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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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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麗.嘉伍德]秘密的承諾(麥氏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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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03:09: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派特沒有將依恩回家的消息告訴嘉琳和茱麗,反而一早就到堡裏。茱麗則幫著朋友把木屋徹底大掃除一番。

  中午過後依恩來敲門。茱麗蓬頭垢面地拉開大門,看來像是剛清過壁爐。

  他太高興見到她,反而皺起眉頭。她回他一笑,對自己的外表深感狼狽,試著拂開臉上的髮絲整理一下。

  “你回來了。”她輕聲道。

  他無心寒暄。“是的。茱麗,一小時之內到堡裏去。”

  他掉頭就走,冷淡的態度令她心碎。她追過去。“為什麼要我去?”

  “因為我希望你去。”

  “可是今天下午我可能有其他的計畫。”

  “取消它。”

  “你像山羊一樣頑固。”她喃喃抱怨。

  門口的驚呼聲顯示嘉琳聽見了她的評語,但茱麗對自己的無禮毫無悔意,因為她認為他的確很頑固。

  她轉身走開。“我根本不想念你。”

  他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去。“我究竟離開多久?”

  “三個星期又兩天,”她毫不考慮地回答。“為什麼問?”

  他咧著嘴笑。“可是你不想我,對嗎?”

  她發覺自己已經不打自招。“你太狡猾了,依恩。”她慢吞吞地說道。

  “事實如此。”他笑著同意。

  天哪!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想念和他鬥智的遊戲,也會想念他。

  “如果你要我去你的城堡,”她說。“應該先向派特提出要求,這才符合你的命令系統,屆時再通知我他怎麼說。”

  她是存心挑舋,他只是哈哈大笑。

  “依恩?”嘉琳呼喚。“堡中要開長老會嗎?”

  他點點頭。茱麗看見朋友的反應,立即掙脫依恩的手。

  “看你做的好事。”她低聲說。

  “什麼?”

  “看看嘉琳,她又在擔心了,這都要歸功於你。”

  “我做了什麼?”他茫然不解地問道。嘉琳的確一臉擔心,但他想不透原因。

  “你剛剛說城堡將舉行長老會,”茱麗解釋著。“她擔心我做錯了什麼事,他們要送我回去。”

  “單憑皺眉,你就猜到這些?”

  “當然,”她氣衝衝地回答,雙臂抱胸不悅地瞪著他。“嗯?”看他保持沈默,她質問道。

  “嗯,怎樣?”

  “彌補一下。”

  “彌補什麼?”

  “你不必提高聲調,”她命令道。“是你讓她沮喪,就應該安撫她,至少你可以說你不容許長老把我送回家。她是你的弟媳婦,你當然不希望她沮喪煩亂。”

  他歎口氣,那口氣足以撥開樹枝。他轉身對嘉琳大嚷:“茱麗哪裡都不去。”他看著茱麗。“這樣的彌補你滿意了嗎?”

  嘉琳面帶笑容,茱麗頷首。“是的,謝謝你。”

  他轉身走向坐騎。茱麗匆匆追過去,抓住他的手。“依恩?”

  “現在又怎麼了?”

  她毫不在意他的粗聲粗氣。“你想我嗎?”

  “或許。”

  這個回答紮痛她的心。她放開他的手掉頭想走,他卻從後面抱住她,俯身湊近她的耳朵低語道:“你真的應該控制一下脾氣,姑娘。”

  他親她的頸側,引起一陣震顫直達她的腳底。直到他策馬而去,茱麗才發現他並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僅僅輕輕一觸,這個男人就能使她的理智盡化成泥。但是茱麗沒能再沈默下去,因為嘉琳正堅持要她的注意。

  她一路把茱麗推進屋裏,再關上大門。

  “依恩愛你。”嘉琳的語氣興奮極了,茱麗搖頭以對。“我不能去想愛情。”她宣稱道。她的朋友哈哈大笑。“或許不能想,茱麗,但是你已經愛上他了,不是嗎?我已經沈默很久了,他也不需要知道。”最後這一句話使茱麗全神貫注起來。“知道什麼?”

  “你父親的事。別人不必知道,你自己……”

  “不。”

  “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嘉琳說。

  茱麗跌進椅子裏。“我只希望你快生下孩子,好讓我回家去。這裏我越住越難過。天哪,萬一我真的愛上他呢?我如何阻止自己?”

  嘉琳走到她後面雙手搭著她的肩膀。“如果你只想他的缺點會有幫助嗎?”她問。

  她是開玩笑,但是茱麗嚴肅地接受這個建議,努力思考依恩的缺點,卻不太成功。他近乎完美,嘉琳提示完美本身或許正是缺點,茱麗欣然同意。

  兩個朋友全神貫注的討論著,甚至不曾發覺派特站在門口。他為了體貼妻子,輕聲地開門。她向來習慣睡午覺,他不想吵醒她。

  茱麗的話引起他注意。當他發現她談的是依恩時,忍不住笑了。茱麗幾乎和他一樣瞭解他哥哥,當她提及依恩頑固的個性時,派特不住點頭同意。

  “但是你仍然喜歡他,不是嗎?”

  茱麗歎口氣。“是的,我該怎麼辦呢,嘉琳?我好害怕,我不能愛他。”

  “他也不能愛你,”嘉琳道。“如果你真這麼想,就是在愚弄自己。他關心你,你為什麼不能接受呢?”

  茱麗搖頭以對。“萬一他發現馬大人是我的父親會作何反應?你真的相信他仍會在乎嗎?”

  多年的自製訓練使派特留在原處。天哪!他覺得腹部剛挨了一拳。不禁跌跌撞撞的走出門外,匆匆關上大門。

  茱麗花了一小時才清理乾淨。嘉琳不斷提及依恩,決心逼她承認愛情的存在,茱麗仍堅決否認。

  “你應該幫我克服這種吸引力,”茱麗堅持。“你知道我離開時將會多麼心痛嗎?無論我要不要,我都必須回去。嘉琳,這個話題太傷人,我不想多談了。”

  嘉琳立刻覺得好後悔,她知道好友快要哭了,趕緊拍拍她的肩膀。“好吧,”她安慰地低語。“我們不談了,你幫我換衣服,我和你一起去,天知道長老會想要什麼,一定有麻煩。”

  “為什麼?”

  “因為我一身髒兮兮,而你乾淨又美麗。”

  茱麗有些懊惱。“我不是問你換衣服的原因,”她解釋。“是問你為什麼認為有麻煩。”

  “他們不是單為了見你一面,”她回答。“快來幫我,茱麗,已經過了一小時了。”

  茱麗起身。“你留在家裏,我自己去,回來再詳細告訴你。”

  嘉琳不肯,決心和茱麗並肩面對困難。茱麗毅然決然的要讓朋友置身事外。派特在她們爭論中間走了進來。試圖用一聲招呼引開她們的注意,一見無效,他傲慢的舉手要求靜肅。她們視而不見。“你向來像驢子一樣頑固。”嘉琳對朋友說道。

  派特大吃一驚。“你不應該這樣對待我們的客人。”他命令道。“為什麼不?她把我說得更糟。”茱麗面露微笑。“我的確說了。”她羞赧地承認。

  “你別管,派特,”他的妻子建議。“這只是暖身運動,這次的爭論輪到我贏。”

  茱麗搖搖頭。“不,”她反駁。“派特,請把她留在家裏。我必須到城堡去,我不會去太久。”

  她倉促離開,由派特負責把妻子留在家裏。

  茱麗明白自己或許已經拖延太久,依恩一定很生氣,不過她不擔心。她一面爬上陡峭的山坡,一面思考這個驚人的事實。依恩看起來像個兇暴的戰士,單是魁梧的體型就會嚇白她的頭髮。她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的確有些緊張,然而它瞬即消失不見,她再也沒有那種受困或無助的感覺。依恩的態度或許像熊一樣粗暴,可是每一次碰她時總是非常溫柔。

  她突然想到令她不明所以地害怕的岱克舅舅。她的舅舅四肢殘障,只能仰賴擔架移動。一旦她在安全的距離之外,他就傷不了她。然而無論何時,只要她被迫坐在他身邊,向來感覺恐懼萬分。

  他殘酷的言語仍然有刺傷她的能力。她真希望自己能堅強一些,不要如此脆弱,那麼他就無法傷害她。如果她能學會控制自己的感受,劃分理智和感情,就不會在乎舅舅傷人的言語,更不會在乎是否還能再看見依恩……如果她能夠堅強一些。

  唉,那又何妨呢?她終究要回家,依恩當然會和別人結婚。只要他終此一生能任意使喚妻子,或許也就覺得很幸福。

  她厭惡地吐出一聲呻吟,想到依恩親吻別人,就令她胃痛。

  上天垂憐,她的反應就像戀愛中的女人一樣。她搖搖頭,她不會這麼無知,不是嗎?她聰明得不容自己有一顆破碎的心。

  她突然哭了起來,幾秒鐘不到,已經哭得肝腸欲裂,根本停不住。她把自己可恥的反應歸罪於嘉琳,怪她一再逼問,直到茱麗終於被迫面對事實。

  出於謹慎,茱麗移到小徑一側,甚至躲到樹後,以免路人經過看見她在哭。

  “天哪,茱麗,你怎麼了?”派特的聲音使她忍不住呻吟地退開一步。

  他跟著走上前。“你受傷了?”他關心地問道。

  她搖頭以對。“你不應該看見的。”她低語,用手背擦乾臉龐,深吸幾口氣以使自己平靜。

  “我沒看見,”派特解釋。“是聽到聲音。”

  “對不起。”她低語。

  “對什麼事對不起?”

  “我太大聲,”她回答。“我只要幾分鐘的隱私,但在這裏不可能,對嗎?”

  她的語氣可憐兮兮的。派特想安慰她,畢竟她是妻子的好朋友,他有責任使她感覺好一些。他握住她的肩膀,溫柔地讓她背對小徑。

  “告訴我,茱麗,無論問題多可怕,我確信能替你解決它。”

  好自傲的一句話,然而他畢竟是依恩的弟弟,自然有其兄傲慢的影子,她心想。她立意是善良的,單單為了這個原因,她就不該在意。“你無法解決,”她說。“謝謝你的提議。”

  “除非說出來,否則你怎麼知道我無能為力。”

  “好吧,”她同意。“我剛才發覺自己多麼無知,這點你能解決嗎?”

  他溫和地笑了。“你並不無知,茱麗。”

  “噢,我是無知,”她叫嚷。“我應該保護自己。”她忽地住了嘴。

  “茱麗?”

  “算了,我不想再討論。”

  “你不應該哭泣,尤其是今天。”派特告訴她。

  她再度擦拭眼角。“是的,這麼美麗的一天,我的確不應該哭泣。”她再次深呼吸。“你可以放開我了,我已經恢復了。”

  他挪開手臂,陪她爬上山坡越過中庭。進門之前他還有事待辦,因此派特向茱麗一鞠躬,轉身要走。

  “我看起來像剛剛哭過嗎?”她憂心忡忡地問。

  “不。”他騙她。

  她微笑以對。“謝謝你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可我沒有……”她轉身跑上城堡的臺階,他不再說下去,只是迷惑地搖搖頭,回頭走向山坡。

  茱麗深吸一口氣直接推開沉重的大門,匆匆走了進去。

  城堡的內部和外觀一樣冰冷醜陋,入口是寬敞的灰石地板,臺階建在雙扇門右側的牆壁。大廳就在她的左手邊,空間寬闊,風聲像草原一樣呼呼的吹著。入口的對面是一座爐火熊熊的大壁爐,室內卻無一絲暖意,徒然造成煙霧彌漫而已。

  這裏缺乏一般家庭所有的氣息,例如烘麵包的香味或烤肉的(此處30字亂碼:youth注)

  沿著五層臺階而下就是廳堂。茱麗佇立在頂端,等候依恩指示。他正背對著她,坐在長桌的桌首,五位應該是長老會長老的老年人,擠在長桌的另一頭。

  周遭佈滿緊張的氣息,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從老人們的表情看來,顯然他們剛剛聽到某個驚人的消息。茱麗認為自己不該現在闖進去,應該等大家心情平靜之後再來。她倒退一步,準備轉身離開。

  亞力和高威擋住她的出路。看見他們,她驚訝地睜大眼睛,兩個戰士進來時沒有發生一絲響聲。茱麗正想閃過他們,勃迪又昂首闊步的推門進來,派特就跟在後面。他拉住門,免得它們砰然合上,同時示意神父進來。賴神父的表情也不甚高興,他勉強對茱麗微笑一下,匆忙走下臺階到大廳。

  他望著神父走向依恩。是的,這裏的確發生了可怕的事,否則不會把神父召來。她無聲地為需要神父的人祈禱一番,再次轉身離去。

  戰士們在她身後排成一排,亞力、高威、勃迪和派特故意擋住她的去路。

  她繞到最靠近門的派特旁邊。“有人死了嗎?她低聲問道。

  勃迪認為她的問題非常有趣,其他人則繼續板著臉孔,不肯讓她離開也不回答她的問題。她正要叫這些無禮的男人滾向一邊,門又開了,這次是韋恩走進來。

  貝娜的丈夫宛如隨時要作戰一樣,只勉強保持禮貌,簡短地對她點個頭,隨即入列。

  “茱麗,過來。”依恩咆哮的命令,嚇得茱麗差點岔了氣。她轉身不悅地瞪著他,但這只是浪費力氣,因為他根本沒看她一眼。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服從他的召喚時,勃迪已經替她做了決定。他朝她肩上一推,這一推算不上溫柔。她扭頭瞪他一眼,責怪他粗魯的行為。他對她眨眨眼睛。

  亞力遵從領主的命令把她向前推,她也怒目瞪著他,心想應該有人花些時間教導這些戰士簡單的禮貌,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她拉高裙裾,挺起肩膀拾階而下。

  她發覺神父相當焦躁不安地在壁爐前面踱來踱去。她強自鎮定匆匆越過房間到依恩身邊,伸手摸他肩膀,然後俯身低語。

  “如果你再對我大吼,我一定會扼住你的喉嚨。”說完這空泛的威脅,她再度挺直身體。依恩一臉愕然,她點點頭,讓他知道自己並非虛張聲勢。

  他微笑地暗示他認為她是紙老虎。葛罕凝視眼前的一對,迅速認定茱麗小姐的確勾起他的興趣。他輕易就能明白為什麼男人會愛上她,甚至忘了她是英格蘭人。美麗的金髮和藍色的大眼睛使她的外貌相當可人,然而使葛罕感興趣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個性令他好奇的想瞭解更多。

  韋恩曾向他描述茱麗小姐幫貝娜接生,隨後賴神父也一再讚美她在第二天事件中的表現。韋恩說蒙麗不想承擔那份責任,但是她不因為恐懼而袖手旁觀,仍然做該做的事。他還聽說依恩不在的期間,她幫忙接生了三個嬰兒??每一次都是撇開她自己的恐懼,只擔心新母親的安危。

  葛罕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這些報告當然都是真的,可是英格蘭女子的仁慈和勇氣令他迷惑和他的認知相抵觸。以後還有很多時間思考這令人困惑的問題。從茱麗的表情看來,他知道依恩還沒把他剛剛向長老會宣佈的消息告訴她。葛罕環顧其餘的長老,判斷他們的反應。鄧肯看起來好象剛灌下一大桶醋,滿臉不悅的表情;文生、吉費和歐文也有類似的反應。看來他是唯─一位元已經從驚人的消息中恢復過來的人。當然,會議之前,依恩已經事先說明他的打算,派特就站在他哥哥旁邊。那一刻,依恩還沒開口,他已經察覺事關重大,每當面對重大問題,他們兩兄弟總是團結,並肩地站在一起。是的,他知道問題重大,然而聽完之後,他也是目瞪口呆得說不出話來。

  葛罕終於站起來,心裏充滿矛盾的情緒。身為長老會的領袖,他的首要責任是說服依恩,如果依然無法改變他的決定。那麼就是投票反對他。然而葛罕自覺有另一層責任在身,那就是以某種方式支援依恩的決定。理由簡單易懂,因為他希望依恩快樂幸福。上天知道這個領主有權利尋找他的愛情和滿足。

  他覺得自己對領主有重大的責任。多年來他們一起服務族人,葛罕就像依恩的父親,決定把他訓練成最好的領主。依恩也並未令他失望,完全符合他的期望,甚至超越葛罕設定的目標。即使他還是年輕的男孩時,他的力量和決心就已遠遠淩駕其他同齡或年長者的努力之上。在稚嫩的十二歲的年紀,依恩變成五歲的弟弟的父親。他的生活裏面向來充滿各種責任,無論雙肩扛了多少負擔,他都輕而易舉地應付自如,並在必要的時刻,從早到晚的工作,他的勤勉當然也有收穫,因此被封為有史以來領導麥氏最年輕的戰士。

  但是代價也不小,多年無止盡的工作和奮鬥,依恩根本沒有歡笑、快樂或幸福的時間。葛罕背著手清清喉嚨喚起大家的注意力。他決定先進行辯論,善盡會議領袖的責任,等其他長老滿意後,再公開宣佈他對領主的支持。

  “依恩,你還有時間改變主意。”葛罕語氣嚴厲地說道。

  其他長老立即贊同地點點頭。依恩起立的速度快得掀翻椅子,茱麗嚇得向後一跳,撞上勃迪。而令她更加吃驚的是,她轉身一瞧,發現所有的戰士都在她後面排成一排。

  “你們為什麼跟著我?”她憤怒地質問。

  依恩轉向身來,她荒謬的問題澆熄了他的怒氣,他對她搖搖頭。“他們不是跟你,茱麗,是向我表示他們的擁護和支持。”

  這個解釋她並不滿意。“那就叫他們去那邊表示,”她揮揮手建議,“他們擋了我的路,而我想離開。”

  “可是我要你留下來。”他說。

  “對,她說的對極了。”吉費贊同地嚷道。依恩轉身面對他。突然間宛如地獄開了門。茱麗覺得自己似乎就站在一場大冰雹的中心,四周的吼叫聲使她頭痛欲裂。依恩的聲調絲毫沒有抬高,但是長老們卻近似咆哮。

  他們爭論的重點似乎集中在某種聯盟的問題。至少這個字眼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使得長老們憤怒不已。依恩贊同結盟,長者們則強烈的巨對。一位長老激怒的咆哮,等他把意見吼完了,整個人激烈的咳嗽起來,嗆得猛喘氣,室內似乎只有她注意到他身體不適,茱麗扶正依恩的椅子,急忙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在一片叫囂聲中,沒有任何人試著阻止她。茱麗把銀盃遞給老人。他灌下一大口後,她好心地幫他拍背。他揮揮手示意她不必再服侍下去,然後轉身想表示感激。他正要開口說謝謝,突然又打住,含著淚水的眼睛難以置信地圓睜著。茱麗心想,他八成剛剛才發現幫助他的人是誰。他驚喘一聲,又咳了起來。

  “你真的不該讓自己這麼生氣。”她一面幫他拍背,一面說道:“你也不應該討厭我。”她評論道。“憎恨是一種罪,如果不信,你可以問賴神父。再者,我又沒有傷害過你。”她全神貫注的和老人講道理,不曾發覺吼叫聲已經結束。

  “茱麗,別再打吉費。”依恩發出命令。她抬起頭,驚訝地看見他在微笑。

  “別對我發號施令,”她回答。“我是幫他忙,來,再喝一口水。”她對吉費說道:“我相信它能減輕咳嗽。”

  “如果我喝了,你可以別再管我嗎?”

  “你不必用那種口氣說話,”她說道。“不管你我再高興不過。”她轉身回到依恩身邊,低聲問道:“為什麼我要留在這裏?”

  “她有知道的權利。”賴神父說道。“她必須同意才行,依恩。”

  “她會的。”依恩回答。

  “那你最好說出來,”神父建議。我要在黃昏之前抵達鄧家的領地,墨林不能等。我可以稍後再回來,如果你需要更多的時間說服她……”

  “我不需要。”

  “我要同意什麼事嗎?”她問道。

  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轉身瞪著他的屬下,用眼神示意他們離開。他們卻故意忽視他無聲的命令,依恩發覺他們一個個笑得好開心,顯然正饒有興味地享受他的不安。

  “葛罕?”依恩質問道。

  “我支持你的決定。”

  依恩點點頭。“吉費?”

  “反對。”

  “鄧肯?”

  “反對。”

  “歐文?”

  “反對。”

  “文生?”

  老人沒有回應。“叫醒他。”葛罕命令。

  “我很清醒,只是還沒考慮完畢。”

  大家耐心地等候,過了沈默的五分鐘,大廳的緊張氣氛更增十倍。茱麗稍稍移近依恩,直到手臂碰著他。他正氣得渾身緊繃,而她想表示自己的支持。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好笑,連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卻已經準備要支持他。她不喜歡眼睜睜地看著他煩惱。她握住他的手,他沒有低頭看她一眼,只是輕輕一捏她的手指。

  既然大家都瞪著文生,她也依樣畫葫蘆,她猜想老人大概又睡著了,濃密多毛的眉毛掩住他的眼睛,頭垂得低低的,令人很難分辨他是不是在睡覺。

  他終於抬起頭來。“我支持你,依恩。”

  “三位反對,加上我們領主,三位贊同。”葛罕宣佈道。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歐文粗聲說道。

  “以前從來沒有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吉費插嘴進來說。“票數相同,勝負不分。”

  “我們稍後再決定是否結盟。”葛罕宣佈,他頓了一下,直到各個長老點頭同意,然後才轉向依恩。“孩子,你還是開始進行吧。”

  依恩隨即轉向茱麗,他突然覺得局促不安。會議的結果出乎他的想像。他以為除了葛罕之外,大家都會反對結盟,而且討論也不該佔用這麼長的時間,他本來計畫在神父抵達之前,他至少可以和茱麗獨處五分鐘,他應該只需要五分鐘的時間來說明他要她怎麼做。

  他實在憎惡周遭有觀眾圍觀的事實。天生缺乏耐性的勃迪忍不住脫口而出。“茱麗,你不回英格蘭了,現在和以後都不回去,依恩不會送你回家。”

  勃迪的語氣似乎相當愉快,她轉而注視他。“他不嗎?那麼誰送我回家?”

  “沒有人。”勃迪回答。

  依恩握住她的雙手一捏,引回地的注意力,然後作個深呼吸。即使有手下圍觀,他也要好好說出那些話,讓她一輩子記得。眼前的處境實在是該死的尷尬,他試著想一些深情的話語,偏偏又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是他決心把這件事做好。為了她,這一刻必須完美無缺。“茱麗。”他開口說道。

  “什麼事,依恩?”

  “我要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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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03:09: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你不能就這樣……留下我。”

  “不,他可以的,姑娘。”亞力興致勃勃地解釋。

  “他是族長,”葛罕提醒她。“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他是族長跟這又沒有關係,”勃迪打岔說道。“法蘭留下了瑪麗,他也不是族長。還有畢特不也留下了美根。”他聳了聳肩補充說道。

  “我留下了貝娜。”韋恩補充一句。

  “這是我們的方式,姑娘。”高威解釋道。

  “你不是隨便就把貝娜留下來的,”勃迪對他的哥哥說道,他決定要澄清這個錯誤的觀念。“你問過她父親。這是有差別的。”

  “如果她的父親找茬,我還是會把她帶走的。”韋恩爭辯著。

  茱麗不能相信她所聽見的,他們簡直像一群野人。她把她的手從依恩的手裏抽開,後退一步,遠離這瘋狂。她一不小心踩到了葛罕的腳,於是轉過身去對他道歉。

  “對不起,葛罕。我不是故意要踩到你……他不能就這樣把我留下來,是木是?”

  葛罕點點頭。“高威告訴你這是我們的方式,他說的沒錯,”他解釋道。“當然,你將不得不同意。”他的聲音裏滿是同情。依恩把這個漂亮的女人給嚇了一大跳。她似乎有點呆住了,不過她隨即會興奮不已。被選為族長的妻子無疑是最高的榮譽。是的,她高興極了,高興得說不出半句感激之辭,他這麼猜想。

  葛罕猜錯了。不消一、兩分鐘,茱麗便恢復過來了。然後她開始搖頭。如果依恩的支持者不要全部再對著她猛點一次頭,她或許還有可能控制一下她的怒氣。事實是,她想狠狠地踹他們每個人一腳。但她必須先收拾起她的火爆脾氣。她先深吸了一口氣恢復鎮靜,然後她聲音沙嘎地說道:“依恩,我可以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

  “現在真的不是閒聊的時候,姑娘,”賴神父喊道。“墨林不能再等了。”

  “墨林?”她不解地問道。

  “鄧墨林,”葛罕解釋。帶著微笑,他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他正需要神父呢。”

  茱麗轉過身去看著賴神父。“那您應該快點去,”她說道。“他快死了嗎?”

  神父搖搖頭。“他已死了,茱麗。是他的家人在等著我在他下葬前念祈禱文。天氣太熱了,你也知道。墨林不能再等下去了。”

  “是啊,他得去讓他早點入土為安,”勃迪解釋。“不過他要先見證你們的婚禮。麥家要比鄧家優先。”

  她開始顫抖。依恩覺得心臟一陣絞痛。他苦思了好幾天才得到這個結論……他不能讓茱麗走。現在他才發現,或許他應該多給她一點時間來考慮他的求婚。

  可惜天不從人願,根本就沒有什麼時間留給她去考慮所有的理由。在他跟派特談過並證實了他自己的懷疑之後,他知道他必須儘早跟茱麗結婚。他不能冒這個險,再遲或許就會有人發現她父親的事了。不,他必須現在就娶她。這是他保護她免於馬家之害的唯一的方法。

  他牽起她的手,帶領她到大廳的一角。她的腳像是有千百斤重的釘釘在原地。他必須半推半拉的才動得了她。她背靠著牆而立,他則站在她面前,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

  他抬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著他。“我要你嫁給我。”

  “依恩,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不能嫁給你。即使我想還是不可能。”

  “你想嫁給我的,”他反擊道。“你非常想嫁給我。”

  “哦,?為什麼?”

  “你信任我。”

  這句話讓她的怒氣無從發洩。在他所能給的各種理由之中,他偏偏選了這個她無法反駁的。她是真的信任他,用她一整顆心來信任他。

  “在我身邊,你有安全感。”又是一個她無法反駁的理由。“你知道我會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他溫柔地加上一句。淚水在她的眼眶裏打轉。仁慈的上帝,但願那是真的。“你愛我嗎,依恩?”

  他低下頭來吻她。“我從未如此地想要一個女人,”他回答。“你也想要我,不用否認。”

  她的肩膀垮了下來。“我沒有否認,”她喃喃說道。“但是想要跟愛是不同的兩回事。我可能不愛你。”她補充道。但她一說出這話後,她立刻便知道自己是在說謊。

  他也知道。“不,你是真的愛我。”

  一顆淚珠滾落她的臉頰。“你在灌輸我不可能的想法。”她低語。

  他溫柔地拭去那滴眼淚,雙手捧住她小巧的臉。“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嫁給我吧,茱麗,讓我來保護你。”

  現在她必須告訴他事實了。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改變這個草率又魯莽的決定。“我有一些事是你不瞭解的,”她開始坦白。“我父親……”

  他的嘴覆上她的,有效地打斷了她的自白。這是個熱情如火的長吻,當它結束後她幾乎理不清半點頭緒。但她還是想告訴他,於是他又用另一個吻來阻止她。

  “茱麗,你不必告訴我任何有關你家裏的事,”他命令道。“我不在乎你的父親是不是英格蘭國王,這件事你以後一個字也不用再提了。懂嗎?”

  “可是,依恩……”

  “你的過去並不重要,”他告訴她。他握住她的肩並加重了力道。他的聲音低沉,卻很熱烈。“往者已矣,茱麗。你即將屬於我,我即將成為你的家人。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這些話由他口中說出來是如此地動人,茱麗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必須好好想想,”她決定。“再給我幾天……”

  “天哪,”賴神父驚呼出聲。“我們不能讓墨林等那麼久,姑娘。想想這天氣。”

  “為什麼還要等?”派特大叫。

  “是啊,他已經說他要留下你,你們就趕快結婚吧!”勃迪說道。

  這時候茱麗才發現原來他們一直都在聽她跟依恩的談話。她真想大聲尖叫,然後她也真的叫了出來:“我不要被人逼著做事,”她告訴他們。稍微緩和一下語氣後她補充道:“我有很多理由不應該嫁給你們族長,所以我需要時間再多考慮。”

  “會有什麼理由呢?”葛罕問道。

  依恩轉向這位長老中的領袖。“你是贊成還是反對我們的婚事?”

  “我不是特別喜歡,不過我會支持你。吉費,你覺得怎麼樣?”

  當吉費回答時,他對茱麗皺了皺眉。“我同意了。”

  其他的幾位長老,就像骨牌一樣,在吉費之後,一個接著一個地應聲同意。

  茱麗實在受夠了。“你們怎麼能嘴裏說同意,一個個卻又像看仇人似地瞪著我?”她尖聲問道。她轉向依恩,戳了戳他的胸膛。“我不要住這裏了,我決定去找吳玲姨媽他們。你知道為什麼嗎?”她根本不給他時間回答。“他們不會當我是次等人。你有什麼話說?”她挑舋地質問道。

  “嘔,你說什麼?”依恩問道。強忍著不要對她的火冒三丈笑出聲來。這個女人被激怒的時候簡直渾身是刺。

  “他們喜歡我。”她說得結結巴巴的。

  “我們也喜歡你呀,茱麗。”亞力告訴她。

  “每個人都喜歡你。”派特點頭附加一句。

  她半秒鐘都不會相信這種鬼話。勃迪也不信,他看了派特一眼,暗示他別說得太過火。

  “不過我卻不喜歡你們這些野蠻人,”她大聲說。“我想都不敢想要住在這兒。我不會在這兒養我的孩子的……哦,上帝,依恩,我不要孩子的,記得嗎?”

  “茱麗,冷靜一下。”依恩命令道。他把她拉過來靠在他身上,緊緊地擁著她。

  “她不想要小孩?”葛罕問。他嚇壞了。“依恩,你絕不能允許這種無稽之談。你需要子嗣啊!”

  “她不能生育?”吉費驚呼。

  “她沒有這麼說。”文生咕噥著。

  “這是我的錯。”韋恩插了進來。

  “這個女人不能生育是你的錯?”吉費問道,他費力地想搞懂。“怎麼可能呢,韋恩?”

  派特爆笑出來,勃迪用手肘撞撞他要他收斂點。“她去協助過貝娜生產,”勃迪告訴吉費。“那讓她害怕,就是這個原因而已。她不是不能生育。”

  長老們鬆了口氣地悶哼幾聲。現在,除了茱麗,依恩沒有注意到任何人。他彎下身在她耳畔呢喃:“你是對的,你需要多一點時間來考慮我的求婚。你慢慢想吧。”

  他的聲音裏似乎有些什麼讓她起了疑心。她幾乎是立刻就發現到,依恩正樂不可支。“我可以考慮多久呢?”

