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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兒]就等你心甘情願【愛昏了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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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2:12 |倒序瀏覽
就等你心甘情願(愛昏了之三)作者:梅貝兒

男人對女人的熱情與溫柔不一定跟愛有關,這是真的嗎?
瞿少揚對她的貼心照顧,熱情擁抱,甚至婚姻承諾,
是因為她乖順、因為她深愛著他、因為符合他的條件?
那她決定分手。就算對他一見傾心、深愛不移也要分手。
而在分手後,他才追來說愛她,她該信或不信?
這次她會忍住,不輕易答應求婚,除非他經得起考驗……

女人的三心二意,說變心就變心,他見識過了,
從此他不相信愛情,不輕信激情,不再深愛一個女人。
於頌恩不一樣,雖然愛火不在他們之間火熱燃燒,
但她的溫柔、對他的專心一意,讓他覺得安心,
他想要跟這個女人結婚,願意給她婚姻的承諾。
直到她離開了,他才發現──原來他是這麼的愛她。
他要再求婚一次,這次要讓她知道他深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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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2:56
第一章

  天喜飯店——

  一道修長的男性身影從飯店的宴會廳中走了出來,雖然今天的新郎是和自己感情不錯的堂哥,不過對於這種鬧烘烘的場合,還是敬謝不敏,吃到一半才離席也算給足面子。

  今年三十歲的瞿少揚,遺傳了瞿家男人出眾的外表,不過,他沒有年少得志的意氣風發,反倒有股憂鬱和壓抑的氣質。兩道濃黑的眉毛和一管直挺的鼻,薄唇上和下巴刻意保留了些許的青色鬍渣,加上蓄著略長的黑髮,襯得他整張臉龐有些落拓和蕭索,而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西裝和白襯衫,更教他整個人恍若籠罩在黑霧之中。

  「哥!」

  聽見這聲耳熟的嬌喚,他遲疑了一下,才停下腳步,兩手插在口袋上,慢慢地回頭看著親妹妹。

  瞿家上下最受寵的小公主——瞿雨嵐,拎著鑲滿了施華洛士奇水晶的晚宴包,蹬著迪奧的高跟鞋奔了過來,粉妝玉琢的她看起來就一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小姐模樣。

  「哥怎麼不再多待一會兒呢?媽說她正打算介紹幾位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給你認識,才轉頭你就不見了,媽要你趕快進去。」

  瞿少揚眉峰一蹙。「你跟媽說我還有事。」

  「除非哥買禮物送我,我就幫你跟媽說。」她笑嘻嘻地敲起竹槓。

  「你還缺人家送的禮物嗎?」瞿少揚斜睨了妹妹一眼。

  「禮物永遠不嫌多,而且哥哥送的就是不一樣。」瞿雨嵐親熱地挽住兄長的手臂,就往電梯的方向走去。「人家看上一個香奈兒的包包,是最新的款式,哥買給人家嘛,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你的包包夠多了。」真不懂這些女人。

  她撇了下小嘴。「女人的包包永遠都不夠,就跟衣服和鞋子一樣,好嘛、好嘛,買給人家嘛!要是媽再催哥結婚的話,我一定會站在哥這邊,幫哥說幾句好話。」見瞿少揚不再說話,就代表默許了,她笑得更加開懷。「不過哥為什麼不想結婚?」這是她心底最大的疑惑。

  在等待電梯上來的當口,瞿少揚淡淡地說:「沒有對象。」

  「該不會是哥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個女人吧?」瞿雨嵐小聲地試探。

  一道冷芒霎時射向自己的親妹妹。「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

  「喔。」她吐了下舌尖,知道踩到地雷了,但是仗著受人寵愛,還是又大著膽子開口。「可是哥總有一天還是要結婚,媽不可能讓你一直當個單身貴族,現在見到堂哥結婚了,而且又要當爸爸,可是羨慕得不得了。」

  當!電梯門開了,兩人走進去。

  「我沒說不會結婚。」瞿少揚簡短地回答。

  「哥有喜歡的人了?」她像是挖到一個大秘密。

  「沒有。」他潑了她一盆冷水。「結婚未必是要跟自己喜歡的女人,只要符合條件就可以了。」

  「怎麼可以這樣?」瞿雨嵐還是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年紀,對於婚姻充滿幻想,被瞿少揚這麼一說,什麼美夢都消失了。「結婚當然要跟心愛的人才行,不然要在一起五、六十年不是很痛苦嗎?」

  瞿少揚冷冷地說:「是誰規定的?」

  「呃……可是……」她語塞了。

  當!電梯門又開了,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來。

  「哥,你不要因為一次戀愛失敗就不再相信愛情了,憑哥的條件,一定會找到比她更適合的——」

  「好了,不是要買包包嗎?」瞿少揚打斷她的話,不想再聽到有關那個女人的事,率先走進明亮寬敞、很有香奈兒味道的店內。

  一進店裡,瞿雨嵐的心思立刻被放在架上的包包給吸引,店內的銷售小姐見到熟客上門,馬上笑臉迎人地過來招呼。

  「那個包包拿給我看……還有那個也一起……」既然有人願意出錢,她這個瞿家小公主當然就威風地使喚起那些銷售小姐,要她們只為她一個人服務,其他人可以等一等。

  看著妹妹沉迷在香奈兒的世界裡,瞿少揚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耐著性子等候結帳,那迷人又憂鬱的氣質讓那些銷售小姐忍不住一再偷覷,對瞿雨嵐說起話來格外有禮貌,服務態度又好,就是希望給他留個好印象。

  「哥,你說哪一個好看?」瞿雨嵐拿不定主意,提起好幾個包包,要他給個意見。「人家每個都好喜歡怎麼辦?」

  瞿少揚橫了妹妹一眼。「只能挑一個。」

  「知道啦。」她跺了下腳,不甘不願地繼續研究。

  瞿少揚摸向放在西裝口袋的香煙,又想到這裡禁煙,於是想找個地方抽一根,好打發時間,於是旋身就往店外走了出去。

  才走到門口,他左右張望,想找個可以抽煙的地方,眼角不期然地瞟見右下方有個「東西」動了動,不由得把目光又調回來,想看清楚是什麼,下一秒就看到一個年輕女人蹲在香奈兒的櫥窗前,臉都要貼在玻璃上了,兩眼癡迷的看著擺放在裡頭的公仔熊。

  瞿少揚兩道濃眉不禁微微一揚,忍不住盯著她看,就見那個女人更誇張了,蹲累了索性用跪的,依然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它,只差沒有當場膜拜起來,他真是想不透那有什麼好看的,女人都是一些崇拜名牌的愚蠢動物。

  真是越看越可愛!

  於頌恩把小臉和手心都貼在櫥窗的玻璃上,只想看清楚這一尊據說是由香奈兒首席設計師親自參與設計,將具有香奈兒品牌象徵的可可?香奈兒套裝、山茶花、經典珍珠項煉、招牌墨鏡等的元素融入設計一部分的公仔熊,心中不斷地讚歎著,雖然她不迷戀任何名牌,也買不起,可是第一眼看到它就情不自禁愛上了,就像著了魔似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筋不對了,瞿少揚站在原地不動,就想看看她的下一步還會做什麼。

  「唉!」頌恩越看越喜歡。

  就在這時,她才感覺到好像有兩道視線正在凝望著自己,下意識地抬起頭,往右邊看了過去,正好和瞿少揚闃黑的雙眸對個正著,而且他的外型和氣質相當神似最近迷上的日劇「人間的證明」中的竹野內豐。

  「啊!」天啊!真的好糗,剛剛的舉動居然被個男人看到,頌恩的小臉瞬間爆紅了。

  一接觸到對方諱莫如深的目光,她的心跳冷不防地漏跳半拍,怎麼之前都沒注意到他的存在?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它、它很可愛對不對?」口拙的她只想到這一句。

  瞿少揚眉頭一揚,似乎不是很贊同她的審美觀,只覺得它很可笑。

  「它、它真的很可愛……」頌恩小臉紅得快炸了。

  瞿少揚不置可否地睨著她,這女人長得十分清秀,身形苗條纖細,有著動不動就會害羞的氣質,只覺得她的臉再紅下去的話,很可能會血管爆裂當場昏倒,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麼容易臉紅的女人。

  「對不起。」頌恩這時才發現自己還跪在櫥窗前,表情有些狼狽,很笨拙地爬了起來,拍拍洋裝的下擺,心想衣服要是真弄髒了就不好。

  「為什麼跟我道歉?」瞿少揚俊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呃……對不起。」她下意識地又道了一次歉,心裡想著這個男人的聲音真的好好聽,很適合去當午夜廣播節目的主持人。

  他莫名地失笑。「你好像很喜歡說這三個字?」

  頌恩的臉又迅速脹紅了。「對不起……呃,不是……我……我是說……」還是趕快逃離現場,免得讓人看笑話。

  「哥!」瞿雨嵐挑好了包包出來找人,瞥見一身都是香奈兒的頌恩,便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是哥的朋友?」

  「不是!不是!」頌恩兩手抓著銀色煉帶包包,急急地解釋。

  聽見她急著撇清關係,讓瞿少揚不由得深深看她一眼,然後才望向妹妹。「包包挑好了?」

  「已經挑好了。」瞿雨嵐一邊回答,一邊欣賞著頌恩身上的香奈兒洋裝,胸口還別了一朵香奈兒的招牌山茶花。「你穿這件真的很好看,很適合你,原本我也喜歡,想托朋友到法國買,因為台灣還沒有上架,不過現在看到你穿了,我還是別買好了,免得跟你撞衫,那可是很討厭的事。」

  聞言,頌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呃……對不起。」

  瞿雨嵐噗哧地笑了。「幹麼跟我道歉?這又沒什麼,我也沒叫你不要穿,你這個人好奇怪。」

  「雨嵐!」瞿少揚低斥,覺得這種嘲笑的語氣很不尊重。

  瞿雨嵐吐了吐舌,假裝擺出懺悔的樣子。

  頌恩面露困窘地說:「那、那我先走了。」

  「你不想進去看仔細嗎?」他看得出她真的很喜歡那尊公仔熊,話才出口,又覺得自己太多管閒事了。

  「可是……」頌恩遲疑著。她之前來這裡參加高中同班同學的喜宴,無意間經過店門口看見公仔熊,想進去逛一下,只因她的穿著打扮不像買得起,就遭到勢利眼的銷售小姐奚落,好友殷嫚在義憤填膺之下借了這套香奈兒的衣服給她,想讓她來這裡出出氣,但是傷害已經造成,讓她不免還是有些卻步。

  看見她唇畔那抹略帶苦澀、窘迫的笑靨,瞿少揚宛如死海般的心湖被撩動了。「喜歡就進去看,不然怎麼知道東西好不好?」

  「不、不用了。」她搖著小手婉拒,可是見他態度堅持,又抗拒不了他那雙又黑又深不見底的眸子,像是被催眠似的,她乖乖地跟著他們兄妹倆進到店內,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這麼演變。

  「我還是決定要買這個包包。」瞿雨嵐指著放在玻璃櫃上的新款塑膠材質煉帶包,手心往上一伸。「哥,你的無限卡給我。」

  他將沒有額度的信用卡遞給妹妹,然後詢問距離最近的一位銷售小姐。「擺在櫥窗裡頭的公仔訂價多少?」

  銷售小姐馬上露出討好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那個是非賣品,等展示結束之後,總公司會收回去全部銷毀。」

  一旁的頌恩聽了好失望。「還要銷毀?」

  「是的。」銷售小姐的目光很快地掠向她的穿著,以及手上那隻銀色的2.55菱紋格煉帶包包,勢利地慇勤道:「真的很抱歉,小姐應該是我們公司的頂級VIP,才有辦法買到這一件全世界限量的洋裝,不過還是沒辦法賣給您,雖然我真的很想多做點業績。」

  她頓時心虛地紅了臉。「不……我不……」不是什麼頂級VIP。頌恩很想這麼說。

  瞿少揚淡淡地說:「雖然不賣,總可以摸摸看吧?」

  「當然可以了。」銷售小姐自然不敢得罪公司的VIP。「請稍等一下。」於是找了另外一位同事,將公仔熊從櫥窗裡搬出來。「請小姐過來看。」

  他低聲對頌恩說:「過去看吧。」

  「呃,好。」她怯怯地走上前去,小手觸摸到了對自己來說可以算是夢幻逸品的香奈兒公仔熊,馬上一臉傻笑地抱住它。「真的好可愛……」好想抱回家,可是就算有錢也買不到。

  瞿少揚瞅著頌恩孩子氣的模樣,唇角的弧度忍俊不禁地揚高,還沒看過有女人不愛包包和衣服、鞋子,卻愛那種東西。

  瞿雨嵐悄悄湊到兄長的身邊問:「哥是不是喜歡她?」

  「你在說什麼?」瞿少揚俊臉一沉。「卡還我!」

  她不情不願地將那張無限卡還給他。「雖然她真的有點好笑,都幾歲了還像個三歲小孩,不過只要哥喜歡有什麼關係呢?何況看她的打扮,應該家境不錯,跟我們家還算是匹配,你們可以先交個朋友……」瞿雨嵐被他一記利眼瞪得只好把未說完的話嚥回去。「好嘛,不說就不說。」

  終於完成心願了,頌恩頻頻跟銷售小姐道謝,然後走到瞿少揚的跟前,面頰一片嫣紅。「今天真是謝謝你。」

  「這沒什麼。」他淡淡地表示。

  三個人在銷售小姐的目送下,慢慢走出店外。

  提著最新的戰利品,瞿雨嵐狀似天真的詢問頌恩。「你們家司機會來接你嗎?如果沒有,我們有司機在飯店外面等,看你住哪裡,說不定可以順路送你回去。」以為有司機接送是天經地義的事。

  「呃……不、不用了,謝謝,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就好了。」頌恩窘迫到臉都快冒煙了。「再見!」她抓著包包衝向電梯,正好電梯門開了,連回頭看的勇氣也沒有。

  當電梯門再度關上,她撫著怦怦亂跳的心臟,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會臉紅心跳、會不知所措……明明才第一次見面,她卻有這麼強烈的感覺,或許是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和驚怯,主動幫她,這份體貼讓她心動了。不過以她這麼容易害羞的個性,可沒有勇氣倒追男人,要是被拒絕,真的會無地自容。

  只是……偷偷喜歡他應該可以吧?沒有人規定說不准暗戀的不是嗎?何況暗戀又怎麼樣,說不定他們以後根本沒機會再見面了,就當是作一場美夢好了。

  頌恩坐上計程車,來到高中念同一所學校卻不同科系的好友殷嫚上班的時尚雜誌社。雖然今天是假日,而且都晚上快九點了,還是有不少人在裡頭加班,趕著最新一期要出刊的雜誌。

  「小嫚,謝謝你,我來還衣服了。」沒錯,現在她身上的香奈兒洋裝和包包、鞋子都是殷嫚借給她穿的,因為不小心在殷嫚面前說溜了嘴,所以殷嫚故意要她「盛裝打扮」去討回公道。

  外型高艷麗的殷嫚替好友打抱不平。「怎麼樣?你有沒有在那個不長眼的銷售小姐面前多晃幾圈?」

  頌恩憨憨地笑了笑。「去店裡的客人那麼多,人家早就忘了我。」

  「只要想到我殷嫚最好的朋友居然遭到那樣的對待,等於是看不起我這個人,香奈兒又怎樣?」殷嫚拍著桌子,餘怒未消。「它還不是得靠我們這些消費者才活得下去,偏偏你又不讓我跟去幫你討回公道。」

  頌恩似乎不是很在意。「小嫚,這又沒什麼,反正我也買不起裡面的東西,她們也沒有錯。」

  「買不起就不能摸一下嗎?她們有什麼了不起,也不過是個店員,幹麼看不起人?」相對於她的好脾氣,殷嫚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沒有讓對方好看就是對不起自己。「就不信她們敢當著我的面狗眼看人低,我絕對要她在這一行混不下去。」

  她溫聲勸說:「算了啦,小嫚,頂多以後我在櫥窗外面看,不要走進去就好了。」要是真的跑去鬧,對方說不定就會被開除了,那也不是自己所樂見的。

  殷嫚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就是這種爛好人脾氣,難怪每個人都會想欺負你,有時也要主動爭取自己的權利,而且要據理力爭。」

  「我知道。」頌恩笑得傻氣,雖然是挨罵,可也明白她是關心自己。

  殷嫚歎了一口氣。「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你就報上我的大名。」

  「好。」頌恩柔順地點頭。

  「走吧,我開車送你,順便看看於媽媽。」殷嫚勾著她的手說。

  她依然笑不離唇。「我媽看到你來一定很高興。」



  下午五點半,頌恩才躺在床上補眠,由於每天都要很早起來準備包飯團的各種材料,一直到下午四點才打烊休息,所以都會習慣睡一下,突然被床邊的電話給吵醒,小手探過去抓起聽筒。

  「喂?」

  「頌恩,你快來救救我!」殷嫚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電話那一端響起,把頌恩的瞌睡蟲全嚇跑了。

  「發生什麼事了?」她急急地彈坐起來。

  「還不是約好要來拍照的模特兒居然放我鴿子,大概是不想混了,我臨時找不到人,你快來幫我,拜託拜託,我會付你車馬費,就當作是來打工好了……」

  聞言,頌恩真的很為難,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錢的問題,小嫚,你找別人好不好?我真的不習慣拍照,也不想當什麼模特兒……」站在鏡頭前擺姿勢對她來說是很痛苦的事。

  殷嫚又氣又急。「可是要拍的衣服跟你的氣質很配,不然怎麼會打給你?就當這是我一生當中唯一的請求。」

  「什麼唯一?已經好幾個唯一了。」她小聲咕噥,可是又不好拒絕好友的請求,畢竟殷嫚是她在這世上最要好的朋友了。「我先跟我媽說一聲再過去。」

  電話那一端立刻發出歡呼聲。「我就知道你最夠義氣了,謝啦……對了,我上次不是送你一整套去年春天BURBERRY的衣服嗎?我還沒看你穿過,今天的氣溫剛剛好,你就穿來我們雜誌社,才不枉費我送你的心意。」

