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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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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冬天的惡魔(璧花系列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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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53: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一個星期還沒過完,塞巴斯蒂安已經化身為有史以來最可惡的病人。他以不同尋常的速度迅速康復,但仍不如他的意。他搞得自己和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挫敗不已,每一件事都推向能夠想得出來的極端……他想穿上整齊的衣服,吃點真正的食物……他堅持要下床,在房間和樓上的走廊裡蹣跚行走,對伊薇憤怒的反對置若罔聞。其實塞巴斯蒂安很清楚他不能強迫體力恢復,這需要時間和耐心,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從未倚賴過誰……而現在卻把性命交給韋斯特克裡夫,莉蓮,凱姆,還有最無法忍受的,伊薇……他被感激、羞愧等等陌生的感覺弄得手足無措。他不能直視他們任何一人的眼睛,而躲到乖戾傲慢的外殼下是他唯一的逃避方式。
  
  最糟的時候就是他和伊薇獨處時。她每次一進房間,他就感受到一種令人驚慌的關聯,一股不熟悉的洶湧情緒,而他會拚命抗拒直到被內心的衝突折磨得筋疲力盡。要是他能激她大吵一架也好,任何能製造必要的疏遠的事都行。但這根本不可能。她以無與倫比的耐心和關懷來回應他的每項要求。他不能指責她指望感激,因為她連一次類似的暗示都沒有;他也不能指責她老是煩他,因為她溫柔而能幹的照料好他,然後就技巧的留他獨自一人,除非他搖鈴喚她。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如今卻害怕她加諸在他身上的力量,而且他還害怕自身的渴望:每天每一分鐘,他都想讓她待在身邊,看著她,聽著她。他渴望她的碰觸。他的皮膚似乎啜飲著她指尖的每一個愛撫,彷彿對她的感知才能織就他的身體。這和純粹的性慾不同……這是某種悲慘的,全面的,無可救藥的沉淪。
  
  塞巴斯蒂安更為喬斯•布拉德企圖殺死伊薇的認知所苦惱,因此他內心的某處野蠻的地方叫囂著不會被馴服的衝動。他想要布拉德見血,他要把那個混蛋撕成碎片。他無助的躺在病床上的時候,而布拉德卻自由的在倫敦閒逛的事實足以將他逼瘋。他完全沒有因為接手這件案子的警官的保證而安下心來,要盡一切可能找到布拉德。所以,塞巴斯蒂安把凱姆召來房間,吩咐他再多雇幾個私家偵探,包括一名前鮑爾街警探來坐鎮指揮地毯式搜索。除此以外,塞巴斯蒂安什麼也不能做,只是在強制的禁錮中備受煎熬。
  
  他燒退之後的第五天,伊薇讓人給他房間送來一個滑輪式浴盆。享受著難得的盆浴,塞巴斯蒂安放鬆的泡在熱氣騰騰的水中,讓伊薇幫他修面和洗頭。等他洗淨擦乾後,他躺回新鋪好的床,允許伊薇替他包紮傷口。彈孔復原得非常快,已不再敷用苔蘚,現在只是簡單的用一層薄亞麻裹住以確保清潔。傷口仍時不時有點輕微的刺痛,但塞巴斯蒂安知道,再過一兩天,他就能恢復大部分的正常活動。他最愛的那一項除外,皆因他和伊薇之間殘忍的協議,它仍在禁止之列。
  
  由於衣服前襟被洗澡水浸濕透了,伊薇回房去換衣服。她離開了兩分鐘不到,塞巴斯蒂安就荒謬絕倫的搖響了床邊的銀鈴。
  
  伊薇很快就穿著睡衣跑回他的房間。「怎麼了?」她明顯很慌張。「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
  
  「是你的傷口嗎?它疼了嗎?」
  
  「沒有。」
  
  表情由憂慮轉為放鬆,她走到床邊,溫柔的取走塞巴斯蒂安手裡的鈴鐺,將之放到床頭櫃上。「你知道,」她循循善誘的說。「鈴鐺的舌頭會被收走,除非你學會更理智的使用。」
  
  「我搖鈴是因為我需要你。」塞巴斯蒂安暴躁的說。
  
  「哦?」她問得極度耐心。
  
  「窗簾。我要再拉開一些。」
  
  「你不能等嗎?」
  
  「這裡太暗了,我需要更多光線。」
  
  伊薇走到窗前,把天鵝絨窗簾拉得更開。她的身影沐浴在淡淡的冬日陽光中,頭發放了下來,柔軟的紅色鬈發差不多垂到了腰間,看起來就像是提香畫中的人物。「還有事嗎?」
  
  「我的水裡有個髒東西。」
  
  赤腳回到床邊,伊薇拿起他半滿的水杯仔細察看。「我沒看見什麼髒東西。」
  
  「就在那兒,」塞巴斯蒂安壞脾氣的說。「我們必須要爭論這個問題,還是你去換些乾淨的水?」
  
  以驚人的自製嚥下反駁,伊薇走到盥洗台,把水倒進奶油色的陶缽中,重新給他換了杯新鮮的。她拿著杯子回來,將之放到桌上,然後有所預期的望著他。「就這樣?」
  
  「不。我的繃帶太緊了。還有繃帶頭塞到背後去了,我夠不著。」
  
  似乎他的要求越多,伊薇就變得越發氣人的耐心。彎下腰,她喃喃的要他稍微翻個身,然後他感覺到她輕柔的鬆開繃帶,重新固定布頭。她的指尖在他背部滑過,冰涼而柔軟,令他的脈搏一陣陣狂亂的悸動。一束散落的鬈發如絲般拂過他的肩頭。再度翻身躺好,塞巴斯蒂安壓抑著因為她的靠近而產生的絕望愉悅。
  
  他狼狽的抬頭掃視過她的臉……美麗飽滿的嘴唇,瑩潤光滑的肌膚,還有微微幾顆誘人的雀斑。她的手輕輕按著他的胸,覆蓋住他跳動的心,撥弄著鏈子上的結婚戒指。
  
  「把它摘下來。」他咕噥道,「那該死的東西討厭得很,它妨礙我了。」
  
  「它妨礙你什麼了?」伊薇低聲說,盯著他扭過頭去的側臉。
  
  塞巴斯蒂安能聞到她肌膚的味道:溫暖,清新的女性氣息。他在床墊上變換著姿勢,感官愈加敏銳。「只要把它摘掉,放進梳妝台就好。」他粗嘎的呼吸著費力說道。
  
  不理會他的命令,伊薇半坐到床上靠向他,直到散落的髮尾如羽毛般輕搔過他的胸膛。他的身軀僵硬,但內心深處卻顫慄不已。她伸出一根手指描畫著他下巴的輪廓。「我給你刮的鬍子還不錯,」她評價說,聽起來對自己很滿意。「我可能漏了一兩個地方,但至少我沒有把臉拉出口子。你那樣靜止不動很有助益。」
  
  「我是被嚇得動彈不得。」他回答說,她發出個好笑的聲音。
  
  不能再避開她的視線,塞巴斯蒂安扭頭望進她微笑的眸子裡……那麼圓,那麼驚人的藍。
  
  「你為什麼這樣頻繁的搖鈴?」伊薇低語。「你覺得孤獨嗎?你只要說一聲就好。」
  
  「我從不孤獨。」他帶著冰冷的確信說。而讓他驚慌的是,她沒有退縮,雖然微笑變得揶揄,它卻沒有消失。
  
  「那麼,我該走開嗎?」她溫和的問。
  
  塞巴斯蒂安感到違背心意的灼熱在體內升起,盤旋蒸騰,蔓延過四肢百骸。「對,走開。」他閉上眼,貪婪的汲取她的靠近和馨香。
  
  但伊薇沒動。沉默延宕,他的心跳聲彷彿清晰可辨。「你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塞巴斯蒂安?」最後她問。
  
  保持聲音平穩用盡了他的每一分意志。「不是太想。」
  
  「我在想,要是我離開房間,你還會再搖鈴的。但不管你搖多少次鈴,或者我有多經常的跑來,你都不肯告訴我你真正想要什麼。」
  
  塞巴斯蒂安把眼睛掀開一條縫隙……錯誤之舉。她的臉靠得非常近,柔軟的嘴唇離他只有一寸。「現在我只想要點安寧。」他抱怨道。「所以若你不介意——」
  
  她的唇碰到他的,溫暖如絲,甜美如蜜,接著他感到她的舌頭令人陶醉的刷過。慾望的閘門開啟。他沉溺在濃烈的歡愉中,比以前他所知的任何一次都要強。他舉起手好像要推開她的頭,但顫抖的手指卻捧住她的後腦,將她拉近。火焰般的鬈發緊壓在他掌下,他貪婪而急切的吻著她,舌頭搜尋著她嘴裡迷人的愉悅。
  
  當伊薇結束親吻的時候,塞巴斯蒂安難為情的發現自己就像個毫無經驗的男孩一樣喘著粗氣。她的嘴唇紅潤且潮濕,雀斑彷彿金屑在桃紅的臉頰上閃爍。「我還想到,」她不穩的說。「你快輸了我們的賭約了。」
  
  一瞬間憤慨讓他恢復神智,塞巴斯蒂安怒目而視。「你覺得以我的狀況還可以去追求別的女人嗎?除非你打算把某個人帶到我床上,我幾乎不——」
  
  「你不會因為和別的女人睡覺而輸掉賭注,」伊薇說,眼中閃過淘氣的光芒。她伸手到睡衣的領口,開始從容不迫的解下成排的紐扣,只有一點發抖。「是因為我。」
  
  塞巴斯蒂安不敢置信的望著她站在那裡褪下睡衣。她渾身赤裸,乳尖在寒冷中收縮成玫瑰色的小點。她變瘦了,但乳房仍然渾圓可愛,窈窕腰肢下的臀部依舊成熟豐潤。他的目光掃視過她腿間紅色的三角形毛髮時,一股洶湧而尖銳的慾望席捲而至。
  
  他的聲音連自己聽來都震顫不已。「你不能讓我輸掉,那是作弊。」
  
  「我從沒答應不可以作弊。」伊薇愉快的說,顫抖的溜進被窩躺到他身旁。
  
  「該死,我不會配合的。我——」他咬緊牙關嘶嘶的吸氣,感到她柔軟的嬌軀貼住他,一條腿滑進他的腿間,私密的蓬鬆毛髮刷過他的臀部。他猛的撇開頭不讓她吻到。「我不能……伊薇……」他小心的思索著借口勸阻她。「我太虛弱了。」
  
  伊薇熱烈而堅決的捧住他的頭,讓他轉過來面對她。「可憐的達令,」她喃喃的說,微笑著。「別擔心,我會對你很溫柔的。」
  
  「伊薇,」他的聲音粗嘎,身體被喚起,既生氣又有些懇求。「我必須證明我能堅持三個月不用——不,不要那樣。該死的,伊薇——」
  
  她消失在被單下,一連串的吻從他胸膛的結實線條沿路灑下直到小腹,並小心的避開繃帶,塞巴斯蒂安掙扎著要坐起來,但沒有完全康復的傷口產生尖銳的刺痛,讓他疼得呻吟著倒了回去。然後他又呻吟起來,卻是為了完全不同的原因:她來到他疼痛的硬挺上,鼻頭細緻的愛撫著它的尖端。
  
  顯然伊薇之前從未做過這個……她對技巧一無所知,也不夠瞭解男性構造。但這並不能阻止她以純真的熱情將細碎的吻印在他敏感的男性上,並在聽到他的歎息時流連不去。她溫暖的手笨拙的戲弄著他的睪丸,同時她的唇,她的舌巡行過所有地方之後又回到悸動的頂端,試探的想要知道她到底能含住多少。塞巴斯蒂安絞扭了滿手的床單,身軀微微拱起,好像被刑求拷問台拉直了。性感的愉悅在神經末梢中流竄,他的腦海裡充滿了狂亂的念頭,再也不能清楚的思考了。
  