  “今天晚上你要睡我的床。我想,或許你會願意先結婚吧。”

  她掙脫他的懷抱,瞪視著他的雙眼。他在微笑。她根本從未有過反擊的餘地,到現在她才徹底覺悟。老天!她是真的愛他,而如今她甚至想不出一個愛上他的好理由。

  他們這些人聯手把她弄得傻瓜兮兮的。“天哪,為什麼我會愛上你呢?”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把這個問題叫了出來,直到派特轟然大笑。

  “好吧,現在一切就緒。她同意了,”賴神父大聲說道,他匆忙地橫過大廳。“我們開始吧。派特。你站在依恩的右手邊,葛罕,你站在茱麗旁邊,擔任女方長輩,將她託付給依恩。以聖父之名,以聖子……”

  “我們也要當女方長輩。”吉費宣佈,他決定不要被摒除在這重要的儀式之外。

  “是啊,我們也要。”鄧肯嘀咕。

  椅子的刮地聲打斷了神父的專注。他只好等待其他的長老終於你推我擠地在茱麗身旁站好,才又重新開始。“以聖父之名……”

  “你跟我結婚只是為了想要全天候對我發號施令。”茱麗對依恩說道。

  “是有這個好處。”依恩懶洋洋地說道。

  “我還以為鄧家是你的敵人,”她繼續說道。“可是你們的神父……”

  “你以為墨林是怎麼死的?”勃迪問道。

  “哎,孩子,他的死不是你的責任,”葛罕勸誡著。“他是從懸崖上掉下去一命嗚呼的。”

  “韋恩,當他拿著一把刀衝過來時,難道你沒有推他一把嗎?”勃迪問道。

  韋恩搖搖頭。“他在我近身之前就滑下去了。”茱麗專心聽著他們的談話,但似乎沒有人打算回答她的問題,派特便自告奮勇地說:“附近地區沒有足夠的神職人員,因此賴神父便在各地來去自如。”

  “他的服務地區很大,包括與我們敵對的很多氏族,如鄧家、馬家與毛家等等。”亞力補充道。

  這麼長的敵人名單,令她訝異,她便問葛罕為什麼。一方面是想知道馬家的事,一方面也是想讓自己收拾心神,她覺得自己像在五里霧中,也像嬰兒被浸在冷水中那般發著抖。

  “亞力告訴你的才一部份而已。”葛罕告訴她。

  “你們誰都不喜歡嗎?”她難以相信地問。

  葛罕聳聳肩。

  “我們不能繼續進行嗎?”賴神父嚷道。“以聖父之名……”

  “依恩,我將邀請我的姨媽及姨父來看我,而我不要還得經過長老會議的批准。”

  “以聖子之名……”神父用更大的聲音說。

  “接下來她就要邀約翰國王來了。”鄧肯預言道。

  “我們不會准的,姑娘。”歐文咕噥道。

  “請握住彼此的手,專心於婚禮的進行。”賴神父叫嚷著,希望所有人能注意他。

  “我不會要約翰國王來這裏,”茱麗爭辯道,側身瞪著膽敢胡說的歐文。“我只要我的姨媽和姨父來,沒問題對不對?”她得扭著身子才能看到葛罕身邊的依恩。

  “再說吧。葛罕,是我要跟茱麗結婚,不是你,你可以放開她的手。茱麗,到這裏來。”

  賴神父放棄了維持秩序的努力。他繼續主持儀式,依恩立刻就同意娶茱麗為妻。

  但茱麗可就沒那麼合作了。他對這個甜美的小女人感到有些抱歉。她看起來困惑到了極點。

  “茱麗,你願意讓依恩成為你的丈夫嗎?”

  在她回答之前,她抬頭看了依恩一眼。“再說吧。”

  “這樣是不行的,姑娘。你應該說‘我願意’。”神父建議道。

  “我願意嗎?”

  依恩微笑。“我們很歡迎你的姨媽和姨父到這裏來看你。”

  她報以相同的微笑。“謝謝你。”

  “你還是得回答我的問題呀,茱麗。”賴神父提醒她。

  “他會同意永遠珍愛我、憐惜我嗎?”她問道。

  “天老爺,他剛才已經同意了!”勃迪不耐煩地大聲叫。

  “依恩,如果我要留在這兒,我就一定會試著去做一些改變。”

  “聽著,茱麗,我們喜歡一切保持原狀就好。”葛罕告訴她。

  “我不喜歡這裏的‘原狀’。”茱麗說。“依恩,在我們開始之前,我想要再一個承諾。”她衝口而出。

  “在我們開始之前?我們已經進行到一半了……”神父努力地解釋著。

  “什麼承諾?”葛罕問道。“這得讓我們長老先商量一下。”

  “用不著你們商量,”她駁斥道。“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依恩?”“什麼事,茱麗?”

  哦,老天,她愛死了他的微笑。她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暗示他靠近一點,她才好貼在他的耳畔告訴他。葛罕必須退後一步才能騰出點空間給他們。當依恩彎下身體時,其他的每一個人也都立刻跟著伸長了脖子。

  可是他們還是只有猜謎的份。不管她對他們的族長要求了什麼,一定讓他大吃一驚……如果他臉上的表情沒有騙人。每個人都豎起耳朵在聽。

  “這對你很重要嗎?”

  “是的。”

  “好吧,”他回答。“我答應你。”

  茱麗沒發覺自己一直屏息等待著,然後,她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她的眼睛淚光瑩瑩。這個男人讓她太高興了。他沒有笑她,也沒有侮辱她,他甚至沒有要她解釋。他只是問這對她是否很重要,當她的回答是肯定時,他立刻就答應了。

  “你有沒有碰巧聽到些什麼,葛罕?”亞力用大聲到讓每個人都聽得見的悄悄話問道。

  “好象是提到一瓶酒。”葛罕小聲地回答。

  “她想要一瓶酒?”吉費低吼。

  “不對,我聽到的是喝醉。”歐文宣佈。

  “她為什麼想喝醉?”文生很想知道。

  茱麗努力忍住笑。她將注意力轉回賴神父。“我們不是應該開始了嗎?”

  “這個姑娘可不是個會聽話的。”文生說。

  在茱麗與這位長老為他粗魯的批評而爭論時,賴神父說出他最後的祝福之辭。她的神智清楚得很,一定要文生道歉,才說出“我願意”。

  “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賴神父大聲地宣佈。

  嘉琳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好不容易茱麗終於打開門走了進來。

  “感謝上帝你回來了。我好擔心。茱麗,你怎麼會到現在才回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白。他們嚇著你了,是不是?”她停下來忿忿地歎了口氣。“他們不敢逼你回英格蘭的,不是嗎?”

  茱麗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他們走了。”她喃喃道。

  “誰走了?”“每個人。他們就是……走了,連依恩也是。他先吻了我,然後他也走了。我不知道每個人都上哪兒去了。”

  嘉琳從未見過她的朋友像現在這副模樣。茱麗似乎恍恍惚惚的。“你不要嚇我,茱麗。請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結婚了。”嘉琳必須坐下來。“你結婚了?”茱麗點點頭。她繼續發著呆,她的神智還停留在那個荒謬怪異的婚禮上。

  好半晌,嘉琳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來。她面對茱麗坐在桌子的另一頭,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你是嫁給依恩嗎?”

  “我想是的。”

  “什麼叫做你想是的?”

  “葛罕站在我們之間,我也有可能是嫁給他。不,我確定我嫁的是依恩。他吻了我……葛罕沒有。”

  嘉琳不知道該對這個消息作何感想。她高興極了。這是當然的,因為她的朋友將永遠也不必回英格蘭了,但是她也很生氣。首先填滿她心裏的便是忿怒的情緒。

  “為什麼要這麼匆促?根本沒有半朵鮮花,對不對?你沒能在教堂結婚了。這裏根本就沒有。該死!茱麗,你應該堅持要依恩按部就班的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匆促,”茱麗承認。“不過依恩一定是有他的道理,請你不要再為這件事煩心了。”

  “我應該在場的。”嘉琳哀叫起來。

  “是的,你應該在場的。”茱麗同意道。

  靜默持續了好幾分鐘,嘉琳才又再度開口。“我們該對這樁婚姻高興嗎?”

  茱麗聳聳肩。“大概吧。”

  嘉琳熱淚盈眶。“你的夢想本來應該會實現的。”

  茱麗當然明白好友的意思。她搖了搖頭,試著安慰嘉琳。“夢想只是小女孩之間的悄悄話而已,它們並不是真的會實現的。現在的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嘉琳,我不會再去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她的朋友不準備就這樣算了。“別忘了你是在跟誰講話。茱麗。我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瞭解你,我非常明白你跟你那女巫般的母親,和那成天醉醺醺的舅舅過得是怎樣可怕的日子。我知道那種痛苦與空虛。你的夢想早已經變成你逃離傷痛的避風港。你可以告訴我你只是想像力豐富了些,現在,你也可以假裝這些夢想對你一點也不重要,但是我心裏可是清楚得很。”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是你的夢想把你從絕望之中拯救出來的,你別裝作它們根本不算回事,我不會相信你的。”

  “嘉琳,理智一點,”茱麗氣惱地說道。“我的日子並不總是那麼可怕。而且美玲和賀伯也使我的人生平衡了不少。除此之外,當我編織那些幼稚的夢想時,我也太年輕了,我只是一廂情願地想像我要的是個什麼樣的婚禮。我的父親也會在場,記得嗎?我認為他已經死了,可是我還是幻想他會在教堂裏,站在我的身邊。我幻想我的丈夫將會非常快樂,而且喜極而泣。可是現在我問你。你能想像依恩流淚的模樣嗎?”

  嘉琳忍俊不住地微笑起來。“我也幻想過我的丈夫會感激得哭了,可是派特才沒有。他是一副撿到便宜的樣子。”

  “我再也不必見到我的母親了。”她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嘉琳點點頭。“你也永遠不必離開我了。”

  “我要你高興一點。”

  “好吧,我很高興。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我要知道每個細節。”

  在她終於敍述完畢後,嘉琳早已笑得樂不可支。茱麗頗為費力地去回想,而她也不斷在為自己對那些混亂且過於殘缺的記憶一再地道著歉。

  “我問依恩說他愛不愛我,”她告訴她的朋友。“他沒有回答。一直到婚禮結束我都還搞不清楚,然後他就吻了我。他說他想要我。我也試過告訴他我父親的事,可是他不讓我把話講完。他說那不重要,我以後也不用再提了。不過或許我應該再努力試一下的。”

  嘉琳不太淑女地從鼻孔哼了一聲。“你就別再擔心你的父親了,我們也別再提到他,沒有人會知道的。”

  茱麗點頭。“我要依恩答應我兩件事:美玲和駕伯可以來這裏看我。”

  “那麼另一件事呢?”

  “只要我在場,他就不可以喝醉。”

  嘉琳的眼睛噙著淚水。她永遠不會想對她的丈夫提出這種要求,但是她完全瞭解茱麗為什麼會如此在意這件事。“打從我來這裏,我還沒見過依恩喝醉呢。”

  “他會遵守他的諾言的,”茱麗低語,然後她歎了口氣。“我在想今天晚上我要睡在哪裡。”

  “依恩會來這兒接你的。”

  “看看我把自己弄入了什麼情況。”

  “你愛他。”

  “是的。”

  “他一定也愛你。”

  “但願如此,”茱麗說道。“他跟我結婚根本不會得到什麼好處。所以,他一定是愛我的。”

  “你會擔心今天晚上嗎?”

  “有那麼一點,你第一次的時候會不會擔心?”

  “我哭了。”

  為了某種原因,兩個女人都發現坦白這種事真是歇斯底理地好笑極了。當派特和依恩走進來時,他們兩個對嘉琳和茱麗那種狂笑的方式都不約而同地微笑著。

  派特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那麼好笑。但他的發問只是讓這兩個女人笑得更厲害。他終於放棄了。女人,他下了結論,那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依恩的目光定在茱麗身上。“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他問道。

  “我要告訴嘉琳今天發生的事。我們真的結婚了,是不是?”

  “她還以為她說不定是跟葛罕結婚了呢。”嘉琳告訴派特。

  依恩搖頭。他走向他的新娘拉著她站起身來。打從他進這屋子裏來,她還沒看他一眼,這個發現令他有些懊惱。“我們該回家了。”

  茱麗充滿了驚恐。“我還要再整理幾件東西,”她說,她的頭抬也不抬地一徑走到布曼後面。“家在哪裡?”她問道。

  “你們結婚的地方就是了。”派特告訴她。

  現在她可以垮下臉來了,沒有人會看見。她歎了口氣。她就要在那座醜陋不堪的城堡裏住下來了,她心想,不過這並不會令她煩惱。依恩也住那裏,這才是重要的。

  當茱麗收拾著她的睡衣、晨袍以及其他今天晚上用得到的必需品時,她可以聽見那兩兄弟談話的聲音。她打算明天再來整理其他的物品。

  她吃力地迭著她的睡衣,驚訝地發現她的手竟然在顫抖。

  她終於打包好,但並沒有離開她小小的庇護所。今天發生的大事終於深入了她的腦海。她坐在床沿,閉上雙眼。她是個已婚女人了。她的心突然狂亂地跳動起來,讓她幾乎無法平穩地呼吸。她知道自己正開始慌亂,她努力想冷靜下來。

  仁慈的上帝,萬一她錯了呢?這一切來得太快了。依恩是真的愛她,不是嗎?雖然他沒說,但他想要娶她,而且,除了得到一個妻子外沒有任何的附加利益。若不是愛,還會有什麼其他的動機?

  萬一她無法適應這些人呢?萬一他們永遠也不接納她呢?茱麗終於來到她的大問題。萬一,她當不成一個好妻子呢?她十分確定自己根本不懂得如何取悅男人。依恩會知道她缺乏經驗。教導她將是他的責任。但萬一她是那種教也教不會的女人呢?她不要他把她看成是個次等人,否則她寧願死。

  “茱麗?”

  他的聲音很小,她還是嚇了一大跳。他注意到了。他也注意到他的新娘看起來像是馬上要昏倒了。茱麗在害怕,他想他知道為什麼。

  “好了,我可以走了。”她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但她還是一動也不動。她的箱子放在腿上,她的手似乎死命地抓著它。依恩藏起他的笑意,他走向那張床並在她的身邊坐下。

  “那你為什麼還坐在這兒?”他問道。

  “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她沒有回答。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猛盯著放在她腿上的箱子。

  依恩沒有催她。他決定若無其事地跟她耗下去。他們就這樣並肩坐了好幾分鐘。茱麗聽見嘉琳在對她的丈夫嘮叨,她聽見她提到了“鮮花”,心想她的朋友一定是在抱怨婚禮的寒愴。

  “我今天晚上有沒有可能洗個澡?”

  “可以”

  她點點頭,“我們不是該走了嗎?”

  “你想完了?”

  “是的,謝謝你。”

  他站起身來,她也是。她把她的箱子交給他。他用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開始向門口移動。

  嘉琳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她已經決定要留他們吃飯。既然飯菜都準備好了,依恩便同意了。茱麗緊張得食不下嚥,依恩和派特卻吃得像是整整跋涉了四十天的餓鬼。

  然而,晚餐過後,他無意久留。茱麗也是。他們手牽著手一起走上城堡。裏面是陰暗的。依恩帶領她走上第二層。他的臥室位於左手邊,沿著狹窄廊道三扇門中的第一扇。

  他的臥房亮著溫暖的光線。火爐就正對著門。火焰熊熊地燃燒著,烘暖了整個房間。依恩的床鋪位在左側,占去了大半邊的牆壁。一條以他的家族代表色系為主的棉被覆蓋在床上,而在牆邊則有一個上頭放了兩根蠟燭的小五斗櫃。

  房裏頭只有一張椅子,放在靠近壁爐的地方。另外一座比床邊的那座大很多也高很多的木櫃,則放在對面的牆邊。在這個大木櫃上頭有一個精緻的、鑲著金邊的正方形盒子。

  這個房間很精簡,而且有效率,完全就跟睡在這裏的主人一樣。

  在壁爐正前方有一個大木桶,蒸氣從裏面的水裏向上冒。依恩早在她開口要求之前就細心地考慮到她的需要了。

  他把她的箱子往床上一扔。“你還需要什麼別的?”她需要不再害怕,但是她並沒有告訴他。“不用了,謝謝。”她雙手交抱站在房間中央,邊等待也邊祈禱他會走開,好讓她有點洗澡的隱私。

  他不懂她還在猶豫什麼。“你需要我幫你脫衣服嗎?”他問道。

  “不,”她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這個主意把她嚇了一大跳。“我還記得怎麼做。”她較冷靜的聲音補充一句。

  他點點頭,對她勾勾手指要她過來。她沒有猶豫,一直走到他跟前才停下來。

  他很高興她不再羞怯。他將她的頭髮攏到肩後,他的手指緩緩地在她長袍的領口處遊移,然後他握住她的鏈子。他不發一辭直到他解開她的項鏈與墜飾。

  “你還記得今天從我這裏得到的承諾嗎?”

  她點點頭。嗅,上帝,他該不是要告訴我他改變主意了吧,他會嗎?

  他看見她臉上的驚慌,他搖頭。“我從不食言,茱麗,也不會從現在開始。”他果然猜得沒錯,她眼神中的恐懼立刻煙消雲散。“我也要你給我一個承諾,”他把鏈子塞進她手裏。“我不要你戴這個東西上床。”

  這句話聽起來像個命令,他也沒有解釋他的理由。茱麗本想追問,不過她臨時改變了主意。他也沒要她解釋為何不能喝醉,因此,他有理由得到相同的禮遇。

  “我答應你。”他點點頭,看來似乎相當滿意。

  “你要我把它丟掉嗎?”

  “不必,”他回答。“把它放在那裏面,”他指了指櫃子上頭的小盒子。“這樣就沒有人會去動它了。”

  她很快地照著他的話去做。“我可以把美玲姨媽送給我的胸針也放在這裏嗎?”她問道。“我不想弄丟了。”

  他沒有回答,她轉過身去才赫然發現他已經離開房間了。她搖搖頭。她一定得跟他說,這樣不聲不響的消失實在是太無禮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在外面待多久,因此她是十萬火急地洗完她的澡。原先她不打算洗頭的,不過後來她又改變了主意。

  依恩打開門時,她正在沖洗頭髮上的玫瑰香肥皂。在他重新把房門關上時,他瞥了一眼她那金黃色的肌膚。靠在門外的牆上,他繼續等待他的新娘洗完她的頭。

  他不想讓她尷尬。不過這個女人卻足足洗了有一輩子那麼久。他走了好一段距離到水池沖洗了一番再走回來,滿心期待他的新娘已經躺在床上等他了。

  可是他又等了整整十五分鐘才進房間。茱麗正坐在壁爐正前方的地毯上,好整以暇地烘乾她的頭髮。她穿著一件保守的白色睡衣以及相配的寬鬆長袍。

  她看起來美得令人窒息。她的雙頰紅豔,頭髮泛著金黃色的光澤。好半晌,依恩倚在門上,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他的胸口發緊。她是他的妻子。是的,現在她屬於他了。一份滿足感淹沒了他,令他驚喜交加。對他而言,這似乎在冥冥之中早已註定。為什麼他要折磨自己這麼久……千辛萬苦地想遠離她?從他第一次吻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該接受這個事實。他的心早就知道他永遠不會讓另一個男人擁有她。為什麼他的理智卻等了這麼久才肯接受這個事實?

  事情真是該死的令人困惑。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大言不慚地告訴派特,天底下的女人全部一樣。現在他才明白這句狂妄至極的評論有多褻讀神明。天底下只有一個茱麗。

  依恩搖搖頭甩開這些愚蠢的念頭。他是個戰士,不應該盡想這些不著邊際的風花雪月。他轉身又回到走廊,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口哨聲在樓梯間造成了回音。之後依恩再回返他的臥室,他大跨步走到壁爐邊。靠著爐架,在距離他的新娘不到兩公尺的地方開始脫下他的靴子。

  她正想問他為什麼不把門關上,三個人匆匆忙忙地走進來。他們對他們的族長點點頭,便進入房間扛起那個大木桶,每個人都很刻意地不看向茱麗。

  依恩跟著他們走到門口,正要關上門卻有人叫他。他歎了口氣,再度離開臥室。

  他出去了將近一個小時。爐火的溫度讓茱麗昏昏欲睡,她的頭髮乾得差不多了,她站起來把梳子放回爐架上,走向床邊。依恩進來的時候她正在脫那件睡袍。

  他重重地關上門,掛上門閂,然後脫下他的蘇格蘭外衣。在那裏頭他是一絲不掛的。她以為她就要當場羞死了。她連忙撇開目光凝望著上方天花板中央的橫樑,但是已經確確實實看一眼了。難怪嘉琳在她的新婚之夜會哭。派特的構造應該跟依恩差不多,她完全能瞭解那些眼淚是怎麼來的。老天,她的眼睛已經是淚霧一片。哦,老天,她真的還沒有準備好,她還是犯了個大錯。不,不,她還沒有準備要接受這種方式的親密。她還不夠瞭解他,她永遠也不應該……

  “不會怎麼樣的,茱麗。”

  他正站在她面前。她沒有看他。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深情地探捏一下。“真的沒什麼。你信任我的,不是嗎?”

  他的聲音充滿了柔情。可是這沒什麼幫助。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想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下。但是這也沒有用。

  然後他把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擁著她。她輕輕地歎息一聲便棲息在他的胸前。不會有事的,依恩不會傷害她,他愛她。

  她向後靠了一點,望進他的雙眼。那裏面有這麼多的暖意,還有一點點的好笑。

  “不要害怕。”他告訴她,他的聲音有如撫慰的呢喃。

  “你怎麼知道我害怕?”

  他微笑。“害怕”並不是最確切的字眼,“嚇壞了”還差不多。“你臉上的表情就跟那天晚上我告訴你,貝娜要你去幫她接生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胸膛。“那時候我不想去的原因是我怕我做不來,依恩,現在這件事,我相信也不是我想做的。我知道它不會怎麼樣,但是我還是寧可不要……”

  茱麗沒有把話說完,她重新回到他的懷中,靜靜地靠著他。

  依恩很高興她能夠對他坦白,但他同時也感受到一股挫敗感。他從未帶處女上他的床,而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要讓她盡可能舒適地完成她的第一次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這需要時間、耐心,還有極佳的自製力。

  “你可不可以準確一點說出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他問道。

  她沒有回答。現在她正在發抖,而且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因為冷的緣故。“是會有一點痛,當然了,不過只要我……”“我不是怕痛。”

  她幾乎是衝口而出。他現在更是一頭霧水了。

  “那你在害怕什麼?”當他等待她的答復時,他開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背。

  “男人都會……你知道的,”她結結巴巴地說。“可是有些女人就不會,萬一我也是其中之一,那麼我就會讓你失望的。”“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真的相信我一定會,”她喃喃說道。“我想我就是那些不會的女人之一,依恩。”

  “你會的。”他以十足的權威姿態告訴她。他根本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懂,不過那對她似乎很重要,而她現在太需要他的肯定。畢竟,他是有經驗的一方,她會相信他。

  他繼續撫摸她的背。茱麗閉上眼睛讓他來撫平她的心情。他一定是全世界最體貼的男人,當他這麼溫柔地對待她時,她根本無法不愛他。

  她很快便克服了她的恐懼,雖然還是有一點緊張。她深吸了一口氣,離開了依恩的懷抱。她無法正視他,而且她知道自己的臉已經紅透了,但是她不再退卻。她緩緩地拉高她的睡衣,將它從頭頂上脫下來。不給他任何時間流覽她的身體,立刻回到他的懷中。

  他明顯地一顫。“你靠在我身上的感覺真好。”他喃喃道,聲音因為情欲而低嘎。

  對她來說,這種感覺簡直比好還要好。太美妙了,她羞怯而囁嚅地告訴他。

  他低下頭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你讓我好高興,茱麗。”

  “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啊!”她回答。

  “你什麼都不必做。”他解釋道。

  她可以聽出他聲音裏的笑意,她回應以一抹微笑。他沒有催促地,事實上,依恩是在幫她度過尷尬。他關心她的感覺,這一點已經讓她好感動。她甚至覺得自己再也沒必要臉紅了。

  但他那灼熱的堅硬如此親密地抵著她的小腹仍讓她擔心,不過依恩一點也沒有勉強她,他只是溫柔地、溫柔至極地愛撫她,直到她不再顫抖,而那份擔心不一會兒也變得似乎沒那麼重要了。

  她想要碰觸他。她鬆開環在他腰際的手,試探性地撫過他的寬肩,然後是他的背,最後來到他的腿。她的指尖所經過的皮膚滾燙得像灼熱的鐵。他身體的紋理和質地和她是如此地截然不同,她發現自己為這一切美妙的相異之處而讚歎。他的上臂肌肉有如結實的繩索般糾結著,相較之下,她的手臂顯得又纖細又柔弱。

  “你這麼強壯,依恩,而我是如此瘦弱。我很奇怪我怎麼能令你高興?”

  他大笑。“你並不瘦弱。你又柔軟又光滑,而且,你是非常、非常迷人的小東西。”

  他的讚美讓她的臉頰因喜悅而染上一抹紅暈。她的瞼摩娑著他的胸膛,他的捲髮搔著她的鼻尖,癢癢的感覺讓她禁不住一陣輕笑。她仰起頭來吻著他脖子底處的脈動。

  “我喜歡摸你。”她承認。

  她為自己的坦白感到有些驚訝。依恩則否,他早就知道她會喜歡摸他,他也喜歡。她最迷人的特質之一就只要有機智。她的臀部抬起她抵住他,他低下頭吻她,一個冗長、貪婪的吻,讓他們倆都為之呼吸困難。他的舌尖伸入她的口中,品嘗著她的甜蜜。當她模仿這激情的挑逗,用她的舌尖摩擦著他的舌頭時,一聲低沉而滿足的呻吟從他的喉嚨深處逸出。

  她靠在他身上的身體上往下溜。依恩一邊用一隻手臂扣住她以免她滑下去,一邊則彎下身去拉開床罩。她不要他停止吻她。她的手指纏繞住他頸後的頭髮,提醒他的注意。當他的反應不夠快時,她仰起頭去吻他。

  他喜歡她的大膽,他也喜歡她發出的嬌吟。依恩一把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中間。他沒有給她時間去開始不安。他的身體蓋住她的,他以一邊的膝蓋分開她的腿。他用他的手肘撐住他的重量,讓他的身體完完全全地覆蓋住她。噢,上帝,有生以來,他從未感受過這般的美好。

  她對他的反應有如排山倒海,他必須放慢他的速度,他要給她時間準備好迎接他。他需要全神貫注在他所做的事上,留心他所接觸她的每一個地方、每一種方式,直到她再也無法思考、只能夠去感受這一份喜悅。但茱麗正讓他這深思熟慮、縝密考量的計畫變得愈來愈不可能實現。她在他的身下不安地扭動著,快把他逼得發狂了。他再度吻她,一個冗長、灼熱、濕潤、讓他更加狂野的吻。他終於讓他的嘴移開她的,他低下頭品嘗她柔軟的雙峰之間芬芳的幽谷。他的手觸摸著、愛撫著、逗弄著,終於,當他片刻也不能再忍受時,他將她一邊的乳頭含入口中,開始吸吮她。

  她幾乎翻落床下。來自原始快感的顫抖傳遍全身,她覺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了更多這種甜蜜的折磨了。她抓緊他的肩膀,臣服地閉上雙眼,任自己沉溺於他所帶來的意亂情迷之中。

  依恩因需要而顫抖。他可以感覺他的自製力正在一英寸一英寸地瓦解。想要嘗遍她全身的欲望擊潰了他所有的理智。

  “依恩,不要……”

  “我要”

  她試著推開他,但下一秒鐘他的嘴已經覆上了那灼熱的女性尖端,然後是他的舌。噢,上帝,他的舌尖在摩擦她,燃燒至白熱化的喜悅幾乎令她爆發,她忘了所有的抗議。

  他這樣愛她一定會把她折磨死的。這是茱麗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她也大聲地呼喊出來,但情欲已經讓她沖昏了頭,即使她努力想抓住一點點的自製力卻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

  她的身體裏似乎四分五裂了。她叫出他的名字,他的自製力隨之消失。

  她的叫喊夾雜著驚喜與痛苦。她覺得他把她撕裂了,感覺起來就是這樣。熱情的迷霧消逝無蹤,她開始啜泣,並且要求他離開她的身體。“我不喜歡這個。”她半是啜泣地說道。

  “噓,甜心,”他輕聲說道,試著安慰她。

  他的聲音聽起來又愛又氣的,但是他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痛楚一陣陣地襲來,但是另一種感受,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陌生感受,也開始混合在疼痛之中,讓她困惑極了。

  依恩用手肘撐起身體,再度親吻她。他迫切地想給她足夠的時間來適應他,而當他看見那滑落在她臉頰上的淚水時,他覺得自己像是全世界最低等的禽獸。

  “老天,茱麗,我很抱歉。我不得不傷害你,但是我??”他眼中的憂慮比他半帶歉意的言語更教她窩心。她抬起身子撫摸他的側面。她的手是顫抖的。“我很快就不痛了,”她喃喃說著幾分鐘前他才承諾過的事。“現在不痛了。”

  他知道她沒說實話。他吻吻她的眉心,然後是她的鼻樑,最後才攫住她的唇,給她一個冗長而熱情的吻。他的手滑到他們交合的身體之間,開始愛撫著她的燃燒地帶。

  不一會兒他便點燃起她的欲火。茱麗並以一句簡單的宣言奪走了他僅存的理性。

  “我愛你,依恩。”

  依恩熱情地接管了理智與身體,將臉理在她的頸窩,咬緊牙承受這燃燒他全身的白熱化狂喜。

  在她體內的壓力變得讓她愈來愈無法忍受。正當她確信自己將會死於這份席捲她感官的緊繃壓力時,她卻也變得更迫切、更需要。

  茱麗努力想瞭解這件正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但依恩絲毫不放鬆。她突然感到一陣恐懼。那種感覺就像是她的理智正被抽離她的身體,還有她的靈魂。“依恩,我不……”

  “噓,我的愛,”他呢喃著。“抱著我就好,我會照顧你的。”

  她的理智接受了這件她的心一直都知道的事。茱麗臣服了。這是她畢生以來最神奇的經驗。她從未領會過的喜悅填滿了她。她拱起背,緊緊地攀著她的丈夫,任他帶領她走入令人心醉神迷的情欲世界。

  發出一聲男性滿足的低吼後,他癱倒在她身上。他們恣情做愛的氣息彌漫在他們四周,縈繞徘徊地提醒他們那份不久前所共用的狂喜與美妙。依恩的心已跳如擂鼓般作響,他是如此驚異於他對她完全的瘋狂。

  噢,上帝,他好滿足。

  茱麗花了更多時間才讓自己恢復過來。她似乎再也無法不撫摸他,她至少有一百個問題要問他。第一個,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問清楚她是否讓他高興了。

  她戳戳他的肩膀,引起他的注意。他以為她是在提醒他,他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太重了,他立刻翻到她身側。但她卻也一起翻了過來。

  他的雙眼緊閉。“依恩,我使你高興了嗎?”

  他勾起一抹微笑。

  但這不夠,她需要聽他親口說出來。他睜開眼睛,發現她正在他上方向下凝視著他。

  她似乎頗煩惱的。“你怎能懷疑你沒有令我高興呢?”他問道。

  他沒有給她時間來回答,他雙臂圈住她,讓她靠在他身上,他又徹徹底底地吻了她一次。

  “如果你再多讓我高興一些,你可能會害我沒命的。這樣你滿意了嗎?”

  她閉上眼睛,頭頂挨著他的下巴。是的,她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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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03:10: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那晚茱麗沒睡多少覺,依恩一直把她弄醒。他當然不是故意的,可是每次只要他一翻身,她就會立刻從睡夢中被震醒。她拚命將身子挪開他身邊,他馬上會佔據那騰出來的空間直到他盤踞了一整張床,而她則是名副其實地吊在床邊。

  在黎明前不久她才終於沉沉睡去。幾分鐘後,依恩碰到了她的手。她立刻反射性地彈跳起來,而且發出了一聲驚恐萬分的尖叫。她也嚇著了他。他抓起他的劍,迅速地跳下床要保護她,直到他發現根本就沒有半個闖入者。

  一定有什麼嚇到茱麗。她還是睡眼惺忪的,最後他終於恍然大悟,她是在怕他。在她的眼眸中有一抹狂野,當他放下劍回到她身邊時,她反射性地向後退卻。

  他不要這種拒絕。他一把握住她的纖腰,抱著她讓她躺在他身上。他把她的腿固定在他的雙腿之間,然後開始溫柔地摩擦她的背。

  她立刻在他身上放鬆了。他大聲地打了個呵欠,“剛才你做惡夢了,是不是?”

  他的聲音由於剛睡醒而顯得粗嗓。她為自己打擾了他的睡眠深感抱歉。“不,”她無比輕柔地回答。“你繼續睡吧,你需要休息。”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尖叫?”

  “我忘了。”她解釋。她用她的臉頰摩擦他溫暖的胸膛,然後閉上了雙眼。

  “你忘了你為什麼要尖叫?”

  “不!”她回答。“我是忘了我已經結婚了。當你不小心推到我的時候,我只是出於本能的反應。我一點都不習慣跟一個男人同床共枕。”

  他有些邪惡地微笑一下。“你當然不應該習慣,”他告訴她。“現在你不會害怕了,對不對?”