  「一定要穿嗎?」頌恩吶吶地問,穿著名牌讓她不是很自在。

  太瞭解她的脾氣了,殷嫚在那一頭故意長吁短歎。「唉!想不到我好心送人家東西,卻連穿都不穿,真是讓人傷心……」

  頌恩咬了咬紅馥的下唇。「我穿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那我等你來。」殷嫚達到目的便掛斷電話了。

  她懊惱地把聽筒放回去,自己就是太容易心軟了,無法堅定地拒絕任何的要求。

  性子柔順的她從衣櫥裡把好友指定的那套衣物找出來,有些手忙腳亂地換上。因為平常穿牛仔褲習慣了,工作起來也方便,很少有機會穿到裙子,總覺得小腿涼涼的。拿著同樣是殷嫚運用媒體惡勢力去A來的手提包,她稍稍梳整了下及肩的自然鬈發,鏡中的她儼然是個氣質優雅的美女,雖然不屬於令人驚艷的那一型,卻別有一番嫻靜柔美的味道。

  「媽!」她走出房門,看到坐在客廳裡邊摘地瓜葉邊看楊麗花歌仔戲的母親。「小嫚有事要找我幫忙,我現在要出去一下,不知道幾點才會回來,你就不要煮飯了,到外面吃就好。」

  當年懷著身孕的母親,因為丈夫早逝,得不到婆家的幫助,也不便向娘家求援,獨自扶養她長大,吃了不少苦,不過才五十出頭,卻已經是滿頭白髮,像個六十歲的老婦,眉眼之間寫滿了滄桑。

  「沒關係,你回來餓的話也可以吃……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很好看。」於太太驕傲地看著女兒。

  「這是小嫚送我的。」頌恩被母親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慈愛地撫著女兒的面頰。「這些年來她對我們母女都很好,要是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你就幫她,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

  「媽,我知道,那我出去了,沒事就去睡個覺,不然每天早上都要那麼早起來,我怕你會太累了。」因為每天清晨四點就要起來,真的很辛苦,其實她也可以出去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但是放身體不好的母親一個人在家又不放心。

  「媽不累,累的人是你,路上要小心。」於太太也很疼惜女兒,只希望她將來能有個好的歸宿。

  頌恩跟母親說了再見才出門。

  平時她是捨不得花錢搭計程車的,但在殷嫚的奪命連環CALL之下,她只好放棄搭公車的念頭。

  她在路邊攔了好久,都還攔不到一輛空車,手機又響了,教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時紅燈亮了,路上的車子全停著等候號志燈轉換。

  開著雷克薩斯的瞿少揚也跟著前頭的車輛停下來等候,不過當一雙黑眸覷見站在路旁攔車的纖細身影,一眼就認出她就是那天在「天喜飯店」遇見的年輕女人。其實他已經有兩年不曾刻意去注意女人的長相了,或許就是因為她那天的行為讓他的印象深刻吧。

  這時,綠燈亮了,車輛緩緩前進。

  瞿少揚平穩地握著方向盤,其實可以直接開過去,畢竟他們只有一面之緣,不算認識,只是見她急到紅了眼圈,快要哭出來了,最後還是在她面前停下,摁下車窗的開關。「上車。」

  聽到停在面前的座車內響起男人的嗓音,頌恩怔了一下,矮下身子,這才看到駕駛的長相。「呃……是你」她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他,該說是緣分?還是老天爺的惡作劇?「你、你好。」

  「上車。」他又重複一次。

  「不、不用了。」頌恩霎時全身發熱,血液直衝上小臉。

  「上車!」瞿少揚用著不容拒絕的口吻低喝。

  她咬了咬唇,只得乖乖地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旁邊的位子。「謝謝。」為什麼要讓她再見到他?這樣會讓她又燃起不該有的希望。

  瞿少揚傾身向她,把頌恩嚇了一大跳,嬌軀本能地往車門縮去,活像他想對她怎麼樣似的,讓他也跟著一怔,覺得這位小姐似乎太神經兮兮了。

  「把安全帶繫上。」說出自己的用意。

  「呃?」她這才明白他想做什麼,這下小臉燙得可以煎蛋了。「對不起、對不起。」天啊!真的糗大了,他一定以為她是在自作多情。

  他用很怪異的目光看她一眼。「這沒什麼,不用一直道歉。」

  頌恩下意識地拉了拉及膝的裙子。「對不起……不是,謝謝你,希望沒有耽誤你的時間,其實我可以叫計程車,不用這麼麻煩。」

  「反正我剛辦完事,還有一點時間,要去哪裡?」

  她說了雜誌社的地址。「我朋友在那裡上班……呃……不順路也沒關係,真的不好意思。」

  瞿少揚眸底閃過一抹難得的笑意。「只是繞了個彎而已,還有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放輕鬆一點。」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對我怎麼樣,我不是在懷疑你,你不要誤會……」頌恩很認真地為自己辯解。

  他不禁失笑。「那就好。」

  「呃……你在那附近上班嗎?」頌恩告訴自己只是隨便問問,不是想探查什麼,只是想多知道一點他的事。

  「算是吧,我還沒自我介紹——」說著,瞿少揚便順手從西裝內袋中掏出名片給她。

  兩隻小手很謹慎的接了過去,看了一眼。「太子房屋……代銷部經理……」原來他叫瞿少揚,名字取得好好聽,很適合他本人。「你在賣房子?」這家公司在台灣很有名氣,電視廣告上常看到。

  「可以這麼說,雖然公司的董事長是我父親,不過還是要從基層打起。」他說。

  頌恩慎重的捧著名片,小臉上佈滿了誠懇。「我、我一定會幫你多做宣傳,要是有親戚朋友要買房子的話,也會介紹他們去你的公司,幫你多做點業績,讓大家對你刮目相看,不會因為你是董事長的兒子,就以為你什麼事都不用做,只要領薪水就好,所以你一定要加油……」

  「謝謝。」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明明看起來就是很內向怕生,有時說話還會畏畏縮縮的,可是卻又有著熱誠認真的一面,瞿少揚有一剎那被她懇切的模樣給吸引了,可是下一刻又抹去那無聊的念頭,他只是覺得她很可愛罷了。

  「不客氣。」她的小臉紅了紅。

  雷克薩斯緩緩地在一棟商業大樓前面停下。「已經到了,就是這裡吧?」

  「對,謝謝你讓我搭便車……呃,再見。」她真不希望這麼快就結束,可是又不能不走。

  他兩手放在方向盤上,看著頌恩解開安全帶。「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像她這麼可愛又熱心,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心機,這樣的女人的確不多,或許可以讓她和妹妹做個朋友,看能不能改變一下那驕縱任性的大小姐脾氣。

  「對不起,我忘了……」頌恩連忙道歉。「我、我叫於頌恩,於是於右任的於,歌頌恩德的頌恩,請多多指教。」

  瞿少揚頷了下首。「有空可以打電話給我。」

  小臉瞬間綻出燦亮的光芒,她有些不敢相信,接著半是羞怯、半是欣喜地問道:「真、真的可以嗎?我真的可以打給你嗎?」想再確定一次。

  「當然可以。」或許他也想再見到她,畢竟跟她聊天的感覺真的很輕鬆自在,並不排斥,也不需要因為過去而仇視所有的女人。

  頌恩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和喜悅的眸采。「謝謝,那我先走了,再見。」她推門下車,朝他揮手道別。

  當她目送雷克薩斯揚長而去,便把手上的名片當作老天爺給的禮物,好好地珍藏在皮夾裡面。



  兩天後——

  因為今天生意不錯,下午不到三點,飯團的餡料都用得差不多,可以準備收攤了,頌恩還是精神奕奕,再一次偷偷地拿出皮夾,看著放在裡頭的名片,想到他曾經說過可以打給他,這句話讓她產生了憧憬和期待。

  該打給他嗎?她真的好想再見到他。

  也許他只是隨口說說,並不是真的希望她打給他……

  頌恩猶豫不決,就怕真的打過去,對方反而很驚訝她真的打了,那她一定會窘到無地自容,可是她真的好想聽到他的聲音,就算是跟他說幾句話也好。

  「頌恩?頌恩?」於太太叫了好幾聲,見女兒沒有反應,才走了過來。「你在看什麼?」

  「沒有,媽,什麼事?」她急忙把皮夾放回圍裙的口袋內。

  「東西都清洗得差不多了,媽先回家一趟,再順便去市場買幾樣菜回來煮。」這家三坪不到的小鋪是租的,住的地方就在隔兩條巷子的老舊公寓裡,所以還算方便。

  頌恩很快地把心思拉了回來。「不用了,媽,我們晚上到自助餐店吃就好了,你不要太累,醫生說你工作不能太辛苦,這樣對你的心臟負荷太大。」母親的冠狀動脈心臟病是陳年舊疾,又得不到適當和良好的休息,讓她十分憂心。「要不然我來煮好了。」

  「沒有關係,你忙了一天已經夠累了,媽都有照三餐在吃藥,只是隨便煮幾道菜,不要緊的,自助餐的菜都是油膩膩的,吃多了也不好。」說完就脫下圍裙,快步的走出店外,只想為自己和女兒煮一頓好吃又營養的晚餐。

  看著母親離開,頌恩很內疚沒辦法給母親過更舒適的生活,每天賣飯團賺的錢也存不了太多錢,對這樣的生活自己是不以為苦,只是母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很想讓母親過得無憂無慮、沒煩沒惱,還可以跟左右鄰居坐遊覽車去進香,或是出國玩,但這個願望只怕無法實現。

  想到這裡,頌恩的心思又回到名片上頭,這也是她的另一個心願……

  再次拿出皮夾裡的名片,心想這算是她的人生當中最大的冒險了,她鼓起勇氣,照著上頭的手機號碼打過去,如果對方的口氣有一點不高興,那麼她就可以徹底死心,這樣也好。

  摁下撥出鍵,她本能地屏住氣息,正想要切斷時,手機接通了。

  「我是瞿少揚。」

  是他!是他的聲音!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喂?」

  頌恩張開小嘴,試著發出聲音。「呃……你好……我……我打擾到你了嗎?對不起,我馬上掛斷——」

  「等我一下!」瞿少揚當機立斷地下令。

  她「喔」了一聲,靜靜的等候,依稀可以聽見對方正忙著和許多人對話的聲音,似乎相當忙碌,更令頌恩覺得不好意思,自己打得似乎不是時候。

  瞿少揚終於又接起手機了。

  「喂。」

  「呃,是,你很忙嗎?」她很自然地流露出關心的口吻。「那我不吵你了,要加油喔!不過還是要多多注意身體,不要累壞了。」

  手機那一頭的他有些怔忡,總是壓抑情緒的黑眸透著一絲光亮。「晚上要不要出來吃頓飯?」他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好像說這句話是再尋常不過。

  「嗄?」頌恩呆了呆。

  他嘴角微扯。「晚上我請你吃飯。」

  「你要請我吃……我是於頌恩,你、你沒弄錯人?」頌恩怕他以為她是別人,才會主動提出邀請。

  一聲可疑的笑聲傳來。「我知道你是誰。」

  頌恩脹紅了小臉。「對、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晚上要去哪裡接你?」

  她小臉有些猶豫,結結巴巴地說:「不、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自、自己過去,你跟我說地址就好了……等一下,我去拿一下紙筆。」

  「嗯。」瞿少揚於是將餐廳的地址還有時間告訴她。「晚上見。」

  當頌恩蓋上手機,還覺得像在作夢一樣。

  他約她吃飯,不是在作夢?

  這算是約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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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3:32
第二章

  雖然現在是春天,不過晚上還是有些涼意。

  頌恩穿上MaxMara的駝色針織上衣,下身搭著印有logo的A字裙和同品牌的黑色低跟鞋,這些也是殷嫚送的,明知道應該穿平常的衣服,可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她不由地想穿得好看一點,這不是什麼虛榮感作祟,只是知道他家境優渥,自家在開公司,要是穿得太寒酸跟他出去,會讓他丟臉。

  頌恩循著地址找到瞿少揚說的餐廳,離得好遠就能聞到空氣中不時飄出的臭豆腐香味,她完全沒想到他約的是一間很有名氣的臭豆腐連鎖專賣店。

  頌恩站在店門口,發現裡頭已經坐了不少客人,每個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一口接一口,原本緊繃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你來了!」早了十分鐘來到的瞿少揚從店內走出來,只見他已然脫下了西裝,也扯去領帶,襯衫的袖口捲了好幾折,看起來更有種說不出的男性魅力。「進來吧。」

  她兩手提著包包,點了下螓首。「嗯,好。」

  來到桌位前,瞿少揚才想到忘了一件事。「對了,你吃不吃臭豆腐?我知道有些人不敢吃。」

  「我喜歡吃臭豆腐。」她點點頭。

  瞿少揚覷她一眼,想確定是真的,還是不好意思老實說。「要是不喜歡的話,還有蚵仔麵線可以點。」

  「不會,我真的很喜歡。」這種地方讓她很自在,只是坐在對面的男人還是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只是覺得很訝異。」

  「為什麼?」他先跟店員點了兩盤臭豆腐還有幾樣小菜。

  頌恩紅著小臉說:「因為你……你居然會喜歡吃臭豆腐。」

  「不然你認為我應該喜歡吃什麼?」瞿少揚拿了一雙衛生筷給她。「我平常就很愛吃這種小吃,而且坐在這裡覺得很自在,不用太拘束,畢竟吃東西是一種享受。」

  她聽了點頭如搗蒜。「嗯、嗯,原來你也這麼想,我也一樣這麼覺得。」想不到他們也有共通點,這讓她多了點自信。

  「那就好。」看了笑吟吟的她一眼,似乎比剛才輕鬆多了。

  東西都端上桌了,對某些人可以說臭得無法忍受的臭豆腐,對喜歡的人來說卻是人間美味。

  「好……好吃……」頌恩吃得太大口,話都說不清楚了。

  瞿少揚瞅著她真誠無偽的笑臉,深幽的黑眸掠過淡淡的笑意,自己也連吃了好幾塊,很快就盤子見底了。「還要不要?」

  「可以嗎?」她就算想裝淑女都很難,因為臭豆腐是她最愛吃的美食之一,只是從來沒吃過這麼合口味的。

  他又點了兩盤,再配上生炒花枝,還有免費的紅茶,一餐吃下來真的很愉快,對於臭豆腐這項特別的食物,在他認識的女性當中,似乎對它都是敬謝不敏,見頌恩吃得好認真、好用心,他唇畔的笑意加深。

  「我可以外帶一份回去給我媽吃嗎?我媽一定會很高興的。」頌恩想到在家裡的母親,晚上鐵定又是隨便吃個東西就當作一餐。

  於是在結帳之後,頌恩手上已經多了一袋臭豆腐。「謝謝你今天晚上請我吃臭豆腐,我真的吃得很開心。」

  「那就好,我去把車子開過來,然後送你回去。」瞿少揚一手拿著西裝外套,另一手從口袋中掏出車鑰匙說。

  頌恩目光有些心虛地閃躲著他。「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坐計程車回去就好了,我是說真的,因為……不太方便。」她不想看到他失望或驚愕的表情,就算他不會,但總希望能在他心中留下一絲美好的印象。

  「嗯,我幫你攔計程車,到了之後打個電話給我,好確定你平安到家了。」既然她都這麼說了,也不便過於勉強。

  她強忍著胸口內澎湃的情緒,無聲的點頭。

  走到馬路旁,攔到了一輛計程車,瞿少揚開門讓她坐進去,先幫她付了車錢。「記得打給我。」

  「好,再見。」頌恩對他一笑。當計程車開動,她忍不住轉頭看他,看著同樣也在目送自己的男性身影,雖然他不笑的樣子有些難以親近,但她覺得他的個性其實非常溫柔體貼,而且當那雙憂鬱的目光看著自己,她的心也跟著融化了,這也是喜歡上他的原因。

  當計程車來到自家巷口,她提著包包和一袋臭豆腐下車,在公寓樓下撥了通電話給瞿少揚。「我已經到家了,今晚真的謝謝你,再見。」

  把該說的話說完,她馬上掛斷手機,覺得心頭好悶、好沉重。

  當面對一位不管外在條件或身家背景都那麼好的男人,那種高攀不起的自卑感還是油然而生,多麼希望自己可以配得上他……

  不過欺瞞是種很不好的行為,早晚都會被揭穿的,如果他們還有機會見面,一定要讓他知道——頌恩這樣對自己說。

  位在信義區的「太子房屋」總公司已經有二十年的歷史,因為和「太皇建設」是關係企業,採取自地自建,整棟大樓外觀堅固又富有流行感。

  「這次的案子是屬於社區型的,每間坪數都在四十坪左右,中庭的公共設施面積大約有五百坪……」一名專案人員在講台上說得頭頭是道,代銷部必須負責工地預售屋的整個規劃與設計,將預售屋的包裝呈現給顧客,接著藉由工地的推銷小姐販售出去。「旁邊有超級市場,搭十分鐘的公車可以來到最近的小學……」

  瞿少揚坐在長形會議桌最末端的位子上,兩手抱胸凝聽著各部門的報告,俊臉上總是透著深思和凝肅,讓部屬莫不抱持著戰戰兢兢的心態,就怕說得不夠詳盡。

  「下禮拜一跟業主開會之前,各部門必須將不夠完善的部分再作補強,務必要能說服業主。」瞿少揚兩手撐在桌面起身,闐黑的雙眸掃過在場每個人,就因為是家族事業,更不容許他有半點錯誤發生,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進入「太子房屋」後,他由不動產經紀人開始做起,短短幾年就升上經理,所承受的壓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見的。

  這番話一出口,表示得到認可,所有的人都吁了口氣。

  「是,經理。」

  瞿少揚微微頷首,大家都合作很久了,有些話不需要多說也能明白,於是先行走出會議室,讓他們繼續討論。

  「哥!」瞿雨嵐可是在外頭恭候多時了,見到兄長出來,馬上拋下那些圍在她身邊諂媚巴結的男性職員。

  瞿少揚見到妹妹就皺起眉頭,也把其他人的心態看在眼裡。「這裡是上班的地方,不是百貨公司,不是讓你沒事就來閒晃的。」

  無端挨了兄長一頓罵,她委屈地扁起小嘴。「人家……人家又沒做什麼,反正這是我們自己家開的,來走一走又有什麼關係。」

  「就是因為這樣,才不希望你老是往這兒跑,要是嫌太無聊就出國唸書,不要只曉得逛街買名牌。」這個妹妹就是被家族裡的長輩寵壞了,自以為有靠山,不知天高地厚。「我很忙,你可以走了。」

  瞿雨嵐嘟著小嘴跟上去。「哥今天幹麼對人家這麼凶?是不是媽昨晚又催你結婚,還要給你介紹對象,所以你就氣到現在?」

  「你不要在旁邊瞎起哄就好。」瞿少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忙著手邊的工作,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她一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表情。「可是我跟昭蘭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姊妹,當然要幫她說話了,她一直就很喜歡哥,只是不好意思表白而已,何況爸跟媽都覺得她不錯,兩家也算門當戶對,哥就試著跟她交往一下有什麼關係?」

  「說完了嗎?」他抬起微慍的俊臉問道。

  「還沒!」瞿雨嵐賭氣的昂起下巴,就不信兄長敢打她一下或趕她出去。「反正哥現在也沒有想交往的對象,為什麼不試著和昭蘭約會?昭蘭要是知道,一定會高興得快瘋掉。」

  瞿少揚瞅著妹妹幾秒,腦中突然閃過一張羞怯可人的女性臉孔。「我已經有想要交往的對象了。」

  如果是於頌恩,他應該可以接受。或許是到了該找下一個對象的時候,不想因為前一段戀情所造成的傷口,而把自己困在死胡同裡,排斥其他女人的接近,他必須給自己有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好證明自己確實已經走了出來。

  「真的嗎?是誰?我認識嗎?」她連珠炮地問。

  他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直接走到門邊,為她開門。「沒必要告訴你……好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哥,你告訴人家啦……我保證不會跟媽說,快說嘛……」

  瞿少揚態度冷硬地把妹妹請了出去,將門關上。

  沒錯!是該重新出發了!