  所有其他女人的記憶都被永久的趕出了腦海……只有伊薇,她的紅髮輕拂盤繞在他的小腹和大腿上,嬉戲的手指和嘴唇讓他的歡愉幾近痛苦,彷彿他以前從未感受過。當他無法再壓抑呻吟時,她小心的跨坐到他身上,像只熱力四射的母獅子般爬行。他還來不及看清她暈紅的臉龐,她便已找到他的唇,逗弄的吮吻他,玫瑰色的乳尖擦過他的胸毛……她的身體廝磨著他,因身下堅實溫暖的男性軀體而滿足的嗚嗚出聲。
  
  他的呼吸卡在喉嚨,感到她的手滑進兩人的臀部之間。他喚起得那麼厲害,她不得不溫柔的握住他的男性從他小腹上扶起,才能將之放在她的腿心。她引導他嵌身於火熱的皺褶間,小丘上捲曲的紅色毛髮搔弄著他極度敏感的肌膚。
  
  「不要,」塞巴斯蒂安竭力控制,想起了賭約。「現在不要。伊薇,不——」
  
  「哦,不許拒絕。剛結婚時我都沒有這麼大驚小怪的,我還是個處女呢。」
  
  「但我不想——Oh,God。HolyMotherofGod——」
  
  她把他男性的頂端推進她的入口,甜美的肉體緊致柔軟得讓他屏息。伊薇輕輕扭動著,仍握住他的頎長企圖坐得更深。看見她困難的要適應他令他愈加腫脹,整個身體都因刺痛的激情而發紅。然後是緩慢、不可思議的滑入,柔軟包容了堅硬。
  
  塞巴斯蒂安倒回枕頭上,凝視著她的臉,強烈的慾望使得他的雙眼一片朦朧。伊薇從喉間發出滿意的輕微哼聲,眼睛緊閉,專心的套弄得更深。她小心的移動,太過缺乏經驗而無法找到或維持節奏。相對而言,在激狂中塞巴斯蒂安一直很安靜,但當她美妙的身體起起落落,加深他的貫穿,而他的男性撞擊愛撫著她潮濕的深處時,他聽見自己低喃出親密,懇求以及狎暱的愛語。
  
  他誘哄她彎腰靠近,讓身體更多的部分貼合著他,並調整他們兩人之間的角度。伊薇短暫的抗拒了一下,害怕會傷到他,但他伸手捧住她的頭。「是的,」他顫抖的耳語道。「就是這樣。甜心,對,在我身上這樣動……對……」
  
  伊薇察覺到他們姿勢的不同,興奮的核心處摩擦的增加,她的眼睛睜大了。「哦,」她喘息一下,接著尖銳的吸口氣。「哦,那太——」話語散去,他掌握了節奏頂得更深入,用穩定的撞擊填滿她。
  
  整個世界縮小到只剩下他進佔她的地方,他們最敏感的肉體連接在一起。伊薇赤褐色的長睫毛低垂下來,掩住她迷濛的視線。塞巴斯蒂安看著粉色的紅暈蔓延過她的臉龐,驚奇的緩下步調,柔情滿溢的用身體取悅著她。「吻我。」他啞聲耳語,將她腫脹的唇瓣引向自己,舌頭緩慢的掠奪她的嘴。
  
  她嗚咽著,戰慄的釋放,臀部貪婪的承受他整個的長度,內部的肌肉緊緊的圈住他。塞巴斯蒂安拱起身體,迎向收縮、誘人、悸動的肉體,在放縱的噴發中讓她牽引出極致的狂喜。等她癱倒在他身上,試圖平復呼吸時,他放低雙手來到她潮濕的背部,指尖溫柔的逡巡至臀部飽滿的曲線。讓他欣喜的是,她蠕動著,回以無助的收縮。要是他有通常的力氣……哦,他會對她做的事……
  
  然而,他卻筋疲力盡的倒下,腦袋暈暈的。伊薇笨拙的抽身窩進他懷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塞巴斯蒂安掬起滿手她的頭髮帶到面前,讓明艷的髮絲摩挲著臉頰。「你會要了我的命。」他嘟囔道,發現得她的唇角抵著他的肩膀彎起。
  
  「既然你輸了,」伊薇沙啞的說。「我們就得另想個懲罰,因為你已經向韋斯特克裡夫爵爺道過歉了。」
  
  塞巴斯蒂安差點被這話嗆到,在韋斯特克裡夫和莉蓮離開俱樂部前,他被迫向他們倆做了一番懺悔。後來他發現唯一比道歉更糟的就是被原諒了。但他故意挑了伊薇不在場的時候來道歉。
  
  「莉蓮告訴我了。」伊薇說,彷彿讀出他的思緒。她抬起頭愛困的微笑。「我想知道你的新懲罰該是什麼?」
  
  「無疑你會想到的。」他模糊的說,沒幾秒就閉上了眼睛,跌入深沉復原的睡眠中。
  
  
  
  第二天晚上,韋斯特克裡夫來到了俱樂部。當他得知塞巴斯蒂安自槍擊以來第一次去了賭博大廳不免大為驚訝。「快了點,不是嗎?」他和伊薇從私人起居室走向二樓走廊。凱姆安排在走廊上的職員密切的注意著他們,這是俱樂部裡增加的安全措施之一。在布拉德被抓到前,所有客人都會受到暗中監視。
  
  「他在驅策自己,」伊薇皺著眉頭。「他無法忍受顯得虛弱無助——他也不認為少了他的指導,會有什麼事能正確進行。」
  
  一抹笑意閃過韋斯特克裡夫烏黑的雙眼。「聖文森特在這方面的關注是名副其實的。我承認,我沒想到他會心甘情願一肩攬下這樣大的責任。長年以來,他一直都漫無目標,無所事事——驚人才智的絕對浪費。但現在看來,他的才幹需要的只是合適的時機。」
  
  來到挑台上,他們都以手肘靠著欄杆俯視大廳,那裡擠滿了數不清的客人。伊薇看見塞巴斯蒂安頭髮暗金色的閃光,他半靠在角落的桌子上,正輕鬆的和圍在他周圍的男士們談笑。十天前他救了伊薇一命的事跡激起了公眾巨大的讚賞和同情,再加上他重獲有權有勢的韋斯特克裡夫的友誼一事被披露,這一切為塞巴斯蒂安贏得了即刻並深厚的聲望。每天都有成堆的邀請函送至俱樂部,請求聖文森特爵爺暨夫人光臨舞會、晚宴及其它社交活動,他們都以服喪為由婉拒了。
  
  另外還有許多信件,灑著濃濃的香水,出自女性的手筆。伊薇沒敢冒昧拆開任何一封,也沒有詢問過信差。這些信在辦公室裡堆積如山。那天稍早伊薇終於忍不住對他提起。「你有一大堆未讀的信件,」她告訴他說,那時他們一起在他房間裡吃早餐。「佔據了辦公室一半的空間。我們拿這些信該怎麼辦?」她的嘴角升起促狹的笑意繼續道。「我該在你休息的時候念給你聽嗎?」
  
  他瞇上眼。「把它們處理掉。或者更好的是,原封不動的送回去。」
  
  他的回答令伊薇一陣滿意,但她盡力掩飾住。「我不會反對你和別的女人通信,」她說。「大多數男人都這樣,並沒有什麼不當——」
  
  「我不會。」塞巴斯蒂安望進她眼底,長久而慎重的凝視,好像要確定她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現在不會了。」
  
  站在韋斯特克裡夫身邊,伊薇帶著獨佔的愉悅望向丈夫。塞巴斯蒂安仍然很瘦,儘管他的食慾恢復得很好,優雅的晚禮服還是太鬆了些。但他的肩膀寬闊,氣色也很健康,流失的體重只是讓他臉部引人注目的骨骼更加凸顯。雖然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他顯露出的掠食動物般的優雅還是讓女人著迷,男人則徒勞的倣傚。
  
  「謝謝你救了他。」伊薇對韋斯特克裡夫說,眼睛仍凝視著丈夫。
  
  伯爵瞥了她一眼。「是你救了他,伊薇,就在你向他提議結婚的那天晚上。我猜想瘋狂的一刻偶爾也能導向積極的結果,這就是證據。若你不介意,我想下樓去告知聖文森特關於搜索布拉德先生的最新進展。」
  
  「已經找到他了嗎?」
  
  「還沒有,但是快了。我清理了布拉德用的手槍上的紋章,不過還是不能辨認武器上鏤刻的名字。所以我把它拿到曼頓父子公司那裡去,要求他們提供這項訂單的原始信息。這把手槍造出來已有十年之久,所以耗費了很長時間去翻找許多陳年的文件盒。他們今天肯定的告訴我,那把槍是替貝爾沃司爵爺製作的,碰巧他今晚會因為幾個議會的事務回倫敦來。我打算明早去拜訪他,並詢問這件事。要是我們能發現布拉德先生是怎樣取得貝爾沃司的手槍,這也許有助於查到他的下落。」
  
  伊薇憂慮的蹙眉。「他藏身於超過一百萬人的城市裡,要找到他似乎不太可能。」
  
  「差不多有兩百萬。」韋斯特克裡夫說。「不過,我不懷疑他會被找到。我們有財力和決心來實現它。」
  
  儘管擔心,伊薇還是忍不住微笑的注意到他的口氣和莉蓮極其相似,都是永不言敗。看到韋斯特克裡夫對她的笑意輕輕揚眉,她解釋道:「我只是想到,你和莉蓮這樣意志堅強的女生在一起,真是絕配。」
  
  提到深愛的妻子,伯爵的眼中閃過光芒。「我得說她比不上你的果決或堅強,」他回答說,接著又迅速的露齒一笑。「她只是碰巧很聒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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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54: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韋斯特克裡夫去找塞巴斯蒂安說話時,伊薇返回房間泡了個舒緩神經的澡,並在水裡灑了大量的香熏精油。長時間沐浴後,她的肌膚變得水潤且帶著玫瑰的馥郁芳香。她穿上塞巴斯蒂安的一件絲邊天鵝絨長袍,把袖子捲了好幾折,蜷在壁爐前的椅子上刷著頭髮。女僕們移走了浴盆,其中一個叫法妮的黑髮女僕留下來整理房間,並掀開床單把長柄暖爐放進被褥間。
  
  「我該……我該準備你的房間嗎,夫人?」女僕小心的問。
  
  伊薇頷首考慮要怎麼回答。僕人們都知道,甚至在生病前,她和塞巴斯蒂安就是各自擁有不同的臥室。他們還從沒在一起分享過一張床,連一晚也沒有。儘管還不太確定該怎麼向塞巴斯蒂安表達心意,但她知道在一切都坦露無遺後,她不想再同他玩遊戲了。生命變幻無常,不能再浪費時間,沒什麼能保證塞巴斯蒂安將會忠實於她。她一無所有,只剩希望——還有直覺。雖然她最初嫁的那個男人不值得信任,這個男人卻正變得有其可能。
  
  「我想不用了。」她對女僕說,繼續刷著頭髮。「今晚我要留在這裡,法妮。」
  
  「是,夫人。若你希望我會——」
  
  法妮沒說下去,她的想法永遠都無法得知了,她們倆都察覺到塞巴斯蒂安高大的身影進入了房間。他在門口停下來,背靠著牆默默凝望妻子。爐火很溫暖,伊薇的身上卻起了雞皮疙瘩,慾望的顫慄竄下背脊。
  
  塞巴斯蒂安的姿態愜意,衣領敞開,黑色領巾鬆鬆的掛在脖子上。爐火在他優雅的身軀上舞動,給他籠罩上像是屬於某尊古代神袛的金色光輝。他還沒完全恢復體力,但散發出的危險的男性力量仍令她膝蓋發軟。他完全沉默不語,如炬的目光卻以折磨人的緩慢速度滑過她全身。無助的回想起她指下光滑肌膚的觸感,以及寬鬆剪裁的衣服下堅硬結實的肌肉,伊薇臉紅了。
  