  “不會,當然不會了,”她喃喃說道。“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老天!她竟然說得這麼客氣。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她卻還把他當個陌生人一樣看待。茱麗覺得既尷尬又不知所措,她的結論是自己一定是太累了。”

  她根本沒想到要哭,因此那些淚水著實讓她自己都感到驚訝。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就跟個孩子沒兩樣,又愚蠢又愛鬧,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停止。

  “茱麗?”他的拇指拭去一顆滾落在她臉頰上的淚珠。“告訴我,為什麼哭?”

  “沒有半朵鮮花。依恩,教堂裏應該要有鮮花的。”

  “什麼教堂?”

  你們沒有的那種教堂。”她回答。她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楚楚可憐,不過她也知道她說的話對他根本沒有半點意義。“我累死了,”她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找了個藉口。“請不要為我擔心了。”

  “我沒有擔心。”她說那種他們沒有的教堂裏面的鮮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那甜蜜、溫暖的身軀很快就讓他心猿意馬了。但他不能再碰她,今晚不能。這對她來說太快了,她需要時間來鬆弛那因為激情而疲憊的身體。

  依恩抱著他柔順的小新娘,閉上了雙眼。派特曾經告訴過他,如果是為了他的嘉琳,即使要他走過煉獄之火,他也在所不辭,依恩還記得自己曾對這句荒謬的話大笑了多久。

  他的弟弟卸下了防備允許自己變得易感而脆弱。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整天繞著她團團轉,他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允許自己沉溺於兒女私情。噢,他是在乎茱麗,比他原先所預期的更要在乎,不過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他應該已經覺得心滿意足。

  如果他變得脆弱易感,那真是該死透頂了。當然,她說她愛他這句話讓他幾乎樂翻了。

  過了好久依恩都沒有睡著。他一直繼續在想出所有邏輯的理由,告訴自己他絕不會變成像派特那種得了戀愛病的弱者。當他終於沉入夢鄉時,他還不斷說服自己,他會把他的心和理智隔得遠遠的。結果他整晚都夢到她。

  茱麗幾乎睡掉了一整個早上。當她好不容易伸個懶腰醒來時,依恩已經離開了臥室。她覺得全身發僵,而且稍微動一下就很敏感。她發出一聲大而且頗不淑女的呻吟,然後才走下那張床。

  現在她是族長的妻子了,可是她根本沒概念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她決定先換好衣服,再到下面去找她的丈夫,問他該怎麼辦。

  她從她的小箱子中拿出一件談粉紅色的衣服以及乾淨的內衣。打點完畢後,她便將床鋪整理好,並折好依恩留在被單上的外衣。

  寬闊的廳堂空蕩蕩的,桌子正中央放著一個盛滿了蘋果的盤子。一條厚的黑麥包斜靠在盤子一側。茱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她吃了一顆蘋果。

  當葛罕開始走下樓梯時,她本來要開口叫他,臨時又閉上了嘴。這位長老並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他的神情毫無警戒。他看起來是處於極度的憂傷以及疲憊之中。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然後繼續步下臺階。茱麗的心懸在這位長者身上。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不快樂,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打擾他。

  他手上抱著一隻小木箱。當他走到一半的臺階時,他又停下來一次,這次是為了調整一下他抱著那小箱子的姿勢,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她了。

  她隨即投以一朵微笑。“日安,葛罕。”她大聲地對他說道。

  他點點頭。她覺得他的笑容是硬擠出來的。她匆忙地走到樓梯口。“要不要我幫你搬呢?”

  “不了,姑娘!”他回答。“我拿得動。勃迪和亞力在替我搬剩下的東西。還有吉費的,我們再也不會礙著你了。”

  “我不明白,”她說道。“你們沒有礙著我啊!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們要搬出城堡了,”葛罕解釋道。“既然現在依恩已經娶新娘了,吉費和我就要搬到城堡下的茅屋去住。”

  “為什麼?”

  葛罕踏完最後一級臺階,他停下腳步。“因為依恩現在已經成家了。”他耐心地解釋著。“你們是需要獨處,兩個老人在旁邊只會礙事。”

  “這麼說,你急著要離開,並不是因為你不想跟一個英格蘭女人一起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她的眼神中有著明顯的憂慮。葛罕連忙搖頭。“如果那是我的感覺,我會說出來的。”

  她相信他。她如釋重負地歎口氣,接著問道:“文生、歐文、還有鄧肯都住哪兒呢?”

  “跟他們的太太一起住。”

  他試著繞過她,她擋住他的去路了。他並不真的想走,而她也不想逼他走。問題在於,他的驕傲。她得想出個解決辦法,並且同時讓他們兩個都有臺階下。

  “你在這裏住多久了?”她不假思索地問道。想用些問題來纏住他,好讓她有時間想出一個完善的計畫。

  “到現在差不多有十年了。在我當上族長後,我就和我的安妮一起搬進來了。她是五年前去世的,六個月前,我把族長的重任移交給依恩,那時候我就該搬出去的,不過我卻賴著沒走。如果現在我再不走,就未免太不識趣了。”

  “那吉費呢?”當他再度試圖從她身旁走過時,她又問道。“他在這裏住多久了?”

  葛罕給了她一個不解的表情。“到現在三年了,”他答道。“他是在他的妻子去世後才搬進來的。榮麗,這口木箱愈來愈重了,可不可以讓一讓?”

  他再一次試圖走到門口。萊麗忙不迭地趕到他跟前。她的背抵著門,雙臂向外伸開。“我不要讓你走,葛罕。”

  她的大膽令他詫異。“為什麼?”他質問。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氣惱,不過她可不覺得他是真的在生氣。

  上帝幫助她,她連一個合邏輯的理由都想不出來。然後茱麗幾乎要笑出來了。她想,現在大概只有不合邏輯的理由才派得上用場了。

  茱麗可以感覺自己正在臉紅。“因為這樣我會傷心。”自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是的,你會害我傷心的。”她點點頭補充了一句。

  “以上帝之名,你在做什麼?”茱麗聽見勃迪從樓上往下喊。茱麗抬頭看看,但她不敢離開大門半步。她注意到,吉費站在勃迪旁邊。

  “我不要讓葛罕和吉費離開。”她大喊。

  “為什麼?”勃迪問。

  “我要留他們下來。”她大叫著回答。“依恩留下我,而我要留下他們。”

  這個牛皮吹得真是又誇張又不合理,而當依恩打開門的時候,這個牛皮馬上就被截破了。茱麗覺得背後突然一空,她的丈夫伸手接住她,葛罕也丟下木箱,上前去拉她,於是突然間發現自己好象被這兩個男人拿來拔河了。她為自己的笨拙而羞得雙額緋紅。

  “茱麗?你在做什麼?”依恩問道。

  她讓自己做了個徹徹底底的傻蛋,她不會把這告訴依恩的。不過,她相當確信他早就知道了。

  “我正在努力讓葛罕聽一個理由,”她解釋道。“他和吉費兩個想要搬出去。”

  “她不讓他們走。”勃迪大叫。

  依恩捏捏茱麗的手。“如果他們想離開,你就不應該干涉。”他告訴她。

  “你要他們搬出去?”她問道。她轉過身去抬起頭望著他,等待他的回答。他搖搖頭。

  她笑開了,然後她又再轉過去面對葛罕。“如果這樣你還要走的話,就未免太無禮了,葛罕。”

  他在微笑。依恩怔住了。“你不可以用那種語氣對長輩說話。”他命令道。

  “而我也不可以傷她的心,”葛罕點頭打斷了他的話。“如果這對你那麼重要,姑娘,我想吉費和我就留下來好了。”

  “謝謝你!”

  吉費三步並做兩步地跳下樓來。茱麗敢打賭他是大大地鬆了口氣。他努力想去瞪她,可是卻不幸地失敗了。“我們是一見面就要吵架的。”他宣佈道。

  茱麗點點頭。“是的。”她回答。

  “你不會每次在我的喉嚨被東西卡到的時候都猛敲我的背吧?”

  “不會。”

  他咕嚕了一聲。“好吧,勃迪,把我的東西放回去,我留下來了。”

  “看看你幹得好事,小子。我可不會把我的箱子撞成這副德行。”吉費又匆匆忙忙地衝上樓去。

  依恩想替葛罕提起他那口木箱。這位長老推開了他的手。“我還沒老到拿不動呢!”他清楚地說道。然後,以一種較和緩的聲調,他繼續說道:“孩子,你的新娘可不是好惹的。她把自己釘在那扇門上,一臉的倔強固執,吉費和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依恩這才終於明白了剛才發生的事。“不過我喜歡你這拿她沒辦法之後的妥協,”他回答的語氣很認真。“茱麗還需要時間來適應,我當然也會幫助她的。”

  葛罕點點頭。“吉費和我可以幫她。”

  葛罕開始登上臺階。

  茱麗站在依恩身邊,目送著葛罕上樓。她知道她的丈夫在看她,她想她真的應該給他一個解釋。她拉住他的手,轉個身抬頭看著他。“這個家對他們來說就像這個家對你一樣重要,”她說道。“我不相信他們真的想走,所以我……”

  “你怎麼樣?”當她沒繼續說下去時,他問道。

  她歎了口氣,垂下眼去盯著地板。“為了要留下他們,我讓自己當了個傻瓜。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以挽回他們驕傲的方法。”她放開他的手,試著移開一步。“他們大概會為了這件事嚼上好幾個禮拜的舌根了。”

  他在她走到這寬闊大廳的中央時攔住她。他把雙手放在她的肩上,把她轉了個身讓她面向他。“你比我善解人意多了。”他告訴她。

  “是嗎?”

  他點點頭。“我從來沒想到葛罕和吉費會是那麼想留下來。”

  “反正這裏這麼大。”

  “你今天好一點了嗎?”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思索這個問題。“昨天晚上我又沒有生病。”

  “我弄痛了你。”

  “是的。”她可以感覺她的臉正尷尬得發燙。她將她的目光移到他的下顎。“今天我覺得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想笑的衝動。每次當茱麗一覺得不好意思,她就會變得非常有禮貌。“你太客氣了。”他懶洋洋地答道。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然後低下頭。他的唇掃過她的唇瓣然後又一次。這對他是不夠的。他加深了這個吻並拉起她頂在他身上。

  她忘了羞怯,只是專注地回吻他。他終於放開她,而她則虛弱地靠在他身上。

  “茱麗,我留了一條肩巾在床上,你應該披上它的。”

  “好,依恩。”

  他又吻了她一次,因為她答應得這麼快。勃迪大叫著依恩的名字打斷了這個吻,同時他也興味十足地觀察著他們的反應。茱麗跳了起來,而依恩則是惡狠狠地瞪著他。

  “瑞裏等著要向你報告事情。”勃迪從他們的正後方大聲說道。“如果你已經虐待完你的老婆,我就叫他進來。”

  “我也要走了。”茱麗說道。

  依恩搖搖頭。“你不可以告訴我你打算要做什麼,茱麗。你應該請求我的批准。”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教小孩子。她很不高興,不過她還是收起了她的直接反應,因為勃迪還在旁邊看著。“我懂了。”她小聲地說。

  “你以為你要上哪兒去?”

  “到嘉琳家裏去收拾我其他的衣物。”

  她決定不給他時間來批准。她踮起腳尖,吻了他一下,然後迅速地走到門口。“我不會逗留太久的。”

  “是的,你不會,”依恩大聲地回答她。“你會在十分鐘之內回來,茱麗。我有幾件重要的事需要跟你說。”

  “好的,依恩。”

  依恩目送著她離去。一等到那扇門在她身後關上,勃迪便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

  “什麼事有那麼該死的好笑?”

  “剛才你告訴你老婆說她需要得到你的批准時,我可是見識到了她眼裏冒出來的火喲,依恩。”

  依恩露齒一笑。他也見識到了她的反應。這個女人體內絕對有個桀驁不馴的靈魂。

  然後瑞裏走進了大廳,讓依恩的思緒轉到更重要的事情上。他派勃迪上樓去請葛罕下來聽聽瑞裏要報告的事。

  茱麗起先是匆匆忙忙地走下山丘,後來她才放慢了腳步。今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風和日麗、暖風徐徐。地努力想讓思緒集中在周遭的美景中,而不是依恩所說不管做什麼都要得到他批准的高壓控制手段。他真的相信就近地去看一下她親愛的朋友,都應該得到他的同意?他大概真的這麼相信。

  茱麗知道要和丈夫相處融洽是她的責任。她應該順從他,而且,她的丈夫碰巧是個族長。看來她對婚姻的觀念該做一番調整了。

  她在半路上停了下來,靠在一棵巨木上思考著她的新立場。她愛依恩;她完完全全的信任他。如果她公然違抗他,那就錯了。她要很有耐心,她思忖著,直到有一天他終會發現他根本用不著每分每秒盯著她。

  或許嘉琳可以給她一、兩個建議。茱麗要讓依恩快樂,但是她不要他把她變成一個奴隸。她的朋友結婚好久了,而且她跟派特一定也遭遇過相同的問題。不知她是如何讓派特對她言聽計從的?茱麗離開那棵樹,繼續往山下走去。

  第一顆石頭打到她的背部中央,她猛地向前傾,膝蓋重重地落地。她吃了一驚,出於本能地轉過頭去看那顆石頭是打哪兒來的。

  在第二顆石頭擊中她之前的幾秒鐘,她看見了那個男孩的臉。凹凸不平的岩塊在她的左眼下方裂開成小碎石,鮮血沿著她的臉頰緩緩地流下。

  沒有時間尖叫了。第三顆石頭正中目標地打中她的頭部左側,茱麗癱倒在地上。如果還有其他的石頭被扔出來,她也沒有感覺了,太陽穴上的那一丟讓她暈得不省人事。

  當茱麗沒有立刻回城堡時,依恩變得焦躁起來。他是在聆聽瑞裏的報告,關於鄧家與麥家兩大家族結盟的可能性,但是他的心已經不在這個主題上了。瑞裏是在告訴他他早就已經知道的事,他的報告只是為了葛罕而重複一次。這位長老從來就不相信這種聯盟有存在的可能,因為以往鄧家和麥家的族長都太老,也都太安於其位而不願為對方的家族放棄半點權力。現在,聽著瑞裏娓娓道來他在會談中觀察到的細節,葛罕已經完全信服了。

  而茱麗還是沒有回來,他直覺地反應到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他告訴自己她只是一時忘了時間。她或許正坐在嘉琳的桌邊,津津有味地聊著某個話題,完全忘了有時間這回事。然而,再多的理由也緩和不了他的焦慮。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沒有說出他想中途離席的意圖。他只是站起身來開始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裡,依恩?”葛罕大聲問道。“我們現在得擬出個計畫。”

  “我不會去太久的,”依恩回答。“我去找茱麗,她早該回來的。”

  “說不定她只是忘了時間罷了。”勃迪暗示著。

  “不!”

  “那麼,她是在考驗你噢?”這位戰土問道,對這個可能性暗自微笑著。“這個女人很頑固,依恩。也許她就是不聽你的命令。”

  依恩搖頭,他強烈地否認。“她不會違抗我。”

  勃迪馬上站了起來。他對葛罕鞠了個躬後立刻匆忙趕在他的族長之後。依恩直接走那條通往他弟弟茅舍的小徑。勃迪則騎上他的馬,繞道經過樹林之間。

  是依恩先發現她的。她的身子偏向一側,安靜地躺在地上,他看得到的那半邊臉上染滿了血跡。

  他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在他靠近她的那幾秒鐘內,恐懼填滿了他。他無法思考,跳進他心裏的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失去她。現在不能,不能在她才剛剛走進他黯淡生命的時候。

  他憤怒的咆哮聲回蕩在山間。男人們奔跑著過來,身上全都佩上了劍。當這淒厲的聲音傳到派特耳朵時,他站在門口,一手攬著他的妻子,正準備進屋去。現在他一把將嘉琳推進屋去,指示她把門閂上,轉身便衝往山上。

  依恩沒有意識到他自己的吼叫。他雙膝著地跪坐在茱麗身邊,他溫柔地將她翻了個身,讓她平躺在地上。她發出一聲小小的嗚咽,而這就是他所聽過最甜美的聲音了。她沒有從他身邊被帶走,依恩開始恢復了呼吸。

  他的族人圍在他身邊,形成一個半圓。他們注視著族長緩慢地檢查茱麗身上是否有任何的骨折。

  勃迪打破了沈默。“天殺的!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為什麼還不睜開眼睛?”高威同時問道。

  派特推開人群,上前跪坐在他哥哥身旁。“她沒事吧?”

  依恩點點頭,他還不相信自己說得出話來。茱麗一側太陽穴上的腫塊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輕輕地拂開她的髮絲以便能看得清楚些。

  “我的天!”派特看見這傷痕時,喃喃說道。“她摔得這一跤差點就要了她的命。”

  “她沒有摔跤。”依恩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因忿怒而顫抖。

  派特怔住了。如果她沒有摔跤,那麼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被人打的,”勃迪說道。他單膝跪在茱麗的另一邊,用他肩巾的一角,開始輕柔地為她拭去頰上的血跡。“看看這些石頭,派特。其中有一顆還沾著血,這件事可不是意外。”

  依恩用盡了身上的每一分理性與自製,才沒讓他的怒氣爆發出來。先等茱麗清醒了再說,復仇暫時擱到一邊。他終於檢查完畢,然後他用雙臂抱起她。

  兩兄弟同時站起身來。依恩的眼光落在勃迪身上。這位戰士在他的族長眼裏看到的是寫得明明白白的憤恨。依恩不單只是要茱麗上他的床,他愛上她了。

  她被擱在他的懷抱裏。依恩開始爬上山丘,但他突然間停了下來。他回過身面對勃迪。

  “找出那個畜生。”他沒有等他的命令被接受。“派特,你回去把嘉琳找來。茱麗醒來的時候會希望有她在她身邊。”

  他聲音的振動把她震醒了。茱麗睜開眼睛,努力想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一切景物都在天旋地轉,轉得她胃部作嘔,頭昏腦漲。她重新閉上眼睛,讓依恩來呵護她。

  她一直沒再醒來,直到依恩把她放在他的大床中央。他一放下她。她便立刻想坐起,但房間馬上開始施轉。她抓住她丈夫的手臂,抓得牢牢的,直到每樣東西都重新歸位。

  她全身發痛,她的背像著火似的。葛罕急急忙忙地盛了一整碗的水走進房間,他每走一步就濺出一些。吉費跟在後面,手上拿了一大迭的亞麻方巾。

  “讓開一下,依恩,讓我看看她。”葛罕命令道。

  “這個可憐的姑娘摔了好大一跤,可不是嗎?”吉費說道。“她是不是老這麼笨手笨腳的?”

  “不,她不是。”葛罕回答。

  吉費微笑一下。依恩不肯離開他的妻子。“我會照顧她的。”他告訴葛罕。“她是我的,該死!”

  “她當然是你的。”葛罕同意道,試著安撫依恩。

  茱麗抬眼看看她的丈夫。他看起來很生氣,他的手抓得她都痛了。

  “我的傷沒什麼大礙。”她開口說道,真的希望她的判斷是正確的。“依恩,請你放開我的手臂。我的瘀青已經夠多的了。”

  他照她的要求做了。葛罕把碗放在水櫃上;吉費弄濕一塊亞麻方巾,遞給依恩。

  當他清理著她半側臉上的血跡時,他沒有對她說半句話,他極盡可能地小心。那個傷口很深,但依恩認為它並不需要縫合便可自然復原了。

  她聽到這個判斷時鬆了一大口氣。她可不會喜歡任何人,甚至是她的丈夫,要在她皮膚上穿針引線的主意。

  依恩似乎鎮靜下來了。但吉費卻在無意間又激怒了他。

  “她沒瞎真是奇跡,她的眼睛差一點就被打下來了。是啊,差一點!”

  “但是我沒有,”當茱麗看見依恩眼裏再度升起的那抹寒意時,她很快地介入。她拍拍她丈夫的臂膀。“沒事的!”她用安撫的語調告訴他。“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她試著安撫他。但依恩卻對她怒氣衝衝的。“等我在你的傷口上塗點藥膏你才會覺得好多了。把你的衣服脫掉,我要看你的背。”

  依恩對她下這道命令時,葛罕正傾上前去在她太陽穴上腫起的部份敷上一塊冰涼的濕布。“把這個壓在你的瘀青上,茱麗,它可以止痛。”

  “謝謝你,葛罕。依恩,我不會把衣服脫掉的。”

  “在她腦側這一擊說不定會要了她的命,”吉費說道。“沒錯,她沒被打死真是走運。”

  “是的,你會把衣服脫掉的。”依恩告訴她。

  “吉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惹依恩煩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過那些說不定會發生的事結果都沒有發生。我好得很,真的。”她示意他靠近些,吉費也湊了過去。“依恩,這裏還有別人。”

  他又重新找回了笑容。她真是拘謹得可愛,她對他擠眉弄眼的模樣讓他想捧腹大笑。她真的是好得很。如果她的頭部傷勢嚴重,她才不會這麼該死的不高興呢!

  “我們不是外人,”吉費告訴她。“我們住在這裏,記得嗎?”

  “是的,當然,不過……”

  “你有沒有把一樣東西看成兩樣,茱麗?”吉費問道。“你還記得路易嗎,葛罕?他自從跌了一跤以後,每樣東西在他眼裏都變成了兩樣。”

  “老天……”茱麗開始受不了了。

  “走了啦,吉費。這個小姑娘可快要惱羞成怒了,我們不走她是不會脫衣服的。”

  茱麗一直等到那扇門在兩位長者身後關上以後才轉身面對依恩。“我不敢相信你會要我在葛罕和吉費面前把衣服脫掉。現在你又在做什麼?”

  “我在幫你把衣服脫掉。”他耐著性子解釋。

  她的怒意消失了。當然,這是因為他的微笑。她情不自禁想好好欣賞他的笑容讓他變得有多英俊,然後她便再也沒時間去跟他爭辯了。他褪去她的衣衫直到只剩下那件內衣,用力地揉著她背部中央的瘀青。

  “你的背沒事,”他告訴她。“皮膚上沒有傷口。”他的手指順著她的脊椎往下滑,微笑地欣賞她因為他的觸摸而引起的陣陣輕顫。“你是如此柔軟、如此光滑。”他呢喃著,接著緩緩地彎下身吻吻她的肩。“嘉琳大概已經在樓下等著要見你了,我會叫派特帶她上來。”

  “依恩,我現在已經完全清醒了,我不需要……”

  “不要跟我辯。”他緊繃的下顎和他的語調都在告訴她,和他對抗只是白費力氣。

  幾分鐘後嘉琳來了。她凶巴巴地瞪著門外的派特,因為他剛剛抱她上樓來的時候,竟然大聲地抱怨她增加了不少體重。

  吉費和葛罕都來服侍她用餐。茱麗並不習慣這麼嬌生慣養。不過,她倒是不介意享受這種成為大家焦點所在的樂趣。然後是貝娜上來看她怎麼樣了,接著依恩也回來了,茱麗已經被這些一整天來陪她的人弄得筋疲力盡。

  他把每個人都支開了。茱麗半是感激地發出一些抗議,幾分鐘後她便沉沉睡去。

  在黎明前的幾分鐘她醒來了。依恩俯臥地睡著。她盡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響地離開床鋪。她的一隻腳先跨出床沿。

  “你的頭還會痛嗎?”

  她回過頭來看他。依恩撐起一隻手肘,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他的眼睛半睜,頭髮零亂,看起來是十足的粗獷俊美。

  她回到床上,推他躺下,由上面俯視他。她吻吻他濃眉微蹩的前額,再細細地啃咬他的耳朵。

  他沒心情跟她調情。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他的手臂攫住她,他的唇捕捉住她的,索求一個真正的吻。

  她的反應令他狂野。這個吻變得灼熱、潮濕、激情。他的舌伸入她甜蜜的口中,和她的舌交纏,當他終於結束這個充滿情欲的挑逗後,她全身乏力地倒在他的胸膛上。

  “甜心,回答我,你的頭還會痛嗎?”

  憂慮還在他的聲音裏,而她的頭是還有那麼一點點痛,但她不要他停止吻她。“接吻真的會讓我覺得舒服一點。”她喃喃說道。

  他微笑了。她的話當然是很荒謬,不過它還是讓他高興。他側起身來用鼻尖磨蹭著她的頸背。“它讓我覺得全身發熱。”他告訴她。

  她發出一聲喜悅的歎息。

  “你想要我嗎,茱麗?”

  她不知道她應該表現出羞澀或是大膽。當丈夫的是喜歡妻子含羞帶怯還是主動積極呢?她決定不去擔心這個問題了。她已經表現過她的大膽,而依恩似乎也不怎麼在意。

  “我有一點點想要你。”

  這就夠了。他放開她,站直身子,然後一把拉起她站在他身邊。他輕輕地抬起她的臉,讓她可以看著他,然後說道:“我要讓你像我要你一樣的渴望我。”

  “渴望?依恩,你現在已經想要我了嗎?”

  她不明白。老天,她真的純潔得像張白紙。只要她肯好好地看他一眼,她就一點也不會懷疑他對她的欲望了。可是,她就是不肯看。她的羞怯局限了她的行動。他決定要做給她看。他抓住她的手,將它放在他欲望的中心,她的反應像是被火燙到。她以雷鳴般的速度抽回她的手,她的臉脹得通紅。依恩歎了一口氣,他溫柔的小妻子當真還沒準備好丟開她的羞怯,他不想堅持了。

  他是個有耐性的男人,他可以等。他吻吻她的頭頂,幫她脫下她的睡衣。她始終垂著頭,直到他把她拉回懷中。

  然後他開始履行這項幫她趕走羞怯的甜美責任。當他撫摸著她的肩、她的臂,以及她的背時,她並沒有照他預料的方式來反應。但當他開始溫柔地愛撫她甜蜜的臀部時,她發出一聲小小的喜悅呻吟,無需任何言詞,他知道這裏便是她的敏感帶了。

  她終於開始用她的指尖來探索他的身體。她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才撫遍地的上半身。依恩咬緊牙期待著她更深入的撫觸。等待的痛苦是值得的。

  他的反應令她更加大膽。他的喉嚨發出低沉的呻吟,他的手捏緊了她的肩。她親吻他的胸膛並試著往下移,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出半點贅肉。

  依恩放任她對他為所欲為,直到她來到他的鼠蹊部。他倏地把她拉上來並親吻她紅潤的嘴。這是一個冗長、猛烈且熱情的吻。然而,她要的不只是這樣:“依恩、我想要……”

  “不。”他的聲音嘶啞,他無法控制。

  “我要!”她呢喃。

  “茱麗,你不懂。”他的聲音粗嘎。

  她的雙眼因情欲而沸騰。這個發現震撼了他。難道她只是碰他就能夠讓她接近高潮嗎?但她沒有給他時間去懷疑。

  “我知道這次換我了,”她喃喃說道。她踮起腳尖吻吻他要他安靜。在他能夠掌握主控權之前她的舌已經探入他的口中。“讓我來。”她懇求道。

  她如願以償了。

  他再也承受不了這甜蜜的折磨了。他完全記不得他們是怎麼上了那張床的。大概是他把她丟上去的吧。他已經完完全全的失控了。然而,在他挺身向前讓她徹底屬於他之前,他仍遲疑了一下。“甜心!”

  他在徵求她的同意,這個念頭迅速地貫穿她澎湃的情欲,淚水盈滿了她的雙眼。親愛的上帝,她多麼愛這個男人啊。“噢,是的。”她低喊出來。

  上帝,他愛死了她的味道。他用力地吸進她淡淡的女性芬芳,想著他剛才一定上了天堂。他覺得他的心臟好象快裂開了,不過他認為如果真是如此他也不在乎了。一現在,他已經滿足到不想管任何事了。

  茱麗也還沒有完全恢復。這個發現大大地滿足了他的驕傲。他喜歡自己有能力讓她拋開所有的矜持與自製,而且是如此徹底。他親吻她的喉嚨凹處,在那裏她的脈動是如此地狂野劇烈,他微笑地觀察她的呼吸在他的愛撫下變得紊亂而不規則。

  “我愛你,依恩。”

  這是一句多麼簡單而又多麼坦然的宣告。他的憂慮還來不及主宰他,就被它奪走了。

  依恩在她的耳畔打了個呵欠,然後他撐起手肘抬起身來吻她。但當他看見那不整齊的傷口以及她眼睛四周的浮腫時,他忘了他原先的意圖。

  茱麗的微笑在他開始皺眉時消失了。“怎麼了,依恩?我沒有令你高興嗎?”

  “當然有,”他回答。“只是你差點失去一隻眼睛。”

  “噢,老天,你的口氣跟吉費一樣。”她批評道。

  她試著挑逗他讓他不再皺眉,可是沒有用。“你真是該死的幸運,茱麗。你差點……”

  她用手捂住他的嘴。“你也讓我很高興呢。”她低喃地道。

  他沒有上當。“你跌倒的時候,有沒有碰巧看到一個男人或是一個女人站在附近?”

  茱麗把他的問題想了好半晌。決定不說出她看到的那個小男孩。那孩子太小了,他不能就這樣被拖到他的族長面前來。他會嚇壞的,更別說那會帶給他的家庭多大的羞愧與恥辱了。不,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而且,她相信她可以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好。她會先找到那個小壞蛋,當然了,當她找到之後,她會跟他好好的、不厭其煩的長談一番。如果他沒有表現出適當悔意,她或許才會去要求依恩的協助。或許她會威脅他說要去把依恩給找來。不過這是下下之策。如果這個男孩事實上已經不小……她很難相信他會超過七歲……那麼,她會把他拖到賴神父面前,要他為他自己犯下的罪惡懺悔。

  “茱麗?”依恩問道,推推她要她給他一個回答。

  “沒有,依恩。我沒有看見什麼男人或女人站在附近。”

  他點點頭。他也不怎麼相信她會看到任何人,事實上他甚至懷疑她在遭到攻擊時究竟有沒有知覺。第一顆石頭或許就把她打昏了,而她的心靈又是如此的單純,無法想像任何陰險的可能性。

  他彎下身吻吻她才下床。“黎明已過,我得去視察一些工作。”他說道。

  “我有沒有工作?”她邊拉高被單邊問道。

  “你當然有了,”他回答。“茱麗,為什麼在我面前你要把身體遮起來?”

  她開始臉紅,他則哈哈大笑。她踢開被單,然後站起身來面對他。

  “你讓我忘了我的責任。”

  她不在乎,她喜歡她的吻能夠讓他分神。她走回床鋪,坐在床沿,好看著他換衣服。對她來說,似乎他每多穿上一件衣物,他就變得愈來愈像這個家族的首領,愈來愈不像她所熟悉的、溫柔的愛人。在他加上腰帶上的金屬扣環之後,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族長了,而且對待她的方式也像她不過是他的一項所有物而已。

  她的工作,他解釋道,就是去指揮僕人各盡其職。在這座城堡中沒有一位專職的廚師,因此族裏的女人會輪流來替他們煮飯。如果她想接下這個重任也可以。

  她要負責城堡內務的維持。既然葛罕和吉費都要繼續住下來,那麼她理所當然也得照料他們的生活起居。

  茱麗並不擔心。打從她小時候,她就在岱克舅舅的大莊園裏有過指揮僕人的經驗。她並不預期會有什麼她應付不了的問題。

  依恩似乎有點擔心。她還這麼年輕,卻有這麼多重責大任要落在她的肩上。他對她說明一番,並命令她如果她需要更多的幫助一定要來找他。

  她並沒有因為他對她的能力缺乏信心而覺得受到了侮辱。他根本不可能會知道她有這個能力。她會用行動向他證明,她也具備了當一位族長妻子的條件,她能夠挑起這些責任的。只有到了那個時候,他才會停止他的擔心。

  她迫不及待要趕快開始。“我要下樓去,馬上就可以開始工作了。”她宣佈道。

  他搖頭。“你的傷勢還沒有復原,你必須休息。”

  在她還來不及跟他爭辯之前,他便將她拉起來,吻吻她的額頭,然後大跨步走向門口。

  “穿上我的披肩,老婆。”

  她忘了自己的赤裸,急忙地奔向他。“我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可不可以請你將全部的婦孺集合起來?我希望你把我介紹給他們認識。”

  “為什麼?”

  她沒有說明。“好不好?”

  他歎了口氣。“你打算要什麼時候?”

