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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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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麗.嘉伍德]紅玫瑰(玫瑰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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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57: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麻煩正在甘此鎮醞釀。

  這個美麗的小城鎮坐落在群山的肩膀上,幾年前因為謠傳有人在附近的山區和河床上發現了黃金,人口因此暴增。“淘金者旅店”和其他的許多建築,就是在那一陣黃金潮中建立起來的。

  然而正如運氣之捉摸不定,謠言最後證實是假的;於是,一干人等便像來時那般迅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現在鎮上有著許多沒有人居住的空屋。

  克難時期就要有克難時期的對策。

  “淘金者旅館”如今已很難再有客滿的盛況,不過,偶爾的,當情況十分緊急時,旅館老闆皮恩尼會和他的主要對手,亦即附近酒吧的老闆施哈利聯手出擊。這兩個人會集合他們所有的錢,付出高得不合理的代價,招攬一些演藝人員或團體前來鎮上表演:如此一來,便可以吸引附近鄉鎮的人到甘比鎮來玩樂和消費,讓他們又可以苟延殘喘的過一陣子。

  令他們的合作如此不可思議的是,兩人多年來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誰也看不慣誰。不過,哎,生意歸生意,他們雙方已取得共識,在錢罐子裝滿之前,仇恨暫且先放到一邊。

  他們之間有著一種“紳士的協議”,可是,既然兩人都離“紳士”的程度還很遠,對於行為規範的解釋便各有各自的一套,因此偶爾的小動作也在所難免。

  皮恩尼和施哈利的聯合企業,正與鎮上的其他居民處在一種“如履薄冰”的狀態。

  事情是這樣的:光是上個月就有兩次,皮施聯合企業向鎮民們預收了觀賞“最佳娛樂節目”的費用,可是該來的演藝人員連出現在甘比鎮的郊區都沒有,遑論“金光閃閃酒吧”的舞臺!而這兩個人居然不聲不響,對退錢的事一概不提。這使得他們成為鎮上最不受歡迎的人,可是鎮民不知道的是,皮恩尼和施哈利正在進行一次最大的冒險。

  亞當和珍妮進入甘比鎮的這一天,正巧是“鑽石女郎黎如碧小姐--演藝界最偉大的舞臺之星”(海報上如此宣傳的)預定抵達鎮上、到“金光閃閃酒吧”登臺表演的同一天。

  甘比鎮和附近鄉鎮的一些居民早已在擔心他們是否會再次受騙,可是他們仍然預付了錢,並懷著渺茫的希望等待黎如碧小姐會如期出現。

  謠言傳得像天花一樣快,連五十哩外的人都趕來了,大家都心甘情願的付出一筆可觀的代價,但求能飽覽或窺見--就看付的座位在哪裡了--黎如碧小姐那著名的美腿。

  這兩名怎麼看對方都不順眼的企業家,早已規劃出彼此都可以接受的工作程式。依例,皮恩尼將去驛馬車的車站接走黎如碧小姐,送她到旅館房間:等她休息過後並準備妥當時,再護送她走過鋪了木板的人行道--但只能走到一半。施哈利會在另一半的起頭處等待,皮恩尼走到這裏將退後一步,把黎小姐交給他的死對頭,回頭就走。他們兩人絕不踏進對方地盤的情勢已持續了十年,再美的腿也不可能破壞這個頂頂重要的傳統。  

  甘比鎮是驛馬車的終點,也是起站。這一條路線由鹽湖城起站,每星期發一班車,來到甘此鎮後轉回去。

  週二早晨,驛馬車依時間表准十點鐘到了站,皮恩尼也早早的來到那裏等待。做完禱告和一個誇張的手勢之後,他由人行道走出來,準備拉開驛馬車的門。

  點點汗味出現在他的眉心和手掌,嘴裏的口水也突然大量的分泌,尤其是想到他將是全鎮第一個在黎如碧小姐下車時,便能一睹那雙著名美腿的人。

  不幸的是,黎如碧小姐的美腿不見了,她的其他部分也沒有出現。

  一時之間,皮恩尼拒絕接受黎小姐不在車內的事實。他把上半身塞入車廂,以便確定她沒有被塞在車內的某個角落或是椅墊底下,然後他開始咒駡和大吐口水。

  看見一群人急切的朝驛馬車圍過來時,他的恐慌開始節節上升。他用力地甩上車門,大聲叫喊要車夫把車駛走,自己則轉頭逃回旅館內。

  秘密會議立刻召開了,兩名老闆在分隔兩人之地盤的巷內見面,商討事情該如何解決。他們很清楚若到時不把貨物呈現出來,兩人將會被吊到最近的兩棵樹上;所以,他們想破了腦袋也要想出一個可以為大家所接受的故事。

  遺憾的是,他們都已經把兩顆腦袋湊在一起了,還是沒有足夠的腦筋想得出任何差強人意的說詞。

  所以,他們只好說謊了。

  任何在這一天到酒吧或旅館晃一晃的人,都被告知黎如碧小姐已經來了。

  到了下午六點,皮恩尼光是擦汗就已經濕了三條手帕,他還得準備幾條等著擦眼淚呢。施哈利則因為穿著他那雙黑白兩色的新皮鞋,在酒吧的地板上來回踱步,而磨出了兩個水泡。

  哈利終於有了決定,在此危急的情況下,若要避免繩圈套上他的脖子,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一切的錯誤賴到皮恩尼的身上;並在真相暴露、群眾瘋狂地撲上之前,一槍把他的對手斃掉。

  諷刺的是,皮恩尼也在同時得到了同樣的結論。

  他們像一陣風那般抓出了抽屜裏的槍,在鎮外莫湯米的番茄園子裏盯上對方。

  忙於幹掉敵手的結果,使他們“差一點”漏失了可以讓他們翻身的黃金機會--幸好,老天垂憐。

  皮恩尼剛巧由藏身的大岩石之後跳出來,舉槍瞄準了最大、最顯著、最容易打中的目標--施哈利那胖胖的臀部時,他的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個美麗的女人正輕快的騎馬經過。

  他立刻揮一揮濕答答的手帕,表示求和;另一隻手則持槍指向遠遠走過來的女人。

  施哈利立刻弄懂了皮恩尼的計畫。“我們得救了!”他叫道。

  “她是來自天堂的救主。”皮恩尼叫回去。

  兩人很有默契的把槍插回褲頭,趕去攔截那個女人,免得被她跑掉了。

  他們盡全力快速奔跑,鞋跟都打到背部了:可是當他們向通往鎮上的泥土路轉角包抄而至時,亞當的身影讓他們立刻住了腳。

  施哈利立刻舉起雙手,讓馬上這位高大的陌生人知道他並無敵意。皮恩尼一邊用手帕按著額頭,一邊警戒的留意著這個女人的同伴。

  “請你等一下,小姐,”皮恩尼叫喊道。 “我們有一個提議。”

  “可以賺大錢的提議。”皮恩尼加以補充。

  珍妮勒住她的馬;亞當對她搖頭,告訴她繼續前進。

  “你對他們想要說什麼,一點也不好奇嗎?”她等著兩個陌生人靠近,一邊問。

  “不會。”他簡單扼要的回答,同時提高警覺注意前來的兩個人。 

  “他提到錢呢!”她說。 “你身上的錢一定不多了,而我簡直瀕臨破產,連聽都不聽他們的提議,就未免太傻了。”

  亞當大為意外。“你一點錢都沒有了?”

  “不是啦,我--”

  “你給人了,是不是?”

  “哎,你又何必--”

  “回答我,是不是?”

  “好吧,是、是、是。我沒辦法不給呀!”她嚷道。 “你如果看到--”

  她正要說出前天他們遇上的那一對夫妻的情況是多麼的淒慘,可是亞當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什麼叫沒辦法不給?你是被搶了嗎?”

  “當然不是,我--”

  “我實在無法相信,你竟任由自己落到這樣一文不名的狀況--”

  “他們的情況比我更需要那些錢,”她打斷他的責備。“而且我還沒有一文不名。”

  他深吸一口氣,要自己鎮定下來。“那麼,你究竟是打算如何去到鹽湖城?”

  她轉過身來對他說:“我可以騎馬去,或者賣了馬用這些錢去買驛馬車的票。我有頭腦的,我也是想好了計畫才作事的。”她的下巴用力地點一點。

  “如果賣馬的錢不夠買車票呢?”

  “那我就不賣它。”

  “可是食物和住宿的錢呢?”

  “亞當,你這樣生氣實在有些荒謬,我隨時都可以找工作賺錢的。”她向他保證。  

  皮恩尼的跑步聲和喘氣聲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他先來到她的身邊,施哈利隨後趕到。亞當立刻移動腿上的槍,指著兩個人。然後,他命令他們退開一些。

  兩人幾乎都不理他,只是呆呆的注視著珍妮的臉。

  皮恩尼的介紹詞是:“你想賺二十元嗎?”

  哈利用手肘撞向他的肋骨,並在聽見敵人痛得發出呻吟時,露出微笑。

  “十塊錢也許就可以打發她了。 ”哈利小聲說。

  珍妮看向亞當,想知道他對眼前這兩人的看法。

  他的表情只有輕微的不屑。

  這兩個男人有些怪異,而且外表完全相反。一個既高且瘦,汗腺大概有些問題,那整張臉全是濕的;另一個又矮又胖,走路大概有點問題,珍妮看到他苦著一張臉,不住的換腳。

  “兩位先生究竟想要說什麼?”她問。施哈利回答她。“我們希望你今晚能為一些人做一場表演。” 

  亞當爆炸了。“夠了!”他吼道。“珍妮,我們走。至於兩位--”

  皮恩尼舉起兩隻手。“不要胡思亂想,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正陷入一場困境,一場真正的困境,這位小姐如果不能幫我們脫困,哈利和我一定會被吊死的。”

  施哈利急切的猛點頭。“我所擁有的酒吧就在他的旅館隔壁,”他指指皮恩尼。“酒吧裏設有非常時髦美麗的舞臺,我們有時會找一些藝人來鎮上表演。我們兩人都看到小姐擁有一雙漂亮的足踝,但願你的腿也一樣的修長迷人。”

  “你不會有任何機會看見她的腿。”亞當凶道。

  “老施,閉上你的狗嘴,因為你每一開口只是使這位先生更加生氣而已。讓我來說吧!”皮恩尼交疊雙手向外推一推,然後掏出手帕來,先擦擦他的臉。

  “事情是這樣的,小姐,我們正碰上一件超級大困難。因為上個月就有兩次,我們重金禮聘的演藝人員沒有依約出現,鎮上的人已經非常失望,現在事情又再次發生。我們收了錢,聘請著名的鑽石小姐黎如碧前來他的酒吧唱歌跳舞。我們在全鎮掛了廣告,以吸引大家前來觀賞,可是這位小姐居然沒有出現。 

  “再一個半小時後,節目如果還不上演,大家就會開始疑心,我們的項上人頭就會有危險了。”

  “這也難怪大家會生氣。”她同意道。

  “你只需假裝你是如碧。”施哈利求她。

  “鑽石小姐黎如碧?這一定不是她的真名。”珍妮忍著笑。

  “歐麗絲,她的真名叫歐麗絲。”皮恩尼脫口說道。

  “那麼她是愛爾蘭人?”(譯注:0icilly是愛爾蘭人常見的姓)

  “是的,小姐,她是愛爾蘭人。”

  珍妮微微一笑。“可是我不是愛爾蘭人,”她平靜的說。“你們一定不難注意到,我的祖先來自非洲。你們怎能奢望任何人會相信我是來自愛爾蘭的黎如碧小姐呢?你們得了失心瘋不成?”

  “請你聽我們說,小姐,你真的不清楚這情況有多麼危急。如果我們不找到一位漂亮的小姐,把她送上舞臺,我們真的會被吊死的。“哈利幾乎要哀泣了。”你如果不喜歡如碧這個名字,我們可以給你另一個芳名,翡翠或藍寶如何?” (譯注:Ruby如碧原意為紅寶石。)

  “我的名字是珍妮。你們要求舞臺上的人做些什麼?”

  “你會不會扭一扭?”皮恩尼較為得寸進尺。

  亞當在搖頭了,但是她不理他,只問:“扭一扭很重要嗎?”