  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找到前兩天晚上頌恩打電話過來的來電記錄,於是回撥了過去。

  響了幾聲,傳來柔細的聲音。

  「喂?」

  瞿少揚一手插在長褲口袋內,另一手執著手機。「我是瞿少揚……」才表明身份,就聽到對方不知所措的呃呃嗯嗯,他幾乎可以想像她此時面紅耳赤的模樣,證明他這個決定沒有錯。

  「你、你好……」手機那一頭的頌恩似乎沒料到他會打來,一下子緊張到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你在做什麼?」他嘴角在不知不覺中上揚。

  她腦袋一片空白,脫口就答:「在、在跟你講電話。」

  「我是說你現在忙嗎?」瞿少揚再次覺得她真的很可愛,又可愛又迷糊,不知是對每個人都這樣,還是只有對他?

  「不、不忙。」她下意識地立正站好,專心聽他說話,這番怪異的舉止引來於太太的關注和好奇。

  瞿少揚沉吟了下,說:「後天晚上有空嗎?」

  「有空、有空。」頌恩小臉一紅,又心慌地想她這樣回答會不會太迫不及待了。

  「那我再打電話跟你約時間,拜拜。」

  「拜拜。」這頭的她又驚又喜的低喃,聽到他已經掛斷,才收起手機。

  而於太太也來到女兒身邊。「誰打來的?」

  「是、是一個朋友。」頌恩窘紅著臉說。

  「男的?」女兒的模樣已經說明一切。

  「嗯。」她羞澀地點頭,對母親向來沒有隱瞞。

  「什麼時候認識的?有空帶回來讓媽看看。」於太太殷切地說。「你也該交個男朋友了。」

  「我們才剛認識沒多久,只是……普通朋友而已。」頌恩口氣不禁略帶艱澀。

  「可是媽看得出你很喜歡他,還是對方沒有那個意思?」

  母親的追問讓頌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怕讓她抱太大的期望。「媽,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交往是彼此都要有意才行。」

  於太太聽女兒這麼說,也就不再追根究柢。「說得也是,是媽太心急了,那麼你就好好地去玩,你還這麼年輕,該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謝謝媽。」她這才寬了心。

  瞿少揚上一次是帶她去吃臭豆腐,這次則是隨處可見的韓式泡菜鍋,不是高檔餐廳,再一次出乎頌恩的意料之外。

  她不禁偷偷地期盼著,也許這麼隨興不講究排場的他不會在意自己的平凡,即使知道他有得是跟他門當戶對的女人可以追求,可是他從來沒有表現出高不可攀的架子,這讓她益發不可自拔了。

  走出店外,瞿少揚回頭看著她問:「接下來你想去哪裡?是要看電影?還是逛街?SOGO就在前面而已。」

  她羞怯的瞟他一眼。「可以不要看電影,也不要逛街嗎?」

  「那你想去哪裡?」

  頌恩先是吞嚥了下津液,這才聲若蚊鳴地問:「可以只要散步就好嗎?」

  「散步?」瞿少揚臉上掠過一抹訝然。

  「不行嗎?」她小臉一紅。

  瞿少揚因她小小的要求而目光柔和了下來。「當然可以了,那我們就在附近走一定,累了的話再跟我說。」

  「嗯。」頌恩頓時綻開笑靨。

  他沒見過像她這麼容易滿足的女人,如果「她」也能像這樣……才想到這裡,就馬上狠狠抹煞腦中的念頭,不准自己去想。

  「走吧。」說完,瞿少揚就先往前走,確定她跟上了才繼續。

  只是走在他身邊,頌恩就覺得心跳得好快,低頭看著他的右手手掌,悄悄地把小手伸了過去,可是還沒碰觸到又很難為情地縮了回去。但是又想到殷嫚老是叫她要學著主動一點,現在的女性可不流行矜持這種東西,那已經是落伍了,喜歡就要給它用力地追,於是她深吸了口氣,再偷偷地伸長……又縮回去,伸出去……又怯怯地縮回去……重複了好幾次,卻始終還是做不到,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她一下子變得大膽是很難的。

  不是沒有注意到她爆笑有趣的舉動,瞿少揚實在難掩想笑的衝動,索性當那只白嫩的小手又伸過來時,主動握住它。

  「啊!」頌恩滿臉緋紅地輕呼。

  「這樣可以嗎?」瞿少揚睇著她紅透的面頰,眼底有了淺淺的笑意。

  「嗯、嗯。」她笑瞇了眼,用力點頭。

  只不過是牽個手,就讓她這麼開心,瞿少揚沒見過像她這樣容易滿足的女人,教人不禁心生憐惜,也許他不想再去愛人,可是憐惜的感覺還是有的。

  就是她了!

  他在心中作出了抉擇。

  小手被瞿少揚這麼緊緊握住,從大掌中傳出的溫暖也紓解了頌恩不安的情緒,她想要記住此刻的幸福。

  「我……」告訴他吧!他有權利知道真相。

  「什麼?」他濃黑的睫毛垂下來顱著她。

  頌恩仰起小臉,就這麼直直的撞進他深幽的眸底,霎時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得把到舌尖的話又嚥了回去。「沒、沒事,只是怕你覺得我很無趣。」

  「不會。」瞿少揚扯唇笑說。

  她垂下眼瞼,鼓起最大的勇氣問:「我們……我們這樣算是在約會嗎?」

  「不然你認為是什麼?」他失笑地說。

  聞言,頌恩抬起瞠大的圓瞳。「真、真的嗎?」

  瞿少揚停下腳步,俯睇著她既驚又喜,還有些許惶惑的神情。「願意跟我交往看看嗎?」

  「你、你是認真的嗎?」淚水倏地在她眼眶中打轉。

  這一定是夢,否則怎麼會成真?

  瞿少揚略顯憂鬱的俊臉似乎開朗了一些。「我不是見到女人就會說這句話的男人,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

  「不是這樣,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花心的男人,只是我……我太高興了,高興得以為是在作夢。」說到這裡,她用力地抽噎一下,努力不讓眼淚墜下來。「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謝謝你,謝謝。」

  這樣的女人要他怎麼不好好憐惜呢?他不是個無情的男人,只是如今已然對感情疲累、倦怠,不想再付出,可是她卻讓他的心動搖了。

  他自我調侃一番。「不要先謝我,也許交往以後,你會開始後悔,發現我並不像你看到的那麼好也不一定。」

  頌恩頓時把頭搖得像博浪鼓。「不會的,你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壞,其實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而且說不定後悔的人是你,因為……因為我不夠活潑好動,老是放不開自己,會讓你覺得無聊……」

  冷不防地,一張俊臉往她湊了過來,覆上紅潤的小嘴,也堵住她的話,時間彷彿在這一剎那暫停了。

  她知道自己的臉鐵定紅得快燒起來了,而且又是在路邊,恐怕會有很多人投來異樣的眼光,可是頌恩不想拒絕,只要是他,她願意為他做一切的事。

  瞿少揚慢慢地把嘴移開,瞅著她羞澀的烏眸,心裡想著,既然決定是她了,那麼就要徹底拋開過去,真誠地跟她交往,因為她不是那種可以玩一玩的女人,而他當然也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

  「走吧!」

  「嗯。」頌恩的小手再度與他十指相扣,這個動作頓時讓她心中洋溢著濃濃的幸福,不願去想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只想擁有這一刻就好了。

  直到兩人在國父紀念館走了一圈,才踅回百貨公司樓下的停車場。

  「我送你回去。」他說。

  她小臉不由得白了。「不、不用,我搭計程車就好了。」

  他這才想起她似乎都不願意讓自己送回家。「為什麼?我開車送你回去比較好,既然我們要交往了,保護你的安全也是我該做的事,也不會覺得麻煩。」

  頌恩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下次再送我回家好不好?」她好氣自己這樣懦弱瞻怯,可是又不想破壞此刻這樣美好的氣氛。

  瞿少揚覷著她半晌,在她乞求的口吻中,他只得屈服。

  「好吧,到家之後記得打個電話給我。」瞿少揚托著她纖瘦的背脊,走向靠路邊停下的計程車。

  她感激地直點著頭。「再見。」

  「嗯。」瞿少揚幫她關上車門,看著計程車駛遠。

  這次頌恩沒有回頭看他,只是低下螓首,不知所措地絞著十指,到了這個節骨眼,她該怎麼跟他說?他知道了會不會氣她刻意隱瞞?會不會後悔跟她交往?

  原來,想得到幸福是這麼難。



  「老闆,給我一個鮪魚飯團。」

  「我要紫米飯團,蘿蔔乾要多一點……」

  早上七點多,一些趕著九點打卡的上班族全擠在櫃檯前,等著買早餐,雖然只是簡單的飯團,不過因為價格便宜,份量又紮實,所以生意還不錯。

  穿著粉紅色卡拉貓圍裙的頌恩,忙著幫客人包飯團。「好,請稍等一下……誰要的海苔飯團?」

  「是我的!」一位粉領上班族馬上擠到前面,將錢付給於太太,拿了東西就去趕公車了。

  專門負責收錢的於太太,給另外一個客人找零錢,將飯團裝進塑膠袋。「謝謝,我有多加了你愛吃的菜脯。」

  女客人很高興店家能記住自己愛吃的口味,拿了飯團走了。

  「我要大份量的綜合飯團……」男客人也很喜歡這家的東西,就算點大份量的也只多收十元,可以吃得很飽。

  「好的,馬上來。」頌恩甜甜一笑,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這就是於家母女倆每天早上忙碌的情形,雖然一個飯團才三、四十元,賺的利潤很微薄,可是客人愛吃,又會介紹朋友過來,她們做得很開心。

  一直到將近九點,客人漸漸散了,才能稍稍喘口氣。

  她倒了杯溫開水給母親。「媽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家,其他的我來弄就好?接下來應該沒什麼客人了。」

  「沒關係,我坐一下就好了。」啜了口溫開水,於太太想到自己差點忘了說一件事了。「對了,你大伯的兒子要結婚了,我們是不是該表示一下,包個紅包過去?我想大家都是親戚,雖然平常沒什麼往來,可是也不能裝作不知道,不用包太多錢,意思一下就好。」

  「好,我下午有空就去銀行領錢出來。」頌恩柔順地說。

  於太太反而過意不去。「媽知道你也沒什麼錢,只是……唉!媽也不想讓人家在背後說什麼。」

  「我知道,該包的還是要包,沒關係。」她知道母親的難處,父親在她還沒出生之前就因病過世,所以母親在婆家自然也沒有地位。

  悲傷地看著跟著自己吃苦的女兒,於太太真的很不忍心。「頌恩,媽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你找到一個好婆家,有個真心愛你、疼你的丈夫,那麼媽就是死也沒有遺憾了。」

  頌恩心頭一酸。「媽下要說這種話,醫生說只要按時吃藥,不要太勞累,再多活十年並不困難,所以媽要有信心,要看著我結婚才行。」

  「嗯,媽一定要看著你結婚才會甘心。」聽了女兒的鼓勵,再苦也要撐下去。「有客人來了。」面向店門的於太太馬上說。

  她重新漾開笑臉,轉身面對客人。「想要吃什麼?」

  「一個傳統飯團好了。」歐巴桑抱著孫子說。

  「好。」頌恩低頭熟練的開始製作飯團。

  一直忙到下午兩點多左右,這時一輛私家轎車慢慢的經過店門口,後座傳來女子的急嚷——

  「停一下、停一下,我記得應該就在這附近……」

  前座的司機只得無奈地靠向路邊,讓後座的兩位大小姐想清楚要往哪裡走才對,免得像大海撈針,在這裡不知道繞了幾圈。

  瞿雨嵐不悅地橫了下閨中好友。「我都快被你氣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地方?我看先打電話問你表姊好了。」

  「我表姊說就在這附近,她也不知道正確的地址,只說這間神壇裡的瞎眼阿婆會幫人寫姻緣符,我表姊就是這樣才順利嫁給我表姊夫的……不然去問住在這附近的店家好了。」說著,丁昭蘭就要家裡的司機去完成這個任務,她們當然是留在車內等待好消息。

  「真的有那麼靈嗎?」瞿雨嵐不太信那些怪力亂神。

  丁昭蘭一臉信誓旦旦。「我表姊說很靈,因為我表姊夫本來有個很要好的女朋友,不喜歡我表姊,我表姊就去求了一張姻緣符回家,然後偷偷放在要送我表姊夫的生日禮物裡面,不到三個月,我表姊夫就跟以前的女朋友分手,反過來跟我表姊求婚了。」

  「這麼神?!」瞿雨嵐不免也半信半疑了。「該不會你想用在我哥身上吧?」

  丁昭蘭嬌嗔一聲。「誰教你哥這麼難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好吧,那你就試試看了,不過我可不敢保證我哥真的會娶你。」就算是好朋友也要先說清楚。

  「那是當然了……好慢,怎麼去這麼久?」實在有些等不及了,丁昭蘭透過車窗往外看,沒見到自家司機的人影。「我們自己下去問好了。」

  瞿雨嵐有些不情不願地被拖下車。

  「那裡好像有一家賣飯團的,我們去問問看好了……」指著店門口有兩、三個正在等待的客人說。

  瞿雨嵐歎了口氣,只得跟在丁昭蘭後面,不過才走近那家坪數小小的店面,瞥見手裡忙著包飯團、一面和客人聊天的纖細身影,馬上怔住了,眨了眨眼皮,確定眼睛沒有花。

  咦?她不是那天在「天喜飯店」地下名品街遇到的女人嗎?

  不會吧?真的是她?

  下意識的,瞿雨嵐趕緊躲在一旁偷看,見丁昭蘭過去詢問神壇的地點,再看個仔細。「不會錯,就是她……什麼嘛!還以為她穿的都是香奈兒,家境應該不錯,想不到只是個賣飯團的。」

  丁昭蘭走了回來。「我問到了,原來就在前面的巷子裡而已,我們用走的過去……」

  「還好沒有叫哥追她,她跟我們家一點都不配……」瞿雨嵐還在叨念著。

  「你在念什麼?」丁昭蘭疑惑地問道。

  「沒有,走吧!」瞿雨嵐勾著她的手說。

  當她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神壇,見那名瞎眼阿婆在幫丁昭蘭作法畫符,她還是忍不住打了通電話給瞿少揚。

  正和業主討論事情到一段落,瞿少揚回到辦公室拿幾份資料,就接到妹妹的電話。「我很忙,有事晚上回去再說。」說完就要掛斷。

  瞿雨嵐連忙大叫。「哥,你讓我說完嘛!」

  他忍耐地閉了下眼。「快說!」

  「哥還記得堂哥結婚那天晚上,我們在香奈兒遇到的一個女人嗎?」瞿雨嵐很識相地先說重點。

  瞿少揚走向辦公室門口的勢子略微一頓。「怎麼樣?」是在說頌恩嗎?怎麼會突然提起她?

  「我在板橋市場這附近看到她了,哥,你知道嗎?原來她只不過是個開間小店賣飯團的女人……」

  妹妹的話讓他眉頭不由得皺起。賣飯團?難道這就是她一再拒絕他送她回家的原因?