  “今天下午應該夠快了。”

  “我將會召集我全部的戰士,告訴他們我們結婚的消息,然後他們就會告訴他們的妻子,如果你真的確定……”

  “噢,我真的確定。”

  “好吧。”他讓了一步。

  她終於讓他離開臥室。她沒有急著穿上衣服。依恩的做愛已經讓她筋疲力盡,她回到床上,裹著被單躺在他睡過的那一側床上,這樣她才能感覺更貼近他,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她的小想持續了三個小時。她還不想離開她的臥室,直到午後時分。浪費時間讓她頗有罪惡感,但並沒有讓她變得匆忙。她穿上同一件白色內衣,因為她還沒有到嘉琳家把她的衣物拿回來。她試著被上依恩的肩巾,結果卻弄得一團糟,最後只好去找一位長老幫忙。

  吉費來幫她的忙,並護送她走下樓梯。

  依恩和葛罕在大廳裏等著。當他們看見她時,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然後勃迪漫不經心地晃進大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對著他嫣然一笑。

  他對她鞠了個躬。“他們都在等你,依恩。”他大聲說道。

  依恩拉住她的手,向門口走去。“依恩,你信任我,對不對?”她問道。

  她的問題讓他停下腳步。“是的,”他回答。“為什麼你現在要問這個,茱麗?”

  “因為現在有一個特別的狀況,而我想在我動手處理之前,先確定你信任我的程度足以讓你不會插手干預。”

  “今天晚上我們再好好討論一下。”他告訴她。

  “噢,到那個時候應該已經擺平了。”

  他為她推開門,跟著她走出去。她開始步下臺階。他用他的手臂圈住她的肩頭阻止她繼續往下走,並且把她拉上來靠在他身邊。

  然後他開始對人群說話。多得讓她不知從何數起的婦女,帶著她們的孩子站在前面,整個庭院都被占滿了,山丘都被人頭給遮住了。

  茱麗幾乎沒去聽她的丈夫對人群說了些什麼。要在這麼一大群人中找出一個小男孩,她覺得有些心灰意冷,不過她決心要試試看。她的確找出了嘉琳,而且欣喜地留意到貝娜就站在她的旁邊。

  依恩停了下來。“你繼續說。”她輕聲說道。

  他俯下身。“我說完了。”

  “依恩,拜託,我還沒有找到他。還有你不要那樣看我,他們會以為你認為我瘋了。”

  “我真的是認為你瘋了。”他含糊地說道。

  她用手肘撞撞他,要他合作。於是他又開始說話了。

  茱麗幾乎要放棄,她的目光被一位助產婦吸引住了;她叫做海倫,她想起來。這個助產婦看起來沒精打□的,而且好象受了驚嚇。茱麗的注意力在這位婦人身上停留得久些,她思忖著為什麼這個結婚的消息會讓她如此明顯地不安。當她注視她的時候,海倫半轉過身,住下看,往她身後看。然後,茱麗看見了那個男孩。他正努力想躲到他母親的裙擺之後。

  她又撞撞依恩。“你可以停了。”

  依恩照著她的話做。他的族人花了整整一分鐘才恍然大悟他已經說完了,然後他們開始歡呼,原本站在城堡兩側的士兵都走上前來祝賀他們的族長。

  “這是我所聽過你最長的一次演說了。”有一個人開口說道。

  “這是你們‘唯一一次’聽過他的演說。”派特打岔道。

  茱麗根本沒心情去留意那些男人,她要在他的母親把他帶走之前捉住那個男孩。

  “恕我失陪一下。”她請求。

  在依恩能同意之前,她已經一溜煙跑開了。當她經過嘉琳身旁時,她對她招招手,繼續匆忙地穿過人群。幾位年輕的婦人攔住她,對她表示了她們的祝賀。她們似乎都是真心誠意的,因此她以邀請她們來城堡作客作為回應。

  海倫已經拉住了她兒子的手。茱麗愈靠近她,她臉上的神情便益發驚恐。

  兒子顯然已經對母親坦承過他的罪行了。茱麗繼續走上前,直到她來到這位助產婦身邊。“午安,海倫。”她開口道。

  “我們正要去告訴族長,”她衝口而出。“可是卻先有一道命令,要我們來集合。而我……”

  她的聲音破碎成啜泣。有幾個婦女在一旁看著,茱麗不想讓她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海倫,”她柔聲地說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的兒子討論一下。我可不可以借他幾分鐘?”

  海倫已經是淚眼汪汪。“安祖和我正要去告訴族長……”

  茱麗搖搖頭打斷了她。“這是你兒子和我之間的事,”她堅持道。“永遠也不必把你們的族長扯進來。我的丈夫很忙,海倫。而且,如果你希望去報告族長的這件事是跟丟一些石頭有關,那麼我想應該是我們三個人知道就可以了。”

  海倫終於明白了。她重重地鬆了一大口氣,她的樣子看起來似乎隨時可能會昏倒。她警覺地點點頭。“我要留在這兒等嗎?”

  “你何不回家去呢?只要我和安祖把話談完,我會馬上送他回去的。”

  海倫眨掉眼眶中的淚水。“謝謝你。”她喃喃說道。

  依恩沒有讓他的注意力離開他的妻子。他很好奇她到底在跟海倫說些什麼。海倫看起來很煩惱,但茱麗的臉是背對著他的,所以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很煩惱。

  勃迪和派特試著要引起他的注意。當他正準備面對這兩位戰士時,茱麗卻又吸引住他的目光。他注視她走到海倫身後並拉住她的兒子。這個小男孩一點都不合作。茱麗並沒有灰心。她硬把他拉出來,然後轉過身去走下斜坡,把那個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拖在她身後。

  “茱麗要上哪兒去?”勃迪問道。

  依恩回答的速度還不夠快,勃迪已先說話:“我是不是該跟著她?在那個罪犯找到之前,茱麗不應該單獨在外,不安全。”

  一直等到他的朋友問出這個問題,依恩才領悟事情的真相。

  “我哥哥照顧得了他自己的老婆,勃迪。你用不著替他窮緊張。”派特告訴他。

  依恩終於轉向他的弟弟和朋友。“沒有必要去跟在茱麗後面,我知道丟石頭的人是誰了。茱麗很安全。”

  “是哪個混蛋幹的?”勃迪質問道。

  “海倫的兒子。”

  兩位戰士都愣住了。“可是她現在又跟他在一起。”勃迪說。

  依恩點點頭。“她一定又看見他。你沒看見她是怎麼把他揪出來的嗎?噢,她其實清楚得很。她現在八成在給他苦頭吃了。”

  依恩說對了。茱麗是給了這個男孩苦頭吃。但說教並沒有持續多久。安祖是這麼的懊悔,還有這麼的怕她,結果反而是她在安慰他。他才剛滿七歲,長得也算高大,但終究還只是個孩子。

  他現在正趴在茱麗的肩上大哭,乞求她的寬恕。他不是故意要傷害她的。不,他的動機只是想把她嚇回英格蘭去而已。

  茱麗正準備請他也原諒她沒離開蘇格蘭高地,這時候這個小男孩泣不成聲地說出他的理由。“你害我母親哭。”

  茱麗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害海倫哭,而安祖又說不出個適當的理由。她決定要去找海倫談談,把這個問題弄清楚。

  她坐在一塊低矮的大石頭上,抱著這個哭泣的男孩。她很高興他是有心悔改。既然他已經對他的母親認過錯,她告訴他,她認為他不必再拿這件事去麻煩他的族長了。

  “你父親對你這種行為有什麼感想?”茱麗問道。

  “父親去年夏天就死了,”安祖告訴她。“現在是我在照顧母親。”

  茱麗很心疼這個小男孩。“安祖,你已經答應我,你不會再做這種頑皮的事了,我相信你會說到做到的。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

  “可是我必須告訴族長我很抱歉。”

  她認為這個孩子很有骨氣,也很有勇氣。“你會擔心要跟族長說話嗎?”

  安祖點點頭。

  “要不要我替你告訴他?”她問道。

  他把他的小臉埋進茱麗的肩膀。“你願意現在就告訴他嗎?”他小聲地問道。

  “好啊,”她同意。“我們現在就走,然後……”

  “他已經來了。”安祖聲音顫抖地喃喃說道。

  茱麗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她那定定地站在她身後的丈夫。他背靠著一棵樹,雙臂交迭在胸前。

  難怪安祖拼命想要躲到她的披肩下麵。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顫抖,她決定不拖延他這恐懼的考驗。她把他從她身上拉開,逼他站起來。然後她握住他的手,帶著他走向依恩。

  安祖的頭垂得低低的。依恩對這個男孩來說一定像個巨人。茱麗昂起頭對她的丈夫微笑,然後她捏捏安祖的手。“族長正在等著聽你要告訴他的話呢!”她引導他。

  安祖偷偷地抬起頭來瞄了一眼。他快嚇死了,臉上的咖啡色雀斑幾乎變成白色的,他的棕色眼睛裏盛滿了快裝不下的淚水。

  “是我丟的石頭,”安祖衝口而出。“我不是故意要傷害您的夫人,我只是想嚇嚇她,這樣她就會回去了,然後我母親就不會再哭了。”在說完他的話之後,他的頭愈垂愈低,下巴都貼到胸口上了。“我很抱歉。”他含含糊糊地補充一句。

  好半晌依恩都沒說半句話。茱麗受不了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孩子受到這樣的待遇。她準備要挺身而出,為這個孩子的行為辯護一番,但依恩這時卻抬起了手,並對她搖了搖頭。

  他不要她插手。他慢慢地離開那棵他一直靠著的樹,又對茱麗搖了搖頭。

  他站在安祖正前方。“你不要對著你的腳說抱歉,”他命令道。“你要對我說抱歉。”

  茱麗無法苟同她丈夫的命令。受傷的人是她,而安祖已經跟她道過歉了。為什麼他還得對他的族長說抱歉呢?然而,她不認為現在是跟依恩爭論的好時候,他說不定會以為她是想故意動搖他的權威。

  安祖再度抬起頭來看他的族長。他抓緊了茱麗的手。難道依恩看不出來這個小男子有多麼害怕嗎?

  “我很抱歉害您的夫人受了傷。”

  依恩點點頭。他的雙手交叉握在身後,向下望著安□好一會兒。茱麗認為他是故意在拖延給他的折磨。

  “你跟我一起走走。”他命令。“茱麗,你在這裏等我。”

  他沒有給她半秒鐘來爭論,只是一徑向山下走去。安祖放開她的手,奔跑著跟在他的族長身後。

  他們離開了好長一段時間。當他們終於回來時,依恩還是把他的雙手交握在背後、安祖走在他旁邊。當茱麗看見這個小孩是怎麼模仿他的族長時,她忍不住微笑起來。他的手也是交握在背後,而他擺出的那副架子就跟依恩一樣的自大。他一路上吱吱喳喳個不停,而依恩每隔一會兒就點個頭。

  安祖的樣子像是有一個千百斤重的擔子剛剛從他的肩上卸下似的。依恩遣他回去,一直等到他離開耳聞的範圍之後才說:“我問過你是否看到什麼人,茱麗。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沒有給我一個適切的答案?”

  “事實上你問我的是,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站在附近,”她提醒他。“我沒有騙你啊。我看到的是一個小孩,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你不要用這種似是而非的邏輯來敷衍我。”他駁斥道。“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現在我要知道的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歎了口氣。“因為這是那個孩子和我之間的事,我不覺得需要麻煩你。”

  “我是你的丈夫,”他提醒地。“你不覺得需要麻煩到我是什麼意思?”

  “依恩,我確定我可以把它處理得很好。”

  “但那並不是你可以選擇的,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也包括照顧我的問題嗎?”

  “當然。”

  “那我不就跟一個三歲小孩沒兩樣。看在上帝的份上說句老實話。我不相信我會多喜歡嫁人。當我住在英格蘭的時候,可比現在自由多了。”

  他歎了一口氣。她在說氣話,而且她表現得像是她剛剛才覺悟到她生命中不可改變的命運……當一個女人。“茱麗沒有一個人是能夠完全自由的。”

  “你就可以。”

  他搖頭。“身為一個族長,我所受的限制要比我手下的任何一位戰士都來得多。我的一言一行都必須對長老們負責。在這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地位,同時也必須負擔起相對的責任。老婆,我不喜歡聽你對我說你不喜歡嫁給我這種話。”

  “我不是說我不喜歡嫁給你,丈夫。我是說我不是很喜歡嫁人,拘束太多了。這兩句話是有差別的。”

  他臉上的表情顯示了他並不同意。他將她拉進懷中親吻她。“你會喜歡嫁給我的,茱麗,這是命令。”

  這種命令真是太荒謬了。她掙脫他,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睛。她相信他不會是認真的,而且她一定會在他的眼神中看見他的調侃。

  然而依恩並沒有在開玩笑。老天,他看起來很煩惱,而且有些無助。這項發現讓她非常驚訝,而且非常、非常的高興。她重新投入他的懷裏。“我愛你,”她呢喃道。“我當然喜歡嫁給你了。”

  他擁緊了她。“那麼,你也會喜歡把你的問題交給我來解決。”他宣佈。

  “有時候吧,”她說道,拒絕對他表示全面的贊同。“有時候我也會自己解決的。”

  “茱麗……”

  她打斷他。“嘉琳告訴我,你對派特來說,不又像是一個大哥,反而更像是一位父親。你是跟著他解決所有問題長大的,對不對?”

  “或許吧,那是我們還很年輕的時候。”他承認。“現在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所以一旦有問題發生,我們會一塊商量解決之道。我依賴他就像他依賴我一樣多。告訴我,我弟弟跟我們現在討論的事有什麼關係?你喜歡我照顧你的,不是嗎?”

  “是的,當然是。”她回答。“我只是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負擔。我希望和你一起分擔我的問題,而不是把它們丟給你。你明白嗎?我希望屬於你,在你心裏有重要性,重要到你願意讓我分擔你的煩惱。你難道不能學著用你對待派特的體諒方式來對待我嗎?”

  依恩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我必須考慮一下。”他終於回答。

  她靠在他身上,不讓他看見她的微笑。“我要求的只有這樣了。”

  “我在努力開放心胸,接受新的觀念,茱麗。”

  “是的,你當然是。”

  她吻吻他的下巴。他彎下身來,攫住她的唇給了她一個冗長的吻。他不想停止接觸她,但他終於還是強迫自己抽身而退。

  茱麗看見安祖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當依恩對他大叫時,他並沒有轉身。“你準備好了嗎,安祖?”

  “是的,族長。”他也大叫地回答。

  “你怎麼知道他站在那兒?”

  “我聽見了。”

  “我沒聽見。”

  他微笑。“你不需要聽見。”他解釋道。

  他的話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他的聲音聽起來傲慢極了。

  “你要帶他去哪裡?”她輕聲地問道,不讓那個男孩聽見。

  “到馬廄去,”依恩回答。“他要去幫馬廄總管的忙。”

  “這是個懲罰嗎?依恩,你不覺得……”

  “我們今天晚上再討論。”他打斷她的話。

  她點點頭。她很高興他沒有只是命令她少管閒事,她覺得有一股想笑出來的衝動。“就聽你的。”她告訴他。

  “我希望你回城堡去。”

  她點點頭。她對她的丈夫行了一個禮之後便開始走上山丘。

  “今天下午你就好好休息。”他在她身後喊著。

  “是的,依恩。”

  “我是說真的,茱麗。”

  然後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等她的反駁。因為她竟然沒有頂嘴,他以為她又不打算服從了。她忍住笑,她的丈夫開始瞭解她了。

  她的確遵守了她的諾言。她先是跟嘉琳愉快地小聚了一下,然後是派特堅持要他的妻子一定得下山回他們的茅屋去午睡,於是茱麗也上樓回到她的房間。她的心思全集中在那個愈來愈近的憂慮上……嘉琳的生產。她相信她最後一定能想出個辦法的。茱麗並不認為她的知識足以讓她知道一旦難產應該怎麼辦,但是海倫一定有足夠的經驗應付的,不是嗎?

  安祖的母親現在對她的態度應該已經軟化了,而且,如果她的策略運用得宜,或許她可以得到這個助產婦的合作而不必找上艾妮了。

  嘉琳勢必會大吃一驚。但茱麗會說服她,海倫將是個幫手,而不是個阻礙。

  她祈禱著這會是真的,然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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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03:10: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她連著睡了一整晚。當她醒來時,依恩已經離開臥室了。茱麗想起她必須趕快開始一天的工作。她看見她的小帆布袋被隨意地扔在角落,她猜想是依恩把它從嘉琳家裏帶回來的。

  在她把她的衣物放進小木櫃並將臥室整理了一番後,她走下樓去。

  吉費和鄧肯一起坐在桌邊,吃著早餐。當她進入房間時兩位長老都準備站起身來,但她揮揮手示意他們坐下。

  “你不和我們一起吃,姑娘?”吉費問道。

  “我拿個蘋果就好,謝謝你。我有個重要的差事要做。”

  “你穿上我們的披肩看起來還真好看。”鄧肯啼啼咕咕地說道。他是皺緊眉頭說出他的恭維的,仿佛稱讚她對他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

  她沒有笑,只是牽動了一下嘴角。鄧肯跟吉費其實非常相像。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有沒有看見葛罕?”她問道。“他也許有什麼事要交代我做,我想在我開始一天的工作之前先把要做的事給安排好。”

  “葛罕跟派特以及一些其他的人打獵去了,”吉費說明。“他應該趕得回來吃午飯,他們一大早就出去了。”

  “依恩也跟他們一起嗎?”

  鄧肯回答了她的問題。“他和他的戰士們朝著相反的方向去和毛家說幾句話。他們不讓我們越過西邊的邊界。”

  她沒有漏掉他聲音裏的遲疑。“我不相信他們只是‘說幾句話’而已,鄧肯。我們跟毛家也有仇嗎?”

  這位長老點點頭。“你不必擔心,只是有點意見不合而已。毛氏家族的族長太愚蠢了,我們實在不屑跟他們大動干戈。不會有人流血的。”

  “你的丈夫要到入夜之後才會回來。”鄧肯補充道。

  “謝謝你告訴我。”茱麗回答。她屈膝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匆忙地離開大廳。

  茱麗下了一半的山才突然想到她根本不知道海倫住在哪裡。她不打算向嘉琳問路。她的朋友一定會馬上要她解釋,她為什麼要去找那位助產婦。

  她朝向貝娜的茅屋走去。她記得艾妮曾在那可怕的審問中自誇地說她和海倫住的地方近的足以聽見對方在生產時所發出的尖叫,茱麗相信貝娜能夠指引她的方向。

  她看到賴神父正沿著山坡走來,她對他揮揮手並很快地走向他。

  “你們安葬墨林了嗎?”她問道。

  他微微一笑。“是的,”他回答。“現在我是來為貝娜的兒子祈願賜福的。”

  “你總是這麼來去匆匆嗎,神父?”

  “的確是的,”他答道。他用雙手握住茱麗的手說道:“你看起來有著新婚的喜悅。依恩對你一定很好,不是嗎?”

  “是的,神父,”她回答。“今晚你願意賞光一起吃個便飯嗎?”

  “非常樂意。”他答道。“現在你是否有時間跟我一起去跟貝娜問聲好呢?”

  “當然了,”她回答。“不過,我想先跟一位助產婦談一下。”她解釋著。“你會不會碰巧知道海倫住哪兒呢?”

  神父點點頭。他甚至還好心地送茱麗到那兒去。他替她敲門。當海倫看見神父和族長的妻子一起站在她的門前時,她似乎被嚇壞了,一隻手護在胸口上。

  茱麗看見了她的神色有多不安,她立刻試著想安撫她。

  “日安,海倫,”她開口道。“賴神父真好心,是他帶我到你家來的。他正要去給貝娜的兒子祈願降福,”她補充道。“而我是有件私人的事想跟你談談,如果你有空的話。如果不行,我可以晚點兒再來。”

  海倫從門口向後退開一步,親切地邀請她的客人進屋。

  剛烤好的麵包香味彌漫在空氣中。賴神父揮揮手示意茱麗先進去,然後他才跟在她的身後。

  這間小小的茅屋幾乎纖塵不染。木質地板擦拭得潔淨光亮,仿佛射得出光來。

  茱麗在桌邊坐了下來,但神父卻走向壁爐,彎下身去拿那個懸掛在爐火上金屬架的鐵質茶壺。“這裏面是什麼呢?”他問道。

  “燉羊肉。”海倫回答,她的聲音很輕。她的兩手緊緊地抓著那條圍裙,抓得連指關節都泛白了。

  “可以嘗嘗味道了吧?”賴神父問道。

  他的暗示一點也不含蓄。喂飽神父的念頭讓海倫放心了不少。她領著他來到桌邊,給了他一大碗的羊肉。茱麗驚異於神父的好胃口。他瘦得像根竹竿,吃的份量卻足足有兩個大人那麼多。

  當海倫伺候著神父時,她臉上不安的神情大多消逝無蹤。茱麗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她似乎正陶醉於神父頻頻給她的讚美之中。在茱麗吃過兩片沾了厚厚一層果醬的黑麵包後,她自己也忍不住讚美了幾句。

  然而,海倫一直沒有坐下來。賴神父吃完了他的食物之後,他對這位助產婦道了聲謝,感激她的慷慨好客,然後便離開往貝娜家去了。茱麗留了下來。她等待著,直到那扇門在神父身後關上,然後她請海倫也坐下來。

  “我要再跟你道一次謝。”海倫開口說道。

  茱麗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是為了要聽你的道歉才來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安祖也學乖了一次。”

  “自從他的父親過世,這孩子就粘我粘得很緊。他認為他必須從早到晚守在我身邊來保護我。”

  “也許是他心裏在擔心你也許也會死,留下他一個孤零零的。”茱麗暗示道。

  海倫點點頭。“現在只剩我們母子倆相依為命,也難為他了。”

  “他有沒有叔父或堂表兄弟可以……”

  當她看見海倫搖著頭時,茱麗打住了她的問題。“我們是真的很孤單,茱麗夫人。”

  “不,你們不是,”茱麗辯駁道。“你們是這個家族的一部份。你的兒子長大會成為麥家的一位戰士。如果沒有任何叔父或堂表兄弟能夠指導安祖,那麼應該讓依恩知道。海倫,你可知道讓一個孩子相信他自己是很重要的。”她停下來,在她繼續補充之前投給這位助產婦一抹微笑。“這對一個女人來說也很重要,對不對?”

  “是的,你說得對,”海倫同意。“打從我住在這兒以來,日子就一直不好過。我娘家姓莫,我有六個姊妹以及兩個兄弟。”她邊點頭邊說道。“不用說,以前我總是找得到人可以傾吐心事,也總有時間來互相串串門子。但到這兒之後就不一樣了。女人們從早忙到晚,就連星期天也不例外。不過,儘管如此,我覺得我還是羡慕她們。至少她們還有丈夫可以照顧。”

  在茱麗的鼓勵下,海倫繼續說了將近一個多鐘頭的話,關於她的生活。她很晚婚,而且她對她的丈夫哈洛,有著深深的感激,她感激他解救了她成為老處女的命運。因此她用她醒著的每分每秒來努力做一個賢妻良母,她承認,在他去世之後,她的確也享受到了不必每天擦地板的輕鬆,但那份枯燥很快就使她受不了。她笑著坦誠說她現在到處擦擦抹抹的樣子就跟她丈夫去世之前一樣地勤快。

  當海倫承認說她很懷念那段為她的丈夫準備精緻料理的時光時,茱麗非常驚訝。她熱愛創造新的食譜,而且她敢說她至少知道一百種調理羊肉的方法。

  “那麼你喜歡當一個助產婦嗎?”茱麗問道。

  “不喜歡。”她的回答迅速而直接。“在我來到這裏之前,我已經至少幫忙過二十次的生產,”她解釋道。“而且我想,在哈洛死後,我的專長就能夠得到發揮了,我不會再接生了。在和貝娜敵對之前,我決定我寧可找另一個工作……”她沒有說完。

  “海倫,你是否相信一個女人必須經歷可怕的痛苦才能夠取悅她的上帝?”

  “教堂裏說……”

  “我是在問你自己相信什麼。”茱麗插嘴說道。

  “所有的生產都會有些痛苦,”海倫回答。“但是我無法相信上帝會為了夏娃犯下的罪而懲罰每一個女人。”

  在她低聲地說了實話之後,她的神情是不安的。茱麗忙不迭地安撫的恐懼。“我也相信上帝要比教堂告訴我們的要來得仁慈多了。我試著不去質疑我們領導者的智慧,但有時候我真的不得不對某些令人困惑的律法搖頭。”

  “你說得對,”海倫同意。“但我們對這些命令卻是無能為力,除非我們想被逐出教會。”她附加說道。

  “我有點偏離我的正題了,”茱麗接著說道。“我是想跟你談談我的朋友嘉琳,同時想請你幫忙的。”

  “你希望我做什麼呢?”

  茱麗說明了一番。“我知道你剛剛才告訴我,你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替任何人接生了,海倫,可是我已經沒有人可以請了,而我又很替我的朋友擔心。一旦她發生了難產,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辦。”

  海倫無法拒絕她的請求,在她如此善良地對待安祖之後更不可能。

  “嘉琳很怕你,”茱麗解釋。“我們得讓她相信你並不是那麼殘酷無情的,我們也別讓風聲走漏了,我不想讓艾妮插手。”

  “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插手的,”海倫說道。“她一定會。”她點點頭加了一句。“即使你跟她談也沒有用,艾妮很固執。同時她又對你懷恨在心,因為你搶了她女兒的丈夫。”

  茱麗搖頭。“依恩不會跟西莉結婚的,”她篤定地說。“而且嘉琳告訴我,他也從來沒有對她表示過特別的好感。”

  海倫聳聳肩。“艾妮到處在散播謠言,”她悄聲說道。“她說他是為了維護你的名節才跟你結婚的。”

  茱麗睜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她說依恩跟我……跟我……”

  她實在說不下去。海倫點點頭。“是的,她是這麼說的。她還暗示說你已經懷了孩子。上帝保佑她,可別讓族長聽見了她惡毒的誹謗。”

  “我希望他不要聽見,”茱麗回答。“不然他會擔心的。”

  海倫同意。然後茱麗本想離開了,但海倫卻在這時告訴她,她是她三個多月以來第一個能談心的女伴,於是茱麗立刻又坐了下來。

  在茱麗起身離開之前,她們又聊了一個小時。

  “我很喜歡我們的談話,海倫。”她說。“今天晚上我會去找嘉琳,而明天如果你願意去看看她,那就再好不過了。我相信我們倆一起一定可以去除她的憂慮。”

  茱麗就快踏出門檻了,卻又突然停下腳步。她轉回身面對海倫。“你知道族裏的婦女全都要輪流煮飯給依恩和住在城堡裏的長老吃嗎?”

  “是的,”海倫回答。“一直都是這樣。我本來自願要去幫忙,可是不久哈洛就病倒了,因此我抽不出時間過去。”

  “這對婦女們來說,是不是一項不太愉快的工作呢?”

  “噢,是的,”她回答。“尤其是在冬天那幾個月。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這樣一來,實在是會把人給累死。”

  “但是你喜歡烹任。”茱麗提醒她。

  “是的。”

  “你從哪兒得到食物來烹任呢?”

  “戰士們會供給我一些,”她解釋。“而有一些是族裏的女人們剩下給我的。”

  茱麗蹩起眉頭。海倫剛剛解釋的,她聽起來像是一種施捨。“我不懂得烹任。”茱麗說道。

  “你是族長的妻子,你不需要懂。”

  “安祖需要從一位元男性身上得到指導,他也需要得到女性的教導,不是嗎?”

  “是的,他是。”海倫同意,但她不懂茱麗為什麼要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

  “而你又喜歡烹任。對了,這就是答案。就這麼說定了,海倫,當然了,除非你不願意。”茱麗急急忙忙地說了一串。“我不是在請求,也不是在下命令,如果你決定拒絕我的提議,我也能瞭解的。”

  “什麼提議,我的夫人?”

  “當管家,”茱麗解釋。“你可以指揮女僕以及負責烹任。我會找來所有你需要的助手,當然了,不過你是總負責人。我認為這個計畫不錯。你和安祖一天三餐都在城堡裏吃,這樣他會有很多機會跟吉費和葛罕相處,當然,還有依恩。長老們需要有人服侍,而我覺得你似乎也有需要好好服侍安祖以外的人。”

  “你會幫我嗎?”

  “你還不瞭解,”茱麗反駁道。“是我們需要你而不是你需要我們。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把城堡當做你的家的。如果你住在那裏,日子或許就不會這麼難過了。我不會催促你立刻決定。我們得先讓安祖習慣這項把他的母親整天留在城堡裏的安排,然後再討論搬家的事。食物間後面有一間很大的房間,裏頭還有一扇很棒的窗戶。”

  茱麗猛然發覺她似乎是在自說自話,於是她立刻打住。“你會考慮這個提議嗎?”

  “如果能夠接下這項工作,那將會是我的榮幸。”海倫脫口而出。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完美地定案了,茱麗興高采烈地離開小屋。她覺得仿佛是剛剛做了一項重大的改變,一項正面的改變,將會對海倫和她的兒子,以及她自己的家都帶來很大的好處。

  在晚餐的時候,她說明了她做的這項要求。她預料大概會有一些小小的抱怨。

  “我想這會是個好的改變,”葛罕宣佈道。“我們再也不必忍受莉莉煮的飯了。老天!天知道我現在有多痛恨星期三。”

  “海倫是個好廚師嗎?”吉費問道。

  “她是個罕見的烹任專家,”茱麗回答。她轉向葛罕。“提到了改變,我還有一件事要做,但是我需要你的合作……還有依恩的。”

  葛罕皺皺眉頭。“是與長老有關的事嗎?”

  “不,”她回答。她轉回她的丈夫。“我相信你會認為這只是個小小的改變,不值得動用到長老們的注意。”

  “你指的到底是什麼改變?”吉費問道。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要星期天。”

  派特走進大廳時正好分秒不差地聽見茱麗衝口說出她的請求。“你一定能給她的,依恩?”他大聲說道。

  “這姑娘說她想要星期天是什麼意思?”吉費對葛罕問道。

  “我不相信我們聽對了她說的,”葛罕回答。“她不可能會說……”

  吉費打斷葛罕的話。“如果這姑娘肯學著像我們一樣說點有組織的話,也就不會沒人聽得懂她在說什麼了。”

  然後鄧肯昂首闊步地走進大廳,文生和歐文跟在他的後面。茱麗向依恩湊近了些。“你們今天晚上要開會嗎?”

  他點點頭。“不過,在你解釋那個古怪的星期天要求之前,我們是不會開始的。”他說道。

  她搖頭。他揚起一邊眉毛。她又湊得更近,直到她已經貼在她椅子的邊緣。“我不想在全部的長老面前討論這件事。”她壓低聲音告訴他。

  “有何不可?”他問道。他伸出手去為她將一絕髮絲拂到肩後。

  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因為這是一件你必須先同意支持我的私事。”她解釋。

  “可是剛才葛罕和吉費也在……”

  “他們是我們這個家庭的一部份,依恩。這件私事當然也必須跟他們討論。”

  “你聽見了嗎,葛罕?”吉費大叫。“她稱我們是一個家庭呢!”

  茱麗轉向這位長老,為他故意偷聽她的悄悄話而使了一個不悅的眼色。他對她咧嘴一笑作為回答。

  她又轉向依恩。“如果你願意撥出幾分鐘,我會很願意到我們的臥室解釋給你聽的。”

  依恩很想大笑,但他不敢,那會使他的妻子那脆弱的感情再度受到傷害。她看起來已經非常煩惱,一種罕見的煩惱。然而在她的臉頰上卻有兩朵紅霞。難道她想討論的這件事會造成某種尷尬嗎?他歎了口氣。他很清楚,如果他帶她上樓去討論這個問題的話,他們一定不會有時間來談話的。他會帶她上床,當他在他的妻子身上得到莫大的滿足之後,他一定會把樓下的會忘得一乾二淨。但既然是他叫長老們再度聚會一次來討論聯盟的可能性,他不能丟下他們。

  長老們各自在桌邊找了位置坐下。一位茱麗以前從未見過的年輕戰士帶了一壺酒過來,一一斟滿每位長老的高腳杯。當這個隨從拿起依恩的高腳杯時,依恩揮揮手示意他放下。茱麗發現自己一直屏住的氣息,在她的丈夫拒絕了這杯酒時才鬆下來。

  歐文注意到了依恩的拒絕。“怎麼了?你應該為你的結婚乾一杯,孩子,”他宣佈道。“這是我們和你……已婚的你……開的第一次會議,給我們一些忠告吧。”

  “他為什麼要給你們忠告?”