  施哈利聳聳肩。“大概吧!觀眾會想要看看你的足踝。”

  她看向亞當,那一臉陰沈的表情,讓她知道他已經快要沸騰了。

  “我看我做不來那些扭一扭或甩一甩的事,不過我想要賺三十元。我願意為這筆錢唱一些歌,但是一毛也不能少。”

  這件事已一丁點兒也不需要討論。施哈利立刻伸手與她握手。“就這樣說定了,小姐。”

  “請兩位先把錢給我好嗎?”她問。

  “當你一站上舞臺的那一刻,我們會把錢交給你的同伴。”施哈利朝亞當點點頭。  

  “如果你不付錢,他會毫不遲疑的開槍的。“珍妮甜甜的說。 

  皮恩尼對亞當說:“你將不會有必要開槍,他一定會付錢的。”

  “現在我們只需要偷偷的溜到酒吧的後門,以免大家知道你才剛到。”

  “我還沒進過酒吧呢!”珍妮饒有興致的說。

  “所以這也是你的大好機會嘍,而且是免費的。”皮恩尼說。

  亞當的耐性終於被磨光了。“珍妮,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絕不可以去為一群唱醉了酒的男人唱歌。”

  “也可能有些女人會來觀賞。“施哈利向她保證。  

  “亞當,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珍妮說。“這兩位元先生如此急切的需要我的幫助。”

  哈利和恩尼像裝了彈簧的玩具,不約而同的點頭,脖子上的金鏈子像火雞顎下的贅肉,搖搖晃晃的蕩著。

  “如果他們說出實情,人們應該會諒解的。”亞當說。 

  “我們不能說如碧沒有出現,他們會把我們吊死的。”哈利極為堅持。

  “甘比鎮沒有警長嗎?”珍妮問。

  “有的,小姐。”恩尼說。“可是他今天不在鎮上。他聽說米德鎮的銀行遭人搶劫之俊,立刻就趕了過去。其實人家並不需要他,可是附近的三個聯邦警長都去了,他不去好像不好意思。這麼多警長,那些搶匪一定很快就會被抓到。”

  “米德鎮距離此地必須騎數個小時的馬,等警長趕回來,我們早就被吊在樹上變成人乾了。”哈利故意危言聳聽。 

  “你們已經收了觀眾的錢,對不對?”亞當問。

  “是的。”哈利不得不承認。

  “把錢拿去還不就得了?”

  兩個男人大為驚駭。“這怎麼可以。”恩尼說。

  “這對我們的商譽會有很大的傷害。”哈利插嘴道。

  亞當放棄了跟這兩個混帳商人講理的企圖,珍妮還是一副很同情他們的樣子。

  “珍妮小姐,你是否剛好有可以在舞臺上表演的漂亮衣裳?”

  她微微一笑。“真巧,這樣的東西我倒真的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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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58: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她穿上了最心愛的那件、去教堂才穿的衣服。

  它的顏色是新鮮的、剛打過的奶油那般潤滑的顏色,還有搭配成套的寬邊帽、到手腕的手套及略有高跟的鞋。衣服為長袖洋裝、裙子長到足踝、領子上達下巴,因此也通過了亞當的審查。

  然而,看見她穿上周日的高雅服裝出來,他還是很不高興。恩尼和哈利是更不高興的兩個人,他們一再的、輪流的懇求她換件其他的衣服。

  亞當堅持他們將要住進鎮外的寄宿宿舍,可是時間已不夠他們過去換衣服,所以珍妮被迫使用酒吧後面的貯藏室作為更衣間。她不管恩尼一再抗議他將違反守了多年的神聖誓言,也要恩尼替她守在門外。

  她走出來問亞當是否可以時,他搖搖頭說,穿了這麼暴露的衣服,將會更加煸動那些男人的胃口。哈利哀求她至少卷起袖子時,亞當上前把她的下巴往上抬,替她扣好最上面的兩顆扣子。

  她知道亞當仍在為自己沒能說服她放棄登臺而生氣;因為她的發抖,他也知道珍妮正處於緊張的狀態。

  “我們離開吧!”

  她搖搖頭。“事關三十元呢!”她再次提醒他。“我將可以把欠你的錢還給你。”

  “你沒有欠我任何東西。”

  “我逼你把錢給了米家的人,記得嗎?”

  他得低下頭才能在舞臺另一邊傳來的巨大聲浪中聽見她的耳語。“我不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逼我去做。”

  “天可憐見,兩位呀,這可不是甜言蜜語的時候。情況緊急呀,小姐!”哈利哀哀怪叫。

  “觀眾好像很……不安。”她說。

  “那不是觀眾,那是一群暴民。”亞當沒好氣的說。

  哈利過來扯珍妮的手臂,並道:“他如果放得開你,我帶你到舞臺旁邊等候上場好嗎?”

  他將她自亞當身邊拉開,帶她來到舞臺左邊的紅布幔之後。她抓住亞當的手不肯放開,他們一再要她改變主意。可是她太緊張了,根本聽不見他說的話。

  群眾的聲音也是震耳欲聾。她的自尊不容許她提起裙子轉身跑向安全的地方,她已答應了一件事,就該完成。

  她探身想看看群眾,哈利看出她的企圖,走過來擋住她。

  外面的群眾開始鼓噪,居然不約而同的吼叫黎如碧的名字,並用拳頭敲打桌面;有的甚至抄起喝空了的酒瓶砸向舞臺和牆壁。

  這些聲音足以嚇死一個普通的人。“他們好像……很不耐煩。”珍妮聽到某種東西被砸碎時,顫聲說道。

  “如碧……如碧……如碧……”群眾大聲唱和嘶吼著。

  “你沒有告訴他們如碧不來了?”亞當質問。

  “我現在就出去告訴他們,”哈利向他保證。他轉而向珍妮說:“我介紹你之後,樂隊便會開始演奏,這時你就可以出場了。”

  “等一下,”她在他轉身時,拉住他。“樂隊會演奏什麼?”

  哈利笑了。“哎,這誰也不知道。艾文會敲打琴鍵,而兩個提琴手就聽他的調子拉出一些音樂吧!”

  “但那是什麼歌呢?”

  “誰管它呢,這很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她嘟囔道。

  他拍拍她的手臂。“不會有問題的,真的!”他安慰道。

  她的胃開始翻攪,她猜她的臉大概也變成綠色的了。冒險看了觀眾一眼之後,她隨即大為後悔。她瞥見上層的包廂有兩個男人大半個身子都掛在欄杆外,而且正持著酒瓶往下傾倒。

  她跳著退回來,癱靠在亞當胸前。 “天哪!”她小聲說。

  亞當這輩子從未感受過如此尖銳而強烈的焦慮。珍妮為何一定要這樣固執呢?她難道不知道,一旦觀眾們發現要來表演的不是如碧,他們鐵定會把這個地方拆個稀爛?

  “你仍然要一頭鑽進這個愚蠢的事件裏嗎?”

  她還來不及回答,皮恩尼已跑了過來,他對哈利說:“快出來吧!老傅已經拿你的水晶吊燈在蕩秋千了,而獨眼韓利則想用繩圈把他套住好把他拉下來。他們都已經醉得像酒缸了。” 

  亞當伸手撫過珍妮的肩上後,再一把抓住哈利的衣領。“她在臺上的時候,如果有人敢靠近她,我會開槍的,聽清楚了嗎?”

  哈利用力的猛點頭,踉蹌的往臺上走去。珍妮屏住呼吸,等待群眾聽見不是如碧前來表演時的反應。

  哈利高舉雙手、手掌向外,作勢要大家安靜下來,一陣噓聲因應而起,彼此要對方安靜。老傅由吊燈落到一張桌子上,再滑入他的座位;獨眼韓力也丟掉繩子坐了下來。

  “兄弟們,我老早告訴你們,鑽石小姐黎如碧將在今晚演出--”

  他突然停下來,群眾紛紛探身向前,滿心期待的等著他的下文。整整一分鐘,哈利什麼也沒說,只是站在舞臺中央,重心由一腳換到另一腳,眯眼看著台下的人,台下的人也眯眼看著他。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全場所能聽到的唯一聲音就是哈利那雙黑白兩色鞋所發出的皮革嘰嘰聲。

  觀眾的耐心很快就磨光了,後面的區域開始有人發出不滿的低語,它像海浪一樣,潮湧向前。

  正當老韓又要爬上桌子去抓吊燈,他的朋友又要去拿繩子時,哈利的臉上出現了一個精明的微笑。

  “我答應給你們鑽石小姐黎如碧,”他發出低吼。“她--來了!”

  他以誇張的姿勢向珍妮深深的鞠了一個躬,挺直身體後,以手勢要艾文開始彈琴。然後,他便像閃電在背後追他那般,飛也似的竄向舞臺的另一邊。他鑽入布幔之後,又回頭由其後偷看觀眾的反應。

  恩尼將三十塊錢塞入亞當的手裏,同情的看了珍妮一眼、再推她一把,便也跑去找個地方躲藏了。

  亞當怒視著哈利逃走的方向。“我會殺了那狗娘養的--”

  珍妮打斷他的話。“這將是另一場探險。”她小聲說。她挺直肩膀,逼自己掛上微笑,一吋一吋的向舞臺移去。

  亞當也跟她一起上去,站在每個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他慢慢的執起來福槍,手指伸入扳機的圈圈。他要告訴別人的事明顯而易懂:敢對珍妮不是如碧的事實吐出一聲抱怨的人,將成為他的槍靶。

  如果那槍所代表的警告還不夠明顯,他臉上的表情也足以作為補充說明。他一副脾氣不好、要開槍才會開心的樣子。

  事實是,他的預警一點也沒有必要。

  珍妮的出現讓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看見穿著周日上教堂之最佳服飾的她,讓每個觀眾目瞪口呆。他們瞠目而視、驚喘出聲;艾文忘了彈琴,提琴手的弓掉了下來,人人張大了嘴巴注視著舞臺上的女人。

  她緊張的每根神經都像要應聲而斷,心中慌亂的想著:看來有些探險最好不要貿然嘗試。她真是瘋了才會答應這種事,亞當是對的,這整件事既蠢又傻。

  她轉身要走,發現他竟陪她站在舞臺上,舉著槍準備隨時發射,臉上的表情足以令一個心臟稍微弱一點的人尖聲驚叫。

  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她掛上更明顯的微笑,轉回去面對她的觀眾。她的膝蓋打顫、胃部翻覆、喉嚨乾澀,可是只有一個思緒占滿她的腦海:亞當在保護她。

  她愛這個男人又何足為奇?

  某些惡劣的味道侵入她的鼻腔,原來她的四周全是罪惡的威土忌酒味。她從一邊看到另一邊,發現所有的桌子和地板上都散置著空的酒瓶。

  她的觀眾們全都暍醉了,多麼可恥呀!她突然感到厭惡而忘了害怕和緊張。

  群眾的第一波驚訝終於過去,有幾個男人開始對她微笑,其他人則皺眉。她完全不是他們所預期的那個樣子,但在有人鼓噪並向施哈利抗議之前,她張開嘴開始唱歌。

  這一刻之後,她就將他們掌握在手掌心了,若非親眼看見,亞當一定無法相信。她在幾分鐘之內,把一群醉鬼變成了眼淚汪汪的大孩子。 

  她選唱了曾在教會中唱過的一首歌“可憐而需要幫助的罪人,請到我的懷裏”:因為它的歌詞實在太適合眼前這群觀眾,她的聲音是如此清亮乾淨,輕輕拂過在場的群眾,撫慰了他們心中的躁鬱。

  慢慢的、一個接一個的,這些男人開始靜下來聽她的歌詞,而且紛紛低下頭去。有幾個人推開身前的酒杯,還有人拿出手帕來拭淚。 

  等到這首歌唱完,幾乎每個人都淚濕衣襟了。亞當退回陰影中,放下他的槍。

  這些人的反應如此怪異,令他真想哈哈大笑。可是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怕會破壞了酒吧裏那種凝重的氣氛。

  他當然知道她為何選唱那首歌,她想叫那些男人感到慚愧。而從那些抖動的肩膀和此起彼落的抽鼻子聲音,她顯然達到目的了。

  第二首歌“我神聖的母親,你對我的期望”所觸動的情緒,似乎更加的強烈。

  等她唱完第三段歌詞時,有個嚎啕大哭的男人甚至需要朋友抱住他,才能稍微小聲一些。

  施哈利先是注意到一個不同於以往之表演的現象:沒有人競相出來購買他那些高價的酒。他氣急敗壞的走上前要阻止珍妮再唱這些飲酒乃至大罪惡、並辜負親愛母親對你的期望的這些歌。他在人群中穿梭,揮著手臂且猛彈手指,用意是要珍妮唱些快歌,讓場子熱鬧起來。