  法妮倉促收好伊薇換下的長裙,匆忙離開了房間。
  
  伊薇放下發刷,不知所云的咕噥幾聲站起來,塞巴斯蒂安一直盯著她,從牆上起身走向她,指尖撫上她的胳膊,來回摩挲著睡袍的織料。伊薇的心跳開始加快,皮膚在層層絲絨下刺痛。她閉上眼任他把自己擁近,他的唇落在她的眉毛、鬢角和臉龐上。如此輕柔的碰觸,他熱烈的喚起——還有她的——似乎將他們捲入了熾烈的慾望迷霧中。他們站了好長一段時間,只是簡單的感受彼此的存在。
  
  「伊薇……」他的氣息吹拂過她發線上的細綹髮絲。「我想和你做愛。」
  
  她的血液變成了沸騰的蜜。最後她結結巴巴費力的回答道:「我-我以為你-你從不這樣稱呼。」
  
  他抬起手,指尖細緻的描摹著她的臉。她溫順的接受他的愛撫,他肌膚中丁香般的清新氣味像是迷藥一樣讓她沉醉。
  
  塞巴斯蒂安伸手到自己喉間,從襯衫底下摸索出掛著婚戒的金鏈,拽斷脆弱的鏈扣,鏈子掉落在地板上。伊薇呼吸急促起來。他執起她的左手,將金指圈滑入她的無名指。他們的手契合在一起,掌心對掌心,手腕貼手腕,一如他們在婚禮上被綁著的樣子。他低頭,抵著她的前額耳語道:「我想充滿你身體的每一處……呼吸你肺裡的空氣……在你的靈魂上留下印記。我想要給你多到承受不了的愉悅,我想和你做愛,伊薇,雖然之前我從未和別人做過。」
  
  現在她顫抖得那麼厲害,幾乎站都站不穩。「你的傷-傷口——我們必須要小心——」
  
  「你讓我擔心起來了。」他給她一個輕柔卻暗藏火焰的吻。放開她的手,他把她抱得更近,明白無誤的施壓,讓她從肩膀到臀部都完全貼合住他。伊薇不顧一切的想要他,差點嚇到自己。她努力迎合他溫柔挪移的嘴,笨拙而急切的拉扯他的衣服,讓他輕笑出聲。「慢點,」他低聲說。「夜晚才剛剛開始……我會愛你一整夜的。」
  
  伊薇的腿抖個不停,更加用力的拉扯他的外套。「我站-站不住了。」她悲慘的說。
  
  她看見他閃著笑意脫下外套,聽見他因激情而沙啞的嗓音。「躺到床上去,親親。」
  
  伊薇欣然從命,爬上床墊,半倚的望著他脫掉餘下的衣服。看到他結實的腹部上裹著的白色繃帶,她想起她曾有多接近失去他的邊緣,她的臉隨之繃緊。他對她是如此無法想像的珍貴……可以和他共度長夜的翼盼使她充滿了近似痛苦的喜悅。他的重量壓低了床墊,她轉身面對他,身軀之間只隔著一層睡衣。她抬手輕觸他暗金色的胸毛,指尖在蓬鬆的毛髮下逡巡,找到堅硬的肌肉。
  
  嘴唇在她臉上游移,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肌膚上,使她微微輕顫。「伊薇……在過去的那些天裡,我什麼也不能做,只有躺在床上,想著我花了一生的時間在逃避。我曾經告訴你我不想要妻子和家庭,對小孩也毫無興趣。要是你……」他遲疑了好長一段時間,「但是……其實……我想要你懷我的寶寶。以前我不知道有多想,直到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了。我想——」他頓了頓,自嘲的微笑浮現嘴角。「該死。我不知道該怎樣做一名丈夫,或一個父親。但既然你對這兩方面的標準似乎都比較低,可能我還是有一半機會來取悅你。」他對她嘲弄的揚眉咧嘴一笑,接著又回復認真。「我能有很多辦法阻止你懷孕。但假如或當你決定你已經準備好時,我想要你告訴我——」
  
  伊薇用吻堵住他的嘴。在接下來繽紛燦爛的幾分鐘裡,言語已是多餘。她感到自己跌入了迷亂的歡愉中,站在了情與欲的交匯點,她的感官似乎擴展到極致,所有的音響、碰觸、滋味都被痛苦的放大。
  
  塞巴斯蒂安逗弄著半褪下她白皙身體的睡袍邊緣,愛撫上露出來的乳房,輕柔得一如羽蛾的翅膀。她的乳頭腫脹而繃緊,因他的碰觸而疼痛,當他終於將一顆硬實的蓓蕾含入他灼熱如絲絨的口中時,她釋然的呻吟起來。最開始他只用舌尖來回靈巧的撥弄,讓她語無倫次的懇求著挺身迎合。漸漸的他給了她更多,舔舐、吸吮,直到她感到腰間隨著每次牽扯產生了相應的悸動。
  
  她的身軀敏感至極,天鵝絨的睡衣突然變得難以忍受了,伊薇努力想要脫下它,挫敗的拉扯著纏夾不清的織料。塞巴斯蒂安溫柔的喃喃出聲,伸手幫她脫下袖子,再把整件衣裳剝離她的背部和臀部。一聲解脫的喘氣逸出唇角,她拱身貼向他,手臂環繞過他赤裸的肩頭。他溫柔的雙手撫慰過她的嬌軀,誘哄她脆弱的神經不再顫抖。她不能思考或說話,只有無助的回應塞巴斯蒂安的愛撫。他將她的四肢擺成更加暴露的姿勢,嘴唇慢慢在她的皮膚上游移。
  
  男性追根究底的手指滑下她的腿間,在她喚起的肉體中尋找著甘露瓊漿,他邪惡的畫圈,塗抹著她的潮濕,指尖在她的入口處頑皮的撩撥,伊薇臉紅的呻吟起來。「塞巴斯蒂安……求你,我受不了了,我——」她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把她轉過身去,讓她的臀部往後靠著他,他們就像匙羹一樣貼合在一起。他的胳膊環繞著她,令她感到安全且備受呵護,這時他撫慰的手滑下分開了她的雙腿。
  
  伊薇暈眩的顫抖著,感到來自他男性的壓力,知道他正從後面進入。喘著氣,她撇過頭去,埋在她頸下強健的臂彎中。
  
  「放鬆,」塞巴斯蒂安低語道,撫摸她掉落在耳後和喉間的髮絲,親吻著她露出來的肌膚。「讓我這樣愛你,甜心。」他的手指愛撫的捧住她,溫柔的揉捏直到她放鬆下來。他男性的頂端逗著她,僅僅插入一點,就在她以為他會完全進入時又抽出來。她開始抵著他搖擺,臀瓣朝後施壓。等他終於完全滑進她裡面時,她大聲呻吟起來。他們的姿勢不能有大幅度的動作,他只是深深的頂弄,她在狂亂的刺激中弓起了身體。
  
  他的輕笑聲拂過她的鬈發。「你太急了,愛。」他耳語道。「別那麼主動……讓歡愉來找你。來,靠著我……」扶住她的大腿根,他將之拉過他的膝蓋,這樣她的雙腿分得更開,臀部半靠著他的。伊薇嗚咽出聲,感到他滑入得更深,他的指尖隨著男性衝刺的節奏同時愛撫她。
  
  迷失了心神,伊薇繃緊了每束肌肉,在他以慵懶的步調逐漸堆積她的愉悅時等待著。他將她推到邊緣,然後又退卻,然後將她推得更近一些,更近一些,讓她等待,再等待,終於在一連串讓床都搖晃不已的震動中使她達到了頂點。
  
  塞巴斯蒂安抽離她的身體,依然硬挺。他讓她仰躺下來,微張的嘴唇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來回遊走,凌亂的頭髮就像異教徒的金幣一樣閃閃發光。伊薇搖著頭,昏然的拒絕他曲起她的膝蓋並將之推高。「太累了,」她沙啞的說。「我——等一下,塞巴斯蒂安——」
  
  他的舌頭在她略帶鹹味的潮濕中探索,緩和持續的舔舐,直到她的抗議漸漸消失。他嘴唇溫柔的服侍讓她平靜下來,心跳回復到正常的節拍。在長長耐心的片刻後,他將她腫脹的小核含進口中開始吮吸輕咬。她在他嘴唇靈巧的進攻下猛的痙攣了一下。他抓著她的大腿,舌頭故意快速的拍打旋轉,將她驅策向更高峰。她的身體彷彿不再是她自己的了,似乎她的存在只是為了感受這歡愉的折磨。塞巴斯蒂安……她叫不出聲,但他好像聽見了她無聲的懇求,他的嘴回應的做了某些事,令她奔向了一個又一個白熱的高潮。每一次她都以為是結束,然而另一波激情又接踵而來,直到她筋疲力盡得求他停止。
  
  塞巴斯蒂安抬起身,藏在陰影中的臉上眼光閃爍。她款擺著身軀迎向他,張開雙腿,胳膊纏上他修長有力的背部。他向她腫脹的肉體推進,完完全全填滿她。他的嘴來到她的耳後,在她強烈的心跳聲中,她幾乎聽不清他的耳語。
  
  「伊薇,」他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我想要你……我想再要你一次。」
  
  「不要。」她虛軟的說。
  
  「要。我需要感覺你緊裹著我。」
  
  她的頭在枕上緩慢而拒絕的搖著。「我不能……我不能……」
  
  「能,你可以的。我會幫你。」他的手落到他們銜接在一起的地方。「讓我在你裡面更深些……再深點……」
  
  她無助的啜泣著,感到他的指尖來到她的蓓蕾,熟練而巧妙的撩撥著她疲累的神經。突然她感到他滑得更深入,而她興奮的身軀敞開來接納了他。「唔……」他哼聲道。「是的,就是這樣……啊,親親,你是這麼甜蜜……」
  
  他置身在她曲起的膝蓋間,深入她臀瓣的核心,猛烈確實的在她體內衝刺。她的手臂和雙腿環抱著他,臉蛋埋進他灼熱的喉間,在最後那一刻來臨時哭喊出聲,她內部的肌肉悸動著絞緊,帶給他強烈震撼的滿足。他在她的懷抱中顫抖著,雙手握緊她流瀉在枕上的溫暖髮絲,將自己完全交給了她,用自己身體的每個部分以及全副靈魂愛慕著她。
  
  
  
  伊薇獨自一人在大床上醒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亞麻床單上紛紛灑灑的淺粉紅色,好像有人將暈紅的葡萄酒灑在了床上。睡眼惺忪的眨著眼,她撐起一邊肩頭用指尖輕觸其中的一個色塊。那是凝脂一樣的粉玫瑰花瓣,精心的從花朵上摘撿而出。環視四周,她發現自己如同籠罩在輕柔的玫瑰花瓣雨下。她躺回芬芳的床鋪,嘴角勾起微笑。
  
  情慾奔放的夜晚彷彿是某部分拖長的春夢。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允許塞巴斯蒂安做那樣的事,那些親暱的行為她從來都不敢想像。在激情之後的睏倦中,他將她抱在懷中,兩人喁喁細語了好幾個小時。她甚至告訴他那天晚上她和安娜貝爾以及鮑曼姐妹坐在舞廳的長排椅子上成為朋友的故事。「我們列了份有希望的候選人的清單,寫在我們空白的跳舞卡上,」伊薇對他說。「韋斯特克裡夫爵爺當然是在第一位。但你在最末尾,因為你顯然不是要結婚的類型。」
  
  塞巴斯蒂安沙啞的大笑,赤裸的大腿眷戀的和她的糾纏在一起。「我在等你開口問我。」
  
  「你連一瞥都不會分給我,」伊薇挖苦的回答。「你不是那種會和壁花跳舞的人。」
  
  塞巴斯蒂安摩挲著她的頭髮,沉默了一段時間。「是,我不會。」他承認。「我是個傻瓜才沒注意到你。要是我肯費心陪你哪怕五分鐘,你就絕對跑不掉了。」他開始誘惑她,好像她仍是一個純潔的壁花,誘哄她讓他以舒緩的步調對她做愛,直到他最後進入了她輕顫的身軀。
  