  茱麗渾然不覺她正把她的想法大聲地衝口而出。等她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她當然成了大家目光焦點之所在。長老們全部對她瞪大了眼睛,仿佛他們剛剛才發現她是個瘋子。

  “這算哪門子的問題?”歐文問道。

  “他是族長,”文生提醒她。“給我們忠告是他的責任。”

  “你們這裏真是本末倒置。”茱麗點了個頭批評道。

  “解釋一下你的意思,姑娘。”葛罕暗示道。

  她但願自己沒有打開這個話題。噢,上帝,她多麼痛恨每個人都這樣盯著她瞧。她可以感覺她的臉正紅得發燙。她抓緊了依恩的手,然後說道:“你們的族長還年輕,而且他也沒有你們的智慧。就我而言,我認為,你們是長老,應該是由你們來給他忠告。”

  “我們這裏向來都是這種習慣。”吉費反駁道。

  其他的長老也都點頭表示贊同。茱麗注意到那個隨從,在歐文的催促下走上前去,現在他正把那深紅色的酒斟滿了依恩的高腳杯。她強迫自己別因為看見她的丈夫喝了一、兩杯酒而反應過度。

  “吉費,請別因為我問這個問題而認為我無禮,”她開始說道。“但是我很懷疑,如果你已經變得那麼食古不化,那麼你根本就不能考慮做任何改變,即使那些改變是對整個族裏都有好處的。”

  這是個大膽的問題,茱麗很擔心他會作何反應。吉費搓搓他的下巴想著她說的話,然後他聳聳肩。

  “我正跟一個英格蘭女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這位長老開口道。“而我認為這算是個改變沒錯。由此可見我並沒有那麼食古不化,茱麗。”

  她很高興聽他這麼說,依恩猜想,因為她緊抓著他的手放鬆了一些。

  “現在讓我們大家喝一杯吧,然後族長的妻子就可以告訴我們要星期天的理由了。”葛罕宣佈道。

  “你聽見了嗎,歐文?這位姑娘想要星期天呢!”吉費用大聲的悄悄話告訴他的朋友。

  “她不可能想要的,她可能嗎?”文生問道。“你不能把一天據為己有,它是屬於每一個人的。”

  這個討論會開始變得有些失控。依恩努力別讓自己笑出來,茱麗則努力別讓自己被惹火了。

  “注意,注意。”葛罕衝口而出以得到每個人的目光。他站起來,對空舉起了他的高腳杯,對著新娘和新郎,一口氣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每一個人,包括依恩在內,也喝乾了他們的杯中物。那位隨從迅速地上前,再為每個人的高腳杯斟滿了酒。

  她將椅子一英寸一英寸往後挪,遠離餐桌。這是個下意識的習慣,好幾年前養成的,但她卻是一點兒也未曾察覺自己所做的事。

  依恩注意到了這怪異的舉動,也注意到他每多喝一口酒,茱麗就往後退開一些。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葛罕身上。這位長老中的首領現在正在正式地歡迎茱麗成為族裏的一分子。

  然後,嘉琳挽著亞力強壯的手臂,也走進了大廳。派特看著他妻子的表情似乎是既驚訝又惱怒。

  她先發制人地擋住了她丈夫的責駡。“我想呼吸點新鮮空氣,也想看看我親愛的朋友。她也住在這裏,派特,所以你大可不必再皺你的眉了。亞力只是不想讓我跌倒。”

  “我本來想讓她騎我的馬,可是……”

  “他不知道該怎麼扶我上去。”嘉琳解釋。她拍拍她的肚子,並抬起頭對她的丈夫微笑著。

  “過來一起坐吧,”茱麗大聲說道。“葛罕剛剛才乾杯歡迎我加入這個家呢。”

  她的朋友點點頭。她抬頭看看亞力。“看吧?我就跟你說這裏不會在開會的,不然茱麗就不會在這兒了。”

  “為什麼我不會在這兒呢?”茱麗問道。

  嘉琳走到餐桌的另一邊,在她的丈夫身邊坐下,並且握住了他的手,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停止對她皺眉頭。當她對茱麗微笑時,她的手卻捏著她的丈夫。

  嘉琳羞怯的請求葛罕再重複一次賀詞,讓她也能聽到。這位長老愉快地答應了她。於是每個人又立刻喝乾了一滿杯的酒。

  茱麗又再度將她的椅子向後移了一些。她可以感覺在她腹部中那正在成形的糾結。依恩曾經對她承諾過絕不在她的面前喝醉,但是,萬一他一不小心多喝了一些呢?他會不會變得像她的岱克舅舅一樣凶,一樣亂發脾氣?

  她努力把她的恐慌放在一邊。吉費正在質問她。“告訴我們,你為什麼想要星期天?”他命令她回答。

  “老天,你縮在角落裏幹什麼?”葛罕突然注意到她離他們大夥兒有多遠。

  “她溜到那兒去了。”歐文解釋道。

  茱麗可以感覺自己在瞼紅。她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站起身來。“星期天應該是休息的日子,”她宣佈。“教堂裏是這麼說的。在英格蘭,我們都遵守這個法則。”

  “我們也是,”葛罕說道。“我們也休息,不是嗎,吉費?”

  “是啊,我們是。”他的朋友同意。

  “所有的男人都休息。”嘉琳說出了這一句。她的目光定在茱麗身上。“這就是你的重點,對不對?”

  茱麗點點頭。“我注意到婦女們從來就沒有一天可以休息,”她解釋。“對她們來說,星期天就跟其他的日子沒兩樣。”

  “你是想批評我們的女人嗎?”鄧肯問道。

  “不,”茱麗回答。“我是在批評男人。”

  依恩向後靠在椅背上微笑著。茱麗曾警告他,她要做一些改變,他猜想這就是其中之一了。該死!他就是那個暗示她可以把她不喜歡的事物做一些改變的人。他回憶著他們曾在婚禮儀式當中說過的話。是的,他是做過這種暗示沒錯。

  “你要我們命令女人們不准在星期天工作?”葛罕問道。

  “不,當然不是了。如果你們這麼命令,這又會變成另一種負擔了。”

  “你認為我們是在虐待我們的女人嗎?”鄧肯問。

  茱麗再度搖頭。“噢,不,”她說。“你們都是好戰士,能夠把你們的妻子養得很好,你們珍惜她們也保護她們。同樣的,她們也把你們的家庭料理得舒舒服服,而且照顧你們的生活起居。”

  “婚姻就是這麼一回事啊!”葛罕說道。

  “那麼,她是對婚姻有一些疑問?才有的這些想法嗎?”

  吉費搖頭。“都是因為那些石頭,它們把她的腦袋敲壞了,”他下了結論。“有一顆還差點把她的眼睛給打下來。”

  茱麗覺得挫敗得想尖叫出來。當然,她沒有,而且她試著想再一次用邏輯來讓這些男人瞭解。她的注意力轉向依恩。“婦女們什麼時候有時間消遣呢?”她問。“你們族裏的人從來不參加慶典集會的活動,不是嗎?你們看過任何女人帶著她們的午餐到戶外享受陽光,彼此之間閒話家常嗎?我沒看過。”她點個頭結束。

  接下來她轉向葛罕。“有沒有哪一個女人擁有她自己的馬呢?你有沒有看過她們任何人騎在馬上出去玩狩獵遊戲?”她沒有給他時間回答。“我只是要請求你們考慮一下,將星期天作為消遣或其他類似的日子。我想說的就是這樣。”

  茱麗坐回地的椅子上。她決定現在把她的嘴巴給閉上。在開始重新討論之前,她會給他們時間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我們重視族裏的每一個人。”吉費宣佈道。

  “我想我們該開會了,”鄧肯插嘴說道。“如果女人們可以離開。”

  茱麗再度從她的椅子上彈起來。“女人不算這個族的一部份,如果她們算,她們應該被允許提出她們的問題在長老會上討論。”

  “聽著,茱麗,你說的不是實話,”歐文反駁。“不過幾個月前,我們才允許了嘉琳加入我們的會議。”

  “是的,他們是這麼做了,”嘉琳同意。“他們是說服我不要把你找來。”

  “現在,讓我們再乾一杯,先把這個問題擱在一邊吧!”文生提議。“依恩,你最好勸勸你的女人少去想那些不合邏輯的念頭。如果我們讓她這麼任性胡為,她會叫我們都被我們的老婆牽著鼻子走的。”

  茱麗的肩膀垮了下來,她再也別想得到長老們的任何支持了。

  然後依恩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在對文生搖頭。“我不會跟我的妻子吵架的,”他宣佈。“因為我支持她告訴你們的事。”

  茱麗好高興他會這麼說,她好想奔向他。他拿起了他的高腳杯,慢慢地喝著酒,她的椅子又往後退。

  “你說什麼,依恩?”葛罕問。

  “茱麗是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來到我們這裏的,”依恩解釋。“我們的生活方式對她也是全新的,而她也能夠看到那些向來被我們所忽略的事物……或者經年累月之後她也能毫無疑問他全盤接受。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非得堅持我們的女人在星期天不准休息。”

  長老們點點頭。葛罕要他的族長說得更明確些。“你是不是建議我們下令叫女人們這一天全部放假休息?”

  “不,”依恩回答。“就像茱麗剛才所說的,一道命令只會變成一種負擔。我們只是在建議,葛罕,還有鼓勵。你看得出這其中的不同嗎?”

  葛罕微笑。他轉向茱麗。“現在你明白他為什麼會是族長了嗎?他給了我們好的忠告,茱麗。”

  她心裏還是覺得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不過她已經為她的丈夫替她做的辯解高興得不想再爭論什麼了。

  “現在,或許你也該明白我為什麼會嫁給他了,”她答道。“我是死也不會嫁給一個蠻不講理的男人的。”

  “她又把她自己和她的椅子藏到後面去了,”吉費用大聲的耳語說道。“我一點也不懂她到底在幹什麼。”

  “茱麗,”依恩大叫。“我下令叫勃迪和高威在外頭等到會議開始。你願意現在出去叫他們進來嗎?”

  這是個奇怪的要求,因為他的隨從事實上就站在他的身邊。這個年輕戰士的表情看來像是他想去替他跑這項差事,但當他才正想開口提供他的協助時,依恩舉起了他的手。

  “我很樂意出去叫他們進來。”她說。依恩用委婉的措詞說出他的命令,讓她非常高興,她幾乎微笑得合不攏嘴。

  依恩注視著她的離去。當那扇門一在她的身後關上時,他立刻轉向嘉琳。“我是隨便派個差事給茱麗的,”他壓低聲音解釋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嘉琳回答,試著別去擔心她大伯臉上愁眉深鎖的神情。

  依恩指了指茱麗那張放在角落裏的椅子,然後問道:“為什麼?”

  他是在問她茱麗為什麼離開了桌面。“因為酒。”她輕聲地答道。

  他搖頭,他還是不懂。嘉琳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每次都會這樣,打從她還很小的時候……她已經學會了保護自己。以前我父親也被她這樣的舉動逼得快受不了,後來他終於決定再也不在茱麗面前碰半滴酒。我懷疑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可以對她生氣。”

  “我只是想瞭解,”依恩反駁道。“我不會因為這樣就生氣的。”他承諾道。“現在,告訴我,為什麼我每喝一口酒,她就把她的椅子往後挪一些。這樣做她又學到什麼?”

  “茱麗把她自己往後挪是為了……”依恩耐心地等待著。嘉琳無法承受他的逼視,她將她的目光轉到桌面上。“……讓人打不到她。”

  依恩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他向後靠在椅背上,思索著嘉琳的解釋。

  無言的靜寂持續了好半晌,然後依恩問道;“她有過躲不開的時候嗎?”

  “噢,是的,”嘉琳回答。“很多、很多次。”

  當然,其他的長老們也聽見了每一個字。吉費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葛罕則搖著頭。

  “她為什麼會以為你要打她?”歐文問道。

  直到這一刻,依恩才恍然明白他有多痛恨這種缺乏隱私的生活。“這是我們家的私事。”他大聲說道。

  他想要在這個討論變得更深入前結束它。然而,嘉琳沒意會到他的暗示,她轉向歐文並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並不以為依恩會打她,”她解釋道。“她若認為他會傷害她,就不會嫁給他了。”

  “那麼為什麼……”歐文開始追問。

  “如果茱麗希望你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她會自己告訴你的。”依恩說道,他的聲音堅定而果決。他站起來。“這個會明天再開。”他宣佈道。

  他沒有留時間給任何人爭辯,直接轉身走出了大廳。

  茱麗站在庭院的中央。當她聽見身後的門關上,立刻轉過身,努力對她的丈夫擠出一絲笑容。

  “他們還沒有來,依恩,”她叫道。“只要他們一到,我一定會馬上叫他們進去的。”

  他步下臺階,開始朝著她走去。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她注意到了她的丈夫似乎並沒有喝醉,他也沒有滿臉凶相。可是她算過了,他整整喝了滿滿三大杯的酒……難道他只是小啖幾口嗎?她不能確定。他看起來似乎沒醉。可是,她不想冒這個險,她又向後退了一步。

  他停了下來,她也是。“茱麗?”

  “什麼事?”

  “我十五歲的時候,有一回喝的爛醉。我對那件事的印象清楚得像是昨天才剛發生。”

  她睜大了雙眼。他又向她靠近一步。“那是一次痛苦的教訓,”他邊說邊又向她前進一步。“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第二天的感受。”

  “那很難受?”

  他大笑。“難受得快死了。”他告訴她。現在他離她只有幾英尺的距離,如果他伸出手去,一定抓得到她。但他沒有這麼做,他要她自己走向他。他把他的手別在身後,定定地凝視著她。“葛罕灌了我一大桶的啤酒,第二天他也照顧了我一整天。他給我上了很重要的一課,可惜我那時候太年輕自負,因此沒能體會到。”

  她的好奇心淩駕了她的憂慮。當他又向著她前進一步時,她沒有再後退了。“這一課是什麼?”她問。

  “一位戰士如果在美酒之前卸除武裝,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笨蛋。酒精會使人變得脆弱無助,而且對別人造成威脅。”

  她點著頭同意。“事實就是如此,”她說。“有些人甚至會做一些他們隔天根本想不起來的事。他們可能傷害到別人,自己卻渾然不知。因此別人就得無時無刻保持警戒來防範他們的攻擊,醉漢都是不可信任的。”

  她如此無心機地說出的話令他心痛。他小心地讓他的神情保持鎮靜。“是誰給你上了這一課的?”他用溫和、安撫的語氣問她。

  “岱克舅舅,”她回答。當她解釋著他受的傷以及他如何用酒精來痲痹他的痛苦時,她的手不住地摩擦著她的上臂。她的回憶令她顫抖。“經過一段時間之後,酒精讓他的神智變得昏亂無比,然後他就變得完全不可信任了。”

  “你信任我嗎?”

  “噢,是的。”

  “那麼就到我身邊來。”

  他對她展開雙臂。她只猶豫了一下下,便快速地迎向他。他的手臂圈住她,牢牢地將她擁在懷中。“我答應過你,我絕不會喝醉的,茱麗,而你竟認為我會打破這承諾,這對我真是一大侮辱。”

  “我絕沒有要侮辱你的意思,”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喃喃說道。“我知道你絕不會故意打破你的承諾。可是一定會有些時候,就像今天晚上,你必須跟其他的人一起喝酒,而且有時候慶典上也會要你……”

  “不管理由是什麼都不重要。”他打斷她。他的下巴在她的頭頂摩擦著,他愛死了她絲般的秀髮觸著他皮膚的感覺。他深深吸進一口她那清淡的女性芬芳,發現他自己正因這份喜悅而微笑著。

  “丈夫,你快錯過重要的會議了。”她輕聲說道。

  “是的。”他同意。他放開她,等著她抬起頭來看他,當她這麼做時,他低下頭去親吻她甜蜜的嘴。

  他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回到屋內。然而,他並沒有走向大廳,而是開始步上臺階,拉著他的妻子在他身後。

  “我們要上哪兒去?”她小小聲地問他。

  “去我們的臥室。”

  “可是你的會……”

  “我們先開我們自己的會。”

  她不明白。他打開臥室的門,對他的妻子眨眨眼,然後輕輕地推推她催促她進去。

  “這個會的目的是什麼?”

  他關上門,掛上門閂,然後他的目光落在茱麗身上。“滿足。”他答道。“脫掉你的衣服,我再跟你解釋細節的部份。”

  她悠地緋紅的雙須告訴他,她已經明白他的詭計了。她開始大笑,那銀鈴般豐富的聲音讓他的心跳加速。他背靠在門上,靜靜地看著她戰勝她的羞怯。

  他甚至碰都沒碰到她,但他卻已經感覺到那不可思議的滿足了。在她走進他的生命之前,他從不明白自己過的是一種怎樣暗鬱而冰冷的生活。就像是從他有生以來,他就一直活在一團充滿了責任與負擔的迷霧中,從來沒讓他自己有時間想一想他到底錯過了些什麼。

  茱麗徹底地改變了他的生命。當然,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能找到這麼多的喜悅。現在,他會花時間去做一些沒什麼意義的事,像是去捉弄她,只是為了看看她那永遠新鮮的反應。他也喜歡碰她。噢,老天,他多喜歡她柔軟的身軀貼在他身上的感覺。喜歡她對一些幾乎無關緊要的事都會臉紅的樣子,喜歡她羞答答地試著想去命令他的方式。

  她對他來說是一團可喜的混亂。他知道,為族裏的女人懇求對她來說一點兒都不容易,然而她卻沒有讓她自己的羞澀阻撓她站出來,擁護她們的權利,爭取更好的待遇。

  茱麗具有堅強的意志,以及勇氣,但她的心卻又敏感到了極點。而他愛上她了。

  上帝助他,他心想著。她已經擄獲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該大笑還是大吼。茱麗停下了她脫衣服的艱巨工作,抬起頭來看著他。她現在只穿著那件白色的寬鬆內衣,正用手取下脖子上那條墜著她父親戒指的項鏈,就在此時她看到了依恩陰鬱的表情。

  “有什麼不對嗎?”她問。

  “我告訴過你不要戴那個戒指。”他提醒她。

  “你是告訴我不要戴著它上床,”她反駁道。“我也從來沒那麼做啊,不是嗎?”

  他的眉頭糾結了。“為什麼你要在白天戴它?你跟它有什麼特別密不可分的關係嗎?”

  “沒有。”

  “那麼你該死的戴著它做什麼?”

  她不懂為什麼他會對她這麼生氣。“因為珍妮和蓓姬現在都會進來打掃我們的臥室,我不想讓她們任何人發現這個戒指而對它有所懷疑。”她輕輕地聳一聳肩。“這個戒指已經變得很討人厭了,我真的相信我總有一天會把它丟掉。”

  或許現在就是告訴他這個戒指屬於誰的最佳時機了,她也該告訴他為什麼她會如此擔心會有人認出這個特殊的標誌並猜到那是屬於馬家族長的東西。

  她把項鏈以及戒指放回小盒並且蓋上了蓋子。然後她轉過身來面對他。現在她會告訴他的。

  他還不曾告訴她他愛她,他暗自想著。還不是時候,無論如何,他要等到他真的明白這項宣告同時也會保證他們會有未來的時候才告訴她。

  “你記得嗎,就在我們結婚之前,你告訴過我,你一點都不在乎我的身世背景?”

  他點點頭。“我記得。”他答道。

  “你會說到做到嗎?”

  “我從來不說我做不到的事。”

  “你不必對我吼。”她喃喃道。她開始絞著自己的雙手。如果依恩愛她,那麼她即將告訴他的真相就不會毀了這份愛……不是嗎?

  “你愛我嗎?”

  他離開靠著的那扇門,他臉上的憤怒炙熱得快燃燒起來了。“不准你命令我,茱麗。”

  這道命令使她吃了一驚。“我當然不可以。”她同意。“我只是在問……”

  “我不會變成一個繞指柔的,你最好現在立刻瞭解這一點。”

  “我瞭解,”她回答。“我沒有想要改變你什麼。”

  她的話並沒有緩和他的怒氣。“我絕不軟弱,而我也不會變得軟弱。”

  他們的對話變得十分怪異。依恩似乎被激怒了。在她的心裏,她確信他是愛她的,然而他對這個簡單問題的反應卻令她百思不解,她開始擔心了。

  她注視著他脫下一隻靴子,把它扔在地板上。接著是另一隻。

  “我的問題那麼令你心煩嗎?”她問,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性都會叫她心痛。

  “戰士是不會心煩的,女人才會。”

  她挺直脊樑。“我才沒有心煩。”

  “有,你有,”他反駁道。“你一直在絞你的手。”

  她立刻停下這動作。“你才是那個一直擺臭臉的人。”她說。

  他聳聳肩。“我是在……思考。”

  “思考什麼?”

  “煉獄之火。”

  她必須坐下來。他現在到底在胡扯些什麼?“什麼意思?”她問。

  “派特告訴我,如果要走過煉獄之火才能取悅他的妻子,他願意這麼做。”

  她走向床鋪,在床沿上坐下。“然後呢?”當他沒繼續往下說時,她催促著。

  他脫下他的衣物,走向她。他拉她站起來,低頭凝視著她。“然後,我剛剛才明白,如果是為了你,我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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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03:10: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整整兩周,茱麗深深沉浸於快樂之中。依恩愛她。噢,當然沒直接以言語表示,但他所說為了取悅她而行過煉獄之火的話,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她笑容不斷,依恩卻愁眉不展。她很清楚他仍難以接受自己的感情。她認為他正等著她說出或做出任何能證實他如今已因愛她而變得不堪一擊的事情。愛上她令他煩惱,她能理解這一點。戰士的職責是戰鬥及防禦,長年的訓練使他們在身、心兩方面皆堅不可摧,他們也沒有餘暇容納生活中溫柔的一面。她認為依恩很可能是覺得自己被困住了。但假以時日,他將學會信任他自己的愛,並感受到與她現在所感覺到的相同的喜悅。

  她常發現她丈夫在以為她沒注意的時候偷偷凝視著她,而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並未催他將那些可笑的疑懼拋諸腦後,恐怕因此而惹得他勃然大怒。她會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他將那些疑懼逐出心底。

  吉費發現她擅長針線活兒後,立刻給她一整籃待縫的衣物。葛罕也不甘示弱地將自己的衣服交給她。

  她將三張有著柔軟襯墊的高背椅搬進大廳,在壁爐前排成半圓形……每個符墊上都裹著麥家的格紋布。晚餐後,她總在其中一張椅子上一面做針線,一面聽餐桌上正在進行的討論。葛罕常詢問她的意見,通常也會點頭表示贊成她的觀點。當正式會議進行時,她便自動離開大廳。她知道依恩很感激她使他免於開口請她出去的體貼。

  茱麗知道她取悅長老時,無意中也使他們明白如何取悅她。某日早晨她提及色彩繽紛的旗幟可以緩和灰石建築的肅穆冷厲,葛罕和吉費立即回房去拿了許多據他們說以前是掛在他們家的美麗絲質旗幟給她。

  海倫協助她把旗幟掛在牆上,她現在已經是個優秀的家務幫手了。在茱麗的鼓勵和協助之下,她將廚房整理得井然有序並使之成為人人想去的地方。廚房裏駐留的香料味混合著出爐麵包的芬芳飄散至空氣中,常令葛罕和吉費發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和歎息。

  第一個被宣佈為休息日的禮拜天仍完全不是茱麗期望中的樣子,大部份的女人並未聽從擱置家務的建議。然而茱麗並未就此氣餒,她斷定使那些女人出來打成一片的管道是她們的孩子。她為孩子們安排各種遊戲,並派安祖挨家挨戶地發通告,宣佈下個星期日是為所有的男孩和女孩舉辦的麥氏賽會。

  結果她得到空前的成功。母親們拋下一切家務來觀看她們的孩子參加競賽,這正符合茱麗的期望。但她卻沒想到也有男人會來。有些人純粹是因好奇而來,其他的則是想看看他們的後代彼此競爭的樣子。海倫負責準備食物,其他母親則熱心協助。

  這一整天中只出現一次尷尬時刻。一個名叫伊莉的十一歲女孩贏得了競賽首獎……一副弓箭。她擊敗了所有參賽者,其中包括數名十三歲的男孩。

  沒人知道如何是好。如果他們為伊莉歡呼,是否會羞辱那些年長的男孩?茱麗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微妙的場面。幸而比賽終了時依恩正好來到會場。茱麗走到他身邊,將她特別裁制的美麗小旗幟交給他,要求他為優勝者頒獎,卻沒告訴他誰是優勝者。

  她的丈夫終於看到那名擊敗群雄的女孩,然而他毫不介意。他將那面絲質錦旗別在她的格子花紋的衣服上,並對她稱許有加。女孩的雙親連忙上前。她父親用全場可聞的聲音告訴大家他如何教導女兒使用弓箭,而聰穎的女孩小小年紀就百發百中。

  茱麗盡可能向所有她遇到的人打招呼。她看見艾妮兩次,但每次她想趨前致意,那位助產婦總轉身朝反方向走去。試過三次之後,茱麗終於宣佈放棄。

  嘉琳坐在小丘中央的毯子上觀戰。茱麗過去想和她共進午餐時,安祖也跟著她爬上小丘。而茱麗正準備坐在嘉琳身旁,卻發現一大群小孩都跟了上來。

  小孩子們對她好奇萬分。雖然她已是族長之妻,她仍然是個英格蘭人,而他們有滿肚子的問題要問她。她一一作答。並努力不被他們對英格蘭人的怪誕想法所激怒。

  嘉琳告訴他們她和茱麗相識的經過。孩子們想更進一步瞭解邊境賽會,於是茱麗盡其所能地將所有活動告訴他們。他們都全神貫注地聽她講,但有些孩子專注的對象是她而非她談話的內容。有個頂多三歲大的小男孩一直耐心十足地站在茱麗身旁,茱麗原先不明白他要做什麼,直到她將裙子上多餘的旗幟拿開後才恍然大悟。只見他大步走上前,轉過身來坐在她的腿上。茱麗繼續說她的故事,幾分鐘後小男孩酣然入夢。

  孩子們始終不肯甘休,他們對故事的需求永不滿足。茱麗最後宣佈明天下午她會帶著針線活兒來此處,歡迎任何人陪她,而她也會講更多的故事。

  總之,茱麗覺得一切事情都進行得相當順利。當然,她仍為嘉琳感到擔心。而且一直要到嬰兒平安落地而嘉琳也完全恢復元氣,她才能放下心頭大石。嘉琳始終頑固地不肯信賴海倫,但態度的確有漸趨軟化的跡象。她告訴茱麗,她對茱麗有信心,如果她認為海倫有所助益她就不會加以反對,只要是茱麗在負責一切就好。

  如果嘉琳的預測正確,離她的預產期尚有一星期。茱麗認為她的肚子大得足以裝下三個娃娃。當她犯下將自己的推論告訴派特的錯誤時,見他憂慮得臉色刷白,她只好急忙解釋自己只是開玩笑。他則要她此後別再跟他胡亂說笑。

  依恩白天時仍與茱麗保持距離。儘管如此,夜晚的他卻截然不同。他幾乎夜夜與她激情纏綿,而且總是將她擁在懷中沉沉入睡。

  她的丈夫在她面前一直維持著冷靜傲慢的態度,直到她見到雷西的那一夜。

  嘉琳剛走進大廳,打算和茱麗一起消磨一個鐘頭左右。派特把她安置在壁爐前的椅子上,要她在他解決某件要事之前。乖乖待在那裏,接著便穿過大廳加入依恩及勃迪。

  “我丈夫變得神經兮兮的。”嘉琳低語道。

  茱麗笑了,面對著依恩的嘉琳發現他露出了微笑。片刻後,她又逗樂了茱麗,再次發現依恩跟著茱麗微笑。

  嘉琳認為他的舉動充滿了濃情蜜意,將之告訴茱麗。然後雷西偕同另外兩個戰士走了進來。

  茱麗沒看到那幾個人,但嘉琳注意到了。“你記不記得我曾告訴你那個叫雷西的戰士有多麼英俊?”

  茱麗沒有印象。“看一眼,”嘉琳低語道。“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茱麗當然起了好奇心。她自眼角瞄了那個人一眼,立刻倒抽了一口氣,不太確定自己的嘴巴是否也隨之大張。噢,上帝,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而這是她對那人唯一的評語。向任何未見過他的人形容他的外表,他們可能會認為她大驚小怪。但是他的容貌只能用完美無暇來形容,有著暗褐色頭髮及棕色眼眸,他唇邊的微笑足以使淑女們心頭小鹿亂撞。而他正在微笑。

  “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酒窩?”嘉琳悄聲道。“老天,茱麗,他是不是風采不凡?”

  她怎可能沒注意到他的酒窩?那簡直就是顛倒眾生。儘管如此。她可不打算對嘉琳說實話,反而想戲弄她一下。“那三個裏哪一個是雷西啊?”她故作無知地問道。

  嘉琳爆笑出聲。她的笑聲引起在場男士的注意。雷西先對嘉琳微笑,接著將眼光投到茱麗身上。

  他們彼此凝視了許久,她猜測著怎會有人生得如此英俊,而他可能在猜想她是什麼人物吧。

  站起來的依恩使她轉移了注意力,他的神情看來不怎麼開朗,而且正瞪著她。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觸怒了依恩。於是心想只要她能設法停止對雷西的癡癡凝望,一定可以理清思緒來找出答案。

  依恩卻沒那等茱麗找出答案的心情。“茱麗,過來。”他傲慢地發出近乎咆哮的命令。

  她對丈夫蹩眉,以示她不欣賞他以這種高壓的方式引起她注意,他卻對她微妙的暗示視若無睹地彎起食指示意她過來。

  她慢條斯理地回應他的召喚。小心翼翼地將她為吉費補的長襪折好並放進籃子裏後,她緩緩起身。

  “我相信你的丈夫有點嫉妒。”嘉琳低語道。

  “真荒謬。”茱麗咕噥道。

  嘉琳嗤之以鼻。茱麗勉強按捺住自己的笑意。她穿過房間,筆直地走向三位來賓,然後在她那橫眉豎目的丈夫面前停步。

  “有什麼事嗎?”她問道。

  他點點頭,接著一把抓住她。她無法想像他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將她拉到身旁一把摟住她的肩膀,使她動彈不得。

  他的動作佔有欲十足,茱麗不得不咬住下唇以免笑起來。嘉琳沒說錯,依恩是在嫉妒。她不知道自己該感到高興還是憤慨。

  他將她介紹給來客。她小心地對每一位戰士投注同樣的注意力。她真想仔細看一下雷西,可是不敢,依恩會注意到的。

  介紹的“儀式”結束後,茱麗想回去和嘉琳作伴,依恩卻阻止了她。她轉頭注視他,他依然一副怒容未斂的樣子。

  “我可以私下跟你說句話嗎?”她要求道。

  他將她直接帶到制油坊以為答復。

  “你想對我說什麼?”

  “雷西真是英俊之至。”

  他不喜歡聽到這種話,茱麗笑了。“不過,你也英俊至極,我的丈夫。而且我可不會為他踏過地獄的烈火,不管他對你有多麼忠心。我不愛他,我愛你,而我只是想你可能會希望聽到我說。我願意為你穿過地獄的烈火……只為你。”

  他鬆開手。“我那麼容易看穿嗎?”