  亞當終於笑了出來,這場面實在滑稽得叫他忍俊不禁。珍妮逕自對施哈利微微的笑,可是另外一首歌還是罪人終於認錯的、與死亡救贖的歌。亞當懷疑歌詞根本就是她自己所創作的,因為它們全不押韻,不過好像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哈利因為她的不肯合作,害他正損失無法估計的酒錢進帳,急得幾乎把所剩不多的頭髮快扯光了。他擠到舞臺旁邊再度做著垂死的掙扎,跳著兩步舞曲,明白的暗示她讓氣氛熱絡起來,讓群眾興奮的想喝酒。

  她根本不理他,逕自按照自己的良心讓觀眾陷入悔恨及慚愧的情緒中。有個男人哭叫著要她把“他媽媽如何如何”的那首美麗的歌再唱一次。哈利激烈的對珍妮搖頭,可是珍妮當然不能拒絕這麼懇切的要求,於是那首讓人的心揪成一團的歌再次被唱了出來。

  當她唱完時,他們哭著大鼓其掌,哈利則是欲哭無淚。

  喉嚨已有些負荷不了,她決定再唱最後一首便要鞠躬下臺。她將全部的靈魂和一整顆心全掏了出來,放入這首甜美的、音階愈來愈高的靈歌之中。

  它一直是她父親最喜愛的一首歌,她的觀眾所受到的感動也與他如出一轍;他們用力踩踏地板,一邊隨著節奏拍手。

  她正唱到最後一段的一個高音時,瞥見酒吧的門打開,三個男人擠了進來。

  其中之一是鍾芮肯。

  這使得她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般,當場凍住。像一把刀將音符一切兩半,她的歌聲在驟然間戛然而止。她猛然後退,視線盯著鍾芮肯,無法動彈。

  她覺得自己正望入魔鬼那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可是她無法轉開,她甚至動不了,時間像永恆那般的停止了。

  恐懼使她失去行動的能力。她的手緊握成拳頭貼在身側,整個人僵直、挺立在原地,瞪視著鍾芮肯穿過人群,緩緩的向她逼近。

  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快跑、快跑,終於--這個緊急的思緒總算穿透她的麻痹狀態,她轉而面對亞當,向他跑去;可是隨即停住。

  他看見了她眼中的驚惶,上前一步的同時,也舉起來福槍掃視底下的群眾,尋找製造威脅的人。

  她搖搖頭。不,她不能去找他,不能害他陷入這種危難。一群專吃腐肉的胡狼已經向她圍了過來,他一定會想要保護她。她不能讓亞當有受傷的危險,而她很清楚鍾芮肯的手段,殺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事。

  渾身悚悚發抖的她轉向哈利,狂奔而去。她奶油色的寬邊帽飛掉了,落在舞臺上。哈利企圖在她跑過身邊時抓住她,可是她跑得太快,而驚訝使他的反應慢了一步。

  她的手提包就放在貯藏室門外的椅子上,她跑過去時把它拿起來抱在手臂中。

  出了後門、鑽入巷子,左右看看,不知該往哪裡去。等等,她得先弄清方向,搞清楚寄放馬匹的畜房在哪裡。

  她做出決定,啟步開跑時,差點把門拆掉的亞當衝了出來。他呼叫她的名字,由她略一遲疑的身影知道她明明是聽到的,可是她仍跑過轉角,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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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的方向是主街,而亞當十分確信她是打算去畜房騎馬離開鎮上。

  他正要追上去時,聽見酒吧的後門咿呀的打開,他立刻躲到陰影中的一堆板條箱子後面。

  群眾中的某個人把她嚇壞了,他必須找出是誰和為什麼。他並不擔心會追不上珍妮,即使她離了城,在如此明亮的月光下,他老遠都可以看得到她。

  他的耐心很快就獲得了獎賞。三個面貌兇狠的人鑽了出來,其中兩人十分粗壯,而且不難看出是聽命於另一個衣著像是去參加葬禮的政客那般的矮胖男人。

  亞當猜測那兩名走狗是受雇於那個矮胖男人。在後者一跨出門、擦火柴點雪茄時,兩人也十分恭謹的在一旁等待。

  “你要我去把她追回來嗎,牧師?”三人之中最高者問。

  “不急。”牧師的南方口音濃如楓糖漿。

  “這婊子逃不遠了,”他的聲音由鼻子出來。“我總算找到她了,讚美上帝。我告訴過你的,赫曼,上帝會指示我明路。我說得沒錯吧?”

  “是的,牧師,你的確說過。”

  他步入光線中,亞當看到了這個叫赫曼的人。他的額頭突出,鼻樑顯然因上次打架而歪扭,臉上也有刀疤,完完全全一副走狗模樣。

  “如果她拒絕跟你回去,你要我和路易怎麼做?”赫曼問。

  路易在牧師回答之前搶著答道:“你要不要我們揍她一頓?”他熱切的問。

  “可以呀!”牧師哼道。

  他以手勢要兩名走狗讓路,緩步朝街口走去。“來吧,孩子們,自助老天助,我們要自己採取行動,上帝才會幫助我們。”

  亞當聽夠了。他靜悄悄的跟在三個人後面經過酒吧和旅館,但他隨即鑽入巷子,取道可減少二分之一路程的捷徑,趕去畜房。

  他悄然無聲的溜入畜房內,且將門上了閂。尚未看到珍妮的人,他先聽到她的聲音--她一邊在設法為她的母馬上鞍,一邊低聲的哭泣著。

  “要去哪裡嗎?”他拖著聲音說。

  她嚇得跳了起來,且發出一聲驚呼。猛然轉身,便發現亞當已在同一隔間的畜欄內。她覺得她的心好像要爆炸出來。“你嚇死我了。”

  “你早就嚇到了。”

  他輕輕地將她推開,安靜且迅速的替她完成上鞍的工作。她抱著鋪蓋卷站在一旁,等待他要求她解釋。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在工作完成後轉過身,看見她的鋪蓋卷,便建議她放下別帶。

  “天哪!這怎麼可以。”她嚷道。

  他沒有時間爭論。“那就把它綁在馬鞍後面吧!”

  他進入隔鄰的畜欄,同樣迅速的為他的馬上鞍。她抱著鋪蓋卷,跟著他過來,站在他身邊。

  “你不能跟我同行。”她以很肯定的口氣說。

  “不,我必須保護你!”他的聲音有著堅定,表示他也可以一樣固執。

  “請你聽我說,你現在不能再跟著我了,你會受傷的。”

  “那你呢?”

  “我不要你跟我一起。”

  “真是遺憾。”

  “亞當,我求求你,你趕快離開吧!”

  “不可能,”他的口氣斬釘截鐵。“我們是一起的。我也很想趕快離開此地,我要你單獨面對著我,再次好好的解釋,你那套所謂麻煩並不嚴重的情況是怎麼回事。你是這麼說的,對吧,珍妮?” 

  她的頭低了下來。“我就知道你會生氣。”

  “不,我並不生氣,”他回答。 “我早已超過了生氣的階段。”

  她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但他舉起手示意要她安靜。有人正用力的推著畜房的大門,珍妮轉身要過去時,亞當伸手抓住她。

  他毫不客氣的將她掃到身後,推入畜欄的角落。他隨即迅速的攫起他的來福槍,將它架在肩上,等待著。

  畜房的雙扇大門被用力的撞開,赫曼跑了進來,路易緊隨在後。兩個人朝不同的方向分散開來,眯著眼開始搜索。

  鍾芮肯牧師隨後晃了進來。

  “嘖嘖,這裏面可真暗呀!你藏在哪裡呀,小女孩?我知道你在這裏面,也許我該把油燈點亮來看個清楚。不過,我自小就喜歡玩捉迷藏,這樣也是不錯的。”

  亞當知道珍妮正瑟瑟發抖,她也一直想要繞過他的身邊擠出去,可是他更用力的把她壓在角落裏。

  即使她並不想要危害到他,他也已經決定要保護她到底。當她小小聲的求他救救他自己時,他搖頭。

  他得十分專心的留意鍾芮肯和那兩名爪牙的行動方向,使得他不敢對她多說什麼。那兩個打手正訓練有素的檢查一間間的畜欄,並以包抄的方式,朝著他們所在的這條走道而來。

  他們愈來愈近了,而鍾芮肯則只停留在門口附近。 “出來吧,出來吧!反正你遲早都會被我們找到的。”他唱歌似的說。

  “你伯不怕呀,女孩?你應該要害伯的。任何膽敢欺騙鍾牧師的人,都逃不過上帝怒火的懲罰。”

  “我們這裏面需要一點燈光。”路易叫道。

  鍾芮肯劃了一根火柴,硫磺嗞嗞響的聲音,在全面的寂靜中,恍若平地一聲雷。他點燃一盞油燈,讓它在掛鈎上晃來蕩去,既而轉身關上畜房的門。

  “呵,我可不希望任何人進來打擾我們呢!”他拖著聲音說。“而且我也不要你再由我身邊溜走,珍妮小姐。這兒沒什麼窗戶可以爬出去了,不是嗎?”

  赫曼靜悄悄地爬入隔壁的一個畜欄,然後突然探頭出來--與珍妮的眼睛瞪個正著。她連事先警告的時間都沒有;不過,那也不必要了。

  亞當與她同時看見了來人,而且證實他的動作比對方更快。他舉起槍托,用力猛擊赫曼的頭側,赫曼的表情似乎十分意外。然後,他的眼睛向上翻,人則重重的跌到地板上。

  這聲音使得路易快步跑了過來,在看見一把槍指著他的胸口時,驟然停步。

  鍾芮肯倒是不慌不忙,慢慢踱過走道,來到他所雇的槍手身邊。看見亞當時,他的表情轉為冷硬,不過,就在他慢條斯理的說出話來時,某種不可能的微笑也出現在他臉上。

  “你是誰呀,先生?”

  “你不必知道。”亞當回答。

  “我跟藏在你背後的女人有些事情要辦,不過我眼你沒有糾紛,你只需要把她交給我就可以離開,沒有人會傷害你。”

  “我哪裡也不去,而你也休想靠近她。”

  “我可以付你一些報酬。”

  “不必麻煩了。”

  鍾芮肯瞪視亞當的眼光中,有著不容否認的、純粹的憎恨;接下來的話語中,那些原本就是偽裝出來的紳士口氣就完全不見了。“你所藏匿的是一個犯了罪的罪人,你完全被她口蜜腹劍的方式蒙蔽了,掉入她欺騙的網中。”

  珍妮一步一步的來到亞當身邊。 “犯了罪的人是你,我才沒有。”她嚷道。

  他伸出一隻手指指著她。“叛徒!”他喊道。

  “你到底是誰?”亞當質問。“你找珍妮做什麼?”

  鍾芮肯像只大公雞那樣鼓起全身的羽毛,一手拉著西裝衣領,擺出像要讓人替他畫肖像的傲慢姿勢。

  “我是鍾芮肯牧師,”他自以為是的大聲宣佈。“而她拿走屬於我的東西。”

  “我沒有拿走你的任何東西。”

  “上帝會因你撒的謊而懲罰你,女孩。”

  “你憑什麼敢自稱是為上帝宣教的牧師,你只是個手段高明的小偷。”

  “親愛的,我身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小的。”

  他再次望向亞當,裝出遺憾的神色說:“正如聖保祿一樣,在看見上帝的靈光之前,我也是罪人。把錢還給我!”他突然吼道。

  “我沒有拿你的錢。”她大叫。

  路易向她逼近一步,亞當開槍射擊他腳前的土地。泥塊飛打到他的臉上,他向後跳開,差點將鍾芮肯撞倒。

  牧師將手下一把掃開。“她拿走了我的四千元。”

  “沒有,”她仍堅持。“我沒有拿你的錢。”

  “她說謊!”鍾芮肯大吼。

  “亞當,你是相信我的,對吧?”

  “你聽見小姐說的話了,如果她說她沒有拿,她就一定是沒有拿。你們可以走了,不要等到我失去耐心,一槍打中你目標顯著的臀部。”

  鍾芮肯不為所動,兀自站在原處。“你難道看不出你是怎樣的被她欺騙了嗎?她是一個專用甜美外表欺騙他人的毒婦,你若不聽我的,會被她一起帶入地獄。”

  “我們何不去找警長,讓法律來決定是誰說了真話?”亞當建議道。

  “不用!”鍾芮肯忙不迭的說。“這件事不必勞動警長。”

  “是嗎?”亞當說。

  “哪個人的過去沒有一些污點,我不希望那些事阻礙我的未來。”鍾芮肯不得不承認,他極力要擺出莊嚴的樣子,當然失敗得很淒慘。“不然,我早就去找警長辦理了。上帝為證,我早那樣做了。”

  “滾開吧!”亞當命令道。

  鍾芮肯轉身,但嘶啞著聲音發誓:“這件事還沒有結束。”

  路易想要去救仍然昏迷不醒地躺在隔壁畜欄的同夥,亞當不准他去。

  “不必理他,快走!”他命令道。

  鍾芮肯打開畜房的門。“我會抓到你的,女孩。我知道你要去哪裡,你到不了的,審判日已經到了。”

  說完,他就消失在黑暗中,路易急急的追了出去。

  珍妮筋疲力盡的跌靠在牆邊,長長的籲出一口氣。

  但是亞當不許她鬆懈。“我們必須在他發現要伏擊我們其實非常容易之前,趕快離開這裏。快呀,珍妮。噢,天老爺!你這會兒又是在幹什麼?”