  「只是個賣飯團的,幹麼跟人家穿起香奈兒,跟她的身份一點都不相配,就連銷售小姐都以為她是頂級VIP,真是笑死人了,我看衣服和皮包八成是去跟人家借來的……」瞿雨嵐還在電話那一頭嘲弄。

  他蹙攏眉心,出於本能地維護頌恩。「是誰讓你變得這麼勢利的?爸和媽都是這樣教你的嗎?」

  「哥……」好心通報,沒想到反而挨一頓罵,瞿雨嵐覺得很冤枉。

  「我很忙,不跟你說了。」不知怎麼,就是很不喜歡聽到妹妹這麼批評。

  瞿雨嵐也蓋上手機,氣得直跺腳,等作法儀式結束,決定當面給她好看,要不是那個女人,自己也不會挨罵。

  不過當她們又回到那家店,已經打烊休息了,只能算她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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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過了一個月——

  才走出捷運出口,頌恩就開始小跑步,就怕讓瞿少揚等太久了。

  「呼、呼。」遠遠地看到誠品在台灣最大的旗艦店,她嘴角終於往上翹。當她隔著馬路覷著站在門口的男人,即使穿著隨興的皮夾克和牛仔褲,深郁的眸光依然讓她的心又怦怦跳了。

  頌恩發現不只自己,還有不少來逛誠品書店的女性客人也都忍不住回頭多看他一眼,那圍繞在唇邊和下巴的青色鬍髭非但沒有減損他的俊逸,反而多添了獨有的個性和味道。

  「對不起,你等很久了嗎?」頌恩嬌喘吁吁地奔上前,在他面前總是忍不住羞赧。

  瞿少揚見她跑得小臉都紅了,不住的喘氣,額上還泛著薄汗,目光一柔。「沒關係,不用這麼急,男人等女人是很正常的。」

  「那怎麼行?」她搖了搖頭。「約好幾點就是幾點,遲到是不好的行為,不能因為性別而有所差別。」

  他兩手插在口袋上,笑睨著表情認真的她。「那麼下次換我遲到好了,這樣才算公平。」

  頌恩噗哧笑了出來。

  「我們進去吧。」瞿少揚主動握住她的小手,走進大門。「因為我想先去買幾本書,你要跟我上去,還是要在B2的果汁吧等我?」

  她睜著滿足傾慕的烏眸凝望著他。「我跟你上去,你找你的書,不用理我,我在旁邊看就好了。」

  「也好。」他說。

  於是兩人手牽著手搭手扶梯來到二樓,來到商業書籍區,雖然是假日,不過人潮還不算太多,可以安靜地挑書。

  光這樣看著他,頌恩就覺得好快樂、好幸福,原來她已經是這麼喜歡他了,喜歡到心都會痛,這是她活到二十五歲,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靜靜地瞅著正專心翻閱書籍的男人,深邃的側臉總是有著滿懷的心事,像是壓抑著所有的情感,讓她忍不住想為他拂去,希望他能掃去陰霾,開心地大笑,希望自己可以讓他快樂……

  瞿少揚偏過頭失笑地問:「在看什麼?」

  「沒、沒有。」小臉陡地一紅,她趕緊轉開癡癡凝望的目光。「你找你的書啦,不要管我。」

  他邊笑邊搖頭。「有人一直盯著我看,想裝作不知道都很難。」

  「我哪有一直盯著你?」她困窘地嬌嚷。

  知道頌恩不好意思承認,瞿少揚但笑不語,拿著挑好的兩本書走到櫃檯排隊,等著結帳。

  頌恩靦腆地湊到他耳畔,小聲地說:「我、我要去一下化妝室。」這種事實在難以啟齒,又不得不說。

  「好,那待會兒我會在手扶梯旁邊等你。」他說。

  她紅著臉點頭,就趕緊走開。

  不到五分鐘,瞿少揚已經提著紙袋走向手扶梯,等她回來。

  這時,從樓上也有不少客人搭手扶梯下來,其中一個女人先注意到他,然後用手時推了下身旁的朋友。

  「雨嵐,那不是你哥嗎?」能和喜歡的對象不期而遇,讓丁昭蘭暗自竊喜,說什麼也要把握機會,好證實那張姻緣符的效果。

  瞿雨嵐回頭一看,也很驚訝,連忙踅了回去。「哥,你也來逛誠品,早知道就約你,還可以搭你的便車。」

  瞿少揚神情一斂。「你們怎麼也來了?」

  「我跟昭蘭來買東西,剛剛才在樓上吃過飯而已。」她四下張望一下,故意打探,「哥一個人嗎?還是跟朋友來的?」

  他蹙著眉心說:「既然吃過了就去逛你的街。」

  「真的很可疑,哥該不會是約了女朋友來的吧?」瞿雨嵐斜著眼看著行跡詭異的兄長,加上前陣子還聽他親口說出已經有想交往的對象了,所以讓她產生聯想。「那我要看看她長什麼樣子。」

  「瞿大哥已經有女朋友了?」丁昭蘭笑得有些僵。

  「你不要擔心,要成為我哥真正的女朋友,還得經過我和我爸媽看過才算數。」瞿雨嵐打定主意非看到不可。

  就在瞿少揚開口想說些什麼來支開她們的當口,頌恩一邊用手帕擦手,一邊走了過來。

  「你好!」頌恩先前見過瞿雨嵐,所以她沒有很訝異,只是沒料到會這麼巧又在這裡遇見了。

  「你……是你!」瞿雨嵐用手指著頌恩,驚呼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哥,跟你交往的女人是她?」

  「我們走吧。」他伸臂圈住頌恩的柔肩。

  頌恩抬頭詢問:「可是你妹妹……」

  「不用管她。」瞿少揚淡淡地說。

  瞿雨嵐很快地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才不顧這是公共場合就嚷了起來。「哥,你不能跟她在一起,她根本配不上你……」

  心頭一震,頌恩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才回過頭就聽到瞿雨嵐又爆出驚人之語——

  「她只是個賣飯團的,跟我們家的家世差了十萬八千里,爸跟媽不會答應你跟她來往的……」

  這樣被人活生生、血淋淋的當眾揭穿,頌恩腦子完全空白,整張小臉的血色也褪盡了。

  「看什麼看?難道我有冤枉你嗎?」瞿雨嵐一臉幸災樂禍。「我哥早就知道了,你別以為還能把我們騙得團團轉。」

  瞿少揚下顎一抽,喝止道:「雨嵐!」

  頌恩的手在發抖,心也不停地在打顫,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反應,因為這段日子以來最教她恐懼的事終於發生了。

  原來他知道……

  早就什麼都知道了……

  為什麼都不說也不問呢?

  頌恩想要逃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她的雙腳像生了根,就是移動不了,是她活該,是她貪戀著跟他相處的幸福滋味,一拖再拖,不願去面對現實,現在被人拆穿,也不能怨別人。

  「走吧。」他圈著她微顫的肩頭,踏上手扶梯下樓。

  她像失了魂似的跟著瞿少揚,臉色只有慘白兩個字可以形容。「我……我想回家了。」是該結束了。

  「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

  她頓失血色的唇瓣擠出破碎的聲。「我只想回家,可以請你送我回去嗎?」是不該再隱瞞下去了。

  瞿少揚覷著她受傷的神情,沉默了幾秒。「好。」說完便帶著她來到停車的地方,問過她住址,然後載著她往板橋的方向行駛。

  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一路開到板橋,直到她家巷口前,停下車。

  「我——」他想代替驕縱成性的妹妹道歉,卻被她打斷。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問我呢?其實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只是……不曉得該怎麼說……」她大大的眼睛盛滿了晶瑩的淚水,卻還是硬扯出笑意。「其實我很普通、很平凡,沒什麼好的家世,只有靠賣飯團養活自己和媽媽……就像你妹妹說的一樣,我們之間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頌恩用力地吸了吸氣,抬起頭看著他,眼眶又紅又濕。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每次約會,我都想告訴你,可是……我又想等下一次好了,下一次一定會說……」她幾乎快把下唇咬出血了。「你一定認為我是個很虛榮的女人,是故意要接近你……」

  這樣真摯的告白,再鐵石心腸的男人都會被動搖,瞿少揚除了憐惜她,還有更多的感覺,也許不再是瘋狂火熱、愛得轟轟烈烈,但是乾涸的心湖卻像有涓滴的水緩緩地淌了進來。

  「不!我沒有這麼想過,因為我並不在乎這些,所以根本不需要問,你也不要太在意我妹妹說的話。」

  「可是我無法不在意……因為我欺騙你在先,就是不對,我有我的自尊,真的沒有臉再見你了,所以……所以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才說完最後一個字,男性大掌便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拉近自己,瞿少揚跟著俯下頭吻住她,用力地、深深地吻她。

  帶著淡淡鹹味的淚水滑進兩人交纏的口中……

  她拋去羞澀地回吻他,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即便吻得笨拙,還是想要牢牢的記住他的味道。

  頌恩微喘的退開,眼光淒迷地睇著他,下一秒不禁又自我嫌惡,要自己不要再賴著不走,要當個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頌恩……」瞿少揚叫出她的名字。

  她用力搖了下頭,淚水跟著滴落。「什麼都不要說了,我真的要謝謝你,謝謝你這段日子為我帶來了許多美麗的回憶,我真的……真的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再見!」

  她對自己完全失去自信,覺得好丟臉,就怕再多待一刻,她會連最後的尊嚴都不顧,哀求他不要分手。她飛快地推開車門衝下去,不讓他看到淚流滿面的自己。

  回到了家,於太太見到女兒哭得雙眼又紅又腫,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簡直把她嚇壞了。「頌恩,發生什麼事了?快告訴媽!」

  「媽!」她投進母親的懷中痛哭失聲。

  「到底怎麼了?快跟媽說,不要只是哭……」於太太又哄又拍的。

  「沒事……什麼事也沒有……只是很想哭……讓我哭……」頌恩要怎麼跟母親說,她的初戀這麼快就結束了。「哭完就好了……」

  



  我真的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每次都好想告訴你……可是說不出來……

  我真的很高興能認識你……

  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遠處的台北夜景,瞿少揚的心情是掙扎,是複雜的。

  那天他原本應該態度堅定地挽留住她,告訴她,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嚴重,他真的完全不在意她的出身,因為他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所謂的豪門是上一代辛苦累積下來的,不是自己的功勞,可是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他不想強求,也因為太瞭解強求來的感情是不會長久,是會讓人受傷的。

  或許現在的他對於感情的事抱持著消極、退縮的態度,跟誰交往都一樣,也不在乎,可是頌恩那張哭泣的小臉總是在腦海盤旋不去,讓他心疼、不捨,想要將她抱在懷中……

  叩!叩!

  房門被敲了兩下,他沒有回應。

  房門被悄悄地推開來,瞿雨嵐往裡頭窺看了下。「哥,我可以進去嗎?」感受到房裡的氣氛不太對,她縮了縮脖子,但就算會挨罵還是得問。

  瞿少揚依舊看著外頭,沉默不語。

  「那我進來嘍。」她將丁昭蘭選的小禮物藏在身後,清了清喉嚨。「哥,你這幾天怪怪的,都不太說話,也不太理人,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瞿雨嵐覺得哥哥就像是回到兩年前剛結束那段痛苦戀情的時候,整個人變得異常沉默,沉默到讓人害怕,怕他會想不開,所以母親很擔心,推派她過來打探情況。

  「沒有。」他背對著瞿雨嵐答道。

  「我才不信!」瞿雨嵐噘起紅唇。「明明就有,是不是因為那天我跟那個女人說了那些話,讓哥很不高興?」

  「你也知道那麼說是不對的?」他淡淡地問。

  瞿雨嵐聳了聳肩。「是她先騙我們,我一氣之下才那麼說的。」

  聞言,他神情轉為嚴厲,旋過身面對瞿雨嵐。「那麼你有沒有想過,她那麼做或許有她的理由,跟她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相信她不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她只是……只是太在意我的感受,希望表現得好,讓我也能喜歡上她。」就是因為這麼傻,才讓他心疼。

  「我……反正都是她不對。」瞿雨嵐倔強地嬌嚷。

  他幽幽地看著不知人間疾苦的妹妹,已經二十一歲了,還是這麼的無知幼稚,自以為天塌下來都會有人幫她頂著。「你該學著長大了,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永遠護著你,總有一天,你要獨自一個人去面對自己的人生。」

  「哥,你到底怎麼了?該不會……你愛上那個女人了?」她瞪眼質問。「爸跟媽一定會反對到底!」

  相較於瞿雨嵐的激動,他的態度很平靜,現在的他只想要一段穩定而平和的感情,無關乎愛與不愛,男女之間除了愛情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才對。

  「你說她開的店在哪裡?」

  瞿雨嵐登時張口結舌。「哥要去找她?」

  「你只要告訴我就好了。」瞿少揚口氣肅穆,雖然他們交往沒多久,但是也明白依頌恩的個性,她絕對沒有勇氣再打電話給他,那麼身為男人,是不是該主動做些什麼?如果真的覺得她適合自己,那麼就不要再遲疑了。

  瞿雨嵐一臉不情願地說出大概的位置,不死心地問:「哥真的不喜歡昭蘭?」

  「我只把她當作妹妹。」他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香煙,點了一根。「我想休息了,你回你的房間去。」

  「這個是昭蘭特地買來要送哥的禮物,是個很漂亮的相框……」因為相框的後面就放了那張姻緣符,說什麼都要擺在床邊才會靈驗。

  「你喜歡就拿去。」瞿少揚吐了個煙圈。

  「這個要哥用才有效……呃,不是,我是說這是昭蘭的心意,哥就收下來吧。」她把東西放下,就趕緊出去了。

  瞿少揚沒有理會它,淡淡憂鬱的俊臉藏在團團的煙霧之中……



  心中再苦,頌恩還是很努力的工作,總是笑臉迎人,而這一切於太太都看在眼裡。看著女兒每天強顏歡笑,夜裡失眠睡不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於太太看了好心疼,女兒雖然什麼都沒說,不過她大致能猜得出是為了什麼事,想關心卻又怕觸痛女兒還未結痂的傷口。

  客人跟平常一樣陸續的上門。「我要一個紫米飯團……」

  頌恩馬上抬起笑意晏晏的小臉。「好的,請稍等一下。」手上的動作更快,只有這樣,她才能忘記失戀的痛苦。

  於太太在心中歎了口氣,也只能等時間來沖淡一切。

  就在母女倆都忙著招呼客人之際,一道修長卻又隱約帶了點寂寞的男性身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店門前。

  穿著皮夾克的瞿少揚,隔著一段距離看著臉上堆滿笑容的頌恩,對於客人的詢問她很有耐心回答,即使揮汗如雨,她還是笑不離唇,她是那麼認真地過活,誰敢說開早餐店賣飯團是件低賤的工作,現在的她是如此的耀眼。

  習慣性地點子根煙抽著,瞿少揚發現自己的雙眼離不開她,就這麼看著她笑容可掬地跟客人道謝,看見她笑意裡的真誠及感恩。

  「謝謝,好吃的話,歡迎下次再來光顧……」頌恩笑吟吟地將飯團遞給客人,眼角不經意地瞥向門外,驀地怔住了,旋即又想,一定是她看錯了,因為思念過度,所以才會把別的男人看作是他,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裡,那抹身影只是她的幻覺。

  客人見她突然在發呆,叫了好幾聲。「老闆?」

  「頌恩,客人在跟你說話……」於太太碰了碰女兒的手臂,覷見她神情有異,順著視線往外看去,也見到了瞿少揚,瞬間明白了。她將對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不難想像女兒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傷心,這個男人除了看起來出身不低外,他眉眼之間的淡淡憂愁足以教女人情不自禁地沉淪下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女兒自然抵擋不了。

  頌恩連眨了幾次眼,總算明白不是在作夢,真的是瞿少揚本人,她小臉一白,連忙收回目光,幫客人包起飯團。

  「你不出去跟他說句話?」於太太低聲問著女兒。

  「我、我跟他已經沒什麼好說的……謝謝,你的飯團好了,總共四十五元……好吃的話要再來。」頌恩假裝忙碌,她不知道他來做什麼,只希望他快點走,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她只想保有僅剩的一點自尊。

  捻熄煙蒂,瞿少揚走了過來,緊盯著神色驚慌的頌恩。「哪一種口味比較好吃?」

  「嗄?」頌恩愣愣地抬眼看他。

  「我還沒有吃早餐,有點餓了。」他微笑說道。

  她怔了幾秒。「都快十點了,你還沒吃?等我一下……」說著便趕緊動手幫他包一個料多又營養的飯團,而且還是大份量的,只見她拚命的往裡頭塞,每樣材料都放進去,足足有一般飯團的三倍大。

  瞿少揚傻眼,心想這個飯團要是吃下去,可以飽到明天了,但是她對他的心意,又再一次的展現,讓他的心有些酸、有些甜……更想要好好地對待她,至少要有所回報。

  而於太太在這時故意走到後面去忙別的事,不想當電燈泡,只希望這個男人能夠發掘女兒的好,真心對待。

  包好飯團,頌恩急急地走出店外。「這個我請客,你快點吃吧,不要把胃弄壞了,這樣賺再多的錢也划不來。」

  看著她手中的超大飯團,瞿少揚終於忍俊不禁地笑了,他先是支著額頭悶笑幾聲,接著越笑越大聲,笑到眼角都濕了,像是要把籠罩在全身的陰霾都一舉揮開。

  這是頌恩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麼開懷。之前他鬱鬱寡歡的模樣,讓她的心熱熱的,此刻他大笑的帥氣,更讓她整個人都像在發燒,而且頭好暈。比暈車還要厲害……

  這是感冒的前兆?

  還是……這就是愛情?