  她點點頭。他傲然一笑,俯下身來親吻她。那個吻溫柔而不強求什麼,令兩人都意猶未盡。

  “我是個佔有欲非常強烈的男人,茱麗,你最好瞭解這一點。”

  她的笑容令他滿心喜悅。“我早就知道你佔有欲很強。”她呢喃道。“而我依然愛你。”

  他笑了。“他們還在等我,”他說道。“你還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他恢復了傲慢的神情。她搖搖頭。“沒有,大人。”

  直到和嘉琳一起出去透透氣後,她才敢放膽笑出來。

  茱麗並未對依恩誇大其詞。她的確願意為了他的安全而穿越地獄的烈火,但卻從未想過她可能必須做這件不可思議的事。

  地獄化身為馬家領地。

  翌日下午茱麗就受到這個考驗。依恩和雷西、勃迪去西部邊界擺平和難纏的梅家人再次發生的衝突,派特和葛罕則準備去打獵。葛罕叫茱麗找個地方釣魚去。

  “如果有充裕的時間,”葛罕解釋道。“派特不會離開他的妻子四小時以上。”他停下來噗哧一笑。“這傢伙老把我拖到一旁,告訴我只要他不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他老婆就會變得驚慌失措。可是不一會兒,她卻把我拉到旁邊,要我把她丈夫帶出去打獵一整天,好讓她能享受些許安寧。”

  “他快把她逼瘋了,”茱麗告訴葛罕。“他每分每秒都注意著她。她還發誓說她半夜醒來時,常發現他還十分清醒地盯著她。”

  葛罕搖頭。“他快把每個人都逼瘋了。”他承認道。“派特簡直不可理喻,嘉琳生產後,我們全都會樂瘋了。”

  茱麗再同意不過,她決定換另一個話題。“你們要到瀑布附近打獵嗎?”

  “是啊,”他答道。“那裏也是釣魚的最佳地點。”

  “嘉琳告訴我那裏風景非常美妙。”

  葛罕察覺到她聲調中的渴望。“你何不今天和我們一起去?你可以親自一睹廬山真面目。”

  她欣喜若狂,不過她還是將問題丟給海倫。“如果今天你需要幫忙,我很樂意留在家裏的。”

  海倫很高興女主人對她如此體貼。“現在粗重的工作既然由珍妮和普莉負責,廚房以外就沒有什麼需要我分神的工作了,夫人。”

  “那就這麼說定了,”葛罕宣稱。“我們一會兒就出發,趕快去準備吧!海倫,我們可能會帶些鮮魚回來晚餐。”

  茱麗衝上樓,她換上全套的騎馬裝,用緞帶將頭髮紮在頸後,然後又衝下樓去。

  派特對於她的同行並不感到高興。她明白原因何在,因此也不以為然。

  “我們不在時嘉琳會平安無事的,”她向他保證。“海倫會照顧她。對吧,海倫?”

  海倫連忙點頭,但派特仍然不放心。葛罕得用手肘撞他好幾下,他才動身前往馬廄。

  這是個晴朗的早晨。茱麗帶著她那厚重的斗篷,其實根本無此必要。清風徐來,陽光燦爛,每一處景色都如嘉琳所描述的那般美得令人屏息。

  然而他們並未抵達瀑布下,鄧家人在他們到達前展開了攻擊。

  事前毫無預警。葛罕帶領他們穿越濃密而濃霧縈繞的蒼翠森林,茱麗緊跟在葛罕後面,派特則殿后。他們鬆懈防備的唯一理由是他們仍在自家地盤內。

  他們突然被二十個以上的戰士包圍,個個高舉武器,蓄勢待發。他們的衣著並非麥家的顏色,但他們的驟然現身使茱麗驚訝得忘了害怕。

  “你們在我們的地盤上,”葛罕咆哮道,茱麗從未看過他如此憤怒。“馬上離開,鄧家的,在你們破壞休戰協議之前。”

  那些戰士不為所動,他們仿佛木塑石雕,而茱麗則認為他們的眼睛眨都沒眨。

  有不少人盯著她,她揚起下巴回瞪。她才不會讓敵人嚇倒她,當然也不會讓他們看出她有多心焦。

  她才剛聽到群馬朝他們而來的聲音,派特立刻驅馬上前,他移到茱麗右方近得兩人的腿甚至擦在一塊兒的位置。

  他正在試圖保護她。她知道他會不顧生命以維護她的安全,她暗自向造物主祈禱這種高貴的行為不會成為必要的。

  沒有人移動,接著近在咫尺的馬蹄雜踏聲打破了僵局。幾個鄧家戰士轉頭查看。

  又有五個人出現了。他們也穿著格子紋服裝,但花色與鄧家服裝有別。茱麗不明白其間意義何在,但派特明白,他低低地咕噥了一聲。

  她轉頭注視他。“他們是什麼人?”她低語道。

  “馬家戰士。”

  茱麗瞪大雙眸,她回過頭注視那些人。領導都驅馬向前,茱麗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她覺得他有點眼熟,卻想不出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這人身材高挑、肩膀寬闊,有著暗金色的頭髮及湛藍的雙眸。

  葛罕打破沈默。“那麼你和鄧家是同個聯盟的。”

  那是一句陳述而非疑問,但那個馬家戰士答話了。

  “你的領主試圖阻止過這個聯盟。要不是他必須對抗你這個老頭及其它長老,他或許會如願呢。這個女人是誰?”

  葛罕和派特都默不作聲。

  那個馬家戰士向包圍住他們的那些戰士點頭示意。派特和葛罕都不及拿自己的武器,但他們也不至於蠢得去做那種嘗試。鄧家人的劍此刻全指向他們的脖子,靜待馬家領導者發出下一個命令。

  “我再問你一次,”他對葛罕道。“這個女人是誰?我覺得她很面熟。”

  葛罕搖搖頭。茱麗的心跳開始加劇。“我自己可以發言。”她朗聲說道。

  派特用手在她的膝蓋上捏了一把。他要讓她知道,他希望她什麼都別說。

  領導者策馬至她的左側。他對派特盯了許久,接著將目光移到茱麗身上。“說吧。”他高傲地下命令。

  “先告訴我你是誰,我才會回答你的問題。”她還以顏色。

  派特的手在她膝蓋上施加壓力。

  “我是馬道格。”他答道。

  “你是這些人的領導者或者只是你聲音最大?”

  他沒理會她的冒犯。“我是族長之子。”他答道。“現在告訴我你是……”

  當他發現到她的激烈反應時,他停止發問。她的臉龐血色盡失,幾乎從馬背上滑落下來而自己卻渾然不覺。他伸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

  她竟然對他猛搖頭。“你不可能是他的兒子。”

  她那激烈的語調令他氣惱。“我不是才怪!”他答道。

  她拒絕相信。一個想法擊中她的腦海。她父親從前必定結過一次婚。對,這就對了。她告訴自己。道格看起來比她大了幾歲。“你母親是誰?”她問道。

  “你為何問這種問題?”

  “回答我。”

  她那火爆的語調令他訝異。“如果我回答,你會告訴我你是誰嗎?”

  “會的。”她承諾道。

  他點頭。“非常好,”他說道,他的聲調恢復溫和。“我的母親是個英格蘭婊子。她的口音和你非常相似,我只記得這麼多了。現在告訴我你是誰。”他再次要求。

  她努力保持理智。“你多大年紀?”

  他告訴了她,然後緊緊捏著她的手臂。

  茱麗覺得自己作嘔欲吐。道格比她大五歲,還有他的眼睛,老天爺!他們兩個有相同顏色的眼睛。他的髮色也和她一樣嗎?不,不,她告訴自己,她的淺多了。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以免嘔吐出來,卻傾到馬鞍靠派特的那一側。

  上天垂憐,這是真的,道格是她的哥哥。

  派特試圖扶住她。道格卻將她拉離她的坐騎,將她安置在自己的面前。

  “她是怎麼回事?”道格問道。

  沒人作聲。道格氣惱地發出咆哮。他仍然不知道這個女人的來歷,不過他認得出派特,很好。“麥家族長會為了追他弟弟而來,”他告訴那些人。“我們要準備給他來個恰當的歡迎。把他們帶去我父親的城堡。”他朝葛罕及派特點了一下頭。

  他們直接策馬越過鄧家領地,因此前往馬家領土便可節省不少時間。派特將沿途一切細節銘記在心以備未來利用。

  茱麗並未注意他們一行往何處行進。她緊閉雙眸,試著搞清楚這可怕的局面。

  她真想為她母親的無情大哭一場。她怎麼能遺棄自己的孩子?茱麗覺得反胃到極點,她只能盡力壓抑作嘔的感覺,根本無暇分神他顧。

  他們一行策馬前進時,她揣測著若是她向道格透露一切,道格將做何反應?

  她終於睜開眼睛,他見狀道:“我的姓氏把你嚇暈了嗎?”

  “我沒有暈過去,”她立即反駁。“我想騎我自己的馬。”

  “我要你留在這裏,”他答道。“你非常美麗,”他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我可能決定由你來暖我的床。”

  “真噁心!”

  她本無意將心底的想法脫口而出,但就這無法不開口。道格對她那副驚駭的表情頗為不悅。他托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他。

  上蒼垂憐,他該不是要吻她吧?“我要吐了。”她結結巴巴地說出這句話。

  他急忙放開她。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好讓他相信她真的身體不適,接著她放鬆了些。“現在好多了。”她撒謊道。

  “英格蘭人都是些軟腳蝦,”他告訴她。“這是我們鄙視他們的另一個理由。”

  “英格蘭女人和英格蘭男人都一樣?”她問道。

  “嗯。”他答道。

  “我是英格蘭人,”她說道。“而且你自相矛盾。如果你討厭所有的英格蘭人,為什麼你還想要我陪你上床。”

  他並未作答。過了半晌他才再度開口:“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茱麗。”她答道。

  “為什麼你穿著麥家的服裝?”

  “我朋友給的。我來這裏做客,等我的朋友生產完畢後,我就要回英格蘭了。”

  他搖搖頭。“他們不會讓你離開。你在說謊,茱麗。”

  “為何他們不會讓我離開?”

  “你太漂亮而……”

  “我是英格蘭人。”她攔住他的話頭。“他們不喜歡我。”

  “別跟我撒謊,”他命令道。“告訴我你屬於誰?”

  “她告訴你的全是實話,”派特嚷道。“她是個客人,如此而已。”

  道格笑了。他才不會相信這種鬼扯。他攬住她腰部的手突然加重力道,令她痛得伸手將他的手指掰開。然後,她看見他手上的戒指不覺倒袖口氣,連忙伸手摸摸胸前的項鏈,它的末端垂著一隻完全相同的戒指。“你那個醜陋的戒指哪裡來的?”她問道。

  “是我叔叔的,”他答道。“為什麼你老問這種私人問題?”

  “我只是好奇而已。”她答道。

  他刻意壓低聲音耳語道:“你屬於依恩,對不對?”

  “我不跟豬交談。”

  他笑了起來。道格無知得連自己遭到嘲弄都不知道,於是她這麼告訴了他。

  “今天太美妙了,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動怒。”他宣稱道。“我為我父親俘虜了葛罕,為自己俘虜了你。對,今天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日子。”

  天可憐見,她竟然跟這種野蠻人有血緣關係!其後約莫一個小時,她都未再和他做任何交談。然而好奇心終究占了上風,何況現在他們已遠遠地將葛罕和派特拋在後面,可以用不著擔心被偷聽,她決定盡可以探聽有關她父親的事。

  “馬家族長是什麼模樣?”

  “平庸。”

  她聽得出他語調中的戲謔。“還有呢?”

  “還有什麼?”

  “你為何那麼感興趣?”

  “一個人必須盡其所能地知道敵人的一切。”她解釋道。“為何令尊會很高興見到葛罕?”

  “他有些事想跟葛罕解決一下,”道格答道。“他們之間的仇恨由來已久。嘿,我父親會很高興再度見到葛罕的。”

  他兩抵達馬家領地前再度保持沈默。茱麗有了幾分鐘的活動時間。她從樹蔭下走出來後,對道格伸出來的手視若無睹,而且在他來不及阻止之前登上自己的坐騎。

  派特試圖策馬接近她和她交談,但是鄧家人阻止了他。當其他的馬家戰士包圍了派特他們後,鄧家戰士抽身退開,顯然是要回他們自己的領地去了。

  茱麗知道派特要她保持緘默。他不想讓敵人知道他們逮住了族長之妻,將茱麗當作誘餌引依恩前來。道格暗示茱麗是依恩的女人時只是在刺探罷了,沒有人出面證實,他還是不能肯定。

  其實那都無所謂,依恩反正會來,派特當然知道這一點。他們兩兄弟總是相互扶持,依恩一定然趕來協助派特,茱麗告訴自己,即使她沒有牽涉在內也一樣。

  到時候將會有一場浴血戰,茱麗確信。依恩展開報復時將不會保持理智,一想到可能發生的場面,茱麗就胃痛。

  她不想看任何人魂歸西天。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阻止戰爭發生,但是仍決定要努力阻止。

  她可以找機會和父親獨處並告知她的身份,然後她去請求他大發慈悲。如果他心存憐憫,或許會讓葛罕和派特在依恩趕來之前離去。

  茱麗從未向人求過什麼,何況她心底也懷疑這方法能否奏效。她不認為她父親會歡迎她,當年他並未費事將她及她母親追回去,如今又何必改變態度呢?

  另外,如果她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一定會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依恩將永遠無法原諒她,而她甚至無法責備他。她本來就該將實情告訴他,她應該堅持要他聽她講。

  她憶起那些溫暖而黝黑的夜晚,他兩緊緊相擁,將自己的心語向對方細細傾吐……噢,她應該在那種時刻將實情告訴他的。

  當然,她是太害怕了,因為她打從心底知道他對她的愛將因而灰飛煙滅。

  茱麗的理性逐漸被恐懼淹過,甚至沒注意到他們已經來到馬家城堡的前庭。她向上看,高聳的灰石建築映入她的眼簾,她立刻挺直肩膀並重振決心。

  她給此地取了個名字:地獄。

  道格伸手想扶她下馬,她將他的手踢開。當她站到地面上時,他又試圖抓住她的手臂。她將他推開,然後轉身拾級而上。

  她擺出不折不扣的皇后架勢。葛罕追隨在後,驕傲地為她的高貴風姿露出微笑,派特亦然。馬家戰士則滿頭霧水地搖搖頭,不明白他們在高興些什麼,並急忙趕進城堡內想看看族長對兒子所呈上的“禮物”有何反應。

  族長讓所有人等了不只三個小時。茱麗被安置在大廳的一頭,而其他俘虜則在另一頭。派特和葛罕的雙手被緊緊縛在背後。

  茱麗無法端坐不動,她一直在長桌前來回踱步。他們等得越久,她就越加焦慮。她最擔心的是嘉琳。她是不是躺在產床上被告知她丈夫被俘的消息呢?老天,她甚至無法在場協助她。

  她的心思轉到派特身上,他現在一定也在擔心同一件事情。

  她的踱步想必是把馬家戰士逼瘋了,其中一人伸手抓住她。這魯莽的舉動令她淬不及防地被他拉入臂彎中。

  派特怒吼一聲衝過來打算興師問罪,道格則從門口跑過來。茱麗在他們兩人尚未到達前發揮急智。她用膝蓋撞那個莽夫的鼠蹊部,他疼痛而暴怒地狂號一聲,隨後茱麗跌進他懷中,兩人一起摔到地板上。

  那聲哀號使茱麗十分滿意。接著道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抓住她,將她從那蜷縮在地板上的戰士身旁拉了起來。派特不因雙手被反剪在背後而停止攻勢,他用肩膀將道格撞離茱麗。

  道格飛出去撞上石牆,茱麗跟著他一起摔出去。她的後腦勺眼看著就要撞在牆上,但道格的手比她早一步到達,使她倖免於難。

  派特再度試圖撞擊道格,然而茱麗依舊橫隔在他們中間。道格將她推開,打算修理她的小叔。

  “你敢攻擊他!”茱麗叫道。“天殺的!他的手被綁住了。如果你想打人,打我吧!”

  “這裏沒你的事,茱麗。”派特吼叫道。

  “夠了!”

  咆哮聲是從門口傳來的,每個人都轉過頭去看是誰在發號施令。

  馬家族長站在入口中央。茱麗一看到他,立刻渾身殭硬。

  這位族長雙手交握在身後,面有怒色。“把那個戰士帶出去。”他吩咐道。

  道格點點頭。他將那個倒在地板上的戰士拉了起來往門口一推。

  族長滿意地點點頭,走進大廳。他目不斜視地從茱麗身旁經過,筆直地往長桌的另一頭走去,在中央高背椅坐下。

  一個女人急忙走進來。她看起來比茱麗年長十歲左右,黑髮、身材壯碩,而且一臉得意狀。她趕往長桌之前佇足對茱麗瞪了一眼。茱麗開始討厭她。

  她將注意力轉移到她父親身上。她從沒料到他會這麼英俊,他看起來和道格有幾分神似……也和她有些相像,她的一顆心陡然下沉。當然,他的皮膚遠比兒子的粗糙,眼角和嘴角則有深刻的皺紋。而他棕發中的斑駁銀絲,反而使他儀俵不凡。

  他顯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一看見葛罕,他立即露出邪惡而醜陋的微笑。

  道格走向前。當他經過她身旁時,她試圖絆倒他。他抓住她,猛然將她拉到身旁。

  “我為你帶來一個結婚禮物,父親。”道格朗聲說道。“我無法完全肯定,但是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個潑婦是麥依恩的女人。”

  她為他的出言不遜而踹了他一下,然後他所說的話如閃電般穿透她腦海。

  一個結婚禮物?不,不可能。她無法理解。“你的父親該不是要結婚了吧?”

  她的聲音像是努力從喉嚨擠出來似的,道格轉頭注視她。“對,他就要結婚了。怪了,你這個俘虜怎麼老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她雙膝發軟,道格不得不挽住她。上天為證,她無法再承受任何驚奇了。首先她發現她有了個哥哥,現在她又得知她的父親要成為一個重婚者!

  “他要娶那個女人?”她邊問邊用手向長桌盡頭一揮。

  道格點點頭。族長的未來伴侶顯然覺得受到了侮辱。“把她帶出去,”她叫道。“她冒犯我。”

  茱麗朝那女人跨出一步。道格迅即攫住她的胳臂,緊得讓她以為他捏斷她的骨頭了。她不由自主地痛叫一聲並抽身遠離他,她衣服的袖子隨之被扯裂開來。

  道格看起來頗為驚駭。他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請你站好。反抗對你沒什麼好處。”

  族長的歎息聲清晰可聞。“你先離開,”他對陪在身旁的女人吩咐道。“我不需要你來干涉。”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命行事。當她經過茱麗身旁時,對茱麗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茱麗不予理會。

  “麥家族長正在路上。”一個戰士在門口叫道。

  茱麗覺得自己的心跳為之停止。依恩來了。

  “他帶了多少人?”馬家族長喊道。

  “他隻身一人。”那個戰士報告道。“不慌不忙地策馬登上山丘。”

  族長笑了。“這小子倒挺有膽量,”他評論道。“我敢打賭他什麼武器也沒帶。”

  “的確。”戰士答復道。

  茱麗渴望能衝出去投到丈夫的懷抱裏。她正準備行動,但道格抓住了她,他緊緊抓住她那早已瘀青的手臂並將她拉到身旁。

  “你不能虐待女人,道格,無論她多麼惹你生氣。我要的是依恩,不是他的女人。”

  “上天垂憐,我求您講道理,族長,在血腥戰鬥爆發以前停止這一切。”

  門口傳來賴神父的禱告聲。茱麗轉過身來,看見神父正跑進大廳。

  他一個箭步來到茱麗身旁。“你還好吧,夫人?”

  她點點頭。“神父,你是不是來為馬家族長主持婚禮?”

  “沒錯,茱麗,”神父倦怠地答道。“而且我希望能在為時已晚之前跟這些人講講道理。”

  茱麗搖頭對神父低語道:“我可以向你保證這裏不會有什麼婚禮。”

  “放開她,道格。”神父吩咐道。“看看你對她的手臂做了什麼好事。她的皮膚已經腫得發紫了,你傷了她。”

  道格立即聽從神父的吩咐。重獲自由的茱麗跑向門口,道格攬住她的腰將她抱了回來,此時依恩走了進來。

  他並未佇足查看周遭狀況或估計敵人數量,只是筆直地走了進來。茱麗看了他的表情一眼,隨即閉上雙眼,依恩正想殺人。她認為道格可能成為依恩的目標。

  “放開我,”她低語道。“如果你不放開我,他會殺了你。”

  她的哥哥倒挺識時務的。她立刻衝向依恩並投入他的懷抱,將臉龐埋在他的胸膛上。

  “你沒事吧?”他問道。“他們沒有傷害你吧?”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發抖。她抬頭注視他,他的表情告訴她,他的顫抖並非出自於恐懼,而是憤怒。

  “沒人傷害我,”她告訴他。“他們對我不錯,真的。”

  他點點頭,然後輕輕推了她一把,讓她站到他身後。

  他走上前去面對敵人,茱麗跟著他。重獲自由的葛罕和派特也向前移動,分立於茱麗兩旁。

  兩個族長互相凝視了許久,兩人都在估量對方。馬家族長率先打破沈默。“你似乎有了個麻煩,麥依恩。我俘虜了你的女人,而且還沒決定要如何處置她。你竟敢一方面試圖和鄧家結盟,同時又派遣特使來想和我結盟,你以為你能使我們反目成仇?”

  “你是個傻瓜,老頭,”依恩的聲調因憤怒而顫抖。

  “玩弄我們的是鄧家的人。”

  馬家族長用拳頭重擊桌面。“我和鄧家已經結盟了,你現在還想叫我傻瓜嗎?”

  依恩毫不猶豫。“是的。”

  馬家族長做個深呼吸以控制升騰的怒火。他將頭偏到一側凝視著依恩。然後他搖搖頭。“你放意激怒我,”他評論道。“我想知道理由何在。每個人都知道我重視家族連系,而和鄧家的結盟正好符合我的期望,你一定知道鄧家族長的二堂妹悠妮嫁給了我弟弟吧。沒錯,這就是家族聯盟,麥依恩,家族的向心力勝過一切。然而你竟因為我忠於家族而叫我傻瓜?你太聰明,不會故意激我殺你。你非常珍惜你擁有的一切,所以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依恩並未及時作答。

  “這個女人是你的妻子嗎?”

  “她和我的關係你管不著。”

  馬家族長咧嘴一笑。“我可能會把她留下來,並賜給我的某一個族人。”他恐嚇道,企圖粉碎麥家族長那冷靜自製的態度。“道格,你在等她上你的床嗎?”

  “是的。”道格喊道。

  氣氛劍拔弩張,兩位族長就像兩頭正用頭部彼此撞擊的公牛。茱麗移到丈夫身旁。“你不可以把我留下來。”她嚷道。

  她的父親雙眼微瞇。“你的魯莽使我生氣。”他怒吼道。

  “謝謝你。”她答道。

  依恩差點當場露出微笑。他可以感覺到茱麗正在顫抖,但儘管如此,姓馬的完全不知道她事實上有多麼害怕。這個事實使他相當愉快。

  “你有英格蘭人的口音,”馬家族長評論道。“而且你似乎跟你丈夫一樣瘋狂。你們兩個究竟知不知道你們正大難臨頭?”他將目光集中在茱麗身上。“或者是……你很高興看到你丈夫處於生死關頭?”

  茱麗和依恩都默不作聲,馬家族長的耐性達到了極限,他開始對依恩吼叫。依恩對於敵人的威脅似乎完全無動於衷。他絲毫不動聲色,神情仿佛木塑石雕。事實上,他看起來完全興味索然。

  當馬家族長將他的憤怒之情長篇大論地宣洩出來後,已是滿臉通紅且氣喘如牛了。“喂,你有麻煩了,”他叫道。“從來沒有人敢叫我傻瓜,沒有任何人。”他將背靠在椅子上,下定決心。“我要殺掉你,依恩,就因為你那一句侮辱。”

  “不!”茱麗叫道,並向前跨近一步。依恩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前進。

  她轉頭注視他。“我必須和他談,”她悄聲道。“請你諒解。”

  他放開她。她取下項鏈將戒指握在拳頭中,然後走到她父親面前。

  大廳一片死寂,每個人都等著她開口。

  “你的確俘虜了依恩的妻子。”她開始說道。

  馬家族長嗤之以鼻。茱麗張開手指,讓戒指落到他面前的桌上。

  馬家族長好半晌只是木然盯著那個戒指,後來終於拿起了它,他臉上的訝異是顯而易見的。他將目光移到她身上,仍然大惑不解。

  茱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你俘虜了依恩的妻子,”她再次說道。“但他娶的是你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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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03:11: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她的父親仿佛被利劍當胸穿過似的,他的身子猝然前傾,快滑下椅子時又猛然向後跌靠在椅墊上,看起來激動萬分而且難以置信。他搖頭表示拒絕相信,她則點點頭。

  “你從哪裡得到這個戒指?”

  “我母親給我的,而她是從你那裏偷來的。”

  “告訴我,你母親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中滿是濃濃的感情。

  茱麗回答的時候音調中卻不帶絲毫感情。

  道格衝上前來站在茱的右側。他們的父親來回打量他們兩個,他們兩個的酷似仍令他震驚,他終於開始相信。“老天……”

  “父親,你身體不舒服嗎?”

  族長並未回答兒子的詢問。依恩走上前去站在茱麗的左側,手臂掠過她。她不知道他現在是否正注視著她,她不敢看他,知道此刻他必然對她滿懷怒意。

  “看在老天份上,你是怎麼了,父親?”道格問道。“你看起來仿佛見鬼了。”

  道格顯然並未聽到她方才的低聲自白,而由於依恩一直保持緘默,她相信他可能也沒聽到。

  茱麗決心跟她父親做一項交易。她會答應對他第一任妻子的事保持沈默,以換取依恩及其它人的自由。如果他想再度結婚,那是他的事,她將不會干涉。

  “為何你不要我?”

  她的心扭曲成一團,她並非有意對他提出這個問題的。她何必在乎他要不要她?天哪,她的語氣簡直像個慘遭遺棄的小女孩。

  “我不知道。”他答道,他激動地用手指猛抓頭髮。“我發誓過絕不回英格蘭,她知道我永遠不會違背誓言。她死後,我再也沒有想到過她,將過去拋在腦後。”

  茱麗向前走了幾步到桌旁,她俯身對他耳語道:“她還活著。”

  “我的天!”

  “如果你想再婚,我不會告訴賴神父你已經有妻子,我不會在乎的。”她點了點頭以說服他。“但是你要釋放麥家的人。”

  她並未等他答應就退後到一段距離外。

  馬家族長無法再承受更多驚奇,他剛才聽到的事情仍使他暈頭轉向。

  “父親,怎麼回事?”

  族長試圖掙脫天旋地轉的狀態,他轉頭注視兒子。“你有了個妹妹。”他的聲音因感情衝擊而嘶啞。

  “真的?”

  “對”

  “在哪裡?”

  “她就站在你的身邊。”

  道格轉頭瞪著茱麗,她也瞪了回去。

  她的哥哥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接受這件事。這個消息似乎並未令他感到高興,事實上,他看起來頗為驚愕。“我不要你上我的床了。”他支支吾吾地說道。說完後,他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難怪你會那麼厭惡……當我企圖--”

  他並未說完,因為他正好注意到依恩在看著他。依恩發問時,聲音輕柔至極。“你究竟企圖對她怎麼樣。道格?”

  她的哥哥失去笑容。“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妻子,麥依恩。”他歉然道。“而當我企圖吻她的時候,當然更不知道她是我的妹妹。”

  依恩不接受他的任何說辭,他從茱麗肩後出手扣住道格的頸背,隨著他腕關節的輕輕一扭,道格向後摔了出去。

  道格仰躺在他父親面前的地板上,而他父親毫無反應。他的注意力仍投注在女兒身上。“我很高興你看起來和她不像。”

  她不置一詞,她的父親長長地歎了口氣。“她有沒有教你討厭我?”

  這個問題令茱麗驚訝,她搖搖頭。“她告訴我,我父親抵禦英格蘭人時陣亡了,他本來是個男爵。”

  “你成長時一直和她同住嗎?”

  “不,她答道。“前四年我和美玲姨媽及賀伯姨父同住,美玲姨媽是我母親的妹妹。”她補充道。

  “為何你沒有和母親住在一起?”

  “她無法忍受我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以內。起先我一直以為那是因為我令她憶起她所愛的男人,到十一歲時才發現實情。她恨我,因為我是你的骨肉。”

  “你如何發現自己的身世?”

  “她告訴我你遺棄了她,當時你知道她已懷了我,但你卻兩個都不想要。”

  “撒謊,”他搖頭,喃喃道。“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存在。上帝可以為我作見證,我從來不知道。”

  父親激動的語氣並未使茱麗動容。“如果你能讓我們回去,”她重申道。“我不會告訴神父你已經有了一個妻子。”

  她的父親搖搖頭。“不,我不會再結婚了。我太老了,不應該在上帝面前犯下這種罪,我很樂意維持現狀。”接著他將注意力移向依恩。“當你和她結婚的時候,知道我是她的父親嗎?”

  “知道。”

  茱麗倒抽一口氣,但她立刻克服了震驚。依恩顯然是在撒謊,待會兒當他倆獨處時,她會找出其中原因。她仍然不敢直視他。她難過得直想流淚,因為她對他不夠信任而一直不敢告訴他實情。

  “那麼你為何想和鄧家結盟?”馬家族長問道。“或者是那個混帳欺騙我?”

  “鄧家先和我們接觸,”依恩解釋道。“我和他們的族長在中立區域會晤以討論結盟的可能,但是當時我還不知道我的妻子是你的女兒。”

  “當你知道之後呢?”

  依恩聳聳肩。“那讓我明白了鄧家在玩什麼把戲,他們不值得信賴,因此我派遣雷西為使節來見你。”

  “你娶我女兒是不是因為我是她的父親?”

  “是的。”

  族長點點頭,對依恩的坦白表示滿意。“你有沒有好好對待她?”

  依恩沒有回答,茱麗認為自己或許該代答。“他對我很好。如果他對我不好,我就不會留在他身邊。”

  她的父親面露微笑。“你很有主見,不錯。”

  她並未對他的稱許致謝。還不到五分鐘之前,他才告訴過她她的魯莽令他不悅,而現在卻自相矛盾。無論他對她如何嘉許,都無法緩和她的傷痛。

  她注意到父親雙眼迷蒙,不明白原因何在。

  “你什麼時候知道有我這個哥哥的?”道格問道。“你是不是從十一歲起就知道你還有個哥哥?”

  茱麗的冷靜自持幾乎當場崩潰,她母親的無情摔然襲上心頭。“我從來不知道……直到今天,”她喃喃道。“她從未提過。”

  道格聳聳肩,試圖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是茱麗看得出他受傷了。她碰碰他的手臂安撫他。“你該感謝上帝,道格,因為她把你留在這裏,你比我幸運多了。”

  她對道格的體貼使他頗受感動,他清了清嗓子以鬆弛突然抽緊的喉嚨。“我會像個哥哥般好好照顧你,我會的,茱麗。”

  她點點頭,本想告訴哥哥她相信他會好好保護她,但是她的父親令她轉移了注意力。

  “我要你留下來和我及道格一起住一陣子。”

  “不。”依恩一口回絕。“茱麗,到外面等我,我有些事情要和令尊討論。”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馬家族長對她凝視了一會兒,然後急忙起身。他的目光投注在她的身影上。

  “我絕對不會違背誓言而返回英格蘭,”他大聲說道。“我當然更不會回到我妻子的身邊。”他加重了音量。

  茱麗繼續前行,離她的父親越來越遠。她顫抖得十分劇烈,真害怕雙腿會突然不聽使喚,只希望自己能走得出去。

  “我不會為了土地、頭銜或是全英格蘭的黃金而回去!”

  茱麗走到半途時,他咆哮了起來。“麥茱麗!”

  她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熱淚沿著雙頰奔流而下。她不在乎他們怎麼想。她將雙手緊緊地交握著,因此沒人看得出她顫抖得多麼厲害。

  “但我會為女兒打破誓言的,”她的父親叫道。“噢,是的,我會為了你而返回英格蘭。”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點頭。她極想相信他,但是她知道她需要時間及空間來區別謊言與實話。

  葛罕站在通向門口的臺階底部,兩個衛兵在他兩旁看守著。她迎上葛罕的目光,葛罕的表情令她屏住呼吸。他對她的憤怒及鄙夷是顯而易見的,她覺得自己仿佛被他摑了一掌。

  她相信自己就要嘔吐了。她跑了出去,穿過庭院,繼續往樹林深處猛衝,一直奔跑到無法喘氣為止。接著她頹然倒在地上,傷心萬分地嗚咽起來。

  茱麗的內心充滿迷惑。她父親說的都是實話嗎?如果他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他會接納她嗎?他會愛她嗎?