  她撲入他的懷中哭了起來。 “噢,亞當,謝謝你相信我。”

  他縱容自己享受這片刻的溫馨。他用力抱她一下,低頭親吻她的額頭,然後他退開。

  “我們該走了,甜心。”

  她用手背拭去淚水,帶著眩惑的眼光和微笑站在那裏看他。

  “又怎麼啦?”他咕噥道。

  “你稱呼我是甜心?”

  “那又怎樣,”他說。“走吧。”

  他作勢要舉她上馬,但她退開。“我的鋪蓋卷沒拿。”她解釋。

  她轉身要將它由角落拿起來,但亞當動作更快,探過去拉住一端,將它甩上馬背。

  然後他凍住了,無法相信的看著一張張百元鈔票由鋪蓋卷中飄出來,掉在他的雙腿之間。

  他注視了它幾秒鐘,之後才彎下身去將它拾起。他並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帶著有點好奇的表情看向那鋪蓋卷。在她領悟之前,他已解開綁著鋪蓋的繩子,將它展了開來。

  許多百元大鈔像下雨般落在腳邊,形成一座綠色鈔票構成的小小金字塔。他知道這裏大約有多少錢,但他仍想弄清確實的數字。

  他的眼光緩緩轉向她。“四千元?”他平靜的問。

  她搖頭。“將近五千,四千七百零三元。”

  “牧師的錢?”他的聲音出現火氣。

  他已氣得不大說得出話,不過,他仍注意到她的臉上絲毫沒有慚愧或羞赧的神色;而且她甚至絲毫也不害怕。

  “願意解釋一下嗎,珍妮?”

  她交叉雙臂抱著腰。“我沒有偷牧師的錢。”

  他垂視那堆錢,再看向她,證據如此確鑿。

  “亞當?”

  “什麼事?”

  “你會相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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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58: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從他們一見面她就開始說謊--至少表面上看來是如此--所以,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理由應該相信她。

  可是,他真的相信她。所以,他若不是全世界最漿糊腦袋的男人,就是最瘋狂的一個。可是,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信任她。

  她不是會偷任何人的東西的那種人。

  所以,她隨身攜帶著這些錢,一定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只需要在他們能夠坐下來談話時,立刻要求她說出一切。

  一直到他們在甘比鎮南方十多哩外的地方紮營之前,他都沒有跟她說話。他要她生個火,而他必須回頭走一段路除去他們的蹤跡,並確定沒有人跟在後面。他回到營地時,她已解下鋪蓋,讓一壺咖啡在火上煮著。

  她靜靜地等待他安置好馬匹、吃完晚餐,再提起那個鐵定會讓他消化不良的話題。

  “我想把錢放在手提包一定不是個好主意,那是鍾芮肯第一個會找的地方。”她以這些話作開場白。

  “只要他逼得夠近,他每個地方都會找的。”

  他朝營地四下望望。他記得將手提包扔在鋪蓋的旁邊,但現在已經沒有看到。

  “你又把錢藏在哪裡了?”

  她指指七、八公尺外一塊嶙峋的大石頭。“就在岩石後面的灌木叢下。”

  他在火中加入一些樹枝,她遞了一個蘋果要給他,他搖頭拒絕後,她拿著它放在腿上的裙子磨著。 

  “你看得出鍾芮肯有沒有跟在我們後面嗎?” 

  “沒有,”他回答。“雲層逐漸厚了,他若跟來,也很快的會因為下雨而找不到我們的蹤跡。”

  “他會不會看見我們生火的煙?”

  “在霧這麼濃的時候?不,他看不見的。”

  “這裏為何這麼濕?”

  “我們離傑尼瀑布不遠,”他答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怎會隨身帶著這麼多的錢?我的天!你甚至讓它跟馬匹留在畜房裏。”

  “沒有人會偷我的鋪蓋卷,”她說。”它在畜房裏比在酒吧安全。而且,我若帶著它去酒吧,也會很奇怪吧!”

  他正運用全部的意志力控制著自己不要發脾氣。”你最好開始解釋,如果這些錢不是從鍾芮肯那裏拿走的,又是哪裡來的?”

  “噢,我是從他那裏拿的。”

  他的下顎差點掉下來。“你說什麼?”

  她伸手按著他的膝蓋,想安撫他。“聽完一切再做結論,這是你說過的名言。錢是從他那裏拿的沒錯,但這從來就不是他的錢。是他先偷了錢,我才把它拿走的,真的是這樣。”她點個頭強調。

  “從最前頭開始說,而且儘量說清楚。”

  “我最討厭你這樣凶巴巴的命令我了。”

  “快開始說,珍妮!”

  他的毫無耐心令她有些生氣。她轉身將蘋果放回網袋,雙手疊在腿上。

  “我和很多人一樣,都太容易受騙了。我應該告訴過你,我和你母親去同一個教堂,我在詩班唱歌。

  “每年,在聖棕樹節時,會有一群牧師前來開會,我們的牧師會選擇其中一個為我們講道。在某次這樣的場合中,季岱明有機會對大家說話。他說他將帶領一群家庭到堪薩斯的屯墾地,他懇求我們給予幫助。這些家庭都是很窮的家庭,亞當,他們沒有衣服、沒有食物、沒有錢,可是他們有堅定的意志,想去一個新的地方建立新生活。季牧師就好像他們的摩西一樣。” 

  “就像鍾芮肯?”

  “噢,不,他是完全相反的。我在岱明成為牧師之前就認識他,我們在同一處大草原一起長大,他絕不會欺騙任何人。”

  “那麼又發生了什麼事?”

  “芮肯那天也在場,他走上前去跟岱明說,他有一個一定會成功的方法可以幫助他。他指著詩班說,如果大家同意,他可以帶我們到各個城鎮巡迴演唱,所有人的捐獻將交給岱明。他特別指著我說,光是我的聲音便可以保證會有很多捐獻。”她以慚愧的聲音說。

  “你的確擁有很美的聲音。”亞當提醒她。

  “謝謝你。我父親常說,上帝給了我們每個人一種天賦,可是把它用在好的方面或壞的方面,就全靠我們自己智慧的選擇。那時,我不懂他的意思,現在終於能夠瞭解了。”

  “因為芮肯的事?”

  “有些是,但大部分是因為我自己的領悟。我讓我自己被他那些讚美沖昏了頭,我很得意自己被特別的挑了出來,亞當,我也開始夢想那些出名和賺大錢的事,這使得他更輕易的把我拉入他的陰謀之中。

  “那時候的我非常自大,芮肯看出了我的弱點,以各種方式滿足我的虛榮心。我對自己竟然變成那樣的人,感到非常慚愧,我的表現完全就像是一個驕縱的小孩,”她說。“一心只想成名。不必多久,整個詩班就只有路雲肯跟我做朋友了。”

  “那個打電報給你的女孩。”

  “是的。”

  “於是你們就去了一個又一個的城鎮,唱歌並收取信眾捐獻的錢。”

  “是的,”她說。“芮肯的要求愈來愈多,他從不准我自己或跟朋友去任何地方,他甚至雇了人看守我……”

  “路易和赫曼?”

  她點點頭。”芮肯說他們是來保護我的,可是我沒怕過什麼人,卻最怕他們。那時我還死抱著我要出名的美夢,直到有一件事發生,我才領悟到我的生命竟已變得那麼膚淺和空虛。”

  “發生了什麼事?”

  “我母親去世,而我竟然在她下葬之後的兩個星期才知道。我們在伯明罕唱歌,她的一個朋友特地跑來告訴我。我後來才知道,這個朋友曾在我母親生病時拍電報給芮肯,要他告訴我,可是電報被他藏了起來。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和我自己。”

  “可是,你明明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她急急的說。“我應該更常回家去看她,可是我那麼沉醉在我那愚蠢的美夢之中,忘了什麼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家人。”

  “是的,家人。”

  “可是,芮肯會讓你回去嗎?”

  “不會,可是我總會找到方法的。”

  他伸手將她摟過來靠在身側。“你父親呢?”

  “他早我母親一年去世了。”

  他歎口氣。“難怪你會想去巴黎找你外公,他是你僅有的家人了,不是嗎?”

  “外公的事其實也有內情,他是在巴黎……”

  “但是?”

  “他已經死去很久了,我是想去他的墳前致敬。”

  “你為何要我認為他還活著?”

  她看他一眼。”你如果知道我在世上毫無親人,你會可憐我,我不要那樣。”

  他眼中的溫柔令她想偎入他的懷中,但她抗拒著這種誘惑,反而轉過頭去。”很多人是毫無親人的,所以不要那樣看著我。你還想聽其他的事嗎?”

  “當然,把每一件事都告訴我。”

  他輕輕的揉擦她的手臂,令她希望這種感覺永遠不要停止。可是當她察覺自己竟有這樣的想法時,她便輕輕的推開他的手。

  “知道我母親去世的消息後,我立刻就想回家,芮肯便是從這時開始銷上房門。我聽見他對路易說,我是他的飯票。

  “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時期,失去母親的震驚,使我突然看清了很多事。我知道了自己所在追求的,只是一個傻瓜的夢,我不再想要名聲和財富。我不斷的想著我父親,和他告訴過我的話。我可以把我的天賦用在好的方面,也可以用在不好的方面,端看我的選擇;所以我決定只在絕對必要的時候,才為錢唱歌。”

  “你在酒吧裏就是為了錢去唱的。”

  “對,因為那正是絕要必要的情況,我不是為了虛名而唱,而且我只唱勸人為善的聖歌,因為我們需要一點錢來購買食物和住宿。”

  “你身上有將近五千元呢!”他提醒她。

  “但那不是我的錢,那是屬於季牧師和那些屯墾家庭。”

  他點頭表示瞭解。“告訴我,你是怎麼把錢從芮肯那裏拿走的?”

  “有個下午,我正坐在紐奧良一座美麗的教堂的花園裏,沒想到竟會看見岱明出現在教堂外面。他正跟芮肯談話,而且似乎非常懊惱,芮肯則在取笑他。”

  “你的看門狗呢?”

  “那天輪到路易,我讓他把我鎖在房內,再從窗子爬出來。我聽見芮肯大言不慚的說他已經有了四千元,可是他一分錢也不會交給岱明。”

  “岱明的反應怎樣?”

  “他威脅要去警局舉發這整件事,芮肯因而大怒,他說岱明若敢向任何人提起一個字,他會殺掉他。起初,岱明並不相信,可是芮肯說他反正殺過人,多殺一個又算什麼。

  “之後,路易和赫曼便開始毆打岱明。他跌到地上,芮肯居然還用腳踢他,一次又一次的踢個不停。我替他擔心,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我想跑過去阻止他們再打岱明,可是有人比我更快趕到了。路易和赫曼跑走了,芮肯沒有跑,只是傲慢的走回了教堂。”

  “你就是在這時候決定要偷走他的錢?”

  “是的,我跑去他房間,就在床墊下找到那些錢。這個笨男人,大概要每天睡在這些鈔票上,他才會覺得過癮吧!我拿了錢放人手提包就逃走了。”

  “去了‘玫瑰山莊’?”

  她搖頭。“岱明被送入了紐奧良的醫院,我在那兒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想等岱明出院把錢交給他。我不敢去醫院看他,怕被芮肯的人發現;可是等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在夜間溜進醫院時,才知道岱明已經出院回堪薩斯的屯墾地了。”

  “那也是你現在正要去的地方,對不對?”

  “是的,”她回答。”離開紐奧良時,我原想直接去那裏,可是我又擔心芮肯。他知道我已看見他和他的手下如何對待岱明,不難猜到我把錢拿走的原因,那麼目的地就很明顯了。我怕他會跟著我,而在半路上遭到埋伏,這可不是我所喜歡的探險。”

  “所以你來到‘玫瑰山莊’。”

  “我認為牧場應該是藏匿一陣子的好地方,而且我是那麼確信芮肯不會追蹤到那裏去。”

  “我衷心祈禱我們在書房時,你就把這些事告訴我。”

  “我不希望連累你,這是我的問題,我應該自己去解決。如果我向你吐露內情,你一定會堅持替我把錢送去給岱明,而這會使得你遭遇到危險。你一定會那樣的,對不對?”