  頌恩也笑了,她笑得憨憨的、傻傻的,瞥見手中的大飯團,嚇了一跳。「這、這是我剛剛包的嗎?天啊……我幫你重做一個……」她這才明白他在笑什麼,原來自己又出糗了,羞得臉都不好意思抬起來。

  「不用了,我一定會把它吃完。」他搶過飯團笑說。

  她一臉羞窘,只能盯著地面。「要是不好吃也沒關係,不要勉強自己吃完,萬一肚子痛就不好了。」

  盯著她的發漩,瞿少揚表情好溫柔。「我可以每天來這裡吃飯團嗎?」

  「什麼?」她傻呼呼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願意重新跟我交往嗎?」瞿少揚好想用力親眼前這個傻氣的女人,明明這麼關心他,卻還拚命隱忍,就是不想給他壓力,他不由地感動了。

  頌恩怔了又怔,看進他含笑的眼底,不像是在跟她開玩笑,淚水倏地凝聚。「你、你確定想交往的對象是我?」

  「我確定。」

  她猛地吸了吸氣。「我很平凡、很普通……」

  「我覺得這樣就很好。」瞿少揚知道自己就是需要這樣的她。

  「我……我……」頌恩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只要說願不願意就好了。」他抬起男性大掌,撫向頌恩的面頰,她的淚水瞬時奪眶而出。「這樣是表示不願意嗎?」

  她先是猛力搖頭,跟著又直點著頭。「我願意……我願意……」如果還拒絕的話,她就太不惜福了。

  「謝謝。」他這時才察覺到自己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呵呵……嗚……」頌恩又是哭又是笑,嗚咽一聲,忘情地投進他的懷中,張臂抱住他。「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每天都在想……想得心好痛……以為……以為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我從來沒有這麼說。」瞿少揚垂眸一笑,輕撫著她的背。

  「真的?」這麼說他是喜歡嘍,她仰起淚顏問。

  「嗯。」他嘴角的弧度上揚了。

  「咳、咳!」上門的客人很不好意思的用咳嗽提醒。「能不能先包個飯團給我,你們要抱再繼續抱?」

  她羞紅了臉,連忙放開他。「對不起,我馬上就包給你。」

  「那我先回去上班,晚上再打電話給你。」他看著她紅灩灩的小臉,似乎也同時找回了笑的能力。「再見。」

  頌恩揮了揮小手,癡癡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人已經走了,不要看了。」這客人是附近的鄰居,很熟了,故意調侃她,教她羞得臉更紅了。

  將飯團包給了客人,她興奮地抱住母親,整個人、整顆心像要飛起來似的。「媽,他真的要跟我交往……他是認真的……怎麼辦?我現在好快樂……我真的、真的好謝謝媽願意把我生下來……能活在世上真好……」從今以後她不要自卑自憐,要更有自信,努力當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於太太也感染了女兒的喜悅之情,儘管她看得多,瞭解什麼叫現實,不像女兒這麼樂觀,依然在心中祈求老天爺讓女兒得到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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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4:30
第四章

  將座車停妥,瞿少揚看了下腕上的表,差不多是約好的時間,於是開門下車,才望向巷口,就見頌恩已經走了出來。準時是她的優點之一,不會因為是女人有遲到的權利,就故意讓他等。

  頌恩快步地穿過馬路,羞赧地看著他。「等很久了嗎?」今天才算是他們第一次的約會,沒有謊言和隱瞞,而是以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我也剛到。」他沉吟了下。「要不要我過去跟伯母打聲招呼?」這也算是身為晚輩應有的禮貌,何況要跟人家的女兒交往,當然要先讓對方安心。

  頌恩因為他這句話而更愛他了。「我媽不在,因為今天晚上附近的土地公廟有請歌仔戲班來謝神,她跑去看熱鬧了。」

  「那下次我再請伯母吃飯。」瞿少揚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等她坐上了車,他才繞回駕駛座,啟動引擎。「想去哪裡?」

  她輕搖了下螓首。「你呢?」

  深深地瞅著總是用著仰慕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頌恩,瞿少揚心弦一動,便俯下頭吻住她,他想這世上再也找不到這麼在乎自己的女人了。

  瞿少揚舔舐著她粉嫩的唇瓣,時而吮吸、時而咬嚙,當他將舌滑進檀口中,她不自禁地逸出嬌喘,他的深吻挑起了她從未有過的激情感受……

  他粗喘地退開,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嗓音微啞。「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我知道一家香港師傅煮的海鮮粥很好吃,我們去那裡好了。」

  「嗯。」她嫣紅著臉,點了點頭。

  我愛你……頌恩好想大聲地把這三個字說出來,可是又覺得太快了,怕這樣會帶給他壓力,但是她知道自己願意盡一切努力,只求能跟他在一起,一起建立家庭,一起養兒育女,最後一起老去。

  頌恩看著坐在身邊專心開車的男人,半羞半怯地問:「我、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嗎?」

  「你要連名帶姓的叫我也行。」他打趣地說。

  她掩嘴笑了。「直接叫名字比較好……那你家人知道我們要交往的事嗎?還有你妹妹……」說到這裡,笑意慢慢消失了,她變得不安和憂慮,大概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瞿雨嵐輕蔑的表情,以及鄙夷的口氣。

  「這件事我會好好的處理,不用擔心。」瞿少揚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小手。「一切交給我就好。」

  「好。」相信他是可以依靠的,頌恩重新露出笑臉。「就算大家都反對你跟我交往,但是只要你還願意要我,我就什麼都不怕,我會比你想的還要堅強。」

  聽她說得這麼卑微,瞿少揚胸口倏地抽緊,喉頭像梗了什麼,正好紅燈亮了,他踩下煞車,然後偏頭睇著她,覺得好心疼,她根本不需要這麼委曲求全,他真的沒有她想的那麼好。

  他在心底苦笑,如果「她」也曾經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不!他怎麼還能再去想「她」?而且還是當著頌恩的面?太不應該了,這還算是男人嗎?既然決定跟她在一起,就得徹底把「她」忘了。

  「怎麼了?」她也莫名地不安起來,好想開口問他,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為什麼會這麼悲傷?是誰傷了你的心?

  他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嘎啞地笑了一聲。「我只是在想,你再繼續說這樣的話,我今天晚上可能就沒辦法放你回家了。」

  「為什麼?」頌恩聽不懂這種弦外之音,困惑地問。

  「沒什麼。」他因她的單純而笑了。

  頌恩狐疑地睞他一眼。「真的嗎?到底是什麼?」

  「真的沒事。」瞧她這麼天真又傻氣的,讓他真的很想抱她。「我現在必須專心開車,不要跟我說話。」

  她輕顰著眉心,思索著他話中的意思,驀地嬌呼一聲,總算明白了,一張小臉頓時佈滿了紅暈,掄起拳頭打他。「你……你好色……怎麼可以亂想那種事……」

  瞿少揚哈哈大笑,作勢閃躲。「喂……小心!我在開車……」

  「你、你、你……」頌恩連著「你」了好幾次,就是不知道怎麼罵他,只能又嗔又惱地瞪著他。

  他笑咳一聲。「別生氣,我跟你道歉。」

  「我們……我們才剛開始交往……」她低著頭,好小聲地說。

  「意思是說交往久一點以後就可以了?」他眸底閃動著惡作劇的笑意。

  「我、我哪有這麼說?」頌恩羞惱地又捶他一下。

  瞿少揚笑得更大聲了,把兩年來沒有笑的分一次宣洩出來。

  直到他們坐在那間算是小有名氣的粥店,她臉上的紅暈還沒有褪去,瞿少揚看著,情不自禁地往她頰上偷親了一口。

  頌恩又羞又急地推他一把,沒想到出手太大力,讓他從凳子上摔坐在地上,引來所有客人的側目,讓她窘得只想裝作不認識他。

  用假咳掩飾引起的騷動,瞿少揚憋著笑意趕緊把凳子扶好,坐了回去。

  頌恩伸手推了推他。「你、你坐過去那邊……」

  「我是你男朋友,當然要跟你坐在一起了。」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回復到過去那個懂得打鬧嘻笑的瞿少揚了。「不信我去問問看別人……」

  見他似乎真的打算去問別人,頌恩趕緊把他拖了回來。「大家都在看,你正經一點。」她現在才知道其實他也有輕鬆調皮的一面。「快點坐下來!」

  他悶笑地坐回她身邊。「剛剛是誰先推我的?」

  頌恩嗔他一眼。「好啦,是我……不要鬧了,老闆過來了。」

  待兩碗魚片粥和牛肉片粥放在兩人面前,聞到香味才知道餓了,於是各自埋頭吃了起來。

  「這粥煮得好香。」頌恩連吃了幾口,點頭讚美,見他吃得額頭都冒汗了,便抽了張面紙幫他擦。

  瞿少揚睇著她深情而專注的神情,眼底閃過一抹掙扎和內疚,像她這麼好的女人該得到最好的,不能去傷害她……

  「什麼?」頌恩見他一直看著自己,以為他有話想跟她說。

  他搖了下頭。「沒事。」

  「你今天有點奇怪。」頌恩敏感地察覺到些什麼。

  「有嗎?」他用輕笑來掩飾。

  頌恩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彷彿想要看透他。「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也許我幫不上你的忙,但總比悶在心裡好。」

  瞿少揚心臟一抽,讓他的良心受到更大的譴責。「真的沒事,我可以解決的。」她的心是如此細膩易感,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你不要胡思亂想。」

  「嗯。」她信了他的話,也笑了。

  吃完了粥,坐回車內,瞿少揚看著柔順的坐在身旁的女人,用那雙信賴的烏眸望著自己,幾乎讓他無法逼視。

  「接下來想去哪裡?看午夜場電影呢,還是上陽明山看夜景?」他想讓她永遠保有這個笑容,不會流一滴眼淚。

  她溫婉地笑了笑。「你想去哪裡?」

  瞿少揚笑得有點壞壞的,故意湊到她耳畔,輕聲低語著。「我想去……一個可以抱你的地方。」

  小臉如他所預期的染上一片緋紅。

  「如果你真的想的話……嗯。」頌恩垂下螓首,羞窘地點頭,因為對象是他,她願意,何況自己不是小女孩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也不會後悔。

  反倒是他怔住了,闃黑的俊眸盯著她。「那我們走吧。」

  頌恩紅了臉,卻勇敢地頷首。

  啟動引擎的同時,瞿少揚握住她的小手,他不是對性坦然開放的男人,所以一旦跨進那一步就會負責到底,那也是他唯一能回報她的。



  頌恩生平頭一次來到傳說中的汽車旅館,而且還是號稱七星級的,以前都是在電視新聞裡看到名人偷腥都會到這種地方,想不到自己也有踏進來的一天。她真的好緊張,緊張得手心都是汗水。

  「我、我先去化妝室。」她抓了包包就衝進比自己的房間還大的浴室,沒有心思去欣賞裡頭的裝潢,拿起手機,先打了通電話回家。

  「媽,我今天會晚一點回家……嗯,你先去睡,不用幫我等門……」母親沒有問太多,免去了她的尷尬和不安。

  這個時候該做什麼呢?

  頌恩頻頻深呼吸,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散發著即將成為真正的女人的光華,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再膽怯,而是個懂得去抓住幸福的小女人,沒錯!殷嫚常說女人就要懂得主動去爭取,因為幸福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

  而待在外頭的瞿少揚則是心事重重地抽著煙,俊臉上佈滿了濃郁之色,似乎正在心中天人交戰,因為他知道一旦要了頌恩,那麼就不能讓她傷心,自己真的辦得到嗎?自己真能讓她幸福嗎?

  你還在猶豫什麼?這麼好的女人還不懂得珍惜的話,那麼還配當個男人嗎?是因為你還忘不了「她」,忘不了那個自私的女人……

  內心的另一個自己不斷地對他加以撻伐。

  不!他已經忘了!

  走出浴室的頌恩,一眼就看見他這副眉頭深鎖的模樣,她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多麼渴望知道他此刻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她因為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所以對於別人的想法和態度也就格外敏銳。

  瞿少揚直到香煙燙到手指才回過神來,見她不知何時已經出來了,這才將它捻熄。「如果你不想,可以老實告訴我,我不會勉強你。」

  「你呢?」她反過來問他,用一種可以看穿一切的目光。「你是真心的想和我在一起嗎?如果不想,也請你告訴我,真的不需要覺得欠我什麼,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願意接受。」

  他的胸口倏地繃緊,溢滿了不知名的感情,幾欲要滿了出來。「頌恩,能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我是說真的,該說聲謝謝的人是我。」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拉了回來,不再迷惑彷徨。

  「我也沒做什麼……」

  才這麼說,微啟的小嘴就被覆住了,因這個吻而逸出一聲歎息,當嬌小的身子被攬進男性的胸懷,感受到他的體溫,還有堅硬的肌肉,一一挑起女性的本能,那些從未被啟發的感官,像是在一剎那間全都清醒過來。

  瞿少揚綿密地,溫柔地吻著她,想讓她記住今晚的一切,想給她最美好的,因為她值得,只要能讓她覺得快樂和幸福,那麼他願意用盡一切的力量去做到。

  男性手指解開她的衣扣,瞅見她雪白的肩頭因為過於緊張,而起了一顆一顆的雞皮疙瘩……他唇角不自覺地往上一揚,俯下頭吮吸著那片細膩的肌膚……

  「嗯……」她控制不住地嬌喘著,感覺到內衣的肩帶跟著滑落,只能輕咬下唇,而那濕熱的唇舌也緩緩地往下移動,含住左胸上那朵還未被採擷的紅櫻。「唔……呼……」她努力的調勻呼吸,就怕自己會缺氧而昏倒。

  一道電流從被吮吸的部位傳到全身,雙腿之間好像有什麼就快要決堤了……頌恩難耐的夾住,就怕被他發現……

  因欲望而微紅的俊臉抬了起來,牽引著她的小手,要她親自為他脫去衣物,讓她熟悉他的身體。

  白嫩的小手起初有些難為情,漸漸地,她帶著好奇和探索地觸摸著他,為他解開襯衫的扣子,感受到他胸膛劇烈的起伏,那讓頌恩有很大的成就感……

  在他的眼神鼓勵之下,她羞紅著小臉扯去他長褲上的皮帶,脫去他最後的衣物,看著赤裸的他,精瘦但結實的男性身軀,每一道線條都讓她臉紅心跳……

  她的撫摸讓他粗喘不已,頌恩舔著唇瓣,那誘人的動作讓他再也沒有耐心等下去,再度吻住她,攫住那驚慌閃躲的香舌,用力吮吸……

  頌恩的雙腿幾乎虛軟無力,只能攀著他有力的手臂,由著男性大掌褪去身上最後一件遮蔽物,要她為他動情、為他興奮……

  「少揚……我……我……」頌恩微瞇著眼,面紅如火,不知所云地喃著。

  「沒關係,想叫就叫出來……」一邊吻著她微腫的小嘴,一邊將輕盈如羽毛的她抱上足足比一般雙人床還要大的床,將柔軟的嬌軀壓在身下,即使身體因為想要發洩而疼痛,卻不想太草率粗魯。「我會等你準備好……不急……」

  「少揚……謝謝你……」覺察到他的體貼,這麼在意她的感受,頌恩一點都不怕即將到來的結合,反面是滿懷期盼。

  瞿少揚眸心一沉,低頭吻著她泛紅汗濕的面頰,大手愛撫著她的胸乳,感受到它盈滿他的掌心,嬌軀是如何的在他身下輕顫……

  他下顎繃得好緊,滾燙的汗水一滴滴地滑落,當欲望再也按捺不住地一寸寸滑入……

  「呃……」頌恩攬緊眉心低叫,讓身上的男人頓時僵住不動。

  「很痛嗎?」他試著抽離。

  「不是……不是很痛……」她額上不斷地滲出汗水,纖指輕撫著瞿少揚強忍欲望而脹紅的俊臉。「這麼美的事,如果一點都不痛,就不會讓人想要更珍惜了……」

  「我保證,很快就不會那麼痛了。」瞿少揚的心跟身體一樣快爆炸了,為什麼她總是能這麼感動他,說出的話這麼讓他動容?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才好?老天爺應該讓他早點遇到她,那麼一切將都會不一樣了。「我要給你一個美好的經驗……」

  頌恩圈著他的項頸,香汗淋漓的嬌軀隨著他擺動,那種既痛楚又愉悅的快感讓她喘不過氣來。「你已經辦到了……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刻……」

  在連續的高潮中,頌恩緊緊地抱著他,感受到他在自己的體內完全崩潰了,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一刻的圓滿……



  許久、許久之後……

  瞿少揚掀開眼皮,親吻著偎在懷中的小女人。「要不要一起洗個澡?」

  「一起?」她羞窘地抬眼。

  「這裡的按摩浴缸很大。」他壞壞地笑了。

  「才、才不要。」頌恩羞到鑽進被子裡,只露出兩隻燦亮的眼睛。「要洗你自己去,而且……我現在沒辦法動。」只怕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說著,頭頂上傳來兩聲低沉的輕笑。「我現在也不想動,那就先睡一下,等明天天亮再送你回家。」

  頌恩「嗯」了一聲,考慮了好久,還是很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他,不說對方怎麼會知道?「少揚……」

  「什麼?」

  她好害羞地說:「我愛你!」

  這三個字讓他心頭遽震。

  見他沒有反應,頌恩笑得有些顫抖。「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在給你壓力,真的,我只是覺得好幸福,所以才——」

  瞿少揚連忙打斷她,不想聽她說得這麼委屈。「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謝謝。」

  雖然不是她想聽的話,不過已經很滿足了。

  真的很滿足了。



  又是同樣忙碌的一天,可是現在的頌恩卻是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小女人,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神采。

  「謝謝,你的飯團好了!」她唇畔的甜蜜笑容,感染了客人也跟著笑了。

  於太太當然發覺女兒的改變,有些事她不太方便問,只能把擔憂放在心裡,只要女兒開心就好。

  在幫客人包飯團的同時,頌恩不時地瞟向店門口,不知道在看什麼,直到一輛眼熟的雷克薩斯停了下來,她趕緊跟客人道了聲歉,拿了事先準備好的保鮮盒,裡頭裝著營養又豐富的大飯團,跑了出去。

  瞥見她出來,坐在駕駛座上的瞿少揚伸手摁下車窗。

  她把頭探進車窗內,將東西遞了過去。「你的早餐,要記得吃喔。」

  「我知道。」他接過保鮮盒,很快地吻了她一下,羞得頌恩趕緊把頭縮回去。「路上小心,拜拜。」

  瞿少揚也跟她揮手,才開車離去。

  當頌恩回到店內,就見到幾位已經熟稔的客人和鄰居用曖昧的眼光笑睇著她,讓她更不好意思,頭低低的,假裝忙著包飯團。

  其實她也知道要瞿少揚從台北特地開車到板橋來,只為了拿她做的飯團,真的很辛苦,可是他卻說能每天吃到她做的營養早餐,開再遠的車也值得,所以每天都苦思著要為他準備什麼,才能照顧好他的胃,但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因為那裡面包著她對他的愛。

  過了中午十二點,早餐店也準備打佯休息了。

  頌恩終於找到時間可以跟母親談論兩人交往的事。「媽,少揚他說想找個時間請媽吃飯。」

  「要請媽吃飯?」於太太沒想到對方這麼周到。

  她甜滋滋地點頭。「少揚說既然要跟我交往,總要親自跟媽打聲招呼,讓媽安心,也讓媽認識他,這也是晚輩該做的事。」

  聽了,於太太直點頭。「現在的年輕人像他這麼有禮貌的已經不多了,雖然只見過他一次,不過媽對他的印象很不錯。」

  母親的話讓頌恩放下心中的大石,畢竟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她很重視母親的想法。「真的嗎?媽真的喜歡他?」