  回想著火熱的親密時光,伊薇恍恍惚惚的完成了晨間的梳洗,穿上一件絲邊的羊毛長裙。她下樓去找塞巴斯蒂安,他這會最有可能在辦公室審查昨晚的進賬。俱樂部空蕩蕩的,只有一些員工在做清掃工作,還有工匠們忙著鋪設地毯,替木作上漆。
  
  走進辦公室,伊薇看見塞巴斯蒂安和凱姆面對面的坐在桌子旁,他們都在清理分類帳,用鋼筆蘸上墨水勾畫出一些條目,在長長的帳欄邊做著記號。兩個人都抬頭看她穿過門口。伊薇的目光短暫的和塞巴斯蒂安相遇,經過昨夜的繾綣她很難在他面前保持鎮定。他望著她,話說到一半停下來,似乎忘記該跟凱姆說什麼了。看來他和她都還不太習慣那種感覺,它仍然太過新奇而震撼。向他們咕噥著早安,她要他們不用站起來,然後走到塞巴斯蒂安的椅子旁邊。
  
  「你吃過早餐了嗎,爵爺?」她問。
  
  塞巴斯蒂安搖搖頭,一抹笑意閃過眼睛。「還沒有。」
  
  「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
  
  「等一下吧,」他要求道。「我們就快完了。」
  
  兩個男人討論著剩下的一點公事,是關於即將在聖詹姆斯街上修建的購物市集的投資意向。塞巴斯蒂安執起伊薇放在桌上的手,研究著擺在面前寫就的計劃書,一邊心不在焉的用她的指背摩挲著下巴和耳朵。儘管塞巴斯蒂安沒意識到這個姿勢不經意透露出的親密,但伊薇越過丈夫低垂的頭,撞見凱姆的眼神時,不由得紅了臉。男孩嘲弄而輕斥的看著她,就像保姆逮到了兩個正在玩接吻遊戲的小孩,並且在她紅暈加深時咧嘴笑了起來。
  
  沒留意到這些枝節,塞巴斯蒂安把計劃書遞給凱姆,後者立刻變得老成持重。「我不喜歡它看起來的樣子,」塞巴斯蒂安評論說。「我懷疑有足夠的生意來維持整個市集的運作,尤其是那些租金。可能在一年內它都會是只白象。」
  
  「白象?」伊薇問。
  
  韋斯特克裡夫爵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白象是稀有的動物,」伯爵微笑著回答說。「不僅昂貴而且很難飼養。從前要是一個古代國王希望某人破產,就賜給他一隻白象。」走進辦公室,韋斯特克裡夫對伊薇彎腰行個吻手禮,然後對塞巴斯蒂安說:「依我看來,你對市集的估計是正確的。基於同樣的觀點我拒絕了不久前碰到的同樣投資機會。」
  
  「無疑我們都將被證明是錯的。」塞巴斯蒂安輕嘲的說。「絕不要試圖預測女人以及她們的購物行動。」他站起來握握伯爵的手。「我妻子和我正準備去吃早餐,我希望你也一起來。」
  
  「我要喝點咖啡,」韋斯特克裡夫點點頭。「原諒我不請自來,但我有些消息要分享。」
  
  塞巴斯蒂安,伊薇和凱姆都專心的注視著伯爵,等他繼續說下去。「今天早上我終於見到了貝爾沃司爵爺,他承認用來射擊聖文森特的那把手槍最初的確是他的。他私下裡解釋說,大約三年前,作為賄賂他給了克萊夫•伊根先生一套決鬥手槍,連同一些家傳珠寶和別的小物件,讓他有更多時間來解決欠俱樂部的債務。」
  
  提到前俱樂部總管,伊薇驚訝的眨著眼。「那麼伊根先生窩藏了布拉德先生?」
  
  「有可能。」
  
  「但為什麼?這是說伊根先生雇了布拉德先生來殺我嗎?」
  
  「我們會查出真相的,」塞巴斯蒂安肅然道。「我打算今天去拜訪一下伊根。」
  
  「我陪你一起去,」韋斯特克裡夫平靜的說。「我有人可以弄到伊根的住址。其實離這裡不遠。」
  
  塞巴斯蒂安搖搖頭。「謝謝你的幫忙,但我不能讓你因為更進一步的介入而造成麻煩。我懷疑你妻子會感激我允許你去涉險。我會和羅翰一起去。」
  
  伊薇開始反對,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塞巴斯蒂安跟韋斯特克裡夫在一起會更安全。塞巴斯蒂安只是剛開始復原,如果他頭腦發熱做傻事,凱姆要攔住他並不容易。畢竟凱姆是他的員工,而且至少年輕八歲。韋斯特克裡夫要瞭解塞巴斯蒂安得多,也更有影響他的力量。
  
  可是伊薇還來不及說一個字,韋斯特克裡夫就開口了。「羅翰的確是個能幹的小伙子,」伯爵沉穩的同意道。「所以他應該留在這裡保護伊薇的安全。」
  
  塞巴斯蒂安瞇起眼準備反駁,但伊薇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輕柔而包容的靠著他,讓他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我更喜歡那樣。」她說。
  
  塞巴斯蒂安看看她仰起的臉龐,表情放柔了,令她飄飄然的覺得他會做力所能及的任何事來取悅她。「好吧,」他不情願的低聲說。「要是羅翰在場能讓你覺得安心,那就這樣吧。」
  
  
  
  塞巴斯蒂安拒絕韋斯特克裡夫和他一起去找克萊夫•伊根的部分原因是他們之間還有些殘留的尷尬。和一個男人在長期相處,而你曾一度綁架過他的妻子,這絕對不是件舒服的事。韋斯特克裡夫給他的那一頓好打稍稍消減了不自在,後來塞巴斯蒂安的道歉也有不少幫助。而且他娶了伊薇,並為了她而奮不顧身的犧牲自己,似乎使伯爵以一種謹慎的認可來看待他,那有可能及時挽回他們的友情。不過,他們的關係變成了一種新的模式,也許再也不能完全回復往日的輕鬆了。
  
  一旦要自己活得毫無遺憾,塞巴斯蒂安不免對自己過去的行為頗有些不一樣的想法。他對莉蓮•鮑曼做的事在很多層面上看來都是一個錯誤。他真是個白癡,居然為了一個自己絕不是真心想要的女人而犧牲掉友誼。要是他肯費心考慮下他的選擇面,他有可能就會發現伊薇,她也就在那裡,就在他眼皮底下。
  
  讓塞巴斯蒂安鬆口氣的是,和韋斯特克裡夫的交談還算友好。馬車穿過倫敦西區,往市郊富有的中產階級住宅區駛去。克萊夫•伊根的地址是某人名下諸多不動產中的其中之一。不高興的想到伊根多年來瞞報和詐取了多少俱樂部的利潤,塞巴斯蒂安對韋斯特克裡夫說起他對這位前總管所知道的一切。話題導向俱樂部現在的財政狀況,以及為了重振所必要的投資。信任韋斯特克裡夫是件樂事,他有全國最能幹的金融頭腦,可以對生意提供有見地的觀點。他們兩人都沒忽略,現在的討論迥異於過去,那時塞巴斯蒂安只會閒聊著醜聞和韻事,並且總是招來韋斯特克裡夫高高在上的說教。
  
  馬車停在一個新建的住宅區小小的鋪砌廣場前。所有的房屋都是三層樓高,而且非常狹窄,寬度最多不超過大約十四尺。一個面容憔悴的廚房老女僕前來應門,在他們闖進去時低低抱怨著站到一邊。屋子似乎只做了一般性的裝潢,配備的傢俱都是現成的,通常用來租給還沒結婚的中產階級職業人士。
  
  基於整個住處只有三個房間和一間儲藏室,要找到伊根並不困難。這位前俱樂部總管縮在客廳壁爐前的大椅子上,散發著強烈的酒精和尿騷味。一組瓶子排在兩邊的窗台上,更多的則堆在房間中央。掛著一副目光呆滯的萬年醉鬼表情,伊根毫不驚訝的望著兩位訪客。他看起來就跟塞巴斯蒂安兩個月前開除他時一模一樣,浮腫而邋遢,一口爛牙,又大又紅的蒜頭鼻,潮紅的皮膚上佈滿了蛛網一樣的細血管。舉起杯烈酒到嘴邊,他猛的喝了一大口,咧嘴笑起來,水汪汪的灰眼睛瞪著他們。
  
  「我聽說你的腸子都被爆了出來,」他對塞巴斯蒂安說。「但既然你看起來不像鬼,我猜那故事是騙人的。」
  
  「事實上,那是真的。」塞巴斯蒂安回答說,眼神冰冷。「但是魔鬼不要我。」想到伊根可能是謀殺他妻子未遂的禍首,能不上前攻擊這個混蛋還真是困難。只不過他擁有他們需要知道的信息,這足以令塞巴斯蒂安保持自制。
  
  伊根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朝那排瓶子揮了揮手。「給你們自己倒上一杯吧,要是你們高興。我這裡並不經常有這麼高級的紳士來做客哪。」
  
  韋斯特克裡夫平靜的說:「不,謝謝你。我們是來打聽你的上一位訪客。喬斯•布拉德先生。他在哪裡?」
  
  又從杯裡猛灌了一口烈酒,伊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見鬼的,我為什麼該知道?」
  
  從口袋裡掏出那把定制的手槍,韋斯特克裡夫將它攤在手掌上。
  
  醉鬼的眼睛凸了起來,臉上突然刷過紫脹的顏色。「你從哪裡弄來的?」他喘息著。
  
  「那天晚上布拉德用它來開的槍,」塞巴斯蒂安說,竭力保持風度,其實每根神經這時都在高唱著憤怒。「雖然我懷疑目前擱在你肩上的廢物豬頭還有任何接近大腦機能的東西,但你也應該能領會你被牽連進謀殺未遂案裡了。想要到艦隊溝的監獄裡來次美妙的長期逗留嗎?那是能夠安排相關的——」
  
  「聖文森特。」韋斯特克裡夫安靜的低聲警告,這時伊根氣急敗壞的被嗆到了。
  
  「他一定是從我這裡偷走的!」伊根大喊道,杯裡的酒液潑灑到了地板上。「偷東西的小雜種——我不知道他拿走了。這不是我的錯,我告訴你!除了平靜的活著我什麼也不想要。瞎了眼的!」
  
  「你最後一次看到他是什麼時候?」
  
  「大概是三個星期前。」一口喝光杯裡的酒,伊根抄起地板上的酒瓶對著瓶嘴狂飲,好像個飢餓的嬰兒。「自從離開詹氏以後,他就經常過來。他沒地方可去。皰疹開始發起來後,他們甚至不讓他睡在精神病院。」
  
  塞巴斯蒂安和韋斯特克裡夫迅速交換一個眼神。「皰疹?」塞巴斯蒂安懷疑的問,很多不同的疾病都能引發皰疹。「那一種?」
  
  伊根輕蔑的盯著他。「精神失常。會讓人變成瘋子的梅毒。在他離開詹氏以前,就有跡象了……說話變鈍,臉上抽搐……鼻子開裂下塌。你一定是瞎了才沒注意到。」
  
  「我通常不會近距離檢查我員工的外貌。」塞巴斯蒂安諷刺的說,同時在腦子裡快速思忖著。神經性梅毒是由性接觸傳播的污穢疾病,會引起醫生說的「局部麻痺性癡呆」。最後會導致發瘋,偶爾也有局部癱瘓,還有包括鼻部軟組織在內的可怕皮膚潰瘍。要是布拉德真的是神經性梅毒的受害者,這也是病入膏肓,沒多大希望了。但為什麼他會在精神失常的情況下把目標集中在伊薇身上?
  