  天哪,那些往日時光、那些謊言、那些孤寂,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她表白了自己的身分,換來的是葛罕憎恨的表情,讓她知道她已一無所有。她再度成為局外人。

  “依恩。”她啜泣道。

  她也失去了他嗎?

  依恩知道茱麗現在需要他。他相信他承認自己娶她是為了她的身分,必然使她傷心萬分。他當然想衝到她身邊,但他和她父親的協商必須列為第一優先。在他的心目中,茱麗的安全比她的感覺更應該優先考慮。

  “你利用我的女兒來對付我,對不對?”馬家族長斷言道。他試圖裝出憤怒的模樣,但他的嘗試失敗了,他歎了口氣。“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依恩失去了控制。他走過去抓住馬家族長的肩膀,將他從椅子中提了起來。道格衝上前去想解救他的父親,依恩則用一記拳頭使他再度摔出去。

  “我娶茱麗是為了要保護她免於受你的傷害,你這個渾球!”他怒吼道,將馬家族長推回椅子中。“現在你和我必須達成某些共識,否則,我對上帝發誓,我會殺了你。”

  馬家族長舉起手來阻止部下攻擊依恩。“全部出去,”他咆哮著下了命令。”這是我和麥家族長之間的事。道格,你可以留下來。”

  “派特也留下來。”依恩吩咐道。

  “我不要出去。”葛罕叫道。

  “那你就留下來嘛。”馬家族長表示同意,但是聲調微弱。他的戰士全部離開後,他站起來面對依恩。“為何你認為你需要保護她以免她受到我的傷害?我是她的父親呀!”

  “你自己非常清楚理由何在。”依恩答道。“你會把她許配給某個鄧家人,我不能容許那種事情發生。”

  馬家族長並未加以辯駁,因為他知道依恩的說法沒有錯,他可能會將茱麗嫁給鄧家人以確保兩家的結盟更為牢固。“我會先徵求她的同意。”他喃喃道,然後靠在椅子上。“天可憐見,這真是難以相信……我有了女兒。”

  “你還有了個妻子。”依恩提醒他。

  族長的臉色黯淡下來。“對,一個妻子。”他表示同意。“那個女人離我而去。”他解釋道。“她假裝要回去探望她生病的哥哥,但是我知道她沒有絲毫回來的打算。我很高興甩掉了她。當我聽到她的死訊時,高興得真想慶祝一番。就算那有罪我也不在乎,我從來沒見過像她那樣的女人。”他補充道。

  “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她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十分殘酷,我大部份時間都在保護這孩子使他免於受到母親的傷害。”

  “沒有人保護茱麗。”

  “我明白,”他答道,突然間看起來十分蒼老。“她說她頭四年和姨媽住在一起。後來呢?她後來和母親一起住嗎?”

  “對!”

  “我老婆的哥哥呢?那個酒鬼?”他問道。

  “他也和她們住在一起。茱麗的姨媽和姨丈沒法照顧茱麗。她每年有六個月和姨父母同住,另外六個月則住在地獄裏。”

  “很特別的安排。”馬家族長道,他搖搖頭。“我永遠無法為她彌補這一切,我永遠無法……”他的聲音中斷了。他用咳嗽來掩飾,然後說道:“如果你想結盟,可以,依恩,如果你仍想要。鄧家當然會反叛,但是我們可以制住他們,而且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要茱麗留在這裏和我住一段時間,我要慢慢瞭解她。”

  馬家族長還沒將請求說完,依恩就已經開始搖頭。“我的妻子要和我在一起。”

  “你會讓她偶爾到這裏來嗎?”

  “那要由她自己決定。”依恩答道。“我不會強迫她。”

  “但是你不會阻止她來吧?”

  “不會。”依恩承諾。“如果她想來看你,我會送她來。”

  “麥依恩,你未經授權就擅自下決定,”葛罕近乎叫喊地宣稱道。“任何盟約都必須由議會決定,而不是由你。”

  依恩轉頭注視葛罕。“這個我們稍後再討論。”他吩咐道。

  “我女兒曾為你求情,你應該對此心存感謝。”馬家族長咆哮道。他站起來,雙手緊抓住桌沿身子向前傾。“她救了你這個藏頭露尾的傢伙,葛罕。多年來我一直渴望能將你撕成碎片。如果我聽說你沒有好好對待茱麗,我會設法達成我的心願。”

  他停下來對他的敵人怒目而視。“哼,當你聽到她的身份時,我看到你臉上的表情,你很火大對不對?你的族長娶的是我的女兒,而這使你勃然大怒。不管這個了,”馬家族長咆哮起來。“你如果傷了茱麗,上天為證,我會赤手空拳地殺死你。”

  “父親,如果茱麗想留下來和我們在一起怎麼辦?”道格問道。“她可能不想和依恩一起回去。你應該直接探詢她的意見。”

  道格突然湧現的兄長式關懷之情並未使依恩動容。“她和我一起走。”

  道格不肯就此甘休。“如果她不願意走,你會讓依恩把她帶走嗎?”

  “讓依恩把她帶走?”馬家族長首次露出笑容。“事情似乎是依恩想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將注意力轉向依恩。“當初你或許是別有圖謀才娶了她,但是後來你不知不覺愛上了她,對吧?”

  依恩拒絕回答,但道格非要追根究底不可。“你愛茱麗嗎?”

  依恩無奈地歎了口氣,茱麗的哥哥已經變成他的頭號剋星。“你想想看,如果我不愛茱麗,我會娶她嗎?”

  馬家族長輕笑了起來。“歡迎你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女婿。”

  依恩在離城堡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找到了茱麗。她靠在小徑邊的一株樹上,明亮的月光讓他清楚看見她那蒼白至極的臉龐。

  “茱麗,該回家了。”

  “是的,當然。”

  她文風不動。他走到她身邊。她抬頭看他時,他發現她哭過了。“你還好嗎?”他說道,聲音中明顯地流露出關懷。“我知道這一切使你十分難過。”

  她再度熱淚盈眶。“他對我說的是謊言或是實情?過去我已經聽夠了謊話,我再也無法區別真偽。反正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對不對?雖然父親說他會為了我而去英格蘭,但是往事依然不堪回首。”

  “我認為那對你很重要,”依恩反駁。“而且我相信他是真心誠意的。如果他早知道有你,他一定會去英格蘭把你帶回來。”

  她直起身子,挺直肩膀。“我知道你一定對我非常生氣,我早該告訴你我的父親是馬家族長。”

  “茱麗……”

  她打斷他的話頭。“我怕你如果知道了實情會不要我。”依恩並未發怒,這使她仿佛看到黎明。“為什麼你一點都不生氣?那件事必定使你頗為震撼。還有,為什麼你對我父親撒謊?”

  “我什麼時候說謊了?”

  “你告訴他,你知道我是他的女兒。”

  “我沒說謊。我娶你之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你怎麼可能知道?”她叫道。

  “我們待會兒再談,”。他說道。“等我們回到家以後。”

  她搖搖頭。她現在就想知道,她覺得她的世界仿佛整個被摧毀了。“如果你知道,為何你要娶我?”

  他向她伸出手,她倒退一步。“茱麗,我現在不想談這個。”

  天哪!他的音調冷靜理智得近乎殘酷。“你利用我。”

  “我是在保護你。”

  “你要的是結盟,那是你娶我的唯一理由。我曾以為,上帝,我以為你娶我什麼也得不到,因此你一定是真心要我,而你卻……”她泣不成聲,事實令她厭惡至極,她幾乎要崩潰了。她又向後退了一步,她的幼稚令她更恨自己。“我是個大傻瓜,”她叫道。“我真的以為我屬於這裏。我相信我會被你們接受,而不論我的父母是誰都無所謂……”

  她做了個深呼吸使自己恢復控制。“我只能責怪自己想法太天真了,我永遠無法被你們接受。我不要跟你回家,現在不,永遠不!”

  “別對我大聲嚷嚷,”他用溫和而冷靜的聲音命令道。“你得跟我回去,就是現在。”

  他的動作迅如閃電,她根本沒有時間閃避。他用單手將她的雙手抓住,在她還沒來得及掙扎以前就將她拉上路了。

  茱麗一想到嘉琳就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她的朋友需要她。

  依恩在開墾地邊緣佇足。“別哭了。”他命令道。

  “你傷了我的心。”

  “待會兒我會彌補。”

  她幾乎當場淒然淚下,然而聚集在庭院的大批戰士使她控制住自己。她挺直背脊,急忙趕上前去伴隨丈夫,決心不在馬家戰土面前喪失尊嚴。

  葛罕和派特已端坐在坐騎上準備離去。依恩不讓茱麗騎她自己的馬。他將她坐騎的韁繩交給派特,然後轉身將她扶上他的馬背。他隨後上了馬,開始策馬前進。

  他們首先經過葛罕旁邊。茱麗的眼光一和葛罕相遇,他立刻將頭轉開。她連忙直視自己的膝蓋,雙手緊緊交握,儘量不讓自己的感覺形諸於色。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有多麼傷心。

  依恩注意到葛罕如何刺傷了茱麗。他大為光火,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在他臂彎中的茱麗變得全身殭硬,他將她拉了過來,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後低頭對她耳語。

  “你和我彼此相依相屬,其他的事都無足輕重。記住這一點。”

  直到他懷中的茱麗鬆弛下來,他才知道自己的話產生了多麼大的效力。和茱麗相愛令他覺得他可以征服世界,即使他們現在無法面對面也無所謂。他憶起她曾經告訴他,她希望能分擔他的一切憂慮,他卻不讓她分擔,而他應該讓她知道一切的。上帝,他曾經嘲笑她那個想法,並傲慢自大地以為他可以獨力解決一切問題、做一切決定並下一切命令。而她的責任只是將他的錯誤告訴他,讓他注意一下。

  他想不出她為何愛他,那似乎是個奇跡,因為他非常確定自己配不上她。他幾乎面露微笑,不管他配不配得上她,她的心是屬於他的,他絕不會讓她走,永遠不會。

  茱麗突然抬頭凝視他,仿佛清楚地讀到他的心聲似的。“我不會和不愛我的男人共同生活。”她低語道。

  她預料他會發怒,心底則偷偷希望他會有些悲傷。然而她的兩個預測都落空了。“好吧。”他同意道。

  她立刻將頭扭開。依恩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什麼都聽不進去。明天應該是對她解釋的恰當時機。

  “閉上眼睛休息,”他囑咐道。“你累了。”

  她對著一片黑暗注視了片刻,決定照辦。她殭硬地靠在他身上並抓住他的手臂,映入她眼簾的樹林似乎活了起來,月光下四周人影幢幢。

  他們都是麥家戰士,數目多得令她眼花緣亂。他們都穿戰袍由雷西領軍。他上前等待依恩告訴他事情的經過。

  依恩顯然不是隻身前往馬家城堡的,這些戰士只要他一聲令下就會展開攻擊。茱麗現在開始慶倖自己阻止了一場戰爭,並猜想如果她保持緘默,將會有多少人喪命。

  在回到家之前,她都沒有和丈夫說過一句話。到家後,她聲明她不想和他同床共枕。他卻將她攔腰抱起,帶到床上。她疲倦得無法反抗,並且在他為她脫下衣服之前就沉入夢鄉。

  他並未就此讓她安睡。他將她擁入懷中拍撫,用鼻尖觸她、親吻她。晨曦乍現之前,他和她巫山雲雨。

  起先她困得無法抗議,接著他的熱情傾泄而出,又令她無力攔阻。他烙在她唇瓣上的嘴炙熱無比,他的手在她的腿間遊移,溫柔地迫使她分開雙腿。

  他們一起直上雲霄。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吼叫,然後頹然倒在她身上。她緊緊地抱住他,讓迷醉的浪潮湧向全身。接著靠在他肩上開始啜泣。

  她的淚水一發不可收拾。他抱著她翻身側臥,然後對她輕聲細語,直到她放鬆身體倒在他懷中沉沉入夢。他閉上眼睛,筋疲力竭地隨她沈入黑暗甜蜜的夢鄉。

  翌日早晨茱麗醒過來時,依恩已經於一小時前離開房間。管家上樓來敲門叫喚她。

  茱麗才剛梳妝完畢,穿上淡粉紅色的衣裳。在她的吩咐之下,海倫急忙走進房間,她看了茱麗的衣著一眼便猛然煞住腳步。“你沒有穿我們的服裝。”她魯莽地說道。

  “是的。”茱麗不加任何解釋地答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長老們……”

  “怎麼樣?”當海倫停下來時,茱麗問道。

  “他們在大廳裏等著要跟你談話。那是真的嗎?我是說……你父親是……”

  海倫似乎無法說出那個名字,茱麗不以為意。“馬家族長是我父親。”

  “別下樓!”海倫叫道。她開始焦急地絞扭雙手。“你看起來好蒼白,回到床上去。我會告訴他們你病了。”

  茱麗搖搖頭。“我不能躲在這裏。”她說道,並開始走向門口,然後又停下腳步。“那些長老是不是打破了他們那些可怕的規矩而以正式身份直接找我談話?”

  海倫點點頭。“他們現在可能憤怒得忘了考慮那些規則了。此外,他們不讓你的朋友為你辯護……我是說嘉琳。這裏數周以來最熱門的話題大概要告一段落了。”

  茱麗笑了。“嘉琳告訴過我,他們曾試圖要她別請我來這裏。他們現在大概想活活捏死她了,瞧瞧我為你們惹來了這麼多麻煩。”

  海倫搖搖頭。“你沒有惹來什麼麻煩。”

  茱麗拍拍海倫的手臂。“我丈夫是否和長老們在一起等著我?”

  海倫再度搖搖頭,她只能用這個動作來控制內心的激動。當她回答的時候,聲音在顫抖。“他正從他弟弟的家回到這裏來,葛罕派了一個使者去找他。他們不會把你趕走嗎?會嗎?”

  “我父親是他們的敵人,”茱麗提醒海倫。“我不敢夢想他們會讓我留在這裏。”

  “但你丈夫是族長,”海倫喃喃道。“當然……”

  茱麗不想談到依恩。海倫變得憂心忡忡,淚水從她的雙頰落下。茱麗很抱歉自己成為海倫沮喪的原因,但是她不知道如何排解海倫的憂慮。她不能告訴海倫一切將會否極泰來,因為那將是個荒謬的謊言。

  “我可以熬得過去,”她說道。“你應該也可以。”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捏捏自己的雙頰讓它有點血色,然後走出房間。

  她開始下樓時,依恩剛好走了進來。他看見她之後似乎如釋重負,而她卻不知道原因何在。

  “我想跟你談談,依恩,”她叫道。“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

  “現在不行,茱麗,”他告訴她。“沒有時間。”

  他正要解釋原因,但她等不及。“我要你挪出時間來。”她堅持道。

  “嘉琳需要你,夫人。”

  她的態度完全改觀,她急忙衝下樓。“她要生了?”

  依恩點點頭。

  “海倫?”茱麗叫道。

  “聽見了,夫人。我收拾一些東西就趕過去。”

  茱麗不由自主地抓住依恩的手,當她回過神來試圖鬆開手時,依恩卻不放開她。他轉身為她開門,然後將她帶到外面。

  長老們在壁爐旁的桌前排排站,依恩卻視若無睹地領著她走過去。

  “她的陣痛是多久以前開始的?”茱麗問道。

  “派特沒說。他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就是沒說一句有用的話。”

  依恩沒有誇大其辭,嘉琳的丈夫正站在門口。“她要我去請神父。”他一看到他們就脫口而出。“老天,這全是我的錯。”

  茱麗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依恩則搖搖頭。“冷靜點,派特。”他命令道。“如果你崩潰了,對嘉琳可沒什麼好處。”

  “都是我的錯,我告訴你。”派特語無倫次地自責道。

  “哼,”依恩道。“當然是你的錯,你跟她上床……”

  “不是那個。”派特打斷他。

  “那是哪個?”依恩問道。

  “是我害她提前分娩的。我們在談論茱麗的父親,而她告訴我她知道好多年了,我有點氣她竟然沒告訴我。我想我對她提高了嗓門。”

  派特對他的哥哥解釋其中原委時無意中擋了茱麗的路,使她無法進屋裏去。茱麗最後乾脆將他推開而衝了進去。

  她看到嘉琳後猛然止步,嘉琳正坐在桌旁梳理著頭髮,她看起來十分鎮靜,甚至還哼著歌兒。

  嘉琳對茱麗微笑,然後示意她關上門。

  “把那條緞帶給我,”嘉琳道。“床邊那條粉紅色的,拜託。”

  茱麗照辦。她發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你覺得怎麼樣,嘉琳?”她憂慮地悄聲問道。

  “還好,謝謝你。”

  茱麗對她的朋友注視了許久。“你是真的痛還是假裝的?”

  “如果我不痛,我也會裝痛。”嘉琳悠然答道。

  茱麗走到桌邊,跌坐在嘉琳對面的椅中。她做了個深呼吸以緩和劇烈的心跳,然後問嘉琳她那句不合邏輯的回答到底是什麼意思。

  嘉琳樂意解釋。“我剛才的確腹痛,”她說道。“但是如果我不痛,我也會裝痛好令派特著急。我要離開他,茱麗。沒有人可以對我叫囂,就連我的丈夫也不行。你或許可以幫我收拾行李。”

  茱麗爆出笑聲。“你想現在離開或者等孩子出生後再走?”

  嘉琳露出微笑。“等孩子出生後,”她答道。“我一點也不怕了。”她加上一句低語,轉移了話題。“奇怪吧?我懷孕期間一直怕得要命,現在卻一點也不怕了。”

  “你為何要他找神父來?”

  “讓派特有點事可做。”

  茱麗才不相情這種搪塞之詞。“你想要嚇派特,對不對?”

  “也有那個作用。”嘉琳承認道。

  “你的內心深處藏有劣根性,嘉琳。”茱麗說道。“你故意嚇唬你丈夫,現在你應該叫他進來並請他原諒。”

  “我會的,”嘉琳答道。“昨天的一切是不是令你很難受?”

  她的話鋒轉得太快,茱麗思索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的父親長的很英俊。”她評論道。

  “你沒啐他一口嗎?”

  “沒有。”

  “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嘉琳要求道。

  茱麗微笑。“除非你先跟你丈夫認錯,否則我什麼也不告訴你。你沒聽到誰在外面團團轉嗎?你真可恥,嘉琳。”

  一陣疼痛向嘉琳襲來。她鬆開梳子,抓住了茱麗的手。當收縮逐漸消褪時地開始喘息,茱麗則默數了嘉琳陣痛的持續時間。

  “這一次比以往都要來得強烈。”嘉琳喃喃道。“不過時間仍然隔得很久。幫我擦擦汗,茱麗。叫派特進來,我已準備好要接受他的道歉。”

  茱麗急忙依言而行。她在屋外等候,讓他們兩個能單獨相處一段時間。伊恩坐在岩石上注視著她。

  “我從來沒有看過派特那麼心慌意亂。”他表示了意見。

  “他愛他的妻子。”她答道。“他為她擔憂。”

  依恩聳聳肩。“我愛你,但我很確定當你為我生孩子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像他一樣。”

  他的語氣是如此自然而然、輕鬆隨意,使她放鬆了戒備。“你剛才說什麼?”

  他加以說明:“我說我不會像派特那樣呼天搶地……”

  “前面那一句,”她打斷他。“你說你愛我。說得跟真的一樣。”

  “我是真心誠意的,”他告訴她。“你自己也知道。茱麗,你想她的分娩要花上多久時間?”

  她對他的問題置之不理。“你不愛我,”她加重了語氣。“我只是你用來達成結盟的工具。”她不給他答辯的時間又說:“你是由我的戒指發現真相的,對不對?你認得出那個戒指。”

  “不是,”他答道。“至少起先不是。我覺得那個戒指很眼熟,不過我想不起來我是在哪裡看過的。”

  “那麼你如何……”

  “是你告訴我的。”

  “我沒有。”

  “你那些有關馬家的問題問得很沒技巧,”他澀聲道。“嘉琳也一樣。此外,派特聽到你問她,如果我發現馬家族長是你父親我會有何反應。當然,他轉述給我聽。”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相信他。“那麼他剛才為什麼對嘉琳發脾氣?”

  “他是氣她沒有對他說出一切。”

  “那麼,你一發現我的父親是誰就立刻娶了我。”

  “正確無誤。”他同意道,站起來將她拉進懷裏。“沒有花束,”他呢喃道。“我很抱歉,但是你的安危應該優先考慮,我沒有時間為你將婚禮辦得輝煌隆重。”

  天,她多麼想相信他呀!“你用不著為了我的安危而娶我。”

  “不,有必要。”他答道。“遲早總有一位長老會發現那個該死的戒指。他們會認出來的。”

  “我會及時把它扔掉。”她不服氣地答道。

  他歎了口氣。“你不會,”他說道。“你根本捨不得拋棄那個你和你父親之間的唯一連系。”

  她決定不跟他爭辯其間的可能性。“你不喜歡他,對不對?”

  “你父親嗎?”

  “對。”

  “唔,我是不喜歡他,”他答道。“他是個如假包換的混帳。”他補充道:“但他是你的父親,而我已經知道我會跟你長相守,因此我派遣雷西去和他談結盟的事。和鄧家結盟也許比較切合實際……他們的領土和我們接壤,不過馬家族長是你父親,你總有一天會和他相認。你願意嗎,茱麗?”

  “但是你不信任他們,對吧?”

  “對。”他答道。“然而我也不信任鄧家的人。”

  “你喜歡道格嗎?”

  “不怎麼喜歡。”

  她發現他誠實得可愛。“你什麼人都不喜歡,對不對?”

  他的笑容充滿柔情蜜意。“我喜歡你。”

  他那樣凝視她的時候,總是使她為之屏息,必須耗盡全部心思才能將精神集中在他們的談話上。她將眼光落到他的胸前。“為何你非得跟那兩個家族結盟不可?你們以往不是一直將自己孤立起來嗎?”

  “鄧家族長年老厭戰,然而他並不想將責任轉移到年輕一代的戰士身上。當我聽說他在和馬家談判的時候,便試圖在他們達成協議以前加以阻撓。他們兩族聯合起來,攻勢必定銳不可當,將會成為我們的心腹大患。”

  “為何你不對我解釋?”

  “我剛才解釋了。”

  他是在規避問題,他們兩個都明白。“為何你從前不解釋?”她不肯甘休。

  “對我而言,那很難。”他終於承認。“從前我只和派特一個人談論我的顧慮。”

  “沒和葛罕談嗎?”

  “沒用。”

  她離開他的懷抱並直視他的雙眸。“是什麼使你改變心意的?”

  “你,”他答道。“還有嘉琳。”

  “我不明白。”

  他握住她的手,他倆在岩架上並肩坐下。“起先,我不瞭解你們倆的關係。你們似乎完全彼此信賴。”

  “我們的確完全信任對方。”她告訴他。

  他點點頭。“她從未告訴任何人你的父親是誰,而你從不擔心她會洩漏。”

  依恩仿佛若有所思,他的語調遲緩而猶豫。“其實,你將秘密告訴她,等於交給她一樣可以用來毀滅你的武器。一個男人是不會做那種事的。”

  “有些男人會。”

  “我就不會,”他承認道。“我認識你之前,從來不相信世間存有真正的信賴。”

  他突然站起來,雙手交握在身後並轉身面對她。“你讓我看到你能對朋友賦予全心的信賴,我也想要同樣的信賴,茱麗。你曾經告訴我你相信我,然而如果你全心全意地信賴我,當我告訴你我愛你的時候,你就該毫無保留接納我說的話。只有那樣,你的不安、恐懼、傷痛才會消失無蹤。”

  她將頭垂得低低的。她知道他所言非虛。“我對你不夠信賴,因此我不敢告訴你我父親是誰。”她喃喃承認道。“但我知道遲早得面對那個問題。我好怕你一旦知道以後,就不要我。”

  “如果你對我有足夠的信心……”

  她點點頭。“我試過了,就在結婚典禮前。為何當時你不讓我說出來?”

  “我當時急於保護你,而我知道的唯一方法就是娶你為妻。如果長老們知道你的父親是馬家族長,他們絕對不會有第二個想法,必定會利用你去摧毀你父親。”

  “要是我把戒指留在英格蘭,就不會有這些……”

  他並未讓她說下去。“秘密總會被發現的,”他告訴她。“知道實情的人太多了,你在英格蘭的親戚或許會去你父親那裏請他幫忙將你找回去。”他聳聳肩。“這種可能性依然存在。”他似乎並不怎麼擔心。

  “依恩,我不認為我能留在這裏。葛罕發現我的身份後,他看著我的那副樣子仿佛表示他永遠不會承認我是麥家的一分子,我將再度成為外人。不,我不能留在這裏。”

  “好吧。”

  他的立即同意令她懊惱,她以為他至少會要她試試看,而她則高高在上地表示同意,他怎麼能一下子對她吐露愛意,一下子又同意讓她離開?

  茱麗沒時間要求他解釋,因為此時派特打開門叫她。

  她進到屋內,發現嘉琳的臉上煥發著愉悅的光采。茱麗相信他們夫妻倆已經和好如初了。

  嘉琳的腹痛似乎已經沒那麼急迫,因此茱麗準備著一些必需品時,嘉琳在壁爐前緩緩地來回走動。

  嘉琳有成打關於馬家的問題要向茱麗提出。她的問題源源不絕地傾泄而出,茱麗根本來不及回答。當茱麗終於能不受干擾地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時,她開始談起道格。

  “我有了個哥哥,他比我大五歲。”茱麗道。“我母親把他留了下來,而且從沒對我提到過他一個字。”

  嘉琳聞言頗為震驚,茱麗母親的行為令她憤怒。“冷血的黑心女人。”她叫道。

  她正要吐出另一句唾駡,卻聽到她丈夫在窗外正為她道歉。她捂住嘴巴以免笑出聲來。

  “你的母親是個怪物,”她低語道。“如果這個世界存有正義公理,她會遭到應得的報應。”

  茱麗並不相信那種事會發生,但現在她不打算跟嘉琳爭論。“也許吧。”她勉強同意。

  “艾妮就遭到了報應,”嘉琳點了點頭以加重語氣。“對,沒錯。她竟傻到四處散播有關你的敗德謠言且以為族長不會聽到那些謠言。”

  “依恩聽到了?”茱麗問道。

  “對。”嘉琳答道。一波襲來的疼痛使她轉移了注意力,她抓住壁爐的邊緣等待疼痛消褪,然後用一條麻質手帕抹了抹額頭。“老天!這一次比上次強了一點。”

  “也久了一點。”茱麗告訴她。

  嘉琳點點頭。“剛才我講到哪裡了?噢,對了,艾妮。”

  “依恩究竟聽到些什麼?”

  “你在婚前就懷了他的孩子。”

  “我的天呀,他一定氣瘋了。”

  “對,的確。”嘉琳同意道。“你和派特及葛罕出去釣魚兩小時後,依恩回到這裏來。他來看我以確定我一切安好,他真體貼,對不?自從娶了你以後他就開始對人溫和體諒,茱麗。他以前從未……”

  “嘉琳,你離題了,”茱麗插嘴。“他有沒有對艾妮怎麼樣?”

  “我正要說。”嘉琳答道。“依恩獨自走向城堡,可能有人半途攔住他並將謠言告訴他,或者是某個長老向他提起……”

  “我不在乎他是怎麼知道的,”茱麗再度插嘴。“我要知道他採取了什麼行動。你快把我逼瘋了,嘉琳,你一直在拐彎抹角,東拉西扯。”

  嘉琳微笑。“那使你不再掛心分娩的事,對不對?”

  茱麗點點頭,然後求嘉琳快點切入正題。嘉琳樂於遵命:“他直接去艾妮的屋子,勃迪告訴我的。他也是來看我是否平安,我猜是派特要他來的。反正,一小時後我走出屋外透透氣時,看到艾妮和她的女兒西莉背著家當下山。勃迪告訴我,她們要離開麥家領地,她們不會再回來了,茱麗。”

  “她們要上哪兒去?”

  “去艾妮的一個親戚家,”嘉琳解釋道。“依恩派了個戰士騎馬‘護送’她們出境。”

  “依恩一個字也沒對我提起。”茱麗對這件事思考了幾分鐘,嘉琳則在一旁繼續來回踱步。

  海倫的敲門聲使她們的密談中止。“我們以後再談。”嘉琳低語道。

  茱麗點點頭。她幫海倫將一大堆亞麻布抱了進來,和桌上的其他布堆在一起。韋恩跟著海倫進來,他帶著生產用的椅子。嘉琳立即邀請韋恩留下來共進午餐,驚訝萬分的韋恩除了搖頭以外無法做出其他的反應。

  派特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去執行將格紋布掛在橫樑上的這種任務,韋恩便取而代之。當他完成工作時,嘉琳想為他奉上一杯飲料。

  他謝絕了那杯葡萄酒後轉身走出去,卻又突然停下腳步並轉過身來。“我的妻子在院子裏等著,”他說道。“她想幫忙。如果你願意……”

  “請叫她進來,”茱麗要求道。“我們很高興有她作伴。對不對,嘉琳?”

  嘉琳容光煥發。“噢,對。”她同意道。“她可以和我們共進午餐。”

  正在鋪床的海倫停止手邊的工作並抬起頭來。“你真的餓了嗎,夫人?我可以去拿一些昨晚我熬的湯來,我用小火熬了一整夜。”

  “好的,謝謝你。”嘉琳答道。“其實我一點也不餓。”

  “那你為何……”茱麗開始問。

  “該吃飯的時候就必須吃飯,”嘉琳堅持道。“每一件事情都應該像平常一樣。對吧?茱麗。”

  “對,當然。”茱麗答道。

  貝娜急急忙忙的跑進來,每個人都轉頭看她。她關上門後立即趕到嘉琳身邊握住嘉琳的手,開始複誦她生產時茱麗給她的那些鼓勵之辭。她談到即將發生的奇跡,雖然難熬但卻是美妙的。還要嘉琳記住給這個世界帶來一個新生命時的歡樂。

  茱麗的心中充滿溫暖的滿足感。她已令某人的生活大為改觀。她知道不久後她必須離開……如果長者們很快做出決議的話。但是她住在此地的這段期間,她對旁人的生活造成了衝擊。除了嘉琳以外,至少還會有一個女人將她銘記在心。

  海倫急忙趕回去端湯。貝娜將她兒子留給韋恩的姨媽照顧,現在正過去告訴韋恩的姨媽她要留在這裏直到嘉琳的孩子呱呱落地。

  嘉琳等到那兩個女人出門後才轉頭問茱麗:“你在為我擔心嗎?”

  “也許有一點。”茱麗承認道。

  “你臉上為何浮現出那種怪異的表情?當貝娜對我說話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事情?”

  茱麗笑了,什麼事情都逃不過嘉琳的眼睛。“我發覺我對貝娜的生活造成了些許改變。我曾經在她生產時給予協助,她沒有忘記。其他的人也許將會遺忘我,但她不會。”

  “對,她不會。”嘉琳表示同意,然後轉移了話題。“派特說依恩不肯將心中的打算告訴他,不過派特相信長老們不會反對你們兩個。他說當他將這個意見告訴依恩時,依恩只是微笑並搖搖頭。”

  茱麗聳聳肩。“無論如何,我不會留在這裏。你知道原因何在,對吧?我不想再繼續當外人了。”

  “茱麗,這裏所有的女人都覺得自己像是外人。”嘉琳提出她的意見。

  門突然被打開。“喂!”派特從門口叫道。

  “什麼事,派特?”

  “嘉琳,你怎麼耗了那麼久?”

  “派特,你真的需要控制自己。”嘉琳斥責道。“生孩子這種事是急不得的。”

  她走到丈夫身邊。“我很抱歉這件事讓你這麼煩惱,但是我無能為力。我又不能催孩子快點出來,派特。”

  “茱麗,你不能想點辦法嗎?”派特要求道。

  “嘉琳該休息了。”茱麗聲明。“我們必須耐心等待。”

  派特歎了一口氣。“韋恩說你的肚子比貝娜生產時大一倍。”他邊說邊蹩眉。

  嘉琳這次並未將派特的話置若罔聞,她知道她丈夫心裏所擔心的是更嚴重的事。“我的食量是貝娜的兩倍。”她告訴派特。“依恩上哪兒去了?”