  「你呢?」於太太撫著女兒的發。

  「我愛他,真的很愛很愛他。」她坦白地說。

  「那他呢?」於太太就怕從沒談過戀愛的女兒會被愛情所傷。「他愛你嗎?你們才剛交往而已,感情還是不要放得太快。」

  頌恩眼眶熱熱的。「我也知道,雖然少揚沒有親口說他愛我,可是我感受得到他對我的好,他真的很溫柔體貼……媽,不管將來如何,如果沒有去愛,又怎麼知道呢?就算我們還是會分手,我也想好好地愛他,認真地談一場戀愛。」

  原來女兒已經想得這麼遠了,做母親的還能說什麼?「好,哪一天吃飯都可以,你們去安排就好。」

  「媽,謝謝你。」母親的應允像是給她打了強心針。

  到了晚上約好的時間,頌恩坐在他們最常逛的誠品信義店B2的果汁吧旁的座位上,知道瞿少揚有時要加班,所以不敢打電話去吵他,她只能耐心地等待。

  等了好半晌,瞿少揚匆匆趕到。

  「抱歉,有點事耽誤了。」

  她輕搖螓首。「沒關係,我知道你工作很忙,要是真的有事不能來,打個電話給我就好了。」

  瞿少揚先跟服務生點了杯現打的西瓜汁,然後端回位子上,俊臉一整。「你的身體還好嗎?」這句話問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我的身體?很好啊,怎麼了?」她不解地問。

  他嚴肅地凝睇著她納悶的神情。「那天我沒有做好防護措施,要是你懷孕的話,一定要跟我說,讓我知道。」

  她小臉倏地紅了。「原來你在問這個……嗯,要是有了,我會告訴你。」這麼大的事本來就要讓他知道。

  「這種事應該我來做才對,不該讓你冒這麼大的風險,下次我會小心的。」瞿少揚可不認為避孕是女人的工作,男人更要負起責任。

  頌恩因他的話而笑得更加燦爛。「我媽說什麼時候吃飯都可以,她已經同意我們交往了。」

  「那我安排一下再跟你說。」他啜了口果汁,沉吟地說:「這幾天我也會跟我父母說我們的事,一切有我在,你什麼都不要想。」

  「我不怕。」頌恩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就算他們用不好的態度來對待我,給我難堪,為了你,我會堅持下去,不會輕易退縮,所以我一點都不怕。」

  「頌恩……」他喉頭一窒。她看起來是如此的柔弱嬌小,其實內心卻是比他來得堅韌。「你每次這麼說,都會讓我想抱你。」

  「我、我哪有那個意思?」她窘迫地低嚷。

  瞿少揚低笑,親了親她緋紅的面頰,手掌在她的腰背上撫摸著。

  頌恩慶幸自己是坐著的,不然肯定跌坐在地上。

  「想去哪裡?」走出誠品,男性大掌還摟著她的腰。

  她垂著頭,沒有說話。

  見頌恩沒有回應,他垂眸一看,打趣地笑問:「為什麼你的臉紅成這樣?」

  頌恩摀住自己發燙的臉,有些欲蓋彌彰。「哪有紅,你看錯了。」都是他害她想到那天晚上由女孩轉為女人的經過。

  「還說沒有?」瞿少揚戲謔地挑眉。「你到底在想什麼?該不會是在想那天的事?」就是故意要把她逗得臉更紅。

  「我才沒有!」她羞得大叫。

  「哈哈。」瞿少揚大笑,跑給她追打。他笑得眼角出現淺淺的笑紋,顯見他以前是常笑的人。「你要是再打我,我就……」

  「就怎麼樣?」頌恩舉高粉拳問。

  他一把抱住她。「就當眾親你!」

  頌恩尖叫著,想要跑,還是被他抓住,親個正著。

  才不管旁邊有多少人在看,他們什麼都不管,只想把握此刻的歡笑和幸福,讓所有的人都看到。

  小手擁住他厚實的背部,她踮起腳尖回吻著,即便被瞿少揚臉上的鬍渣給刺得有些癢癢的,也不想停止。

  「頌恩,我想抱你……」欲望來得比他想像得還要快,想要用實際的行動來憐惜懷中的小女人。

  她盈盈的水眸緊凝著他,用眼神傳達著自己的意思,也想跟他在一起,不是只有心靈,就連身體也是……想要和他合而為一……

  瞿少揚那顆曾經受到傷害而封閉的心,已然漸漸為她而開啟,想著能跟她共度一生應該會是正確的選擇,再也找不到像她這麼愛他的女人了……

  來到汽車旅館,他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心情,用唇舌和雙手膜拜著她已然為他綻放的嬌軀……

  「少揚……」頌恩圈抱著他,感受結合那一瞬間的圓滿。

  他帶領著她一起擺動、一起飛翔……

  頌恩夾著哭音,在高潮來臨時,一次又一次的叫著他的名字……

  「我在這裡。」他回應她,摟著她,等待她的顫抖慢慢緩和下來。「還好嗎?剛才太急了,有沒有弄痛你?」

  她偎在他胸前,搖了搖頭,嬌喘未歇。

  「我最近正打算在外面另外租一間房子,到時會打串鑰匙給你,隨時想來就可以過來。」瞿少揚撫著她柔軟的髮絲,說出自己的決定。

  「要把鑰匙給我?」頌恩仰起紅撲撲的臉蛋。「我真的可以來嗎?」這是不是表示他們之間的關係又更進一步了?

  瞿少揚低笑著,胸膛跟著上下震動。「除了你還有誰?」

  「到時你不能嫌我煩喔。」她嬌羞地說。

  他故作沉吟狀。「你的意思是你會很囉唆,還會管東管西的?我要是不喜歡洗澡,你會把我一腳踢進浴缸,我要是髒衣服、髒襪子亂丟,你會直接往窗外扔出去,要是馬桶蓋不掀,你會在旁邊碎碎念?」

  她噴笑一聲。「沒錯!」

  「這樣我就要考慮一下了。」瞿少揚佯裝困擾的樣子。

  頌恩捶他一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皺了皺眉。「當君子真的很不划算。」

  聞言,她笑得肚子都痛了。「我本來以為你這個人很酷的,原來這麼會耍寶。」

  「什麼耍寶,這叫風趣。」他抗議。

  她又格格地笑了起來,小手撫著瞿少揚的臉龐,問出心底的疑惑。「你留鬍子很久了嗎?」

  「不喜歡?」

  她搖了下頭。「不是,我覺得很性格、很迷人……」才說到這裡,就見瞿少揚眼神閃過什麼,表情也微微地變了。「怎麼了?」

  瞿少揚迅速地擠出一抹笑意,垂下眼瞼,像是要掩蓋什麼似的。「沒有,我很高興你喜歡。」這句話也曾出自「她」口中,可是最後「她」還是選擇當另一個男人的情婦。「要是不喜歡,我就剃掉好了。」

  「沒關係,我覺得這樣很適合你。」頌恩又偎回他的懷中,微笑地閉上眼,沒多久就沉沉地睡著了。

  他斂起俊顏,盯著天花板,露出複雜難懂的神情。有時不是想刻意去記住,但記憶總是一再的冒出來提醒……

  不該去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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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5:02
第五章

  幾天之後——

  「你真的跟雨嵐說的那個女孩子在交往?」

  瞿夫人問得好小心,說不出是該高興還是生氣,畢竟兒子願意再接受另一段感情是再好不過了,可是對方的家世實在高攀不上他們,雖然早就聽女兒說了,但總想說不定很快就分了。

  「對,我和她是認真的。」瞿少揚坦然回答。

  「可是……」才說了兩個字,就被一旁注重身家背景的丈夫給打斷。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我不准你再見她!」瞿偉鑫取下咬在嘴邊的煙斗,滿臉怒氣地低咆。「叫你媽幫你多介紹幾個,隨便一個都比她強,一個賣飯團的女人怎麼進得了我瞿家的大門……」

  「你不要說了……」見兒子俊臉倏地冷凜,做母親的也急了。

  瞿偉鑫還沒說完。「我可不准你學你堂哥,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進來,還任由她騎在自己頭上,真把瞿家男人的臉都丟光了,以後你還要繼承家裡的事業,要找的女人是要能幫助你的,一個小裡小氣、上不了檯面的女人能幫你什麼,你最好早點跟她分一分。」

  「我知道了。」他沒有反駁父親的話,更沒有硬碰硬,只是面無表情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這番舉動可嚇壞了護子心切的瞿夫人,就怕兩年前的事又重演了。「少揚,你先不要走,有話好好說……瞿偉鑫,你是不是要逼我們兒子一輩子都不結婚,你才甘心?你人都還沒見到,憑什麼這麼武斷?」

  「你這是什麼意思?」瞿偉鑫面子掛不住地質問。

  她瞪了丈夫一眼,然後轉向兒子,試圖緩和眼前的僵局,「媽雖然……雖然也覺得那個女孩子不太適合,不是說她不好,而是怕她的生活環境跟我們相差太多了,會無法適應,可是沒關係,你先帶回來讓我們看看,到時再說好了。」先見過人之後,再想辦法對付也還不遲,對兒子也說得過去。

  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瞿少揚兩手插在口袋內,神情由冷轉淡。「我會找個時間帶頌恩回來見你們。另外還有件事,我在外面租了間房子,這幾天就會搬出去,以後有事打電話給我。」

  瞿偉鑫可以說暴跳如雷,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那你乾脆以後都不要回來算了!」

  無視於父親的怒吼,他跨著大步走出書房,還能聽到裡頭傳來憤怒的咆哮,和母親的指責。

  躲在外面偷聽的瞿雨嵐馬上跟在後面。「哥,你真的要跟她在一起?萬一爸把你趕出公司怎麼辦?」

  「我會自己找工作。」瞿少揚從不認為自己只能依靠祖蔭,靠他的雙手依然能闖出一片天。

  瞿雨嵐一聽,簡直張口結舌。「哥,你為了她未免犧牲太多了。」

  瞿少揚整理著房間裡的雜物,沒有回答妹妹,因為誰犧牲比較多,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這箱子裡的東西有空幫我扔了。」

  「這是昭蘭送你的……」看來那張什麼姻緣符一點都不靈。

  他拿起放在紙箱裡,還包裝整齊未拆封的相框遞給她。「我還沒打開,你拿去用好了,其他的書和衣服我再慢慢搬,你不要亂動。」

  「哥,那個女人……」

  「什麼叫作那個女人?」瞿少揚臉色一沉,轉身怒視。「你的禮貌和家教到哪裡去了?不要再讓我聽到你用這種口氣說她。」

  瞿雨嵐被罵得很不甘心,眼眶一紅就跑出去了。

  將一部分的衣物放進行李箱中,提上座車,來到距離大約二十分鐘路程的內湖,雖然到公司有點遠,不過這裡的住家品質不錯,也有很多大賣場進駐,生活機能算是很便利了。

  才進大門,就見穿著圍裙正在努力拖地的嬌小身影,他唇畔泛出溫柔的笑意。「什麼時候來的?」

  頌恩小臉微赧,摸了摸散落在頰邊的髮絲。「差不多下午四點多,想說也沒事,就來整理一下,就快拖好了。」

  「都已經這麼晚了,明天再拖。」他拿掉她手上的拖把。「我給你鑰匙,可不是要你來當女傭,是想給我們有個獨處的地方。」

  她環著他的腰。「我知道,只是想為你做點事。」

  「以後多的是機會……」瞿少揚胸口一蕩,低頭啄著她的唇,越吻越深,大掌開始摸索著她的腰、臀。「今天可以嗎?」很快地算了下日子,頌恩的月事應該結束了。

  「嗯。」她羞答答地點頭。

  瞿少揚粗喘著愛撫著她,舌頭在頌恩的小口中嬉戲、逗弄,隨著兩人的衣物一件件褪去,彼此的喘息聲交融著……

  「少揚……房間還沒……還沒整理好……」她被舉高,細緻的大腿本能地夾住他,感受到抵在小腹間的火熱硬挺,嚥了一口香津。

  他邊吻邊笑著說:「沒有床……有沙發也可以……」

  頌恩一愣,見他真的掀開覆蓋在沙發上的白色布罩,然後坐下來,自己則變成面對面的跨坐在他身上,這個大膽的姿勢讓她登時滿臉通紅,羞到不敢看他。「要、要這樣……做……」

  見她連身子都窘到泛紅了,瞿少揚用力吮著她的下唇,滿眼興味的笑問著:「還是你想要站著做?」

  「站、站著怎麼做?」她格格嬌笑。

  「當然可以了,要試試看嗎?」

  見他不像在開玩笑,頌恩羞窘得直搖頭。

  瞿少揚呵呵的笑,扶起她的腰,瞥見貼在她小腹上的東西,不禁伸手觸摸。「這是什麼?」

  「這個是避孕貼布,醫生推薦我用的。」她垂眸淺笑。「要是忘了準備保險套,或是你不喜歡戴的話,有這個就比較不用擔心了。」就因為擔心他還沒準備好當爸爸,不想讓他為難。

  他深深地睇著處處為他著想的頌恩,嗓音微啞。「貼這個會有副作用嗎?」通常這些東西都會讓人不太舒服。

  「只有剛開始有點頭暈,不過沒關係,這兩天已經慢慢習慣了。」頌恩知道他關心她,再辛苦也值得。

  「傻瓜,不要只為我著想,也要想想自己。」他抽緊下顎,心疼地低斥。

  頌恩柔順地頷首。「我有啊,因為……因為我也想跟你……在一起……這樣以後也就不用顧慮太多,所以我都有想過了。」她很害臊地說完。

  「你真是傻……」瞿少揚挺進早已為他敞開的濕潤花徑,感受到緊窒的內壁收縮,就像她的人,在無形之中將他的心緊緊地套牢。

  她嬌喘地說:「我、我才不傻……嗯……」即使有過幾次歡愛的經驗,還是有些承受不了他的巨大和火熱。

  瞿少揚引導著她,教她拋去矜持,學會去享受他給予的,不要只是一味的付出,那會讓他更為她心疼不已。

  喘息和嬌吟在屋內迴盪著……

  久久……



  半個月後——

  於太太笑觀著站在廚房裡洗碗,渾身上下越來越有女人味的女兒。「今天晚上沒有約會?」自從和瞿少揚吃過飯之後,她也很欣賞這個出自豪門,卻完全沒有奢華氣息的年輕人。

  「少揚最近都在加班,我不想讓他兩頭跑,太辛苦了。」她噙著甜蜜的笑容回答。「媽,你先去睡。」

  於太太歎了口氣。「媽真的很希望他能早點跟你求婚。」

  頌恩停下手邊的動作。「媽,我們才交往不到三個月,求婚太早了,我不想給少揚壓力,總覺得有時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好像有很多心事。」

  「會不會他有其他的女朋友?」於太太也擔心起來。

  她笑出聲來,「他不是那種人,這點我很相信,雖然我愛少揚,不過結婚是兩個人都要有認知才行,不是單力面的想法。」

  「說得也是。」是自己想太多了。「媽真的希望早點看到你結婚穿新娘禮服的樣子,這樣媽就是死也沒有遺憾了。」

  「媽,你又說這種話?」頌恩把手往圍裙上擦了擦,拉著母親走向房間。「早點睡,不然明天不讓你去店裡幫忙了。」

  於太太微微一笑,女兒的孝心她懂。「好,那媽去睡了。」

  盯著母親爬進被窩,關上床頭燈,頌恩才回廚房,把剩下的碗盤都洗乾淨,想著明天早上要準備什麼早餐給瞿少揚吃,直到十點才上床。

  當鬧鐘響起,已經是凌晨四點多,該起來準備材料,頌恩梳洗完了,沒看到母親起床,心想再讓她多睡一下,自己來做就好。

  在廚房忙了好一陣子,將大部分的食材都炒過,一一裝在保鮮盒裡頭,有些疑惑今早的母親起得比平常晚,之前她總是比自己還早就起來了,於是脫下圍裙,走進隔壁的房間。

  「媽?你還在睡嗎?那我先去店裡了……媽?」見床上的隆起一動也不動,頌恩走進昏暗的房間,來到床頭,伸手搖了兩下。

  「媽?媽?」她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連忙摁亮了床頭燈,頗見母親彷彿熟睡的表情,嘴角還微微上揚,手心觸摸著她的臉龐,感受到刺骨的冰涼,再探向鼻子下方……

  「媽!媽!」她全身都在顫抖,失聲大叫。

  不要!不要!不可以這樣!