  「現在他的智力可能已經退化了。」伊根不痛快的說,舉起瓶子麻木的又喝了一大口。他短暫的閉上眼對抗著烈酒的灼燒,下巴耷拉在胸前。「那孩子在開槍的那天晚上來過,大聲嚷嚷說已經殺了你。他晃著每根胳膊腿,抱怨腦袋裡的巨響和疼痛。他一腦袋都是幻覺和糊塗想法。已經瘋了。所以我雇了個人帶他到不治之症的收容所去——是在騎士橋的收稅卡子那兒。布拉德現在就在那,不是死了就是快死了。死了對他到真是他媽的發善心哪。」
  
  塞巴斯蒂安口氣中的緊繃焦躁多過同情。「為什麼他企圖殺我妻子?天知道她從沒做過任何傷害過他的事。」
  
  伊根憂愁的回答道:「他總是看不起她,可憐的小雜種。即使在小孩的時候,每次伊萬傑琳來俱樂部玩,只要布拉德看到詹納高興的帶著她,他就會垮著個臉發一整天的脾氣。他會編些嘲笑她的話……」伊根停下來,回憶的微笑掠過嘴角。「有趣的小人兒,她是。長著雀斑,又害羞,圓圓的像只海豚。我聽說她現在是個美人了——雖然我不能真的想像——」
  
  「詹納是他的父親嗎?」韋斯特克裡夫平靜無波的打斷。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塞巴斯蒂安震驚,他專心的聽伊根回答下去。
  
  「可能是。他媽媽,瑪麗,到處發誓說他是。」伊根小心的放下酒瓶,手指交錯的搭在凸起的啤酒肚上。「她是妓院的妓女。她這輩子最走運的晚上就是替埃佛•詹納吹號的那次。他喜歡瑪麗,就付錢給老鴇把她包下來了。有一天瑪麗來找他說她的肚子大了,孩子是他的。詹納是個軟心腸,就當她是無辜的。他供養了她一輩子,等那孩子夠大時就讓他來俱樂部做工。瑪麗很多年前就死了,快掛掉的時候她告訴布拉德詹納就是他爸爸。那孩子去找詹納對質,詹納對他說無論是真是假,這都將成為秘密。他不想承認布拉德是他的小孩。首先,你絕對不能說他是個漂亮孩子,另外……除了他女兒,詹納從不在意任何人。他想在他死後讓伊薇擁有一切。布拉德怨恨伊薇,當然啦。他以為要是沒有她,詹納就會把他當兒子一樣看待,會做得更多,給得更多。關於這個,他很可能是對的。」伊根悲哀的皺眉。「她帶你來俱樂部的時候,爵爺,布拉德已經開始長皰疹了……也是他瘋狂的開始。悲慘人生的悲慘結局。」
  
  帶著陰沉的滿意掃視過他們,伊根又說道:「如果你們想要向一個發了狂的可憐瘋子報復的話,可以在托坦翰醫院找到他,盡量讓自己舒心吧,爵爺們——但要是你問我,布拉德的製造者已經安排了一個人能承受的最糟糕的懲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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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54: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在塞巴斯蒂安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伊薇讓自己忙碌於俱樂部的雜務:整理金錢和收據,回復來往書信,最後又處理了那堆寄給塞巴斯蒂安的未拆封信件。事實上她沒能忍住不看。信裡都是些調情的廢話和旁敲側擊,有兩封甚至暗示說現在塞巴斯蒂安一定已經厭倦了他的新娘。其中的意圖明顯得連伊薇都替寫信的人感到害臊。這也提醒了她塞巴斯蒂安的過去非常隨便,那時他的主要事業就是沉湎於放縱的追求和征服的遊戲。
  
  要她信任這樣一個男人而不覺得自己像個天真的傻瓜並不容易。尤其是事實確鑿,塞巴斯蒂安總是被其他女人戀慕垂涎。但伊薇覺得塞巴斯蒂安應該有機會來證明自己。用她的力量給他一個新的開始——如果她的冒險能夠成功的話,他們兩人獲得的獎賞都將是無與倫比的。她能堅強得足以冒險去愛他,要他,並預期有時候他會很難纏。而且塞巴斯蒂安似乎想要被視為一名平凡的男子——有人可以不光只看到他俊美無儔的皮相,不單只向他索取床上的技巧。雖然,伊薇偷偷抿嘴笑起來,她也並非不欣賞他的外貌和能力。
  
  看到信件——當然是心滿意足的——在壁爐裡化為灰燼後,伊薇有些睏倦。她回到主臥室想要小睡一下。儘管覺得勞累,但她擔心著塞巴斯蒂安,很難放鬆下來。思緒百轉千回,直到疲憊的大腦終於停止了無謂的煩惱,她才墜入了夢鄉。
  
  一個小時或更久之後,她醒來發現塞巴斯蒂安坐在床邊,手指鬆鬆的握著她一縷鮮艷的髮絲。他靠得非常近的凝視她,藍色的眼睛彷彿是破曉的天空。她坐起身,羞怯的微笑。
  
  塞巴斯蒂安溫柔的撫回她凌亂的髮絲。「你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就像個小女孩,」他呢喃。「讓我想要無時無刻的保護你。」
  
  「你找到布拉德先生了嗎?」
  
  「找到了,也沒有。你先告訴我,我不在的時候你都做了些什麼?」
  
  「我幫凱姆整理辦公室。然後我把那些害了相思病的女士們寫給你的信都燒了。火焰那麼大,我都吃驚怎麼沒人去叫消防隊。」
  
  他的唇角勾起微笑,目光卻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你看了嗎?」
  
  伊薇若無其事的半聳一下肩。「看了一些。都是在打探你是否厭倦了你的妻子。」
  
  「當然沒有。」塞巴斯蒂安的手掌撫摸著她大腿的線條。「我厭倦了無數個夜晚,只有重複的流言蜚語以及不冷不熱的調情;我也厭倦了毫無意義的交際,那些女人讓我無聊透頂。她們沒有任何差別,你知道的。除了你我從沒在乎過任何人。」
  
  「我不怪她們想要你,」伊薇說,胳膊環繞過他的頸項。「但我不會與之分享。」
  
  「你根本不必。」他捧住她的臉龐,在她的唇邊印上短暫的一吻。
  
  「告訴我布拉德先生的事。」伊薇央求道,雙手滑下撫摸著他的手腕。
  
  她沉默的傾聽著塞巴斯蒂安講述和克萊夫•伊根的見面,以及關於喬斯•布拉德和他母親的新發現,大睜的雙眼裡滿是憐憫。可憐的布拉德無法避免他的出身,或是造成他如此怨恨的漠不關心的撫養。「真奇怪,」她喃喃的說。「我一直希望甚至期待凱姆是我的哥哥,但我從沒想過他的可能性。」
  
  布拉德總是一副不易親近且好鬥的樣子……但有多少是由於埃佛•詹納的拋棄所導致的?被一個有可能是他親生父親的人覺得多餘,並當成是不體面的秘密……這肯定會讓任何人都痛苦懷恨。
  
  「我們去了托坦翰醫院,」塞巴斯蒂安繼續說。「在那裡他被收留進了不治之症的病房。那個噁心的地方迫切需要資金。那裡也有婦女和小孩,他們——」他的面容因為回想起的事情而微微扭曲。「事實上,我寧願不要描述。不過一位托坦翰的管理員說布拉德已被證實到了梅毒的末期。」
  
  「我想幫他,」伊薇毅然說。「最低限度,我們能把他送去好一點的醫院——」
  
  「不,蜜糖。」塞巴斯蒂安的指尖摩挲著她纖細的手指骨。「兩天前他就死了。他們帶我們去看了墓地,他和另外兩個病人一起埋在那裡。」
  
  伊薇轉過臉去承受這個消息。她驚訝的感到自己的眼睛濕潤,喉嚨抽緊。「可憐的男孩,」她沙啞的說。「我替他感到難過。」
  
  「我不會,」塞巴斯蒂安冷冷的說。「如果他在沒有雙親的情況下長大,他會和那些不得不注定孤獨的其他人沒有差別。他的生活比羅翰要容易得多,羅翰的吉普賽血統讓他成為歧視的目標。別哭,伊薇。布拉德不值得一滴眼淚。」
  
  伊薇不穩的歎口氣。「我很抱歉。我不想這麼情緒化的,只是這幾個星期都非常難受。我的感情有點過於脆弱,似乎不能適當的控制了。」
  
  她被擁進他溫暖的懷抱,他堅實的手臂環繞著她,他的聲音在她發間迴盪。「伊薇,愛人,別感到抱歉。你去地獄走了一遭,只有像我這樣沒心肝的傢伙才能真正欣賞你誠實面對自己感情的勇氣。」
  
  伊薇的聲音在他肩頭悶悶響起。「你才不是沒心肝呢。」她顫抖的歎氣。「這樣也許很不好,但是儘管我替布拉德先生感到難過,可他死了我還是鬆了口氣。因為他,我差點就失去了你。」
  
  他的唇在她蓬鬆的鬈發間逡巡,來到她精緻的耳廓。「你不會那麼幸運的。」
  
  「不要。」伊薇沒法對這個俏皮話發笑。她抬起頭看著他,仍然被他鎖在懷中。「這不是可以用來開玩笑的事。我……」她的聲音尖銳而破碎,但她強迫自己說下去。「現在我不認為沒有你還能活下去。」
  
  塞巴斯蒂安的大掌輕輕按著她的後腦把她壓向肩膀,自己埋首於她的髮絲中好一陣子。「啊,伊薇,」她聽見他溫柔的說,「我很可能有了一顆心,終於……因為它這會兒就疼得好厲害。」
  
  「只有你的心嗎?」她直率的問,讓他大笑出聲。
  
  他把她推回床上,眼眸壞壞的閃爍著。「還有別的一些地方,」他承認。「作為我的妻子,解除我所有的疼痛是你的責任。」
  
  她伸手將他拉下到自己身上。
  
  
  
  無視詹氏老闆或員工的個人問題,俱樂部的客人們繼續每夜蜂擁而至,尤其是它的知名度提升後已沒有更多的會員名額,限額被定在了兩千五百個。那些希望成為會員的人不得不同意被列入候補名單以期會有空缺。
  
  這種古怪的組合——赤貧的子爵和衰落的賭場——成就了令人驚訝的魔力。員工們要麼被塞巴斯蒂安現在生氣勃勃的活力所感染帶動,要麼就是被拋在身後遭到解雇。這地方以詹氏前所未見的無情效率運作,就算在埃佛•詹納的全盛時期,他也從沒用過這樣的鐵腕來管理他的小小帝國。
  
  過去,埃佛•詹納對貴族暗含的不滿使他對許多會員都曲意奉承,這讓他們隱約感到不安。而另一方面,塞巴斯蒂安是他們一國的:他毫不拘束,更加時髦瀟灑,他的到場似乎令氣氛充滿了刺激興奮。無論他在何時出現,俱樂部的會員們都會笑得更多,花費得更多,談得更多,也吃得更多。
  
  其它俱樂部還在供應免費的牛排和蘋果餡餅時,詹氏的豪華自助餐卻源源不絕的招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精美的菜餚……熱熱的龍蝦沙拉,雉雞砂鍋,躺在柔軟芹菜泥上的大對蝦,塞滿了葡萄和山羊奶酪的鵪鶉佐以奶油沙司。還有伊薇最喜歡的——粘乎乎的粗顆粒杏仁蛋糕,頂上滿是覆盆子和厚厚的一層蛋白糖霜。詹氏的食物和娛樂改進速度之快,妻子開始指控她們的丈夫耗費太多的夜晚在俱樂部了。
  
  塞巴斯蒂安的操控天性在詹氏找到了完美的出路。他知道該怎樣創造一個讓男人們能夠放鬆享受的環境,在此過程中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刮走了他們的錢財。賭局自始至終都一絲不苟的執行公平原則,因為賭博在理論上還是不被法律允許,即使它已公然遍佈了整個倫敦。運營一家高級俱樂部是避免臨檢的最好方式。
  