  “對。”他同意。

  “我不要任何人把錢交給岱明,我要親自交給他,我要他知道我並未參加芮肯的陰謀;這是很重要的。”

  “我相信他早就知道你沒有。”

  “我也想告訴他,我是多麼地抱歉。可是,事到如今,我又必須認清事實。芮肯一定不會放棄的,對不對?”

  “那當然,四千元值得他花一切的力氣追著你不放。”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她推開他的手臂轉而面向他。”如果我出了事,或者我們被分開了,你能否替我把錢送去給岱明?”

  “我不會讓你發生任何事。”

  “亞當,這些錢對那些農民非常重要,他們將可以購買食物和衣服,我也才會安心一些;我要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

  她緩緩低下頭去。“我幾乎不敢想像你對我的看法,我是這麼天真、愚蠢又虛榮……”

  他抬起她的下巴,以親吻結束她的自我譴責。他的嘴唇輕柔且毫無要求的安撫著她。

  “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他小聲說。

  她退開去。“我可不能讓你這樣想,我一點也不善良。如果我不是那麼驕傲又自大,我早就看穿了芮肯的詭計。我的一舉一動簡直就像個傻瓜,可是幸好我也因此而學到了教訓。現在你可以瞭解我怎會變得那樣憤世嫉俗了吧?”

  她那認真十足的表情,使他不好意思笑她,但微笑還是忍不住的。“我能瞭解你想要表現出懷疑每件事的樣子,可是,甜心,你要掌握這門技巧還遠得很。你身上根本沒有那種細胞,你是我所認識最容易相信別人的人。你有一顆美麗的心,珍妮。”

  “你又來了!”她小聲說。

  他已將她拉到腿上,她並沒有拒絕,而是伸臂圈住他的頸項。

  她望入他的眼中,覺得他真是世上最奇妙、最完美的男人。她去哪裡找到力量來離開他?

  “我又怎樣了?”他問。

  “你又稱呼我為甜心,”她以微喘的細語說。“你不可以再這樣做。”

  “為什麼?”

  “因為我會喜歡。”她支支吾吾的說。“現在你又要吻我了,對不對?這真的不大好。等到我們必須分開時,我會很難受。我必須去巴黎,而你必須回牧場,我們只能當朋友,不是嗎?可是,亞當,我是那麼的希望你能吻我,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以後我們只能……”

  “握手?”他嘲弄的建議。

  “是的,或者像朋友一樣在臉頰上啄一下。”

  她只想要友誼,不要更多?她難道不知道他們早已超過了那個轉捩點,再也回不去了?不過,這也許是他的錯,他沒有說出自己對她的感覺。他從不准自己去想,更別說去深入的加以討論了。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可是正如他一向的做事方式,他想先把一切的後果想清楚再告訴她。

  他的聲音維持著一貫的溫和。“我想你必須先弄清楚一件事,我並不親吻朋友,也不輕啄朋友的臉頰,更不稱呼朋友為甜心。”

  “我們不能再有牽扯。”

  她真是一個令人生氣的女人。“我們已經有牽扯了。”

  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們是完全不對盤的兩個人。你瞭解的,不是嗎?你喜歡平和安靜,而我專門製造麻煩。”

  “你其實並沒有那樣,你積極但是固執。但你絕不是製造麻煩的人,我也絕對不是你的朋友。”

  她正緩緩的掙脫,可是他才不會讓她如願,反而以一個有力的動作將她拉到胸前,而且不理會她驚訝的叫聲,雙手捧住她的頭,低聲說:“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不是嗎?”

  她不瞭解這話的意思,而他則忙於親吻她而無暇解釋。

  他的嘴溫暖而有力,絕非朋友的吻。他故意的,他誘開她的嘴,伸入舌尖與她做親密的接觸。

  她逐漸的有所反應,先是膽怯且小心翼翼,而後愈來愈熱情。不必幾個心跳,他就瓦解了她的保守,而且清新甜美的滋味,一如他的記憶所保留的。他似乎永遠無法滿足,熱情在兩人之間傳遞,她微喘的呼吸在他聽來好像音樂那般美妙。

  他會是她的朋友才怪!

  “現在你只想眼我握手嗎?”他向底線逼近。

  她根本沒有把他的嘲諷聽進去,只是狀極滿足的窩在他懷中,頭部抵著他的頸彎,閉上雙眼向這甜美的一刻屈服了。

  他擁抱著她,希望能只想著她的身體是如何的柔軟。不幸的是,鍾芮肯的事不斷的侵擾進來。

  “你在想什麼?”

  “鍾芮肯。”他說。

  “我就知道一定是件不愉快的事。你緊壓得我幾乎無法呼吸,而且你的肌肉是那麼僵硬。”

  他強迫自己放鬆下來,並鬆開他的手臂。“這樣好一些了嗎?”

  “好多了,”她回答。“我真該站起來了,可是我一點也不想動。”她承認。

  “我也在想鍾芮肯的事該怎麼解決。你認為他殺過人卻逃過法律的制裁,可能是事實嗎?或者只是他企圖嚇唬我們的伎倆?”

  “我相信他說的是事實,而且我也很有興趣想去發掘真相究竟如何。你說芮肯是他自己後來取的名字,那麼他原來的名字你知道嗎?”

  “杜亨利,”她答。“我曾聽路易直呼他的全名,芮肯氣得嚴重警告他。”

  亞當記住這個名字,杜亨利。芮肯改名是因為他遭受通緝嗎?或者他所犯下的罪行並未被發現?亞當決定儘快找出真相。

  “我們到鹽湖城後,我會去找警長。”他說。

  “我很懷疑他會在辦公室,施哈利不是說附近三個警長都趕到米德鎮去偵辦銀行搶案了。”

  有個計畫突然出現,令他竟因期待而微笑起來。這個主意真是太完美了,如果可以成功,冒點風險應該是值得的。

  芮肯必須得到應得的懲罰,可是亞當並不願意殺他,一切自有法律與公理來決定。

  不過這其間有太多的如果。如果他能將珍妮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如果他能騙芮肯跟著他到米德鎮;如果幾個警長真的都在那裏;那麼亞當將把那個壞蛋送交到他們的手上。

  “我想我們應該分道而行。”她說。

  這也是他此刻正在想的事。”是嗎?”

  “是的,”她說。”我們之一應該誘使芮肯北上,另一個則拿錢去堪薩斯。”

  他搖頭。”在我對付芮肯和他兩個手下之前,錢應該放入銀行。”

  “你瘋了,這山區裏的銀行搶匪還不夠多嗎?他們會把錢偷走的。我認為我的計畫比較可行。”

  “我有更好的計畫。我先替你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我去料理芮肯。”

  “不行,這是我的問題,必須由我來解決。”

  “這是我們的問題,而我必須去解決。你不能跟著我去,我會因為擔心你而無法專心於必須做的事。”

  “例如什麼事?”

  “例如終止芮肯再使用這些嚇人的伎倆。”

  “你為我擔心是很體貼,可是,我不要置身事外。你怎能指望我在你面對那些危險時,安坐在某個人家的客廳?這絕對不可以。”

  他微微一笑。“我不會要你去坐在某個人家的客廳,我想到一個芮肯絕不會去靠近你和那些錢的地方。”

  “這種地方不存在。”

  他以親吻止住彼此的爭辯。“相信我,珍妮,我已想到這個完美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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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58: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他帶她去了監獄。

  即使她不得不同意這是保護那筆錢的最佳辦法,她仍然不大高興亞當的選擇。尤其是當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待在牢房裏,而他卻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追捕芮肯和他的兩名手下時。

  如果她能有幾分鐘跟他單獨相處,她一定會把自己的不悅表達出來。可是監獄裏到處都是警方的人,而她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批評亞當。不過,她至少在他說牢房應該滿舒服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在羅警長桌旁的椅子坐下,手提包放在腿上,並用雙手按著它;亞當則站在她的身後。移去他的椅子上的一大疊檔後,羅警長自己也坐下來,把椅背斜向牆面。他的年紀稍大、肚子也稍大,他的臉讓珍妮想起一頭獵犬。不過他對亞當和她都非常和氣,在亞當解釋一切時,很有耐心的聽著。

  另有兩位警長也靠在牆邊聽著,這幾個人的外表是如此相像,令珍妮相信他們可以當兄弟。他們都大約有六呎高,臉上都是一副看盡世事、精明能幹的表情,比較壯碩的姓戴,另一個姓莫。

  他們出現在此,本來應該讓她較為安心,可是她反而緊張。她覺得他們似乎能把她看穿,她得一再的保持警戒,以免他們跳上來揍她一拳。

  亞當大概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雙手按著她的肩安撫她。

  聽完亞當的敍述,包括許多珍妮希望他沒說的細節之後,戴警長建議珍妮去看通緝犯的海報,確定鍾芮肯是否為其中之一。他指指角落裏一疊高達膝蓋的紙。“這可能要花上你大半天的工夫。”  

  “亞當,你確信鍾芮肯和他的手下就在你們身後?”莫警長雖然是問亞當,眼睛卻看著珍妮。

  “是的,我留了許多明顯的蹤跡,他們應該會追到米德鎮來。”

  戴警長上前一步時,珍妮嚇了一跳,並有些生氣。“各位先生,你們一直看著我做什麼?”她質問道。

  幾位警長互看了一眼才又看向她,戴警長不大好意思的揚一揚眉;但莫警長仍保持著他那恍似冰河般的注視。她相信他起碼有十分鐘都沒有眨過眼睛。

  “我只是看了一下。”戴警長承認。

  “我發誓你們那種‘看法’會使人想向你認罪,好讓你們別再看下去。”珍妮咕噥道。

  “你犯了什麼罪嗎?”莫警長的嘴角似乎想笑。

  這使他看起來比較有人情味一點。 “沒有,但我或許會虛構一個。你知道你有多嚇人嗎?你當然是知道的,這就是你們審訊犯人時的表情,對不對?”

  “珍妮,你在說什麼?”亞當問。

  “我解釋了你也不會懂,你也常做同樣的事。”

  戴警長笑了出來。 “小姐,你真的假冒鑽石小姐……”

  “黎如碧?”莫警長笑著替朋友說完。

  “你真的不像是用那種名字的女人。”戴警長說。

  “那我像什麼樣的女人?”她對幾個警長大皺其眉。

  “一位好人家的小姐,我無法想像你在酒吧的舞臺上唱歌。”戴警長說。

  “我並沒有假冒任何人,起碼我不是故意的,是施先生騙了我。亞當,你真的不必告訴幾位警長,我在酒吧唱歌的事。”

  亞當又按按她的肩。戴警長替他辯護。“他告訴我們鍾芮肯闖入酒吧要抓你,詳細的情形我當然要問一問。”

  “我向你們保證,我並不常替一群醉醺醺的男人提供娛樂節目,而且我只唱聖歌。”

  “你真的使那些人哭得稀哩嘩啦?”莫警長很有興趣的問。

  “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回答使三位警長再次大笑,令她幾乎想挖個地洞躲起來。等笑聲稍歇,她趕快嘀咕著要警長告訴她,打算如何對付芮肯和他的手下。 

  羅警長探過身來拍拍她的手。 “這你就不需要擔心了,小姐。” 

  他那紆尊降貴的口氣令她有些不悅。“警長,鍾芮肯要的人是我,我當然需要擔心。而且我還必須擔心亞當,他是那麼堅決的要去追那三個可怕的人。請你別再捏我的肩膀,”她看了亞當一眼。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傷。”

  “你無法改變我的決定。”他不容否定的說。 

  她轉回去質問警長。“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戴警長問。

  “我要你們告訴亞當,他不是執法人員,不可以去處理這種事。” 

  莫警長聳聳肩,這可不是她想要的反應,而他的回答更不如她的意。“他似乎很堅決,小姐,我不認為我可以改變他的心意。他想將鍾芮肯繩之以法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如果我愛的女人遭受威脅,我也一定會去阻止他。”

  她不知是否該糾正莫警長的假設。亞當並不愛她,他是出於同情而想幫助她,如此而已。

  “鍾芮肯如果涉及謀殺,或其他的犯罪事件,我也很有興趣找他來談一談。”莫警長接著說。

  警長掉以輕心的態度令她不滿。 “我不要你只是找他談一談,你應該把他關起來。如果他所犯的謀殺未曾有人報案,我也可以告他。”

  “理由是什麼?”警長問。

  “他曾經把我鎖在房內,不讓我出來。”

  “對不起,小姐,這情形將只有你的話和他對質,我不認為他會承認他做過這種事。”警長告訴她。 

  “你還是先看看通緝海報再說吧!”戴警長建議道。

  “我當然會去看,可是在這之間我要你們把鍾芮肯和他的手下關起來,我可以以描述他們的長相。”

  “我們又回到起點了,”警長抱怨道。 “正如我先前告訴你的,我們目前沒有理由逮捕他。” 

  “要怎樣的理由才是理由?”她問。

  警長想了很久才回答:“如果其中一人曾經對你開槍,那麼我們可以告他謀殺未遂。”

  戴警長笑著說:“我知道這很令人沮喪,小姐,可是法律就是法律。或許我們可以找他來談,他很有可能就再也不敢威脅你了。”

  “我們應該找老雷來跟這位鍾牧師談談話。”莫警長對他的朋友說。

  “亞當,你的看法怎麼樣?”珍妮問。

  她轉身要找他,這才發現他並不在她身後。“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她跳起來朝門口走去。

  “幾分鐘之前。”羅警長說。“坐下來吧,小姐,你必須開始看那些通緝海報。這些是最近的,如果你認為鍾芮肯所犯的罪應該很久了,我還得帶你到貯藏室去。上面送來的每一張通緝海報我都保留著,有的甚至是十年以前的呢!”