  派特首次露出笑容。“我差點把他逼瘋了。他去訓練部屬了。”

  “你應該去幫他的忙。”嘉琳建議道。“我要分娩時,會派人去通知你。”

  派特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雖然如此,他還是頻頻回來探視。夜幕低垂時,他甚至在門階上站起崗來。

  在這漫長的一日中,韋恩的姨媽來了兩次,每次都是叫貝娜去喂孩子。海倫離開了一次,她是去確定長老們的晚餐是否準備妥當,同時也去探視她的兒子安祖。

  傍晚前,嘉琳的收縮一直都是斷斷續續的。夜晚時突然有一波劇痛襲來,但是嘉琳還挺得住。

  午夜時分,她痛得叫了起來。嘉琳利用分娩用的椅子在每一次漫長而痛苦的收縮時,用勁了全身每一分力氣。海倫用掌心按摩嘉琳的腹部。但她的作法只為嘉琳帶來更多的疼痛。孩子不肯合作。

  每個人都知道情況不太對勁。疼痛接連而來,按理說她應該開始生了。但是胎兒似乎無法通過她的產道。海倫跪在嘉琳前方的地板上審視胎兒的情況,當她檢查完畢後,她站起來和茱麗面面相覷。

  她眼中的恐懼令茱麗胃部翻攪。海倫示意要她到房間的另一頭去。

  “別說悄悄話,”嘉琳尖叫道。“告訴我哪裡不對。”

  茱麗點頭表示同意。“對,告訴我們兩個。”她命令道。

  “胎兒的位置不對,我摸到了一隻腳。”

  另一波收縮開始襲擊嘉琳。茱麗令她躺下,她尖叫著拒絕,然後傾身向前失去控制地啜泣起來。

  “噢,上帝,茱麗,我受不了了。我想死,我痛得……”

  “你不可以放棄努力!”茱麗打斷她。

  “我沒辦法把手伸進去。”海倫低語道。“我們需要用工具……”

  “不!”

  嘉琳的痛苦尖叫令茱麗方寸大亂,她內心恐懼萬分,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將她的手從嘉琳掌中抽了出來,急忙跑到水盆邊將雙手擦洗乾淨,莫妮的指示在她腦海中湧現,無暇思考那助產士告訴她的究竟管不管用,她只能照程式實行並信賴上帝。

  當茱麗跪在嘉琳前面時,海倫站了起來。

  嘉琳已經叫得聲嘶力竭。她只能可憐兮兮的向前懇求道:“告訴派特我很抱歉。”

  “把那些廢話扔到一邊去!”茱麗叫道。她已經無心顧及嘉琳的疼痛了。“就看你了,嘉琳,再重來一次。”

  “你想把胎位轉過來嗎?”海倫問道。“這可能會撕裂她的產道。”

  茱麗搖搖頭。她把全副精神集中在嘉琳身上。“下次疼痛開始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她吩咐道。

  海倫想試著遞給茱麗一碗豬油。“把手塗上油,”她建議道。“孩子會比較容易出來。”

  “不。”茱麗答道。她才剛把手洗得乾乾淨淨,現在可不想被油弄髒了。

  貝娜將手放在嘉琳的腹部上。不到一分鐘她就叫了起來。“疼痛開始了,我感覺得到她的腹部抽緊。”

  茱麗開始祈禱,嘉琳則開始尖叫。海倫和貝娜穩住嘉琳使茱麗能開始工作。

  當茱麗在陰道口摸到一隻伸出來的小腳時,她的心臟直向下沉。她開始大聲禱告,但是沒人聽見,嘉琳的尖叫蓋過了每一個人的聲音。茱麗輕輕撥開那只腳,繼續搜尋另一隻腳。

  上帝聽到了她的祈禱。不一會兒她就找到另一隻腳,她緩緩地讓腳伸出陰道口。

  剩下的部份由嘉琳完成,她拚命往下用力。要不是茱麗即時將孩子接住,那孩子可能真的要“落地”了。

  那美麗的嬰兒令她們讚歎不已。她嬌小玲瓏而且圓滾滾的,頭頂有一些稀稀疏疏的火紅色頭髮。她容貌美麗,哭叫時的音量和她母親不相上下。

  她十全十美。

  她的妹妹亦然。她沒給她們帶來什麼麻煩就順利地呱呱落地,而且令所有人大為意外。第一次苦難結束後,嘉琳如釋重負地喜極而泣。海倫則出去依照教堂的規定將胎盤埋入土中,如此一來魔鬼才不會侵襲尚處在虛弱狀態的母親及新生兒。貝娜一邊為新生兒洗澡一邊逗她,茱麗則為嘉琳擦洗。當嘉琳突然又開始用力推時,茱麗急忙叫她停止,她很擔心嘉琳會血崩,但是嘉琳無法停止。她的第二個女兒於數分鐘後出生。這個女娃很有禮貌地將頭先伸出來,沒給她母親帶來太多磨難。

  這兩個女嬰的外貌完全一樣。貝娜和海倫都無法將姊妹區別出來。她們小心翼翼地為孩子穿上不同顏色的小衣裳……姊姊穿白色的,妹妹穿粉紅色的,然後再將麥家的格紋布蓋在她們身上。

  嘉琳終於安然躺在床上,身穿著茱麗為她裁制的美麗長袍,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系上了緞帶。她雖然筋疲力竭,看起來卻容光煥發,但茱麗知道她正掙扎著保持清醒。

  不斷有人來告訴派特他妻子的情況。他知道現在嘉琳沒事了,但海倫不肯告訴他嘉琳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她認為當然應該由嘉琳來說。

  兩個嬰兒被安放在嘉琳的臂彎間好讓她們和父親見面。茱麗將蓋在母女三人身上的被子拂平,轉身打算召喚派特。

  “等等。”嘉琳輕聲叫喚以免吵醒女兒。兩個孩子都睡得很甜。

  “什麼事?”茱麗也悄聲問道。

  “我們……我們做得很好,對不對,茱麗?”

  “對,我們很成功。”她同意道。

  “我想告訴你……”

  “你什麼都不必說。”茱麗告訴她。“我知道。”

  嘉琳微笑。“該你了,茱麗。為我的女兒生個好朋友,這樣她們才能分享彼此的秘密。”

  “等著瞧吧!”茱麗答道,她示意貝娜和海倫和她一起出去。派特經過她身旁時,差點將她撞倒,他的熱切令茱麗微笑起來。

  新鮮的空氣十分怡人,卸下責任的茱麗既輕鬆又虛弱疲憊。她走到石牆邊坐了下來。貝娜也跟著坐下。

  “真是有驚無險,對不對?”貝娜低語道。“我為嘉琳擔心得要命。”

  “我也是。”茱麗承認。

  “她將會需要幫忙。”海倫道。“她得先休息好一陣子,她無法自己一個人照顧那兩個孩子。”

  “韋恩的姨媽會幫忙,我也會。”貝娜自告奮勇。“我們可以照料一整個早上。”

  “晚餐以後則由我來。”海倫說道。

  兩個女人都望著茱麗,期望她會接下下午的照料之責。她搖搖頭。“我們必須再找個人來負責下午的時段。”她說道。“我無法答應幫忙,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留在這裏多久。”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貝娜問道,茱麗的最後一句話顯然使她頗為震驚。

  “我明天再解釋,”茱麗承諾道。“現在我要去和嘉琳談話了。我希望你們兩個能答應我好好照顧嘉琳,她一定沒辦法下床。她尚未完全脫離險境。”

  茱麗聽得出自己音調中的無助,她無法控制自己。疲憊使她變得多愁善感,她沉思道。

  貝娜和海倫都沒有跟她爭論,茱麗對她們的緘默頗為感謝。海倫無力地歎了口氣,女主人感傷的表情使她十分心痛。

  她試著想使氣氛轉為愉快。“當嘉琳開始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也和我一樣驚訝?”

  貝娜和茱麗都露出微笑。

  “你們兩個看起來都快不支倒地了,”海倫說道。“回家休息去吧。我會整夜留下來的。”

  貝娜和茱麗既沒有力氣起身,也不打算起身,在這裏凝視夜空的感覺是如此寧靜、祥和。

  茱麗聽到身後有聲響,便轉過頭去,只見依恩和韋恩正走下山坡。她迅速回過頭來並試圖打起精神。她將頭髮全拂到肩後,捏捏臉頰使它浮現血色,並拂平衣服上的皺褶。

  貝娜望著她。“你看起來仍然像個邋遢鬼。”她一邊低語一邊咯咯傻笑。

  她的評語令茱麗驚訝萬分。貝娜向來溫言軟語,茱麗不知道她竟然還會嘲弄人。她爆笑出來。“你也差不多。”她也低語道。

  她倆不約而同地站起來迎接她們的丈夫,然後靠在對方身上以免跌倒。

  “我不在乎我看起來怎麼樣。”貝娜承認道。“韋恩想要……你知道的,而我認為我不應該那麼快開始,才七周而已。我想我們應該再等七周……不過有些晚上,我真的很想……”

  茱麗不大確定自己是否瞭解貝娜那些支吾其詞的話。但見到貝娜的臉上浮起紅暈,她於是恍然大悟。“莫妮告訴我,通常過了六周就能跟你的丈夫……同床。”

  貝娜馬上試圖整理自己的儀容,她的舉動令茱麗覺得非常好笑。她的笑容逗得貝娜也笑了起來。

  海倫見她們兩個那副蓬頭垢面的樣子只能搖頭歎息。

  依恩和韋恩則認為她們可能都發顛了。海倫向他倆報告嘉琳的喜訊。他們倆聞言自然頗為高興,但是注意力仍在他們那狀似顛狂的妻子身上。

  “貝娜,自製一點。”韋恩命令道。“你這副樣子像個醉鬼。”

  她咬住下唇以免自己繼續笑下去。“這麼晚了,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她問道。“你怎麼不回家陪兒子?”

  “我姨媽在那裏。”韋恩答道。

  “她要留在我們家過夜嗎?”

  韋恩認為這個問題問得很奇怪。“當然,”他答道。“我在城堡裏睡就行了。”

  貝娜對著丈夫直皺眉,令她的丈夫揚起一道眉毛。“貝娜,你到底是怎麼了?”他摸不著腦似地問道。

  貝娜默不作聲。茱麗走到丈夫身邊。“你怎麼還沒上床?”

  “我在等你。”

  他的回答令她感動萬分,雙眸隨即熱淚盈眶。依恩摟住她的肩膀,兩人轉身離去。海倫向每個人道過晚安後回到嘉琳的屋子裏去。

  貝娜筆直地走到丈夫面前站住,無意中擋住了依恩和茱麗的路。“我不想和你的姨媽一起睡,”她脫口而出。“我要跟你一起睡。茱麗說過六周就可以,老公,現在已經過七周了。”

  韋恩將妻子拉進懷中,讓依恩及茱麗能通過,然後低頭對妻子耳語了些什麼。

  亞力、高威及雷西吸引了茱麗的注意力。他們三人大跨步走下山丘。當他們走近她時,他們臉上的表情令她為之戰慄。他們看起來極其憤怒。

  她貼近依恩身旁。“他們怎麼還沒睡?”她低語道。

  “他們剛才參加了一個會議,”他答道。“會議開得比預料中的還久。”

  依恩似乎不想解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茱麗既疲憊又恐懼,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翌日下午她才由葛罕口中得知會議的結果。依恩不再是族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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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5 03:11: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茱麗,醒醒,該離開了。”

  依恩正溫柔地將她搖醒。她睜開眼睛,發現丈夫坐在床邊。她看了他那不豫的表情一眼便了無睡意。

  她坐了起來,被子拉上來蓋在身上,然後凝視丈夫。“離開?”她喃喃道,試圖理出頭緒。“我該離開了?”

  “對。”他的聲音十分堅決,表情亦然。

  他為何表現得如此冷酷?他正要起身時,茱麗抓住了他的手臂。“這麼快,依恩?”

  “對。”他答道。“可能的話,一小時以內離開。”他將她的手拿開,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站起來走向門口。

  她叫住了他。“我要和嘉琳道別。”

  “沒時間了,”他告訴她。“收拾一件行李就好。帶著行李到馬廄,我和你在那裏碰面。”

  他關門離去後,她的淚水立刻滾滾而下。她知道自己這副德性可憐兮兮的,但她不在乎,反正她的腦海中現在一片混亂。她曾經告訴過依恩她不想留在這裏,如今依恩只是照辦罷了。

  然而,他怎麼能就此任她離去?他不明白她有多麼愛他嗎?

  茱麗盥洗一番後穿上墨綠色的長袍。她梳好頭髮,收拾行李。當她終於準備離開時,向這個房間做最後的回顧。

  她的格紋布衣裳掛在門邊的木鉤上。她不想將它留下來。她將那件服裝折好並放進行李中。

  她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自怨自艾。上帝!她正在和憤怒搏鬥。一個真心愛妻子的丈夫絕不會任妻子離開他,她必須這麼告訴依恩。他的確愛她,這一點無庸置疑,而她的理智欣然接受她的心所知的事實。他目前的行徑雖然令她困擾,但她的信心並未因此動搖,她會要他將目前的行為及原因解釋清楚。

  她無法想像沒有他的生活。茱麗跑出房門,走下樓梯,她的行李緊抱在臂彎中。

  葛罕正站在大門口,從敞開的門望出去,可見到庭院中擠滿了人。

  她試著不看葛罕地經過他身邊,他卻碰碰她的肩膀引起她的注意。她停下腳步,但仍頑強地拒絕看他一眼。

  “你為什麼不看我,夫人?”葛罕問道。

  她筆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想看你對我的鄙視,葛罕。那晚你已把你對我的感覺表達得非常清楚了。”

  “嗯,茱麗,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我只是……驚訝過度,而且我們被俘使我氣得失去理智,認為你欺騙了我們大家。我以自己為恥,茱麗,你能設法原諒這個愚蠢的老頭嗎?”

  她雙眸中盈滿淚水,緩緩地點點頭。“我原諒你。我現在得去找依恩了,葛罕。他在等我。”

  “跟他談談,茱麗,別讓他那麼做,我們需要他留在這裏。”

  他聲調中的苦惱撕扯著她的心。“他計畫送我去英格蘭,”她解釋道。“然後他就回來了。”

  他搖搖頭。“不,夫人,他不會回來了。”

  “葛罕,他必須回來,”茱麗反駁道。“看在老天的份上,他是你們的族長!”

  “他不再是族長了。”

  茱麗震驚得無法掩飾自己的反應,行李掉到地上,她只能直瞪著葛罕。他俯身為她抬起行李,然而她想從他手中將行李拿過來時,他卻緊抓著不放手並對她搖搖頭。

  “你對那個決定投贊成票還是反對票?”

  她並未等待葛罕回答,挺直肩膀跑了出去。當她衝下臺階奔往馬廄時,人們自動讓開一條路來。

  葛罕跟在她後面。其他的長老則列隊站在城堡的臺階上準備看她。

  群眾現在轉而跟在她身後。馬廄的門被打開,依恩牽著他的坐騎走出來,派特則跟在他身旁正在對他說話,但是卻得不到什麼回應。依恩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一直到依恩面有困色的望向她,茱麗才發覺自己停下了腳步,他示意她過去。

  她沒有移動。此行的目的令她難以承受。親愛的上帝,她不想離開。她將麥家的格紋服帶走作為她在此地快樂時光的紀念品,以便在即將來臨的寒冬中用那柔軟的布料裏住身子,試著從中汲取一些快樂時光的回憶,這是什麼廢話!她暗自想道。失去了依恩及其它過去幾個月以來結交的好朋友,她往後的日子必然淒慘無比。

  她向來固執地自認是外人,但那種感覺此時已經消退了。她是麥家的一分子,她真的屬於此地。對,她已經找到歸宿了,沒有任何人……包括依恩在內……能迫使她離開這裏。

  她突然衝動地想到依恩身旁,將這心境的轉變告訴他,只祈求上帝能讓她的言辭發揮效力。

  她提起裙擺開始跑,貝娜叫住了她。

  “茱麗,我會喜歡英格蘭的生活嗎?”

  茱麗猛然轉身直盯住貝娜,她相信自己一定誤解了貝娜的意思。“你剛才問我什麼?”

  貝娜排開群眾走上前來站到她身旁,將兒子抱在臂灣中,韋恩的姨媽們跟隨著她。茱麗認得出那兩位灰發的女士。神父至貝娜家造訪的那一天,她們倆都坐在屋內的桌旁。

  “我們會喜歡住在英格蘭嗎?”貝娜再次問道。

  茱麗搖搖頭。“你不能和我一起去,你會討厭那裏的。甚至我也不喜歡英格蘭,”她又加上了一句:“而我還是個英格蘭人呢!”

  “我們一定可以適應得很好。”海倫大聲宣稱道,她急急忙忙地趕上前站到貝娜身邊。安祖則跟在母親後面,手裏還拿著行李。

  茱麗不知道該拿她們怎麼辦。“但是你們不能……”

  另一個女人也走上前來,茱麗認得她卻想不起她的名字。她的女兒伊莉曾在星期日的射箭賽中奪得冠軍。當依恩頒獎給伊莉時,這位母親瞼上滿是喜悅的光采。

  “我們也要一起去。”這位母親宣稱道。

  接著一個個的女人魚貫站出來表明她們的意圖。茱麗轉頭想向依恩求援,但是依恩身後的那一群戰士令她啞口無言。

  他們也跟來做什麼?

  她想不出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此刻她身旁圍了一堆孩童,而他們的母親則將行李夾在臂彎中站在後面。

  “我們在英格蘭每個星期天都可以休息,對不對?”

  茱麗不知是誰提出這個問題,她只是點點頭緩緩走到丈夫身邊。她知道自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只想著依恩應該會跟這些人講講道理。

  但她丈夫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一手擱在馬背上。他的表情泰然自若,但她卻近得可以看出他眼中的詫異。

  她在離他數英尺遠的地方佇足,在開口前甚至還不確定自己要說些什麼。

  “你知道我愛你,對嗎,依恩?”

  她近乎叫喊地問他,然而依恩並不在意。“是啊,茱麗,”他回答道。“我知道你愛我。”

  她微喘口氣。在他看來,她似乎已將內心深處的問題盡數解決,一副頗為自得的模樣。

  此刻她正對他微笑,雙眸迷蒙:“而且你也愛我,”她的語氣更加溫柔。“我記得曾對你說我不會和不愛我的男人共同生活,你立刻表示同意。當時我非常迷惑,因為我不明白你有多麼愛我。但願你能早點告訴我,那樣可以免掉我許多煩惱。”

  “你就是愛煩惱。”他告訴她。

  她並未反駁。“你打算怎麼辦?帶我回英格蘭?我們兩個都不屬於那裏,依恩,這裏才是我們的家。”

  他搖搖頭。“事情沒那麼單純,夫人,我不能留在這裏忍受議會意氣用事。”

  “就因為他們投票選出另一個人當族長?”

  “我們沒有投票,”葛罕更正道,他放下茱麗的行李並快步向前。“其他長老反對你丈夫和馬家的結盟,他因此而辭去族長之職。”

  茱麗轉而注視城堡,那四個長老正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吉費惱怒地揮舞著雙手。

  “我們不去英格蘭,茱麗,而是往北方去。該動身了。”他對葛罕頷首為禮。

  她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由丈夫面前後退一步。

  她突兀的舉動當然吸引了依恩全部的注意力。“我全心全意地愛你,但我還是要反抗你。”

  他看起來頗為震驚。她將兩臂交迭於胸前並對他點點頭,表示她態度堅決。

  站在她身後的女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我不能容忍反抗,茱麗。”

  站在他身後的戰士們立即點頭表示贊同。

  她又後退一步。“我應該在你辭職前就發表我的意見。”她宣稱道。“不管怎麼說,我終究是你的妻子,我應該對與我有關的事表示意見。在我倆未來的生活中,我應該享有表達意見的權利。”

  依恩強忍住笑意,茱麗每說一句話,她身旁的女人們就點頭附和。

  茱麗曾將自己視為外人,但現在瞧瞧她,依恩想道,她被族中的女人團團簇擁著,她已經贏得了她們的心,正如她贏得他的心一般。

  依恩知道他無法和茱麗雙雙出走。老天!全族的人似乎都決定追隨他倆哩。派特已告訴過他,一旦嘉琳體力恢復後,他就會帶著嘉琳和孩子們追上他,這當然是依恩預料中的事,但他沒料到其他戰士竟也起而追隨。

  這些追隨者的忠心擁戴令他誠惶誠恐,而他們的忠誠則使他陷入左右為難的局面。他辭掉了族長之職,但似乎沒有一個人接受他的決定。

  連他的妻子也不例外。

  依恩注視著葛罕,他知道這位長老的內心必然備受煎熬。他的追隨者都已離棄他,他們拒絕盲從不合時宜的做法。

  他試圖找出挽救葛罕自尊的方法。要是他率領全族離開,將會是對葛罕嚴重的羞辱。葛罕曾經像父親般地對他,他不能如此傷害他。

  他也無法回頭,茲事體大。

  “茱麗。我不能出爾反爾。”依恩聲明。

  “你可不是那麼告訴我的。”茱麗反駁道。

  他搖搖頭。她認為他可能不記得那天他倆穿過基地時的談話,於是決定提醒他一下。

  “當時我正在數落世間所有的不平,而你給我的建議我一直銘記在心。你說如果對任何事有所不滿,就應該努力將之改變。眾志成城,記得嗎?”她點頭繼續說道:“那是你告訴我的話,你改變想法了嗎?”

  “茱麗,現在的情況……太複雜。”依恩道。

  “不,並不複雜。”葛罕低聲開口道。“只是老一輩在抗拒年輕一輩而已,這就是全部的實際狀況。”

  茱麗為葛罕感到難過,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不對,”她否認道。“完全不是。”

  “茱麗……”

  她不理會依恩的警告,走到葛罕身旁挽住他的手臂,茱麗這個表示忠誠的舉動當然別有深意。此時依恩並不需要她來撫平他的自尊,因為全族戰士都跟他同一陣線。而葛罕的則又另當別論了,茱麗決定找出讓葛罕不失顏面的解決方法。

  “我相信是經驗及智慧在引導著年輕一輩,”她告訴葛罕。“你當然明白這一點,葛罕。”

  “你說的話有幾分是事實。”他表示同意。

  茱麗深呼吸一下,然後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我要直接和議會談。”

  表示贊成的耳語在茱麗身後紛紛響起,葛罕啞口無言的模樣會讓人以為茱麗的要求是割他的喉嚨。

  “你想對他們說些什麼?”依恩問道。

  她回答的時候,雙眸一直緊盯著葛罕。“我要告訴他們,他們一直對本族最重要的成員……女人及小孩……怠忽職守,漠視他們的存在。對,這就是我一開始要說的。”

  葛罕不得不等到茱麗身後那些鼓噪的女人停下來才開口說道:“他們被怎麼漠視了?”

  “你們不讓任何婦女發表意見。”茱麗答道。“婦女的問題和戰士的問題同樣重要,而且婦女應該有權對族中重要事項表達意見。”

  “茱麗,在這裏每一個婦女都很重要。”

  “既然如此,為何她們不能對議會發表意見?”

  葛罕從沒被人如此詢問過,他一面摩擦下巴一面思考。“當你有問題想提出來討論時,應該去找你丈夫才對。”他最後建議道。

  他似乎為自己能提出這個解決之道而頗為得意,甚至露出了微笑。

  “你說的是沒錯,”茱麗還擊道。“夫妻當然應該彼此一起討論問題,但沒有丈夫的女人要怎麼辦呢?這些女人就不重要了嗎?如果海倫和她的兒子有了麻煩,她應該向你們這些長老求援,但是她沒有這種機會。自從她的丈夫死後,她就成了外人。”

  “我會很樂意幫助她解決問題。”葛罕答道。

  茱麗試圖掩飾自己的無力感。“海倫不需要你來為她解決問題,”她反駁道。“我們沒有一個人需要。我們要的是參與討論、表達不同的觀點,我們要真正成為族內的一份子,葛罕。海倫有足夠的智慧可以解決自己的問題,現在你明白了嗎?”

  “還有莉富,”海倫提醒茱麗。“當你告訴他們這裏的婦女是如何生活時,別忘了提起莉富。”

  “對,莉富。”茱麗道。海倫不久前才告訴她那位孕婦的故事。“莉富再過不久就要生產了。她丈夫在他們結婚數周後死於一場襲擊中,議會現在應該負起照料之責,而不是讓她孤軍奮鬥。長老們當然應該為婦孺的福利而做些改變才是。”

  茱麗的直言不諱令葛罕大為震撼,長老們的確忽視了女人。“我們以前是疏忽了。”他承認道。目前他只願意承認這一點,但這就夠了。茱麗轉身面向依恩,該輪到他做些小小的讓步了。“我母親是英格蘭人,我父親是馬家族長,這些我都無法改變。而你是這裏的族長,依恩,我相信這點你也無法改變。”

  依恩起眉。“茱麗,我促成結盟並不只是因為馬家族長是你的父親。若論及戰力,我的戰士可以將馬家打得潰不成軍,”他傲然朝葛罕的方向瞥了一眼。“然而馬家若和鄧家結盟,光是人海戰術就可以擊潰我們。族長的職責就是要保護全族,而只是建議者的身份是無法達成此一職責的。這個職位是沒有實權的虛位,而我,夫人,已無法再接受這種情況了。”

  “無法接受它現在的方式。”她將之具體描述出來。

  “是它一直以來的方式。”他糾正道。

  “直到你將之改變為止。”

  依恩走過去站在葛罕面前。“我不想再作建議者,我要採取行動的實權。”

  葛罕對依恩的要求深思熟慮了許久。他對其他長老注視了一會兒,才將注意力移回依恩身上。

  他仍不願面對難題。“完全的權力……”

  茱麗本來想開口,隨即打消原意。男人遠比女人來得難應付,她暗自想道,他們的自尊使得最合理的解決之道都窒礙難行。

  “你必須為你的行動負責,孩子。”葛罕道,他看起來很憔悴。茱麗猜想他正面臨嚴重的內心交戰。

  而她突然有了解決之道。“真是個好主意,葛罕。”她叫道,並對葛罕點點頭。當他大惑不解地看著她時,她報以微笑。然後急忙趕到依恩身旁,用手肘撞撞他。“真是個好主意,對不對?”

  他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茱麗。如果我的每一個決策都要向他們負責、接受他們的質疑……”

  “或許一年一次就夠了。”他插嘴道,“或者你計畫時常對族長採取信任投票?”她問葛罕。

  葛罕顯得頗為驚訝。他終於瞭解茱麗在建議些什麼了。他迅速點點頭。同時也報以微笑。“是的,一年一次信任投票就可以了。通過信任投票後,你就必須為自己的行動負責,依恩,但是你也可能被淘汰出局。”

  沒人將他的警告當做一回事。大家全都知道那種事不會發生,因為實權已經轉移到族長身上。

  “如此一來就可以維持權力的平衡。”葛罕自信滿滿地宣稱道。“議會每個月會定期集會一次以聽取族人的陳清、請願。有需要的時候,依恩。我們會對你提出建議。”

  “女人也能去請願、陳情嗎?”茱麗問道。

  葛罕點頭。“是的,夫人,”他表示同意。“尤其是女人。她們的意見長久以來受到忽視,現在該是扭轉此一局面的時候了。”

  “議會的其他成員表示贊成之前,一切都還不能下定論。”依恩提醒葛罕。”

  “我會去徵求他們的意見。”葛罕道。“至多一小時後,你們就可以知道這些變革是否能達成了。”

  才過了半小時長老們就出來宣佈他們已一致同意葛罕的革新計畫了。

  此起彼落的歡呼聲響徹整個山谷。依恩被支持者包圍起來,他們紛紛上前拍拍依恩的肩膀。此時人手一隻注滿葡萄酒的高腳杯,大家舉杯互祝。

  長老們並未孤立於人群外。他們穿梭於族人間,加入他們的慶祝活動。

  依恩費了一番工夫才穿越人牆,四下搜尋他的妻子。他想和茱麗一起到某個隱密的地方私下慶祝。

  他發現她正走在山丘小徑上,正想走過去時,文生和歐文卻纏住他,興致昂揚地和他大談葛罕的革新計畫。二十分鐘後他才得以脫身繼續尋找妻子。

  他正朝山丘張望時,雷西和勃迪走了過來。

  “你們有沒有看到茱麗?”

  “她和嘉琳及派特在一起。”雷西答道。“依恩,你沒有因為我拒絕擔任族長而生氣吧?”

  “沒有。”依恩答道。

  “我們有點事情想跟你談,”勃迪插了進來。“只耽誤你一點時間。”

  勃迪所謂的“一點時間”其實是一整個小時。依恩為他們的怪誕要求而大笑不止,然而他終究表示同意,甚至還祝他們好運。

  依恩終於進了派特的屋子時,茱麗已經離去了。嘉琳和兩個小寶貝睡得正香,派特看起來也十分需要小睡片刻,他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指示茱麗離去的方向。

  幾分鐘後他找到了她,她置身於溪流畔的樹叢中。

  她看起來十分悠閒自在,已脫下了鞋子,背靠樹幹席地而坐,雙眸合起,雙手則環抱著膝蓋。

  依恩在她身旁坐下。“怎麼不和大家一起慶祝呢?”

  她閉著眼睛露出微笑。“我只想和嘉琳聚一會兒,然後找個安靜的地點休息及思考。在這個地方很難保持隱私,對不對?”

  “噢,是的。”他微笑著表示贊同。“然而你仍然想留在這個地方。”

  “是的,的確。”她承認。“但是缺乏隱私實在使我困擾。”

  “當你想獨處的時候,可以去小教堂。”

  她睜開雙眸。“依恩,我們沒有小教堂的!”她提醒他。

  “我們會有的,”他加以解釋。“最遲明年夏天就會有。一定得趕在我們的結婚周年紀念日以前完成。”

  “為什麼?”

  “那樣我們才可以在裏面大肆慶祝。”他解釋道,見他的話使她大為訝異,不禁笑了起來。然後他溫柔地拍拍她,要她挪過去一些。他在她原先的位子坐好後,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俯身親吻她的眉間。“會有花朵,茱麗,”他嘶啞地對她低語。“小教堂中會充滿了鮮花,我保證。”

  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嫁給了一位非常體貼的男士,我不需要鮮花,依恩。我已經擁有了一切。”

  “會有花的。”他呢喃道,心底則為她的溢美之辭而充滿喜悅。

  “你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慶祝?”她反問。

  “我想單獨和你在一起。”

  “為什麼?”

  他捧住她的臉蛋並俯下身去,他的唇烙在她的唇上。這一吻甜蜜、無所保留而且充滿情愛。

  他緩緩地直起腰來。茱麗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靠在他身上。她從未體驗過如此美妙的滿足及幸福感。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依恩。”

  “什麼事,愛人?”

  “我們要怎麼和我父親相處?”

  “忍受他吧,我想。”

  他們對她家的事情談了許久。茱麗決定再度拜訪她的父親及哥哥,而依恩則答應翌日下午帶她去馬家堡。

  他們的話題轉到今天所發生的大事上,隨意地交談著。茱麗閉著眼睛,幾乎沒注意到依恩在說什麼。直到依恩提起勃迪和雷西準備出外狩獵時,她才又提起了興趣。

  她聽得出他語調中的戲謔之意,好奇心油然而生。“你為何那麼樂?”

  “他們要去英格蘭狩獵。”他邊說邊發笑。

  “為什麼?”她大惑不解地問道。

  “他們在這裏沒找到他們心目中的獵物,因此以我為榜樣。”

  “依恩,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他們到底要去獵捕什麼樣的獵物?”

  “新娘。”

  茱麗大笑起來。她認為她的丈夫是在嘲弄她。她再度俯伏在他身上,並品味著他那奇特的幽默感。

  依恩並未費神去解釋他不是在開她玩笑,等雷西和勃迪帶著妻子回來後,她自然就會明白了。

  他抱住了可愛的妻子,閉上了眼睛。帶著夏風氣息的微風拂過溪流,在他倆身邊盤桓不去。

  茱麗沈醉在丈夫的懷抱中,心中感謝著上帝賜予她的無比幸福。她現在是這裏的一分子了,她被愛、被珍視、被尊重。

  她終於擁有了歸屬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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