  如果說一開始塞巴斯蒂安不得不忍受來自熟人的嘲笑,但在他們發現自己必須向他請求給予貸款,或是延緩債務的償還時,他們的態度很快就改變了。就一個從未有過這麼多錢的男人而言,塞巴斯蒂安理財的能力令人吃驚。一如凱姆曾欽佩的說過,塞巴斯蒂安就如小獵犬一樣敏銳,能嗅出岌岌可危的銀行結餘,或是任何能影響會員支付能力的其它事情。
  
  一天晚上,伊薇正站在凱姆位於大廳的桌子旁看塞巴斯蒂安主持一場大賭注的骰子戲,她察覺到一名中年男子靠了過來。她轉身認出那是霍爾丹爵士,上個星期塞巴斯蒂安曾為她介紹過。「爵爺,」伊薇在他行吻手禮時輕聲說道。「真高興又看見您。」
  
  他笑著,棕色的雙眼在寬下巴的臉上顯得和藹可親。「這是我的榮幸,聖文森特夫人。」
  
  他們兩人都回頭望向主要的賭台,塞巴斯蒂安正說了句什麼俏皮話來緩和賭局的緊張氣氛。一陣隆隆的低沉笑聲掠過人群。伊薇對他似乎勝任他的角色有多自然而暗暗驚訝,彷彿他生來就是做這個的。奇怪的是,他好像比她父親更熟悉精通俱樂部的一切。埃佛•詹納的脾氣暴躁,要是有俱樂部的會員碰上了難以置信的好運,可能讓賭場賠本時,他總是很難隱藏自己的焦慮。而與之相反,無論處於什麼境況塞巴斯蒂安都能保持冷靜超然。
  
  霍爾丹爵士也被同樣的思緒佔據,他盯著塞巴斯蒂安遠遠的身影心不在焉的說道:「我從沒想過又能見到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爵爺?」伊薇猶疑的微笑著。這時塞巴斯蒂安注意到她的存在開始走過來。
  
  霍爾丹似乎迷失在久遠的記憶中。「在我的一生中,我只見過一個男人像那樣在賭場裡昂首闊步,彷彿他是最迷人的掠食動物,而這就是他私人的狩獵場。」
  
  「你是指我的父親嗎?」伊薇困惑的問。
  
  霍爾丹微笑的搖搖頭。「哎呀,不是。不是你父親。」
  
  「那是誰——」伊薇的問題消失,塞巴斯蒂安已經走到身邊了。
  
  「夫人,」塞巴斯蒂安輕聲說,一手搭在她小巧的肩背上。朝霍爾丹敷衍的笑一下,他繼續對伊薇說道:「看來我得警告你了,親親……這位紳士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伊薇原本以為年長的男士會反擊,霍爾丹卻只是愉快的咯咯笑著,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如果我再年輕二十歲,我狂妄的朋友,我會把她從你身邊偷走的。儘管你對自己的魅力十分吹噓,不過可不是我那時的對手。」
  
  「年齡並沒有磨去你多少鋒芒嘛,」塞巴斯蒂安咧嘴笑起來,牽著伊薇離開他。「請原諒,爵爺,我得把我妻子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顯然這個難搞的傢伙已經牢牢陷進你的羅網裡了,」霍爾丹對伊薇說。「那麼去吧,然後安撫他嫉妒的神經。」
  
  「我-我會試試。」伊薇沒把握的說。不知道為什麼兩個男人都大笑起來,塞巴斯蒂安扶著她的背一直離開了大廳。
  
  他們一路走著,他的頭朝她俯低。「一切都好嗎,蜜糖?」
  
  「是的。我……」她頓了一下,笑起來,接著又訕訕的說:「我只是想看看你。」
  
  在柱子後停下來,塞巴斯蒂安猛的低頭偷了一個吻。他望著她,雙眼閃閃發亮。「我們該去玩一場桌球嗎?」他耳語道,在她臉紅的時候沙啞的笑出聲。
  
  
  
  俱樂部受歡迎的程度隨著報紙所用的溢美之詞開始水漲船高:
  
  終於詹氏可以為高貴的紳士們提供在倫敦的流連之處,它使自己脫穎而出,變身為高尚的娛樂場所,每個年輕貴族都渴望成為其中的一分子。烹調的菜餚滿足了最刁鑽的胃口,豐富的藏酒吸引了最挑剔的味蕾……
  
  在另一篇評論中:
  
  太多話語也無法言表重新裝修的環境品質,在其絢麗背景下聚集了無數才貌皆屬上品的客人。毫不驚訝候選會員的數量將遠遠超出其空缺……
  
  更有一篇這樣寫道:
  
  大多數人都同意,詹氏的復興只能歸功於一位紳士,他有著惡魔般的魅力,與時裝、政治、文學和貴族等所有世界都融洽無間。當然了,他就是聲名狼藉的聖文森特爵士,現為這間十全十美俱樂部的主人,並誓言要成為西區生活中最顯赫的人物……
  
  那天晚上伊薇坐在辦公室裡讀著這些評論。她沒料到塞巴斯蒂安和俱樂部會受到公眾這麼多的關注。雖然她為他的成功感到高興,但也不由自主的想到,等她服喪期過去以及他們開始參加倫敦社交界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她毫不懷疑他們會被邀請去許多地方。而事實是,作為一個壁花並不能讓人有多少機會練習社交技巧。她將不得不克服自身的笨拙與羞怯。她必須學習巧言應答的藝術……必須學著變得嬌媚且自信——
  
  「幹嘛皺眉,甜心?」塞巴斯蒂安過來坐到桌子上,探詢的微笑著俯視她的臉龐。「你讀到什麼不高興的東西了嗎?」
  
  「正好相反,」伊薇悶悶的說。「每個人都逐漸對俱樂部如癡如醉。」
  
  「我知道。」溫柔的食指撫過她下巴的邊緣。「而那讓你擔心是因為……」
  
  她解釋的時候臉上升起一片紅暈。「因為你變-變得非常有名——我是說,由於某些不是追逐石榴裙的原因——所以你會廣受歡迎。總有一天我服完喪期,那意味著我們要去參加舞會和晚宴,我不認為我能忍-忍住不藏到角落裡去。我還是個壁花,你知道的。我必須學習如何詼諧鎮靜的和人們交談,否則你會生我的氣,或是更糟,感到羞恥,那我——」
  
  「伊薇,噓,老天……」塞巴斯蒂安一腳勾過旁邊的椅子和她的靠在一起,然後同她促膝而坐。握住她的雙手,他微笑的望進她的眼中。「你就不能堅持二十分鐘不擔心什麼事,對不對?你不用改變任何事,做你自己就好。」他低頭吻吻她的手,微笑漸漸逝去,眼光黯淡,拇指摩挲著她戴婚戒的手指,輕柔的撫過鐫刻其上的文字。
  
  「我怎麼會以你為恥?」他繼續說道。「我才是不折不扣的惡棍。你這一輩子從沒做過什麼值得責備的事。至於說到在客廳裝腔作勢的那一套……我希望你永遠也不會像那些淺薄的傻瓜一樣,只會喋喋不休的談論乏味的話題。」他把她拉得更近些,埋首在她的頸項,她長裙的燈芯絨飾邊服帖在白皙的肌膚上。嘴唇輕輕的廝磨,他吐息的低語造成的潮潤令她輕顫。「你不是壁花。但你可以藏在角落裡,甜心——只要你帶著我一起。其實,我堅決要求這樣。我得警告你,在這類情事裡我的行為非常壞——我可能會在露台上就引誘你,或者包廂裡,樓梯下,還有各種盆栽後面。而要是你抱怨,我只會提醒你應該體驗比嫁給一個不知廉恥的浪子更好的事。」
  
  伊薇的喉嚨在他指尖的輕柔觸摸下微微仰起。「我不會抱怨的。」
  
  塞巴斯蒂安微笑著,溫柔的捏捏她的脖子。「溫順的小妻子,」他低聲說,「我要把你帶壞了。何不給我個吻,然後上樓去洗澡?等你沐浴完畢,我會來找你。」
  
  
  
  伊薇進入臥室時洗澡水還只倒了一半。法妮和另一名女僕各拿了個木頭手把的水罐正打算再下樓一趟。塞巴斯蒂安的親吻讓伊薇感到溫暖而輕飄飄的,她開始解開長裙袖子上的紐扣。
  
  「等我倒完最後一次水就來幫你寬衣,夫人。」法妮說道。
  
  伊薇朝她笑笑。「謝謝你。」她漫步走向梳妝台拿起一小瓶香水,那是莉蓮送來不久的禮物。憑著她敏銳得不同尋常的鼻子,莉蓮熱愛投身於香氛的芬芳中,她最近正在研製自行調配的組合。這款由玫瑰和撲鼻的木香混合而成的琥珀色香水氣味奢華,層次豐富。伊薇小心的灑了些金色的水滴到浴盆中,愉快的吸入散發在空氣中的玫瑰香。
  
  回到梳妝台,她坐在小凳子上彎腰脫下鞋襪,並把手伸進裙中解開吊襪帶。以她頭部低垂的角度,能看到的東西很少……但她的脊椎突然竄過一陣冰冷的顫慄,一下踩在地毯上的輕柔腳步聲讓她全身寒毛直豎。她看見一抹陰影迅速滑過地板。坐起身,伊薇轉向影子的來處,在看到衣衫襤褸的某人時發出震驚的尖叫。她急忙跳起來,碰翻了凳子。這個闖入房間的男子操著副刺耳的嗓音說話了。
  
  「不許出聲。否則把泥從頭到腳撕成兩半。」
  
  一把邪惡的長刀緊握在手上,他站得離她非常近——只要願意,他一個突進就能刺到她。
  
  沒有什麼噩夢或是童年時對妖怪的恐懼所衍生的畫面,能比得上這個入侵者可怖的形象。伊薇朝著浴盆挪動,企圖讓它擋在她和瘋子之間。他的衣著只比一堆爛布稍微好點,他的身體左側古怪的偏著,彷彿是個失去了平衡的提線木偶。在他每寸暴露出來的皮膚上——雙手,喉嚨,臉——都有敞開流膿的瘡口,好像他的肉腐爛了,剝離了骨頭。然而最恐怖的卻是曾經是鼻子的地方現在只留下破爛的殘痕。他看上去就像個怪物,一堆彼此並不相屬的肉,四肢和面容的組合體。
  
  儘管他的臉又污穢又有膿瘡,腐爛得觸目驚心,伊薇還是認出他了。她全身的血管都充斥著恐懼的刺痛,竭盡全力才能保持冷靜。「布拉德先生,」她嘶聲說,「醫院說你已經死了。」
  
  布拉德的頭古怪的垂在肩膀上,一直盯著她。「偶離開了那個該死的地獄,」他咆哮道。「在晚上偶打破了窗戶才逃出來,偶受夠了那些魔鬼把他們的毒汁灌進偶的喉嚨。」他步履失常的朝她逼近。伊薇繞著浴盆慢慢的轉開,胸腔內心臟狂跳。「但是在偶把你送進地獄前,偶是不會在那個可恨的地方翹掉的。」
  
  「為什麼?」伊薇輕聲問道,努力不要轉頭望向門口,因為她從眼角瞥見那裡有些動靜。一定是法妮,她興奮的想。那個模糊的身影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伊薇祈禱著女僕是去求援了。與此同時,唯一的辦法就是和喬斯•布拉德保持距離。
  
  「泥奪走了偶的一切,」他吼道,像是背抵籠捨的野獸一樣聳起肩膀。「他把什嘛都給泥了,該死的混蛋——偶是他的兒子,他卻只想要一個醜得要死的小結巴。他的兒子,結果偶卻要像把髒兮兮的夜壺被藏起來。」他的臉龐扭曲。「他說什嘛偶都照辦……能讓他高興偶可以殺人……不過再也沒關係了。Itwasallusyou』ewanted,泥這個噁心的寄生蟲!」
  