  “你翻看這些海報的同時,我和莫警長會去電報局發幾個電報詢問相關單位。亞當給我們的描述已相當明確,我們相信很快就會有具體的回音。我們辦這些事都很有經驗,你不用擔心。”戴警長說。

  “你們幾位又要回到山區去搜索嗎?”羅警長問。

  莫警長點頭。“老雷會守在醫生的家,也許我們的證人會撐過來。如果你有任何困難,他會過來幫你。”

  珍妮望著兩位警長離去,轉向羅警長問:“施先生說有三位警長前來米德鎮幫忙,雷警長是那第三個?”

  “是的,小姐。剛走的這兩位都聽他指揮,據說他是資深警長,可是也是最年輕的。”

  “雷警長的全名是否是雷丹尼?” 

  “的確是,不過大家都只叫他警長。他並不是友善型的人,事實上鎮上的人都很怕他,所以莫警長才會建議找他去嚇唬這個鍾芮肯或杜亨利什麼的。”

  “莫警長為何說雷丹尼要守在醫生的家?”

  “他在醫生家等著看麥路克先生能不能活著,以便替我們作證。他是我們這兒前天發生的那場災難的唯一證人,本來只是一件搶案,後來竟變成了大屠殺,路克當時剛好在銀行的玻璃窗外看見了整個的經過。他昏迷之前告訴雷警長和我,他可以指認搶匪的頭頭。”

  “那是怎麼回事呢?”珍妮暫時忘了自己的問題。

  “銀行裏的人乖乖的交出錢後,都舉起雙手表示不會去碰任何武器,搶匪沒有任何理由開槍,完全沒有,可是他們仍然大開殺戒。銀行的總經理何富楠中了六愴,那地方連天花板都噴得到處是血。這是一場冷血而殘酷的謀殺,五個都算是我的朋友的好人,死得連狗都不如。”

  這件事令珍妮反胃。 “這些可憐的人,”她小聲說。“既然他們並未反抗,為何被殺?”

  “他們將是證人,路克和尼祿也是因此挨了槍。子彈打中路克的肚子,所以他很可能活不成。他有一個妻子和四個孩子要養,他若死了,我真不知道那可憐的一家人要怎麼辦。”

  “其他的證人呢?”她問。

  “子彈由尼祿的心臟穿過去,醫生說他大概還沒倒地就死了。”

  “我希望警長能逮到他們,並把他們關一輩子。”

  “我倒寧願他們被處吊刑。”羅警長說。 “你現在可以瞭解戴警長和莫警長之所以不阻止亞當去料理鍾芮肯的理由了吧?他們早已忙得不可開交,這幾個人最近幾乎都沒有睡覺。”

  “你看他們會抓到這幫搶匪嗎?”

  “或許可以、或許不行。附近的山區起碼有幾百個山洞,而他們可能藏在其中的任何一個。他們最後當然都會落網,因為他們總會有失誤的時候。這五個人如此橫行濫殺已將近一年,他們的頭頭必定非常聰明,才有辦法逃避雷丹尼的追捕一年之久。他的基本策略一直都是不留任何活口,以免遭人指認。”

  警長站起來,伸展一下手臂。“我大概不能陪你了,我得去醫生家看看路克的情形。”

  “你去吧,不過如果你看見亞當,可否告訴他,我翻看這些海報時,需要他幫忙?”

  “我大概不會很快就看到他,”警長說。“我們都知道他去找那幾個人了,他可能就在城外的山下等著呢!我要找從甘比鎮來的人都是這樣做的,因為進入米德鎮的唯一一條路,就是畜房後面的山腳。不過,我想他今晚會空手回來,如果連你都聽說有三個聯邦警長在這裏,鍾芮肯可能也知道了。”

  珍妮則搖頭。 “我不認為鍾芮肯有時間跟甘比鎮的任何人談話,至少這是亞當的希望。警長,我真替他擔心,鍾芮肯十分膽大妄為,而他手下那兩個人不會認為由後面放冷槍是不對的事。”

  “你可別在這裏窮擔心,”警長好心的說。“我或許也會去找找亞當,即使他一定不會需要我幫任何的忙。看他那個樣子,要為自己戰鬥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即使對方有三個人。”

  他告訴她貯藏室的方向後就走了。起初,她認為這種方式簡直是海底撈針,不會有任何功效。那些海報堆得到處都是,灰塵使她直打噴嚏,有些紙居然一碰就碎掉了。

  但她隨即發現它們並非一眼看去的那麼混亂,警長其實是依他收到的年份各自儲存的。她沒有理會最近的海報,而是由最遠的年份找回來。

  三個小時的搜尋下來,她因為坐在地板上工作而渾身酸痛,肚子很餓,而且身上全是塵土。

  當她伸伸好像快抽筋的小腿時,不小心踢翻了一疊尚未翻看的海報。她歎口氣,傾身向前去把它們撿回來疊好,一聲歡呼難以遏抑的脫口而出:鍾芮肯醜陋的臉正盯著她看。 

  海報上的人像畫得不錯,把鍾芮肯那充滿邪惡與殘暴的氣質表現得絲絲入扣,尤其那像瓷珠子一樣眯起來的眼睛最是神似。他因謀殺與勒索受到通緝,海報上說明,他持有槍械、極為危險--這兩者她都可以證明--懸賞金額是一百元。海報的底下並注明了他常跟哪些人同夥犯案,頂上則以鬥大的字寫著:生死不論,皆可領賞。可見他真是罪大惡極。

  突如其來的過度興奮,使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她必須儘快讓亞當看見這張海報,以便得知他所要面對的是如何兇殘的對手。

  天哪!這人真的犯過謀殺案。她曾聽他拿這種罪行誇口,但並不真的相信,如今這張海報祛除了所有的疑慮。鍾芮肯果然是個殺手,但願亞當看了這張海報之後,會同意讓警方的專家去追捕他們。

  她抓起手提包朝前門跑去,然後又覺得帶著要給岱明的錢滿街跑未免太過愚蠢,連忙又跑回裏面,把提包放入其中的一個牢房鎖起來。把鑰匙留下來似乎也不聰明,所以她便把那沉重的金屬圖像個手鐲般套在手腕上,那些鑰匙在她走過木板人行道時,一直互相撞擊,發出叮叮噹當的聲音。

  街上和人行道都充滿了來來往往的人和車,她對亞當在哪裡不是很有把握。不過,她希望他是在畜房後面的山腳下,等待鍾芮肯和他的手下前來米德鎮。

  早先,她曾希望鍾芮肯沒有聽說三個警長在米德鎮的事而來到此地,現在她則希望他聽到了消息而不敢進城。想到亞當一個人要對付三個惡徒,就讓她不寒而慄。亞當是個凡事皆按規矩行事的人,他絕不會由背後開槍,而鍾芮肯則毫無這種顧慮。

  這種可能性令她懼怕,不知不覺的便沿著人行道朝畜房跑去。

  一聲槍聲突然出現,這聲音嚇得她腳下踉蹌,趕緊抓住附近一根柱子以免跌倒,手上的海報便掉了出去。她趕緊把它撿起來放入口袋中,然後眯起眼睛搜尋是誰開了槍。 

  有人對她喊叫著什麼,可是話因為槍聲而模糊了。那些聲音像某物爆炸,在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迴響著。

  原本在這條大街上輕鬆漫步的男男女女,紛紛為自己尋找可以躲避槍擊的地方不到幾秒鐘,整條街上便遝無人跡。

  珍妮則因驚慌而動彈不得。她看見一個手上持槍的男人跑過街的中央,朝那個聲音掩去,他衝進陽光中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乍看之下就像一陣光影閃過。

  珍妮身前幾呎的雜貨店內,有個黃頭髮的女人探出頭來對她叫道:“你在外面太危險,快進來呀!”

  “搶銀行的那幫盜匪轉了回來,這次我們都要沒命了。”另一個女人在剛才那個女人身後叫道。

  珍妮正要跑進雜貨店,突然又止住腳步。搶匪幹麼跑回來?銀行的錢都被他們 拿走了,他們回來做什麼?萬一不是那群盜匪……

  會不會是亞當?一陣寒顫竄下她的脊椎。天哪!萬一是亞當碰上了麻煩怎麼辦?她原本假設他去搜尋鍾芮肯,但他亦有可能回鎮上來了。她想像他被鍾芮肯、赫曼及路易困住的可怕畫面,還有,會不會是他中槍了?

  她必須去弄清楚,她必須靠近一些去看,確定事情與亞當無關。

  她提起裙擺往前跑,那些聲音似乎來自下一條街的兩幢建築物之間的一條巷子。太陽光使她幾乎看不見東西,恐懼則令她無法呼吸,她沉重的喘息,仿佛逃命一般的向前跑。

  她正要跳過巷子和下一幢建築物之間的空隙時,突然聽見有人低聲輕喚她的名字。她腳步大亂,轉身去看究竟是誰。

  然後她開始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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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59: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他果然把他們困在他選好的地方。

  亞當的背部貼靠著面對街道的磚牆,很快的重新裝填子彈。他正在一條死巷的入口的左邊,而且頗為自己把三個壞蛋全困在巷內而得意。

  他的情緒並不是很友善的。他們其中一人曾想在畜房後面偷襲他,若非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撲到地上,他的背部早就中彈了。

  他很想報復,也幻想過把他們全部槍殺該有多麼痛快。不過,他知道最後的結果應該只會射殺他們一個或兩個。他很希望芮肯會忍受不了而由巷內設法出來。

  他瞥見有個人由對街朝他跑過來。此人戴著警徽,所以他應該就是那第三個警長。這位警長很高,肩膊厚實,金發藍眼。

  他看來似乎有些眼熟,但亞當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他。亞當向他點個頭要轉身時,突然瞥見警長的背心口袋垂著一條金鏈,一個狀似裝有羅盤的金盒子吊在鏈子的那端。

  他立刻知道他是誰了。“該死的……”亞當小聲低語。這警長就是雷丹尼。

  “把槍放下!”雷警長吼道。

  亞當搖頭,逕自裝填他的槍。

  警長以槍指著他並重複一次命令時,槍聲再響,子彈由警長的左肩上飛過去,他立刻竄向巷口的另一邊尋求掩護,也像亞當一樣背部緊緊貼靠著牆。

  他注視著亞當吼道:“裏面究竟是誰?”

  亞當迅速的解釋一遍,他說完時,警長問他們共有幾個人。

  “鍾芮肯是頭頭,雇有兩個槍手。我由街角轉過來時,看見其中一個跑進了巷子裏;我相信他們三個都在裏面。他們一定是想穿過去而到別處,沒想到這條巷子的另一邊沒有出口。等他們沒有子彈,應該就會出來。”

  雷警長說:“接下來由我處理,你別擋路就行。”

  “不行,”亞當回答。“你才別擋我的路。你是雷丹尼,對不對?”

  “對。你是誰?”

  “柯亞當。”

  雷丹尼的眉毛訝異的揚了起來,然後一絲微笑出現在嘴角。“你是梅麗媽媽的兒子。”

  “是的,”亞當承認。“好漂亮的指南針。”

  “的確。”

  “那指南針是我弟弟寇爾的。”

  “的確。”

  亞當正要叫他物歸原主時,雷丹尼對著巷內大喊:“丟下武器、舉著手出來,不然就等著送死吧!”