  頌恩奔到了客廳,抓起電話趕緊叫救護車,在等待的時間內,她不斷地搓揉母親的手,希望她能恢復溫度。「媽,你醒過來……你快醒過來……」

  因為去年母親的心臟病也發作一次,醫生說是心肌梗塞,幸好來得及送醫,才撿回一條命,這次一定也可以。

  有人按門鈴,救護人員進來了,先檢查脈搏和血壓,然後用很遺憾的表情望向她。「對不起,她已經過世了……」

  「我媽沒有死!」頌恩歇斯底里的大叫。「拜託你們快送她去醫院急救……幫她打強心針……我媽心臟不好……求求你們送她去醫院……我媽不會死……她不會死……她不會丟下我……」

  她抓著救護人員嚎啕大哭,怎麼也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昨晚她們母女兩個還有說有笑,不可能才經過幾個小時就天人永隔……不會的……不會的……

  「小姐,你先不要激動……」被抓住的救護人員不斷安撫她。

  「她真的過世了,小姐……」另一位救護人員為難地說。

  是真的……母親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沒有聽見救護人員跟她說些什麼,似乎是在安慰她,還有要她連絡親人料理後事之類的話,直到他們離去,頌恩睜著淚眼,站在床頭,站了好久好久……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只是哭,要打電話給母親的娘家,通知他們這個噩耗才行,還有父親那邊的親戚……

  可是當她拿起電話,按下的卻是一串熟得不能再熟的手機號碼,除了他,她不知道該打給誰。

  「喂?」在睡夢中被手機鈴聲吵醒,瞿少揚看了下螢幕上的顯示,連忙坐起身。「頌恩?是你嗎?」現在才不到六點,這個時候的電話總是讓人有不好的聯想。「發生什麼事了?」

  已經哭干的淚水再度潰堤了。「少揚……我媽……我媽她……她走了……」頌恩說不出那個「死」宇,彷彿只要不說就不會成真。「她走了……嗚哇……」

  瞿少揚心口一窒。「我馬上過去。」

  聽見頌恩淒厲哀絕的哭聲,他滿心不捨,立刻開車駛往於家。

  進門一看見頌恩哭腫的眼皮和空洞茫然的眸子,他用力地抱緊她。「我在這裡,還有我,還有我在你身邊。」

  淚水無聲地滑下來,她痛到說不出話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這樣的她,教他心痛難捨。

  瞿少揚打了幾通電話,透過熟識的朋友,請了較有信用的殯葬業者過來處理後事。

  這段日子,他幾乎是以女婿的身份處理一切事宜,並且日夜守在頌恩身邊,就怕她會想不開。

  原本於家的親戚根本沒有人來參加,但是當他們知道瞿少揚的身份,還有他和頌恩的關係後,在出殯那天,可是一個個都沒有缺席。

  「人死不能復生,就不要太傷心了,以後要顧好自己才對,人家瞿先生那麼照顧你,可要知道回報人家……」

  不知道哪個親戚藉故過來安慰,其實是希望頌恩要是真的能嫁進豪門,他們也能沾點光。

  「瞿先生,我們頌恩就拜託你了。」

  「我們頌恩真的是很乖巧孝順,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太太……」

  在莊嚴哀淒的葬禮上,於家的親戚可是費盡了心思,完全沒有想到場合不對,這讓瞿少揚臉色更冷,而倚在他身邊的頌恩就像沒有自己的意識,別人叫她做什麼,就跟著做。

  到了火葬場,她對著送往大火中的棺木啞聲哭叫著——

  「媽,火來了,快點跑……媽,火來了……快跑……」

  瞿少揚摟著哭倒在懷中的嬌軀,當她的支柱,支持她撐下去,在心中立誓——

  伯母,我會照顧頌恩……

  您慢走……



  整理著母親的遺物,頌恩的眼淚又掉個不停,葬禮過了半個月,她才漸漸接受這個事實,但有時她還是會覺得母親仍然睡在這裡、還活著,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連忙用手背抹去。

  「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怕讓我看到。」瞿少揚從後頭抱住她。「頌恩,搬過來跟我住。」這是他早就作出的決定。

  她詫異地回頭。「搬過去跟你住?」

  「這樣我比較放心,伯母也不希望看到你每天為她哭。」他輕撫著她消瘦許多、不再紅潤的面頰。「搬過來跟我住,這樣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相處。」

  頌恩咬著下唇,想哭,卻是因為他的話。「真的可以嗎?我真的可以搬過去跟你住?」

  「傻瓜,不要懷疑我的話。」瞿少揚將她拉進懷中,瞅著她喜極而泣的小臉,淚水像忘了關的水龍頭,讓他的心也跟著難受,不想看到她哭。「其實……如果你願意的話,嫁給我吧。」

  他並非是一時衝動,只是覺得這是最好的結局,和她結婚,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平平靜靜地攜手共度一生。

  頌恩小嘴頓時張得好大。

  他輕笑一聲。「我的求婚有這麼誇張嗎?」

  「不是!」她用力地搖了搖腦袋,還是一臉不敢置信。「你是認真的嗎?你真的想娶我?如果不是,就不要這麼說,我會認真的,真的會很認真很認真……」

  瞿少揚笑歎一聲。「我是很認真很認真的跟你求婚,於頌恩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嗯、嗯。」她摀住小口,就怕哭出聲來。

  「你是在哭還是在笑?」他打趣地問。

  「都、都有。」頌恩一邊抹著淚水,一邊笑著。

  「我問過人了,如果依照傳統習俗,我們必須在百日之內結婚,否則要等上一年或三年,因此婚禮會辦得比較急,盡量簡單,這樣可以嗎?」

  她又哭又笑,點頭如搗蒜。

  「你還真愛哭,要是以後我們的小孩也跟你一樣就慘了。」瞿少揚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擁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她。「我想要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只要兩個就好,不要太多。」

  「好。」頌恩笑著答應。「少揚,我愛你。」

  瞿少揚蠕動著嘴唇。「……我知道。」為什麼無法跟她一樣說出那三個字?他究竟是怎麼了?明明是真心的想和她成為夫妻……

  「我們要一起手牽著手到老,然後一起初一十五吃稀飯配大茂黑瓜!」她一直好羨慕那個廣告中的老夫妻。

  他笑咳一聲。「沒問題。」

  「媽要是知道你跟我求婚,她一定很高興。」她說著又哭了。

  「我相信她一定聽到了。」

  而瞿少揚的這項決定也同時震驚了家人。

  「我不會承認她這個媳婦兒!」瞿偉鑫氣得頭頂冒煙,一張臉脹紅得像豬肝。「你要娶她,我就不承認你這個兒子!」

  父親的強硬態度絲毫沒有動搖他想娶頌恩的念頭。「我知道爸的意思了,至於婚禮你們要不要參加,全由爸和媽決定。」

  「少揚,她剛死了母親,還在戴孝……」瞿夫人只能用這個當借口。

  「所以才要在百日之內結婚,婚禮也只要簡單就好,而且我不能讓頌恩等太久。」現在的頌恩很需要他。

  瞿夫人卻誤解兒子的意思。「不能等太久……你該不會是說她……她已經有了?她懷孕了?」

  知道母親想歪了,不過瞿少揚故意讓她繼續誤會下去。「媽要是不想接受頌恩也沒關係,我還是要娶她。」把話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少揚,你把話說清楚……她真的懷孕了是不是?」瞿夫人對著兒子的背影叫著,然後回頭瞪著丈夫。「瞿偉鑫,你是不是連孫子都不想要了?現在都這樣了,你還反對什麼?你不要孫子,我要!」

  「說不定是假的!」瞿偉鑫氣得來回踱步。

  「兒子從小到大有騙過我們嗎?」她大聲質問。「為了孫子,這個婚禮我來準備,再好的身家背景也比不上一個活蹦亂跳,還會叫奶奶的孫子……」她一顆心已經偏向連影子都還沒看到的孫子了。

  瞿偉鑫想開口叫住氣呼呼走開的妻子,最後只能閉上嘴巴,心想孫子誰不要,只是總要留給他一點面子,讓他找台階下去。



  「你回來了!」

  晚上十點半左右,見他跨進家門,頌恩像個妻子般走上前,接過他脫下的西裝外套。「餓不餓?我有買水餃,煮一下就可以吃了。」

  瞿少揚看著恬靜的她,心想如果他們以後結了婚就像現在這樣子也不錯,平平靜靜,無風無浪,就像對尋常的夫妻,「以後不用幫我等們,困了就先去睡。」

  「嗯。」她順服地應聲。

  他張臂擁著嬌小的身子。「還有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爸已經答應讓我們結婚了,婚禮差不多在一個半月後舉行,只是我媽說日子她還要再請老師來選,選好了再跟我們說。」

  聞言,頌恩還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爸爸真的答應了?我真的可以嫁給你了?這不是在作夢吧?」

  「他真的答應了,不過……」

  「不過什麼?」頌恩一顆心瞬間提到喉嚨了。

  「不過我們得趕快給他們一個孫子,免得事跡敗露。」瞿少揚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

  她瞠大眸子,掄起粉拳,打了他一下。「你、你怎麼可以說謊騙他們?要是他們知道我根本沒有懷孕怎麼辦?」

  瞿少揚大笑著捉住她揮來的粉拳。「是他們先誤會的,反正到時我們已經結婚了,就算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這樣騙他們不好吧?」她覺得用這種方式嫁進門不太妥當。

  他呵呵一笑。「所以才說要趕快給他們一個孫子,從今天開始製造也不遲,等到結婚那天說不定就有了。」

  「你、你在說什麼,孩子哪有可能說有就有的?」頌恩面如火燒地嬌嗔。「居然說這種謊,真不知道該怎麼罵你。」

  「你才捨不得罵我。」他啄了下她的小嘴,嗓音因欲望而微微嗄啞。「我們進房間去吧。」

  覷見他轉深轉濃的雙眸,頌恩又羞又氣。「你加班回來不累嗎?」

  「嗯……還好,也不是很累,至少可以做一次。」瞿少揚故作正經地說。

  頌恩嬌瞪他一眼。「可是我想睡了。」

  「做完再睡會讓你一覺到天亮。」在頌恩的嬌呼聲中,他一把橫抱起她。「只要每天勤勞一點,應該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

  她滿臉羞窘地將臉埋在他胸口上,其實自己也很想,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而且頌恩也好想幫他懷個孩子,相信有了孩子會讓他們的關係更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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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5:33
第六章

  當頌恩再度掀開眼皮,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嘴角洋溢著滿滿的笑意,撫摸著身旁的枕頭,還能嗅到遺留在上頭的男性氣息,這樣的幸福讓她不禁有些害怕起來,怕有一天幸福會突然消失。

  不!她要相信他,他們就要結婚了……

  起床梳洗之後,她決定搭公車到附近的大賣場,買了幾樣菜和日常生活用品,腦中想著今晚的菜單,盤算著要怎樣才能煮得營養又好吃。

  買完回到住處,頌恩在一樓大廳見到正好來訪而被大樓管理人員擋駕的瞿雨嵐,一身名牌的她,正滿臉不耐煩地跟對方爭執著。

  對於這個驕縱又任性的未來小姑,頌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她相處。

  「你跑去哪裡了?」瞿雨嵐很不高興來了卻找不到人。

  「我去買東西……呃,你要找我?」

  瞿雨嵐白了頌恩一眼。「不是找你找誰?我哥還在公司上班,當然是來找你的,我有話要跟你說。」

  「好。」頌恩摁了電梯,領著瞿雨嵐上樓。

  將東西放好,頌恩倒了杯新鮮的柳澄汁給瞿雨嵐,在她斜對面坐下。「我能叫你雨嵐嗎?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為了少揚,我們能不能好好的相處呢?」

  喝了口柳澄汁,瞿雨嵐看了下她。「雖然我真的不喜歡你來當我大嫂,可是我哥堅持要娶你,現在連我爸媽也同意了,我還能說什麼?誰教你肚子這麼厲害,已經懷了我哥的孩子……」

  頌恩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總不能說其實自己根本沒有懷孕吧。

  「再說我哥真的很喜歡小孩,之前那一次差點就當爸爸了,結果卻讓他很傷心,所以我要是反對你們結婚,我哥一定會很恨我——」

  「等、等一下。」頌恩覺得自己好像漏聽了什麼。「你剛剛說少揚有一次差點當了爸爸,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瞿雨嵐先是「啊」了一聲,才問:「我哥都沒跟你說過嗎?」

  「要、要跟我說什麼?」頌恩的心不期然地縮了一下。

  「說他曾經瘋狂地愛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還懷過他的孩子?」瞿雨嵐見她臉色陡地刷白,才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你都不知道?」

  「他曾經……很瘋狂的愛過一個女人?」她不知道,她什麼都沒聽他說過。「她……她是誰?他們……還有在聯絡嗎?」

  知道自己好像闖了禍,瞿雨嵐說起話有些吞吞吐吐。「當、當然沒有再聯絡了,不然我哥怎麼會跟你交往,他可不是那種會劈腿的爛男人……嗯……其他的事你去問我哥好了,我要是跟你說,我哥一定會打死我。」

  「雨嵐,拜託你跟我說,拜託你好不好?」她顫聲請求著。

  瞿雨嵐有些坐立不安,偏偏又是吃軟不吃硬。「我可以跟你說,可是你不要告訴我哥是我說的……」

  見她猛點頭,瞿雨嵐端起柳橙汁又喝了一口,潤了潤喉,接著說:「那個女人叫趙湘華,是我哥二十五歲那年在一個宴會上認識的,比我哥還大一歲,所以非常世故,又很會耍心機和使一些小手段,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

  「她美嗎?」只要是女人都會想知道這一點。

  「很美,美到連女人看了都會心動。」瞿雨嵐歎了口氣。「就是因為這樣,我哥一看到她就昏頭了,簡直為她神魂顛倒……」

  頌恩的小手緊緊攥著裙子,屏住氣息,聽到自己的聲音又開口問了。「然後呢?他們為什麼分手?」

  「我哥為了要跟她結婚,就跟我爸媽鬧翻了,雖然趙湘華的親生父親也是企業名人,跟我們算是門當戶對了,可是壞就壞在她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也就是情婦生的女兒,我們瞿家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接受那種媳婦兒,那時候家裡真的鬧得烏煙瘴氣……」光是回想,瞿雨嵐還心有餘悸。「後來有一天,我哥很高興的回家跟我們說趙湘華懷了他的孩子,既然有了孩子就得結婚,希望我爸媽能接受她。」

  說到這裡,瞿雨嵐嘴巴都干了,又啜了口果汁。

  「那麼孩子呢?」頌恩驚愕地問。

  瞿雨嵐撇了撇唇。「說到這個我就有氣,那個女人只想要享受我哥對她的百般寵愛,根本就不是真心愛我哥,就在我哥興沖沖地準備婚禮的時候,她居然自作主張的拿掉孩子,之後才跟我哥說,你都不知道我哥為了那個還來不及出生的孩子哭得很傷心,難過了好久。」

  「我相信。」頌恩眼圈倏地濕潤了,想起先前瞿少揚說過的話,如果自己懷孕了,一定要跟他說,原來他是怕她會去拿掉孩子。

  瞿雨嵐哼了哼。「那個女人就跟她親生母親一樣自甘墮落,她不想嫁給我哥,將來還要像個妻子一樣服侍丈夫和公婆,得規規矩矩地當瞿家的媳婦兒,她想要的是刺激的生活,還有男人的愛慕和崇拜,過沒多久,不知道透過誰的介紹認識了什麼澳門賭王,也不管人家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爸爸,而且還有三妻四妾,居然跑去當他的情婦,我哥還不死心,想去勸她清醒一點,結果趙湘華竟跟我哥說,她從來就沒愛過他,要他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你說那個女人過不過分?」

  是因為這樣,所以他總是心事重重的,總是不經意地流洩出哀傷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在想那個女人嗎?他還忘不了她嗎?

  「你、你可不要哭。」瞿雨嵐一臉怕怕地說。

  頌恩勉強自己擠出微笑。「我、我不會哭的,雨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既然你哥跟她已經分手了,我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說得也是,反正那個女人在澳門也不會回來,我哥也不想再見到她了。」見她這麼感激,害得瞿雨嵐也覺得不好意思。「雖然我哥之前曾經說過,就算結婚也未必要娶喜歡的女人,不過那是以前,現在我哥說不定已經愛上你,才決定跟你結婚……怎麼了?」

  頌恩呆若木雞地看著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心裡明白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他……真的這麼說?」

  「我哥都願意跟你結婚了,代表他對你是有感情的。」把柳橙汁喝完了,瞿雨嵐想走人了。「我走了,你千萬不能跟我哥說。」

  直到大門關上,頌恩還坐在原位。

  我哥之前曾經說過,就算結婚也未必要娶喜歡的女人……

  她甩了甩頭,不准自己胡亂揣測瞿少揚的心思,連忙站起身,到廚房把買來的菜放進冰箱,不小心弄翻了袋子,一粒粒蘋果從桌上滾到地上。

  「我真是笨手笨腳的……」頌恩才要蹲下來撿,豆大的淚水便順勢滑了下來,沾濕了面頰,滴落在裙擺之間。

  他從來沒有說過愛我……

  那只是喜歡,不是愛……

  因為他心裡還忘不了以前愛過的女人……

  原來他不是因為愛而要跟我結婚……

  他不愛我……

  他不愛我……

  他不愛我……

  這四個字不斷的在腦中迴盪著。

  睡到半夜,頌恩悄悄掀開眼皮,在微弱的燈光下覷著身畔的男人,這麼好的男人,那個叫趙湘華的女人怎麼忍心傷害他?如果是她,她會多麼感謝老天爺,願意一輩子吃齋茹素來還願。

  如果他能愛她,那該有多好,該有多好。

  「嗚……」一聲嗚咽逸出,頌恩連忙摀住嘴巴。

  瞿少揚皺了幾下眉頭,然後瞇著惺忪的雙眼,關心地探問:「怎麼了?」

  「沒事,你繼續睡。」她背過身喃道。

  他用手肘撐起,伸手撥開散落在她臉上的髮絲,想看清她的表情。「是不是又夢到你媽了?」這種事之前也發生過,所以他才會這麼認為。

  「嗯。」頌恩應了一聲。

  「你這樣思念她,她會走不開的,我們應該要祝福她早日到西方極樂世界,將來如果轉世,能投胎到好人家,不要再這麼辛苦了。」瞿少揚撫著她的淚顏,目光淒迷地說。

  頌恩轉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心裡想著——你是不是也是這樣為那個還未出世就被迫死亡的孩子祝禱?