  「我很抱歉,」伊薇說,聲音中真誠的遺憾似乎讓他有一瞬的迷惑。他停下來瞪著她,腦袋古怪的歪斜。「布拉德先生……喬斯……我父親真的關心你。他的遺願就是讓你得到應有的幫助和照料。」
  
  「太遲了!」他喘著氣,雙手帶著刀抱住頭,好像頭顱裡的痛苦不能忍受。「去他媽該死的……啊……魔鬼帶走他……」
  
  瞅準逃跑的機會,伊薇衝向門口。布拉德立刻就抓到了她,砰的一聲把她頂到牆上。她的頭撞上了堅硬的牆面,腦子裡好像炸開了鍋,眼前閃爍著一大片灰色與黑色。掙扎的調整視線,她呻吟的眨著眼,胸前難受的壓力升高,喉嚨處也傳來緊箍的感覺。她慢慢發現是布拉德的胳膊掐著她的脖子,長刀的刀鋒在其上畫著圈,尖銳的鋼刃隨著每次呼吸陷入她的皮膚。布拉德粗嘎的喘著氣,陣陣骯髒腐爛的臭氣從他的肺部湧出。她感覺到他身軀震動,同時也在努力抑制肌肉的顫抖。「偶們一起去見他。」他在她耳邊說道。
  
  「誰?」伊薇含糊的問,視線漸漸清楚起來。
  
  「偶們的爸爸。偶們一起去地獄見他……泥和偶。」他咯咯的發出大笑。「他一定在用老式記分法和自己玩克裡比奇牌。」他舉刀抵住她,好像很享受她畏縮的樣子。「偶要切開泥,」他喃喃的說。「然後是偶自己。詹納會有多喜歡這樣,看見偶們手拉著手,一起溜躂進地獄?」
  
  伊薇正搜尋著可能讓他暫時恢復理智的詞句時,一個安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布拉德。」
  
  是塞巴斯蒂安,看上去令人吃驚的平靜且泰然自若。雖然危險並未減少,伊薇卻因他的出現而覺得一陣放鬆。他緩緩的走進房間。「顯然保存在托坦翰的記錄遺漏了些我們想要的。」塞巴斯蒂安若無其事的說,看也不看伊薇一眼。他的目光牢牢盯住布拉德的臉龐,雙眼閃爍,叫人昏昏欲睡。
  
  「偶以為偶賞了你顆子彈。」布拉德粗魯的說。
  
  塞巴斯蒂安隨隨便便的聳聳肩。「不是什麼致命傷。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俱樂部的?我們在每個入口都有人。」
  
  「煤窖。那裡有個直直的洞通往羅傑巷。沒人知道那裡,就算是雜種羅翰也不知道。往後退,否則偶就把她捅得像是串在烤肉叉上的鴿子。」最後一句說出時塞巴斯蒂安跨近了一步。
  
  塞巴斯蒂安的視線轉向刀子,現在布拉德舉著的角度像是要刺進伊薇的胸膛。
  
  「好,」塞巴斯蒂安立刻後退。「放鬆點……我會答應你的任何要求。」他的嗓音輕柔而友善,表情平靜,但是汗珠開始流下他的臉龐。「布拉德……喬斯……聽我說。你按我說的去做不會有任何損失。你是和朋友在一起。你的……你妹妹和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遵從你父親的遺願來資助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能給你嗎啡緩解你的痛苦,只要你願意你可以留在這裡,有乾淨的床可以睡,人們會照顧你。不論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
  
  「泥在耍偶。」布拉德猜疑的說。
  
  「我沒有,我發誓。我會給你任何東西。要是你傷害伊薇——那就什麼都沒有了。」塞巴斯蒂安一邊說一邊慢慢朝窗戶移動,迫使布拉德跟著轉身。「讓她走過來,然後——」
  
  「站住,」布拉德生氣的說,腦袋急躁的搖晃著。一陣顫慄襲擊了他,他發出動物般的呼嚕聲。「偶的耳朵,該死的鬧聲……」
  
  「我能幫你,」塞巴斯蒂安耐心的說。「你需要藥物,還有休息。放下手,喬斯……沒必要傷害任何人。你在自己人的地方。放手吧,我會幫你。」
  
  伊薇不敢相信的感覺到布拉德的胳膊在塞巴斯蒂安撫慰的嗓音中開始放鬆。同時,他轉身更加正面面對塞巴斯蒂安。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房間,伊薇被一股力量推得跌跌撞撞的往後退。她的視線模糊不清,只有片刻看到了凱姆站在門口,放下了正在冒煙的手槍。塞巴斯蒂安故意走進房間轉移布拉德的位置,凱姆就能準確的射擊了。
  
  伊薇還沒來得及看清倒在地板上的那堆破布樣的人,就被抓住轉了一圈,緊緊壓在塞巴斯蒂安的胸膛中。之前一直壓制住的緊張在劇烈的顫抖中釋放,他牢牢的抱著她,攫住她的背部、四肢,大把的髮絲從發針間掉落。她沒有說話的餘地,只能無助的依偎著他,讓他在她發間備受折磨的詛咒呻吟。
  
  她的脈搏似乎永遠都不能回復正常了。「法妮找到你了。」她終於開了口。
  
  塞巴斯蒂安點點頭,顫抖的手指滑進她的髮絲捧住她的頭。「她告訴我你房間裡有個男人。她不認識他。」讓她的頭向後仰,他看見刀鋒在她喉嚨上劃了個小口子,布拉德造成的傷口太靠近主動脈了,讓他臉上血色盡失。他傾身吻上那條細細的傷口,然後嘴唇狂亂的貼上她的臉頰。「該死的見鬼了。」他低聲說。「伊薇。伊薇。我不能忍受了。」
  
  她在他的臂彎中扭頭望向凱姆,他正脫下自己的外套蓋住布拉德的頭和肩膀。「凱姆,你不必開槍的,」她沉重的說。「他正要放我走。他鬆開手臂——」
  
  「我不能確定,」男孩淡淡的說。「我目睹了,就不得不開槍。」他的臉上一片空白,但金眸中飽含著淚水。伊薇這才瞭解到他剛剛被迫殺死了他自小就認識的人。
  
  「凱姆——」她同情的開口,但他做了個阻止的手勢搖搖頭。
  
  「對他這樣更好些,」他沒有看她。「沒人應該遭那樣的罪。」
  
  「是的,可是你——」
  
  「我很好。」他說,下巴抽緊了。
  
  不過,他並不好。在棕褐色的皮膚下他顯得蒼白,而且他看起來是那麼震驚,使得伊薇不由自主的走向他,如同母親般的用手臂圈住他給予安慰。儘管沒有回應,他還是接受了擁抱,漸漸止住了顫慄。她感到他的嘴唇極其短暫的掠過她的頭髮。
  
  這似乎是塞巴斯蒂安所能允許的底線。走向前,他重新帶回伊薇,唐突的對凱姆說道:「去把殮房的人找來。」
  
  「好的。」男孩幾乎是心不在焉的回答,他躊躇著。「他們在樓下全都聽見了動靜,我們得想出些解釋。」
  
  「告訴他們有人正在清理手槍,結果意外走火了。」塞巴斯蒂安說。「告訴他們沒人受傷。殮房的人來了,帶他們從後門上來,付錢讓他封口。」
  
  「是,爵爺。要是治安官來進行調查——」
  
  「讓他到辦公室去——我會在那裡應對他。」
  
  凱姆點頭之後就離開了。
  
  帶著伊薇走出房間,塞巴斯蒂安鎖上門,把鑰匙裝進口袋,然後帶她來到廊下的另一間臥室。她困惑的陪著他,試圖領會剛剛發生的事情。塞巴斯蒂安保持沉默,面容冷硬如花崗岩,正竭力重聚他的鎮靜。他呵護備至的將她領進臥室。「留在這裡,」他說。「我會叫女僕來照料你,還有一杯白蘭地——我要你全部喝下去。」
  
  伊薇不安的抬頭望著他。「你遲些回來找我嗎?」
  
  他簡短的點頭。「我要先處理一些事情。」
  
  但那晚他都沒有回來。伊薇在徒勞的等待後,終於獨自上床了。她頻繁的醒來,摸索著身旁的空位,徒然尋找塞巴斯蒂安溫暖的身軀。清晨來臨時她變得焦慮且疲憊,朦朦朧朧的注視著女僕進來點燃壁爐。
  
  「今天早上你看見聖文森特爵士了嗎?」伊薇聲音沙啞。
  
  「看見了,夫人。他和羅翰先生談了差不多一整夜。」
  
  「告訴他我希望見到他。」
  
  「是的,夫人。」女僕把一罐熱水擺在盥洗台上,離開了房間。
  
  爬下床,伊薇完成了晨間洗漱,用手指梳理著亂翹的鬈髮。她的髮刷、梳子和發針全在另一間臥室,那裡——
  
  記起了昨夜發生的事件,她因為嫌惡與憐憫而無法控制的顫抖。她真高興父親沒有活著看到喬斯•布拉德變成了怎樣的一個可憐人。她不知道他對這個年輕男子有著什麼樣的真實感受,或者他是否讓自己相信布拉德就是他的兒子。「爸爸……」她喃喃道,在鏡中凝視著自己的藍眼睛。埃佛•詹納的眼睛。他把那麼多的秘密帶進了墳墓,又留下了那麼多的未解之謎。她會永遠遺憾沒能更深的瞭解他。但她也安慰的想到,他將樂於知道詹氏終將達到他一直渴望的高峰……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女兒作出的決定,才導致俱樂部被拯救。
  
  她的思緒剛轉向塞巴斯蒂安,他就走進了房間,仍穿著昨夜的衣服。他琥珀金色的頭髮亂做一團,明亮的雙眼下有著濃重的陰影。他看起來疲倦而堅決,神色就像做了不愉快的決定卻又準備奉行不悖。
  
  他來回打量她。「你還好嗎?」
  
  伊薇想奔向他,但他表情中的某些東西制止了她。她站在盥洗台前,好奇的凝視他。「有點累,但比你差遠了。女僕說你幾乎一夜沒睡。你和凱姆在討論什麼?」
  
  塞巴斯蒂安伸手摩挲著她的頸背。「他有些無法接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但他會好起來的。」
  
  伊薇猶豫不定的站在他面前,奇怪他為什麼要那麼竭力表現得疏遠。不過當他掃視她穿著睡衣的樣子時,卻不能掩飾眼中渴望的光輝。她打消了疑慮。「到我這來。」她低聲說。
  
  塞巴斯蒂安沒有服從,反而走向窗邊,遠遠離開她。他沉默的望著車水馬龍的大街,以及人行道上熙來攘往的人群。
  
  被他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伊薇注視著他修長健壯的背部和繃緊的雙肩。
  
  塞巴斯蒂安終於轉身面對她,表情小心翼翼的保持空白。「我受夠了,」他說。「你在這裡不安全——我從一開始就這樣說。而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一次就已經足夠了。我已經決定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你明天就離開這裡。我要把你送到鄉下,在家族莊園待一段時間。我父親想見你。他會很高興有你的陪伴,當地也有幾個家族能讓你解悶——」
  
  「而你打算留在這裡?」伊薇皺著眉問。
  
  「對。我要管理俱樂部,但我會不時來探望你。」
  
  不敢置信他居然提出兩人分開的建議,伊薇雙眼大張的瞪著他。「為什麼?」她輕輕的問。
  
  他的臉變得嚴酷。「在像這樣的地方,我不能照顧你,還要一直擔心有什麼事可能發生在你身上。」
  
  「鄉下的人也會發生事情。」
  
  「我不想和你爭論,」塞巴斯蒂安粗聲說。「你得去我要你去的地方,那就行了。」
  
  過去的伊薇會被嚇著,被傷害,並且可能毫不爭辯的遵從。但是,現在的伊薇要堅強得多……更別提她正沉醉在愛裡。「我不認為我能離你那麼遠,」她平平的說道。「特別是我還不知道原因。」
  