  一陣子彈咻咻聲是他們的回答。雷丹尼探身射了兩槍,又退回身來。

  “你母親好嗎?”他像在下午茶會中聊天一般的說。

  “她很好。”亞當答完,上前瞄準並開槍,有人發出慘叫。

  這聲音令亞當露出微笑,他退回去貼在牆上,露出整排牙齒笑道:“一個倒了,還有兩個。”

  “不要插手了。”

  “休想!”

  “寇爾最近在做什麼?”

  “在牧場工作。”

  “你們快投降吧!”雷丹尼再次吼叫。“最後一次的警告!”

  “下地獄去吧!”巷內有人喊道。

  雷丹尼歎口氣。“他們像是不想活了。”他拖著聲音說。

  亞當點頭。“似乎是如此。”

  “也好,省去一堆紙上作業。”雷丹尼說。“就讓他們如願吧!”

  “鍾芮肯是我的,他若必須中槍,子彈得來自我的槍。”

  雷丹尼聳肩。“梅麗媽媽喜歡住在蒙大拿嗎?”

  “很喜歡,她對你有很高的評價,而且一直認為你會把‘借用’的指南針送回去。”亞當故意強調一下那兩個字。

  雷丹尼大笑。“這不是借的,是我拿走的。”

  “把它送回去。”

  “時間到了我就會去,我找寇爾有事。等這兒的案子一處理妥當,我就要去‘玫瑰山莊’ 。”

  “你最好全副武裝的來。你已經把寇爾惹得怒氣衝天,他大概一看到你就會開槍。”

  雷丹尼微微一笑。“他不怕殺人,對不對?”

  “非常對。”

  “太好了,我聽到的也是這樣,他正是我需要的人。”

  “需要?你需要他做什麼?你不可能想要他去為你工作吧!”

  “那正是我的想法,而且我很有說服力。”

  兩人的對話被來自巷內的槍聲打斷。雷丹尼和亞當分別反擊,槍聲震耳欲聾,他們很快地躲回牆壁再重新裝填子彈。

  “你到底是要寇爾去替你做什麼?”

  “除去幾個惡棍。”

  亞當正要更深入的質問,芮肯的手下之一對他們喊了話。“我們要出來了,別開槍。”

  “扔下武器、高舉雙手。”雷丹尼大聲說。

  說完這個命令後,他以手勢要亞當留在原地,自己則斜斜的踏入街心,仍然以雙手持槍指向巷內。

  赫曼首先裝模作樣的走出來,跛著腿走路的路易則緊緊跟在他身後。兩人才剛走到巷口,路易就以赫曼為擋箭牌向雷丹尼開槍,不過沒有射中。警長開槍打飛了路易手上的武器。下一秒鐘,亞當便掄起手上的槍托擊中他的頭側,路易踉蹌倒地。

  赫曼動作迅速的撲到地上,一邊伸手向後,一邊拔出插在腰後褲帶上的槍。他人尚未著地,右臂已經舉槍要射。雷丹尼不再手下留情,瞄準要害,一槍正中赫曼的胸部,將他震向後方。他的頭尚未碰到以木板鋪架的人行道,人就已經死了。

  亞當進入巷內搜索芮肯,那個混帳東西居然不在裏面。他低聲罵著,將槍放回槍袋中轉身出來。

  他看見巷口的雷丹尼正走到大街的中央,而且兩眼專注的看著前方,樣子好像正要舉行大決鬥。他雙腿分立而站、背脊挺直,右手就垂在槍袋的上方。

  “放開她!”雷丹尼叫喊道。

  不管警長要他留在原地的手勢,亞當快跑上前。亞當在雷丹尼身後三公尺處看到了他們:芮肯和珍妮--他甜美可愛的珍妮。

  那雜種正以槍口抵著珍妮的太陽穴,一邊慢慢地朝有人停在雜貨店前的一輛馬車移去。

  亞當覺得自己像被一輛火車當胸輾過,他的雙膝好似打了結,一顆心仿彿掉進無底深淵,整個人則漲滿了憤怒。

  “不!”這個字像一聲低沉而飽受壓抑的呻吟。

  雷丹尼正緩緩逼近芮肯,全神貫注的注意著他。亞當也移近一些,但他的焦點集中在珍妮身上。

  他知道她必定是嚇壞了,可是她也正極力隱藏她的害怕。然後他看見她眼中的淚水,巨大的憤怒再也控制不住。

  他想徒手殺死這可惡的畜生。

  首先他得設法祛除珍妮頭上那把槍的威脅。芮肯的左臂緊緊的勒住珍妮的脖子,並在他緩緩移向馬車的同時,以她的身體作為掩護。他的右手持槍,手指扣在扳機上。

  “不要擔心,你會沒事。 ”亞當小聲的自言自語。

  像有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亞當和雷丹尼同時呈V字形的方向,朝他們的獵物逼近。他們前進到十公尺外時,芮肯要他們止步。

  “你們再前進一步,我就殺了她!”他厲聲叫道。

  他的聲音中有著清晰可聞的驚恐,眼中則是慌亂和狂野的神色。他像一隻被逼近了角落的老鼠,隨時可能反擊。亞當可不想作出會激怒他誤扣扳機的任何事。

  他這輩子從未如此該死的害怕過,他甚至還沒告訴珍妮他愛她。而,天老爺,他早該告訴她一百萬次以上了。

  他也想要告訴她,他希望他們能一起終老,而且要在餘生所剩的每一天,表明她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放開她,芮肯。”亞當語帶哀求。 

  “我要離開這裏,沒有人可以阻擋我。”他尖著聲音說。“我沒什麼損失,而你若想要她活著,就別跟蹤我。”

  “我不能讓你把她帶走。”雷丹尼大叫。

  芮肯把頭轉向警長。“我會殺掉她,”他嚷道。“我的手如果開始發抖,這把槍會有子彈射出,那就是你的錯了。兩位都把武器丟掉,轉過身去。”

  “不!”珍妮尖叫。“他會由你的背後開槍,亞當,千萬不要。”

  “閉嘴!”芮肯警告她。“這一切的麻煩都是你惹出來的,如果你沒有偷走我的錢……”

  “那是岱明的錢,我要拿去交還給他。”

  “從你的墳墓去?”芮肯冷冷的哼道。“你以為我還會讓你活著嗎?多麼天真無知的傻瓜呀,珍妮,別再掙扎了。”他在她企圖將他推開時,兇狠地道。

  “放開她。”亞當再次努力。

  他飽受折磨的聲音令她心碎。“我真是抱歉。”她小聲說。

  “我要你們放下槍枝。”芮肯再次要求。

  “不可能!”雷丹尼叫道。

  雷丹尼由右方切入時,亞當探向左邊。警長伸長手臂,手中的槍瞄準芮肯和珍妮。亞當知道他想做什麼,全身的血液立刻變得冰冷。他看向警長,發現後者的眼神冰冷如霜。

  “不可以!”他叫喊。

  “我可以射中他。”

  “不!”

  雷丹尼並不理會他,仍然緩緩向前,想找到最沒有阻礙的射程。他知道他只有一次機會,芮肯如果沒有當場死亡,珍妮就會斃命。

  “不要過來!”丙肯發出警告。他的眼睛在亞當和雷丹尼之間來回掃視,一邊推著珍妮更往馬車移去。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雷丹尼叫道。“放開她,不然我發誓會讓你死在當場。”

  現在,亞當幾乎要殺雷丹尼了。他怎能拿珍妮的生命去賭博?他才不管雷丹尼作法正確,他也知道芮肯一有機會就會殺掉珍妮。但是,雷丹尼若有誤失,或芮肯的手指抖動,付出代價的卻是珍妮。

  而他絕不能讓那種事發生,如果他必須死去才能讓她安全,那就這樣吧!

  亞當開始向芮肯跑去,故意要吸引他開槍,一直來到兩公尺之外,他拔出他的槍。

  這可惡的傢伙果然上了當,亞當讓自己成為一個容易射擊的槍靶,這個誘惑委實太令芮肯捨不得放棄。他的槍離開珍妮的頭,朝亞當瞄準。

  芮肯尚未來得及扣下扳機就死了。

  槍口才剛離開珍妮的頭,雷丹尼立刻開槍,子彈由芮肯的額頭中心貫穿而過;而亞當所發射的子彈則由分毫之差外穿過。

  強大的震力使得芮肯向後飛去,珍妮被推到一旁。她尖叫著跌到地上,而後開始低泣。

  亞當把自己送到芮肯的槍下時,珍妮以為他一定必死無疑了,驚懼與絕望幾乎使她魂飛魄散。

  亞當輕柔的扶她起來,她撲進他的懷裏,失控的哭泣著。

  他緊緊的擁住她,一邊設法平息怒意,以便安慰她。

  他們兩人都在發抖。“我還以為我失去你了。”他的聲音語帶哽咽。

  “都是我不好,你不該離開‘玫瑰山莊’……我差點害你被殺。而你如果死了,亞當,我也無法活了……”

  “噓,甜心,都過去了。”

  她突然掙開。“你怎麼可以冒這種險,”她哭叫道。“你怎麼可以……”

  她再也說不下去,哭得像是一顆心都快被揪出來。他又將她拉回懷中,緊緊的擁住她,永遠都不想放開。

  “別哭了,我的愛,”他低頭親吻她的頭頂。 “你非常勇敢。”

  “我沒有,我快嚇死了。”

  “我也嚇死了。”他承認。

  她抬起頭,睜開雙眼。“你?我不信,你是什麼都不怕的。”

  他笑開來,覺得自己的聲音其實仍有些許餘悸。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水,抹著、抹著便又笑了出來,這回總算放鬆了些。“我的手還在發抖呢!珍妮,我向你發誓,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

  她安全了,他一直這樣的告訴自己,希望那股憤怒可以離去。他發現他還是對雷丹尼十分的火大,幾乎無法控制自己。

  珍妮知道只要靠在他身上,她就會一直哭,可是她又很想抓著他。

  “我差點害你被殺,”她又說。“芮肯還真是說對了,他說我是天真無知的傻瓜,看來我真的是。除了是個大麻煩外,我什麼也不是,沒有人應該承受這種頭痛。”

  他捏住她的下巴。 “你並沒有叫我跟來。”他在她又要爭辯之前吻住她。

  她立刻又眼淚漣漣,這麼好的男人,對她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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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59: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她低頭望向芮肯,內心裏開始打抖。亞當握住她的手,邊把她拉開,邊看著剛才幫助他的警長。

  “他是雷丹尼?”她問。

  “是的。”

  “寇爾的指南針還在他手上嗎?”

  亞當點頭。“他說他要送去‘玫瑰山莊’。”

  “你為何那麼生氣的一直瞪著他?”

  “他不該拿你的生命去冒險,如果他沒有打中……”

  “不要有這種想法。我很感謝他,而且我要過去告訴他。”

  “不行!”

  “芮肯說我替他惹了這麼多麻煩,他要殺我。”

  “雷丹尼應該等待。”他仍然頑固的堅持。

  警長聽到了他的評語。“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亞當。”

  “你知道才怪!你應該讓我--”

  警長在他說完之前打斷他的話。“你太感情用事,而我沒有。”

  “你是一個鐵石心腸的混蛋。”

  雷丹尼上前一步。“是又怎樣?”

  “你可能害死她。鍾芮肯若移動一吋或抖動一下,你開槍打中的就會是她。”

  “我一定會等到我有把握時才開槍。”

  “你的邏輯不合理。”

  珍妮完全被搞糊塗了,她弄不清他們在爭論什麼。兩個剛剛才合作無間的救了她一命的人,現在居然是一副恨不得掐死對方的模樣,這一點道理都沒有。“先生們,可否請你們冷靜下來--”

  “你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你這算什麼執法人員?你的職責應該是保護善良老百姓,而不是射殺他們。”

  亞當伸手推了雷丹尼的胸膛一把,後者也不甘示弱的硬推回去。“我關心她的死活,我只是沒有剛好愛上她,那是你顯然正深陷其中的狀況。你瞭解這其間的差別嗎?看看你的手,我相信它們一定還在發抖。”

  “它們的確還在發抖,因為我太渴望一拳打穿你的臉。我發誓……”

  亞當的眼角餘光看到剛才被他用槍托打昏的路易,正想要跪起來,他也看到路易手上的槍。同一刹那間,雷丹尼也瞥見那武器,兩個人同時半轉身開了槍。

  亞當的子彈打掉路易手上的槍,雷丹尼的則在他的胸膛打穿了一個洞。路易搖晃著向前倒下。

  珍妮的手飛快的按住喉嚨,事情發生之快,令她連尖叫都來不及。

  但亞當和雷丹尼似乎毫無受擾的樣子。他們一起望著路易幾秒鐘,確定他己不再動彈之後,又重拾他們火爆的辯論,仿彿沒有任何異常的事曾經發生過。

  她由他們身邊退開一步,背後撞上了羅警長。

  “他們怎能如此無情!他們剛剛殺了一個人!”她激動得語不成調,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在顫抖。

  “依我看,這人是自己招惹來殺身之禍。他們如果不殺他,兩人之一就會喪命,所以你真的不必那麼生氣。”

  “他們在爭吵什麼?”