  現在塞巴斯蒂安的冷靜出現裂縫了,他的領口處升起一波紅潮。他的雙手插進頭髮,閃亮的髮絲被揉得更亂。「最近我已經變得該死的分心。我不能對任何事做決定,也不能清楚的思考,我的胃裡都打結了,胸口一直疼痛。每當我看見你和別的男人說話,或是對誰微笑,我就瘋狂的嫉妒。我不要在這樣過下去了。我——」他驀地頓住,懷疑的盯著她。「該死,伊薇,有什麼可笑的?」
  
  「沒什麼。」她說,連忙隱藏好嘴角邊突如其來的微笑。「只是……聽起來你似乎在試著說你愛我。」
  
  那個字眼好像把塞巴斯蒂安嚇壞了。「不是,」他激烈的說,臉紅了。「我沒有。我不能。這不是我要說的。我只是需要找到一種方式去——」他又一次頓住,在她靠近他時尖銳的吸氣。「伊薇,不是。」她輕觸他的臉頰,一絲顫抖竄過他的身體,她的指尖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肌膚。「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不穩的說。她聽出他嗓音裡微妙的恐懼,一個小男孩不得不面對每個他愛的女人被無情的高熱奪走,自他生命中消失的恐懼。她不知道該怎樣讓他放心,或是怎樣撫慰他許久以前的悲傷。點起腳尖,她吻上他的嘴唇。他兩手握住她的手肘,彷彿要推開她,但似乎卻無法讓自己做到。他的呼吸急促而灼熱,接著撇過臉去。她不為所動,吻向他的臉頰,下巴,喉結。低低的詛咒逸出他的唇角。「該死的,」他絕望的說。「我要把你送走。」
  
  「你不是打算保護我,你是企圖保護你自己。」她緊緊的抱住他。「但你能要求自己勇敢的愛一個人,可以嗎?」
  
  「不可以。」他低聲說。
  
  「可以。你必須可以。」伊薇閉上雙眼,臉蛋貼上他的。「因為我愛你,塞巴斯蒂安……我需要你也愛我,而且不要是隨-隨隨便便的。」
  
  她聽見他齒間的呼吸嘶嘶作響。他攫住她的肩膀往後推。「你必須讓我自己來設定我的底線,否則——」
  
  伊薇找到他的唇,緩慢而撩撥的吻了他,他終於呻吟著屈服了,手臂環抱住她。他狂亂的回應著她的吻,直到她身體的每個部分都被點燃了溫柔的火焰。他移開嘴,兇惡的喘著氣。「隨隨便便。我的上帝。我是那麼愛你,都快溺斃了。我沒法抗拒它,我都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我完全投降——」他企圖控制自己紊亂的呼吸。「你對我意味著太多。」他啞聲說。
  
  伊薇的掌心撫慰的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畫著圈。她明白他的絕望,那種如此陌生且強大的情緒淹沒了他。這讓她想起安娜貝爾曾告訴過她的,就在她剛結婚的那會兒,亨特先生被自己對她的強烈感覺弄得焦躁不已,他花了不少時間才調試過來。「塞巴斯蒂安,」伊薇大膽的說,「不會一直都這樣的,你知道。它……過段時間,它會變得更普通,更自在的。」
  
  「不,它不會的。」
  
  他的聲音那麼激昂,那麼肯定,讓她不得不埋在他肩頭好藏起微笑。「我愛你。」她又說一次,感到渴望的顫慄竄過他的身軀。「你可以送-送走我,但你不能阻止我跑回來找你。我想要和你度過每一天,想要在早晨看你刮臉,想和你喝香檳、跳舞,我想為你補好襪子上的洞,我想要每晚和你分享床鋪,我想要懷你的孩子。」她停了停。「你以為我就不害怕嗎?也許你有天早上醒來告訴我你已經厭倦我了,也許你現在一直能容忍的事終於讓你惱火得不再忍受了——我的口吃,我的雀斑——」
  
  「別跟個傻瓜似的。」塞巴斯蒂安粗魯的打斷。「你的口吃永遠都不會令我厭煩。而且我愛你的雀斑。我愛——」他的聲音破碎,緊緊的擁著她。「見鬼。」他喃喃的說。過了一會,又帶著痛苦的惱怒說道:「我希望我是任何人,只要不是我。」
  
  「為什麼?」她模糊的問。
  
  「為什麼?我的過去就是個染缸,伊薇。」
  
  「那幾乎不是新聞。」
  
  「我不能彌補過去所做的事。天啊,我希望我能重新來過!我會試著為你做一個更好的人,我——」
  
  「你不用改變任何事,做你自己就好。」抬起頭,伊薇淚眼朦朧的凝視著他。「這不是早先你告訴我的話嗎?要是你能無條件的愛我,塞巴斯蒂安,我就不能同樣的愛你嗎?我知道你是誰。我想我們彼此瞭解的程度要比瞭解自己要深。你敢送走我試試,你這個懦-懦夫。還有誰會愛我的雀斑?還有誰會在天冷時溫暖我的腳?還有誰會在檯球室裡引誘我?」
  
  慢慢的,他放鬆了抗拒。她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繃緊的情緒和緩下來,肩膀垂下圍繞著她,彷彿與她融為一體。呢喃著她的名字,他牽起她的手來到他的臉龐,鼻頭熱戀的磨蹭著她的掌心,他的嘴唇溫暖的刷過金質的婚戒。「當你是我的愛,」他低聲說……而她知道她終於贏了。這個不完美,特別,熱情的男人是她的了,他的心完全交給她保管。這是她永遠都不會背叛的信任。被釋然和溫柔淹沒,伊薇窩在他懷中,淚珠飄然滑下眼角。塞巴斯蒂安用指尖將之抹去,注視著她仰起的臉。他明亮閃爍的眼神奪去了她的呼吸。
  
  「嗯,」塞巴斯蒂安不穩的說。「你可以指明檯球室的方向了。」
  
  她微笑起來。他將她抱在懷中,向床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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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9 16:55:09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幾乎是冬末了。鑒於伊薇的服喪期和安娜貝爾的產期一致,她們兩個便常常在一起消磨時光。她們都不能去參加諸如舞會或盛大晚宴之類的社交活動,況且自聖誕節後天氣越發寒冷,而春天彷彿又遲遲不來,不過卻非常適合她們做一些女生的活動。不去城裡閒逛,她們一般都蜷在亨特的豪華旅館套間的大壁爐前,或更經常與莉蓮和黛西聚在韋斯特克裡夫的馬斯登宅邸裡溫暖的起居室中。在不間斷的茶會間,她們一起閱讀,嘰嘰喳喳的聊天以及做做手工。
  
  一天下午,莉蓮坐在角落的寫字檯前,苦心斟酌一封寫給她小姑的信;黛西抱著小說窩在沙發裡,苗條的身上胡亂裹著條開司米毛毯;安娜貝爾佔據了爐火邊的椅子,一手搭在凸起的肚子上;伊薇坐在她面前的腳凳上,替她按摩疼痛的雙腳。瑟縮的歎息著,安娜貝爾嘟囔道:「哦,感覺太好了。沒人曾警告我懷孕會讓我的腳那麼痛,雖然我該想到我不得不承受所有額外的重量。謝謝你,伊薇,你是世界上最親愛的朋友。」
  
  莉蓮嘲弄的話語從角落傳來。「上次我幫她按摩的時候她也是這麼對我說的,伊薇。她的忠誠只會持續到下次按摩之前。承認吧,安娜貝爾——你就是用情不專。」
  
  安娜貝爾懶洋洋的笑起來。「等到你懷孕的時候我們再說,親愛的,你會求所有願意的人幫你按摩的。」
  
  莉蓮張嘴欲答,想想似乎又放棄了。她拿起桌上的紅酒杯啜了一口。
  
  埋首於她的小說,黛西頭也不抬的說:「哦,說吧,告訴她們。」
  
  安娜貝爾和伊薇都轉身盯著莉蓮。「告訴我們什麼?」她們異口同聲的問。
  
  莉蓮快速而難為情的聳聳肩,回過頭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到仲夏的時候,韋斯特克裡夫就終於會有繼承人了。」
  
  「除非是個女孩。」黛西備註說。
  
  「恭喜!」伊薇大聲說,暫時離開安娜貝爾,興高采烈的走過去擁抱莉蓮。「真是個好消息!」
  
  「韋斯特克裡夫欣喜若狂,雖然他竭力不表現出來。」莉蓮回抱她。「我肯定這會兒他也正在告訴聖文森特和亨特先生,他似乎相信這完全是他的傑作。」
  
  「嗯,他的貢獻也是必不可少,對吧?」安娜貝爾好笑的指出。
  
  「對,」莉蓮回答說。「但絕大部分功勞很明顯都是我的。」
  
  安娜貝爾對著房間那頭的莉蓮大笑。「你會做得非常棒,親愛的。原諒我不能雀躍的跳起來,只要知道我是真的開心不已。我希望不管我生男生女,你都要和我相反,這樣我們才能結親呀。」她發出嘶嘶聲,聲調變得甜膩。「伊薇……快過來。你不能只按了一隻腳就丟下我不管。」
  
  微笑的搖頭,伊薇回到爐邊的腳凳。她看看黛西,注意到她望向姐姐親愛而若有所思的眼神。察覺到她的悵然,伊薇一邊幫安娜貝爾按摩一邊說道:「談論了丈夫和寶寶,我們不能忘記要為黛西尋找一位紳士。」
  
  黑髮女孩朝她親切的一笑。「你是個甜心,伊薇。我不介意等著輪到我,畢竟總得有個某人來做最後的壁花。但我開始懷疑我是否能找到合適的男人結婚。」
  
  「當然能了,」安娜貝爾很有說服力。「我看不出有什麼困難,黛西。我們都擴大了交際圈不少,我們會盡一切努力為你找到完美的丈夫。」
  
  「只要記得我不想嫁給像韋斯特克裡夫爵爺的人,」黛西說。「太專斷了。也不要像聖文森特爵爺那樣的,太不可捉摸。」
  
  「像亨特先生那樣的呢?」安娜貝爾問。
  
  黛西堅決的搖頭。「太高了。」
  
  「你變得有點吹毛求疵,嗯?」安娜貝爾溫和的說,雙眼閃閃發亮。
  
  「一點也不!我的要求非常合情合理。我想要一個友善的男人,喜歡長距離散步,書籍,狗兒和孩子都愛他——」
  
  「還有水裡陸上的所有高級生物。」莉蓮揶揄的說。「告訴我,親愛的,我們要去哪裡找這個極品?」
  
  「肯定不在到目前為止我參加的那些舞會裡,」黛西陰鬱的回答。「我不會認為有其可能,但今年的選擇甚至糟過去年。我開始相信在那種場合裡是找不到任何值得一嫁的男人了。」
  
  「我想你是對的,」莉蓮說。「那些事的競爭太激烈了——而最好的獵物已經萎縮了不少。是時候開闢新的獵場了。」
  
  「俱樂部辦公室裡有所有客人的資料,」伊薇自告奮勇。「大約有兩千五百位富有的紳士,當然他們絕大多數都已婚了——但我肯定能找出許多合格的名字。」
  
  「聖文森特爵爺會允許你取得這麼私密的信息?」黛西懷疑的問。
  
  莉蓮操著副滑稽的腔調反問道:「他有拒絕過她任何事嗎?」
  
  伊薇微笑的低頭看著在火光中明亮閃耀的結婚戒指,容忍她們對塞巴斯蒂安表露無遺的摯愛的不斷調侃。「是很少。」她承認。
  
  這引得莉蓮發出嘲弄的大笑。「真的,有人該告訴聖文森特他是個活生生的說教範例。他已經變成他們說的那種回頭浪子的化身了。」
  
  安娜貝爾靠回椅背問伊薇:「他已經完全洗心革面了嗎,親愛的?」
  
  想到溫柔,邪氣,親愛的丈夫正在樓下等著她,伊薇覺得自己的微笑擴大。「足矣了。」她輕聲回答,不肯再多說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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