  “哎,這只是他們釋放緊張的一種方法吧!我在巴尼家的前廊看見了整個經過,你讓他們兩個都嚇破了膽,小姐。那把槍如果轟破了你的頭,我真不知道場面會是多大的一場災難。”

  警長用鞋尖踢踢芮肯的腿。“現在的他看起來就沒有那麼危險了,對不對?”

  珍妮絕對不肯去看那個死人一眼。她轉向亞當,正好聽見他告訴雷丹尼,應該先設法跟芮肯談判。

  “我從不跟罪犯談判,”雷丹尼凶回去。“你現在要怎麼生氣都可以,不過等你平靜下來,你會承認我的作法是對的。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打中他,我也的確打中了,不是嗎?”

  “你對自己真的那麼有把握?”

  “不是有把握,而是我根本就是那麼厲害。”他自誇道。“順便告訴你,你讓自己成為槍靶,那是很愚蠢的行為。”

  亞當毫無接受批評的心情,他又推了警長一把,後者一動也沒動。

  珍妮覺得自己必須趕緊坐下來,她的心臟在狂奔,她的腿完全沒有力氣,她快站不住了。她想隨羅警長返回監獄。

  “我害亞當差點被殺。”她可憐兮兮的低聲承認。

  警長扶著她的手臂。“你像樹葉那般打抖呢!”他注意到了。“他差點中槍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在我出現之前,他原本在牧場上過著平靜又安全的生活,我替他帶來了大量的麻煩。”

  警長笨拙的拍拍她。“哎,哎,你可別讓自己又哭起來。麻煩不是你製造的,是躺在街上那三個壞人替你惹來的。”

  “對了,芮肯是通緝犯。”她因突然想到那張海報而大叫。她把它由口袋中抽出來,交給警長。

  “你與那位小姐有太多感情的牽連。”雷丹尼的指責大聲到連珍妮都聽見了。

  “那當然,因為我愛她。”亞當吼道。“但那並不表示我不能把事情做好。”

  她猛然轉身。“你愛我?”她叫道。

  亞當甚至沒有瞥她一眼。 “珍妮,你不要插手。你拿她的生命當賭注就是不對的,雷丹尼,光為了這件事,就讓我想要殺你。”

  “你不能愛我,我要去巴黎了。”珍妮嚷道。

  雷丹尼和亞當總算都轉過來看著她,她則向監獄跑去。她的心意已決,她要拿了手提包立刻去堪薩斯,把錢交給岱明之後,就坐第一班車去東岸。

  她等不及警長替她開門,一馬當先就衝了進去。來到牢房門口,她才發現原來掛在手腕上的鑰匙串竟然不見了。她是在哪裡把它丟掉了?

  直到警長遞了一條手帕給她,她才發現自己還在哭。

  “你不要這麼激動嘛!”他說。

  “我把你的鑰匙搞丟了。”她哀嚎道。

  “我撿回來了。”他上前去開鎖。“你掉落時,我在街上看到的。我只是不懂你為何必須把這些衣物鎖起來,你怕有人偷走嗎?”

  她搖頭又點頭。亞當和她都沒有說出錢在提包內,而現在她根本累得沒有力氣解釋任何事。

  前門在這時打開,亞當走了進來。他必須低頭以免撞到門框,他的表情不是很高興,不過這毫無差別,他仍然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你別讓他進來好不好?”她小聲對羅警長說。

  “我得有個理由才能不讓他進來呀,小姐!”羅警長一邊拉開牢房的門,一邊回答。

  她過去要拿那手提包,但亞當的話止住她。

  “你怎麼啦?為何那麼不高興?”

  她無法相信這麼聰明的人竟會如此盲目,她抬起頭看著柵欄之外的他,盡力想阻止自己再哭。

  “你差點因為我而被殺,你願意為我而死,對不對?你又好又高貴,我不值得你付出這麼完美的愛。你若發生了什麼事,你母親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呀,甜心。”

  她用手背拭去淚水。“我們應該分道揚鑣了,回家去吧,亞當。”

  “珍妮……”

  對於他聲音中的哀求,她絲毫不予理會。“我已經決定了。”

  亞當微微一笑。她真該知道他一定另有詭計,可是沮喪使她看不清許多事。她在牢房中的小床坐下,雙手放在腿上。剛剛經歷過這麼多驚心動魄的事,她也需要一時間來平靜一下,尤其每次一想到亞當奮不顧身的舉動,她就忍不住的打從心底發起抖來。

  她相信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

  亞當關上門,而且上了鎖。然後他倚在柵欄上,雙手抱胸再度對她微笑。

  “我逮到你了,珍妮。”

  “我不會愛你。”

  “這話說得太晚了。你已經愛上我,或者至少我以為如此,所以你才會那麼害怕,不是嗎?你以為即將失去我,而那讓你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麼可能知道我的感覺?”

  “因為我經歷過同樣的階段,我也有那些感覺。”

  “愛不應該是痛苦的。”

  “我愛你,甜心,這一點都不痛苦呀!”

  她搖頭。“這永遠不會有希望的,我們是那麼不相同的兩個人,你很快就會被我氣得發瘋。不過,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她小聲的耳語道。

  他大笑。“既然我們將要一起過完這一輩子,我也不認為你會忘記我。”

  “我必須離開了。”

  “我會跟著你。”

  “你想要平靜安定的生活,而我喜歡到處探險。”

  “我們可以妥協一下,兩者都各來一點。”

  淚水流下她的臉頰。“警長,請你讓我出去,我要去坐驛馬車。”

  “警長出去了,他聽不見你的聲音。而除非你答應我的求婚,否則我不會讓你出去。我們將去巴黎度蜜月,然後回‘玫瑰山莊’定居,你可以種植喜歡的每一種花。我要跟你一起終老,珍妮。”

  她緊緊握住柵欄,他的手指輕撫她泛白的關節。

  “這也可以是一種探險,”他緩緩的拖著聲音說。“你將能告訴我們的孩子,他們的爸爸如何把媽媽鎖在一間牢房裏。”

  他眼中的閃光好像真有催眠的力量,她目眩神迷的看著。他愛她,這怎麼可能呢?

  “我們的孩子?”她低語。

  “是呀!”他回答。“我們將會有很多孩子,而我向老天祈求,他們每一個都有像你這樣的勇於探險的意志力。你是愛我的,對不對,甜心?”

  “我愛你,我一直都愛著你。”

  他打開門鎖,將她拉入懷中。他用力而長久的親吻她,當他抬起頭來,望入她的眼中,他在那裏看到了愛。

  “你是我夢中的男人,亞當。”

  他微笑道:“而你是我最偉大的探險,我的愛。”


終 曲

  婚禮中,雷丹尼是亞當的男儐相,羅警長則擔任女方的主婚人,挽著珍妮走過米德鎮外那座小教堂的甬道。

  她穿著母親去世那年為她縫製的白色麻質洋裝,手上是把美麗的紅玫瑰。

  看見她時,亞當幾乎無法呼吸,連說誓詞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不過,她也一樣。牧師為他們祝福之後,亞當傾身親吻她。

  他們在一個小時之後離開了米德鎮,並在甘比鎮上皮恩尼那幢裝潢高雅的旅館中度過他們的新婚之夜。

  亞當變得非常喜歡甘比鎮,而甘比鎮則非常喜歡亞當的妻子。他們仍然叫她如碧,經過無數次徒勞無功的解釋之後,她終於無可奈何的放棄,並在人們那樣稱呼她時,高高興興的回答。

  新婚之夜,她也像每個新娘一樣的緊張。她的睡袍扣到脖子之下,腰帶還打了兩個結。看著她的表情,他猜想攻入美國儲金庫都比叫她把衣服脫去簡單得多。

  他關上臥室的門,倚身其上。她移到四柱雙人床的另一邊,警戒的注視著他。

  “你想聽一件好笑的事嗎?”

  “什麼好笑的事?”

  “我非常害怕。”

  他的微笑中充滿溫柔。“我注意到了。”

  她稍稍上前一步。“你一點也不緊張,對不對?”

  “或許有一點,我不想傷害你。”

  “噢。”

  他的眼光令她渾身無力,她的心跳飛快,呼吸卻有困難;愛著亞當的事實大概會讓她賠上自己的命,這想法令她微笑。

  “你想上床了嗎?”他問。

  “你先請,”她小聲說。“我立刻就來。”

  他盡力不笑。“甜心,我想做的事必須有你參與。”

  她感覺到自己一定羞紅了臉。 “我知道。我把賞金給掉,你沒有生氣吧?”

  他知道她想借改變話題減輕室內的緊張。“我一點也不生氣。警長一提起那個傷者家人的慘況,我就知道你會做什麼了。你有一顆非常善良的心,柯狄珍妮,難怪我那麼愛你。”

  她看著他脫去襯衫,既而彎身去脫鞋襪。他仍然站在門邊,她突然發現他是希望她在準備妥當之後過去找他。

  今晚必須是完美的,如果她得花一個鐘頭才肯過來,他也會耐心的等待。

  她都走了一半,卻又突然停止。“施先生真是好,竟然送了香檳過來。”

  “的確,”他說。“不過,他和皮恩尼已經在設計,要怎樣才能把你再弄到舞臺去唱歌。”

  “可是我只會弄得大家哭得唏哩嘩啦。”

  “他希望你別再唱那些教會歌曲。”

  “但我還是會唱。”

  他大笑起來。“我知道。”

  她投入他的懷中、抱住他的頸項。“我是那麼愛你。”

  “我也愛你。”

  她深深的歎口氣,退後一步開始脫掉身上的衣物。當她脫下睡衣讓它跌落在地板上時,他發現自己無法呼吸,他的心臟猛力的槌擊他的胸膛。她真是完美。

  他將她拉入懷中,肌膚相親的感覺果然一如他所預知的那般奇妙與美好。

  “你讓我覺得自己美麗。”

  “你本來就是美麗的化身。”他低語。“喔,珍妮,在你出現之前,我是怎麼活過來的?”

  他熱情的深吻她,緩緩的嘗試著誘發她的熱情,並一再的訴說他的愛。他撫過她的背部、她的手臂、她的胸前,不需多久,她就不再害羞了。

  她拉著他的手向床鋪走去,在脫掉他自己的其餘衣物後,他輕輕的倚在她的身上,渾身因欲望而輕顫。

  “我希望你的今晚是完美的,亞當。”

  “它已經是了。”他低語。

  “告訴我怎麼做才不會讓你失望。”

  他輕輕的咬著她的耳垂。“你永遠也不會讓我失望。”

  他們的做愛如此神奇與專注,她覺得自己仿佛已魂飛天外。

  他知道該撫摸哪裡才能令她瘋狂;而她先是笨拙,既而急切的撫觸,則令他差點回不來繼續正在做的事。一切變得再也無法等待,他來到她的腿間進入她,乍然的痛混入了狂喜之中。

  他是那麼的有耐性,先是極為緩慢的動,直到她在他懷中開始扭動,他才加快腳步。感覺到她緊緊的圈住他,他知道她即將找到滿足,他才任由自己衝上高峰。

  她輕聲低訴他的名字,他則大聲叫出她的。

  筋疲力盡的他癱在她身上,臉部埋在她的頸邊。紫丁香的味道撲鼻而來,他十分確信自己剛才死了一次,來到了天堂。

  她不斷的籲氣,那聲音令他對自己大感得意。

  他終於找到力氣抬起頭。“我沒有弄痛你吧,甜心?”

  “我不記得有,”她的手垂到身側,又籲了一口氣。“那真美妙。”

  “那你不反對我們再來一次吧?”

  由他眼中的閃光,她知道他在開玩笑。“現在?”她問。

  “很快。”他承諾。

  “每天晚上,”她決定了。“我們每天晚上都要做一次。”

  天老爺!她真是他最大的喜悅了,他探身親吻她。“與你在一起的生活,絕對是人生最美妙的探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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