  「我會努力的。」她一定要讓他愛上她。

  「過來。」

  她偎進他溫熱的懷抱,小手撫向他赤裸的胸膛。「少揚……抱我!」這一刻想跟他緊緊地結合在一起,忘記所有的不安和疑慮。

  瞿少揚覷了她一眼,然後俯下頭吻她,與她唇舌交纏著……

  小手很大膽地往下滑,聽見他吐出一聲粗喘,黑眸像著了火似的。頌恩不願承認她真的嫉妒那個女人,嫉妒那個可以讓瞿少揚為她瘋狂的女人……原來她的心眼這麼小,嘴裡說不在意,還是忍不住會想要比較……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卻控制不了……

  「你去哪裡學的?」他嗄啞地喘著氣。

  「你不喜歡?」她眉眼之間露出女人的嬌柔。

  「喜歡……」瞿少揚閉著眼皮低喃。

  頌恩伸出粉舌,舔著他的胸膛,聽到他喘得更急促,那讓她有了小小的得意,知道自己也可以辦得到。

  「要是你每晚都這麼熱情,我怕會受不了……」他將她推回床上,脫去兩人身上剩餘的衣物,迫不及待地進入她,而她也早為他準備好了。

  「少揚……我已經不再用避孕貼布了……我想……懷你的孩子……」

  「頌恩……」他眼神轉為激動,因她的話而動容了。

  不同於以往的歡愛方式,這次變得狂放、野性……他仰起脹紅僵直的俊臉,一次又一次的推擠、摩旋……

  瞿少揚汗水淋漓地覆在柔軟的嬌軀上。

  「想睡就睡。」他親吻著幽幽醒轉的小女人。

  她回吻著。「第一胎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都好。我可不是重男輕女的爸爸。」

  「你很喜歡小孩?」

  「嗯。」瞿少揚沒有多想。

  聞言,頌恩衷心地祈求真的能懷了他的孩子,完成他的心願。



  太子房屋繞公司——

  「經理,這個企劃書請你看一下,宣傳活動的名稱已經取好了……」企劃部的組長邊走邊向上司說明。「還有,文案和海報也設計好了,就是這裡……還有宣傳活動也在安排了……」

  瞿少揚翻了翻手上的企劃書,頷了下首。「我先看過,有問題再討論。」說完便腳步未歇的走進辦公室,又連續接了幾通電話,和業主聯絡,一個早上就忙得馬不停蹄,喝著已經漸漸涼掉的咖啡,直到接近十一點才能坐下來休息。

  他掐了掐眉心,用手抹了把臉,這才有空看今早的報紙,吸收最新的財經消息也是每天必做的功課。

  跳過了紛紛擾擾的政治版,還有八卦新聞的娛樂版,來到財經版,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斗大的新聞標題給抓住了視線——

  澳門賭王因高血壓而引發腦中風猝逝,妻妾為爭奪家產大打出手……

  「姬鴻波死了?」瞿少揚震驚地喃道。

  他攢深眉心,低下頭把內容看個仔細。

  就在一個半月前,被稱為澳門賭王的姬鴻波倒臥在浴室當中,被發現時已經沒有生命跡象,因為數百億的遺產扯不清,因此儘管媒體不斷追問,家屬還是不願正面回應,直到明天即將出殯,這個噩耗才被證實……

  為了丈夫留下的數百億遺產,元配和三名妾室曾在靈堂上大打出手,所生的子女更是互相叫囂對罵,後來在律師出示死者本人親筆所立下的遺書,所有的財產將歸二房所出的庶子所有……

  那麼「她」呢?

  下一秒,他用力將報紙蓋上,不想再看一眼,如今的他已經有了頌恩,就不該再去想那個自私冷血、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想要的女人。

  手機響起了簡單的和弦音樂。

  他緩下紊亂的情緒,接聽。

  「喂?」

  「少揚。」

  光是這樣叫著他的名字,那帶了點性感沙啞的女性嗓音,還是讓他心裡打了個突,瞿少揚並沒有忘記這個聲音。

  對方沒有聽到他的同應,有些自嘲地輕歎。「我想……你應該早就忘了我,我不該以為你還會想接到我的電話。」

  瞿少揚下顎一縮。「你好嗎?」

  「你還會關心我嗎?」趙湘華語帶淒楚地問。

  他深吸了口氣。「至少我們還可以算是朋友,剛剛看到報紙上的新聞了,希望你……節哀順變。」

  「就算我想表達哀傷,也沒有人允許我去靈堂上炷香。」她歎了口氣,身為情婦本來就沒有地位。「我昨晚已經回到台灣了,你……在這裡我沒有朋友,可以來陪我吃頓飯嗎?」

  瞿少揚俊臉一凜。「有人在家等我回去吃飯。」

  趙湘華逸出微露傷感的笑聲。「你結婚了?真是恭喜你了。」

  「再過不到一個月就要結婚了。」他有些激動地站起身。

  「我現在住在『天喜飯店』,還記得我們以前也經常來這裡,那些美好的夜晚都在這裡度過……所以我就決定暫時住在這裡。」趙湘華在那一端略帶誘惑地輕吐著,想勾起他的回憶。「我真的好想見你。」

  瞿少揚緊閉下眼,一臉沉痛,只要想到那天她居然跑去拿掉他們的孩子,他就無法原諒她的所作所為。「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打從那天爭吵之後就完全結束了。」

  「我知道你恨我,沒關係,是我活該。」她吸了吸氣。「我打這通電話,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不是要為難你,只是……我一個人好孤單寂寞。」

  「……」他沒有出聲。

  「我該掛電話了,少揚,能聽到你的聲音真好。」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趙湘華從頭到尾就是抓住了他重感情的弱點。

  當手機裡只剩下嘟嘟聲響,他才蓋上手機,在心中冷笑,她還是跟過去一樣,自以為懂得掌握男人的心態,可是他已經不是當年的瞿少揚了。

  叩、叩!

  有人敲門。

  秘書探進頭來。「經理要準備開會了嗎?」

  「好,我馬上就出去。」他抹了把臉,努力將心思放在工作上。



  此時的頌恩搭著每天只有固定幾班的公車,來到位於淡水山上的靈骨塔。母親去世後這段時間,她幾乎一個禮拜就會來一次,最近只要有空就來,因為只有來到這裡,她的心情才會得到一些平靜。

  她撫著貼在塔位前的母親相片。「媽,我就快要結婚了,請你在天之靈要保佑我,保佑我和少揚能一起幸福的度過下半輩子……」

  和母親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在等待下一班公車的同時,頌恩來到專門給來祭拜的家屬休息的地方,先找了個位子坐下,看著電視正在播報午間新聞——

  「有澳門賭王之稱的姬鴻波,已經被證實因為高血壓而引發腦中風,在一個半月之前猝然病逝,享年五十九歲,身後龐大的遺產引來妻妾爭奪……」

  新聞主播用聳動的口吻來報導今天的頭條新聞,但這不是讓頌恩關心的,引起她關注的是死者的頭銜。

  頌恩十指不由得絞緊,看得好不專注。「這個人是雨嵐說的那個澳門賭王嗎?真的會是他嗎?」

  如果那個人死了,那麼……

  不!他們已經結束了!

  何況少揚也不是那種會和以前的女朋友藕斷絲連的男人,要相信他,如果沒有信任,那麼結婚做什麼呢?也不會幸福的不是嗎?她不斷地告訴自己。

  到了晚上,她確定瞿少揚會回家吃飯,認真煮了一桌他最愛吃的。

  「不好吃嗎?」頌恩柔聲問道。

  瞿少揚搖了搖頭,起身。「不是,只是今天晚上沒什麼胃口,還有很多公事要忙,先把菜放在電鍋保溫好了,說不定晚一點就吃得下了。」

  「好,那晚點餓了的話要記得吃。」她順著他的話說。

  他頷了下首,就進了充當書房的客房,坐在電腦前面,專注地處理公事,頌恩在門外看了半晌,這才走開。

  睡至半夜,頌恩醒來,見身旁的位子是空著,她悄然起身,打開一條門縫,覷著坐在電燈未開的客廳裡,兀自抽煙沉思的黑色身影,她的眼不由得迷濛了。她拚命地眨著,想看清他的神情,卻還是看不清楚。

  頌恩好幾次想走出去,問他發生什麼事了,心裡在想些什麼,可是雙腳怎麼也跨不出去,只能抱著鴕鳥心態,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經理?經理?」

  秘書連叫了幾聲,瞿少揚才蓋上早已掛斷的手機,連著三天都接到趙湘華的電話,她故意跟他敘舊,意圖干擾他的情緒,這是她向來最拿手的本事,讓他不得不決定親自解決這個問題。「什麼事?」

  「有幾通電話需要經理親自回……」

  他突然從座椅上站起來,穿上西裝。「我有急事要出去,電話等我回來再打。」

  「是。」秘書只來得及目送上司出門。

  瞿少揚到停車場開了車子離開,如果不去見趙湘華一面,事情就不會有個了結,他驅車來到「天喜飯店」。

  跨出電梯門,走在鋪著紅毯的走道上,找到了房間號碼,瞿少揚繃著下顎,伸手摁下門鈴。

  喀啦!有人打開門煉,接著房門跟著開了。

  「少揚,你來了!」

  站在門內的趙湘華朝他露出魅惑的笑顏,因為生母那邊有四分之一外國血統,所以她的五官輪廓較深,染成酒紅色的大波浪鬈發,就像她的人一樣,火熱而狂野,即便穿著中規中矩的白色襯衫,突出的胸部把三顆扣子都迸開來,展露出深又誘人的白嫩乳溝,及膝的窄裙強調出她的細腰豐臀,完美的體態足以引誘聖人犯罪。

  「我以為你恨我恨到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能看到你真好。」她朝他伸出玉手。「快點進來吧。」

  兩年不見,對瞿少揚來說卻是好漫長,如今再次面對這個讓他體會到什麼叫恨的女人,以為自己會有多麼憤恨難消,想不到卻是寂靜無波,好像對她的感情真的都過去了。

  他將雙手插在口袋內,走了進去。

  趙湘華輕啟豐滿的紅唇嬌喚:「少揚……」

  「我來見你,只是基於朋友一場,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告訴我,我會盡量幫你。」他沉聲說道。「希望你下次能找到好男人依靠……」

  玉手像蛇般悄悄攀上瞿少揚的胸膛。「如果你只是來跟我說這些,大可以在電話裡講就好了,不必來這裡見我……」

  他眉頭一斂。「你這招對我已經沒用了。」

  「你來這裡是因為你想要我,而我也想要你。」趙湘華吐著妖媚的氣息,慢吞吞地獻上紅唇,吻上他的嘴。「對不對?」

  他報復似地吻住她的唇,就像他們過去的每一次歡愛,總是那麼粗野和放縱,大掌毫不猶豫地滑進白色襯衫內,托起一團碩大的胸房,近乎野蠻地搓揉,因為他知道她向來喜歡這種方式……

  「對!就是這樣……少揚……我是你的……要我……」趙湘華仰頭嬌喘,拱起胸乳,便於他的吮吸。

  瞿少揚埋首在她高聳的酥胸之間,由著欲望高漲的她解開自己的領帶,接著突然用力推開她,神情清冷地睥睨著她。

  「我跟你已經結束了。」

  她不信地攀住他的頸項,採出舌尖輕舔著瞿少揚的耳垂。「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跟我一樣想要……少揚,我願意再幫你懷個孩子……」

  「性不代表一切。」他現在懂了,也為當時的自己居然以為愛上她而感到可笑。

  一把扯開她的手腕,他把衣服都整理好,扒了下亂髮。

  「湘華,我們已經結束了,不管你再做什麼也挽不回一切,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完,瞿少揚姿態昂然的轉身走出房間,知道自己真正的走出來了。

  「還沒有結束,因為我不准……」趙湘華衣衫半解的斜倚在床上,冷冷地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頌恩,你最近還好吧?」

  坐在雜誌社附近的露天咖啡座,殷嫚佯裝不經心地問著好友,美眸中閃過一抹憂慮和火氣。「那個姓瞿的對你好不好?」

  頌恩笑了。「他當然對我很好,小嫚,你會來當我的伴娘吧?」

  「我是很想,不過你結婚那幾天我必須去巴黎看服裝秀,我再看看可以改派誰去,到時再跟你說。」殷嫚很不放心地又問:「你們真的沒有問題?」

  「小嫚,你今天怎麼了?一直問我這個?」她睜著不解的烏眸。

  「我當然希望你們都沒有問題,只是……我前幾天有點事去『天喜飯店』,正好看到瞿少揚也到飯店的地下停車場取車,我們擦肩而過,他大概已經不記得我了,畢竟你才介紹我們見過一次面,而且他又走得很匆忙,所以才沒跟我打招呼。」殷嫚說得有些避重就輕,就怕會傷了好友的心,但是不問,她憋著又難受。

  「原來是這樣,少揚大概是去那邊跟業主談事情吧,這也沒什麼。」頌恩很快地釋然了。「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殷嫚只能假裝自己大驚小怪。「不過我可是她未來老婆最好的朋友,怎麼可以這麼快就不認得了。」

  「我一定會跟少揚說,以後見到你要打招呼。」她笑著說道,他們是自己在這世上最重視的人,當然希望兩人能和平共處。

  見到好友笑得一臉幸福的樣子,殷嫚好想老實地跟她說,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就是因為和瞿少揚近距離的擦身而過,所以才能瞥見他唇邊還留有口紅印,以及鬆開的領口內,還可以瞥見喉嚨下方被吮咬過的痕跡,而且頭髮有點亂,像是被女人的手給搓揉過似的,那些代表什麼她很明白。

  怎麼辦?要是那個姓瞿的在外面偷吃,該不該讓頌恩知道?如果不說,真的要眼睜睜的讓她嫁給那個臭男人?

  「小嫚,你在想什麼?」她有些納悶。

  「沒、沒什麼,只是在想該派誰去巴黎才好,說什麼我也要親自祝福最好的朋友,希望她永遠幸福快樂。」

  可惡!她就是說不出口。殷嫚暗自捶心肝地忖道。

  頌恩一臉感激的握住她的手。「我會的,小嫚,你也要趕快找到你的幸福,我也會祝福你的。」

  「我只要有我的愛瑪仕就夠了。」殷摱將手上的紅色鴕鳥皮製的凱莉包緊緊地抱在胸前。

  「那是因為你還沒遇到對的男人。」頌恩希望自己的幸福也能給她一些。

  殷嫚擺了擺手。「以後再說吧,我要回去上班了,你呢?」

  「我應該會去超市,買幾樣晚餐的材料。」

  殷嫚笑瞪她一眼。「好啦,你這個賢妻良母快回去,改天再打電話給你,我先走了,拜拜。」殷嫚抓了包包就先離座了。

  她喝完了咖啡,才要起身,手機就響了。

  「喂?」她有些訝異,因為是瞿雨嵐打來的電話。「我剛剛跟朋友在喝咖啡,現在正要離開……」

  「你還真是悠閒,咖啡還喝得下去?」瞿雨嵐口氣很沒禮貌。

  「怎麼了?」頌恩問得很客氣。

  「你一定要牢牢的抓住我哥知道嗎?」瞿雨嵐又急又氣。「畢竟你們都要結婚了,而且你又懷了身孕,我爸媽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絕不會讓那個女人得逞!她的金主死了,居然又跑回來找我哥,簡直是不要臉到了極點!我說你不要再傻呼呼的,要把我哥盯緊一點,免得又被那個女的給拐跑了。」

  「那個女人……你是說那位趙小姐……她回來找少揚?」頌恩突然全身發冷,在太陽底下卻在顫抖。

  手機那一頭的瞿雨嵐辟哩啪啦地開始大罵——

  「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就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男人,所以又回來纏我哥,聽說還厚著臉皮每天都跑去公司找他,你有閒功夫在那裡喝咖啡,就去公司找我哥,我倒要看看那個女人臉皮厚到什麼程度……」

  她刷白了小臉,癱坐在位子上。

  那個女人每天都去公司找他,是真的嗎?

  少揚……沒有拒絕嗎?

  即使她傷透了他的心,還是無法抗拒?他真的那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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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6:04
第七章

  她在等。

  頌恩並不確定自己真正在等的是什麼,是在等一個真相,還是一個結局。

  坐在計程車內,她兩眼無神地盯著公司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出入口,連坐在前座的運將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開了二十幾年的計程車了,這種事他見得多了,雖然同樣身為男人,卻很唾棄這種行為。

  就在這時,一輛眼熟的雷克薩斯從裡頭開了出來,她十指絞得更緊。「司機先生,麻煩你幫我跟著那輛車,不要讓他發現。」

  「沒問題,我很有經驗。」運將拍著胸脯保證。

  於是就這樣她一路跟著瞿少揚的座車,她在心中祈求著,不要是心裡想的那樣,可惜天不從人願,車子開進了「天喜飯店」後方的地下停車場。

  「小姐,要不要跟進去?」前座的運將問道。

  頌恩目光空洞的看著富麗的飯店建築,想到殷嫚那天沒頭沒腦的話,還有一再探詢的口氣,她終於明白了。

  「跟進去?」她抓回了一點心思。

  嚼著檳榔的運將很有正義感。「對,就是抓猴,你要不要抓?我認識這裡的管區,可以陪你一起進去抓猴,你不要怕。」

  頌恩搖了搖頭。「謝謝,不用了。」

  「真的不要抓?」

  她唇邊扯出一抹苦笑。「司機先生能不能載我去信義路的誠品書店?」

  運將吐出檳榔汁,把計程車往前開,有些擔心的由後視鏡看著她。「你可不要想不開,只要活著就能找到好男人,死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我知道。」頌恩很意外自己沒有哭,只是覺得有顆大石頭壓在胸口上,快讓她窒息了。

  走進她和瞿少揚最常約會的誠品信義店,在這裡有著兩人許多的回憶,每個樓面都曾經有他們攜手留下的影子。

  在他曾經駐留最久的商業書籍區徘徊,彷彿又看到他專心挑書的頎長身影,然後偏頭朝她微笑,跟她說話……

  頌恩心如刀割地急忙踱開,強迫自己來到三樓,找尋自己想看的書,自從他們相戀之後,她也養成了看書的習慣,總是喜歡靠在他身上,偶爾偷看他幾眼,享受著這樣靜謐的時光。

  微顫的小手隨意拿下一本紀伯倫詩集,才翻了幾頁,便被裡頭的幾行字給震住,上頭寫著——

  愛除了自身之外別無所予也別無所求

  愛不是佔有也不是被佔有

  因為在愛裡一切都得豐足

  不要以為你可以為愛帶路

  愛若覺得你夠資格

  它自會為你帶珞

  看完,淚水早已爬滿雙頰,頌恩將書抱在胸前,蹲下身痛哭失聲,越哭越大聲,哭到店員都趕來關切。

  少揚愛的人並不是她,從頭到尾他不曾說過一句愛她,那麼勉強結婚只會讓兩人都不幸而已,以後他會不會怨她綁住他?會不會恨她?頌恩不希望最後得到的只有他的恨。

  將不斷淌下的淚水擦乾,頌恩拿著書結完帳,臉上堅毅的表情彷彿已經想通了。

  回到家,她照樣準備晚餐,她在等,等他親口對她說。

  直到晚上十一點,聽到「喀」地一聲,大門開了,頌恩坐在客廳裡看書,仰起笑顏覷著進門的男人。

  「今天又加班到這麼晚?」她問。

  瞿少揚拉鬆了領帶,「嗯,你困的話就先睡。」

  她心臟一緊。「我今天去誠品買了本書,想說看完再睡,飯菜還放在電鍋保溫,要吃嗎?」

  「晚上吃過了,我先去洗澡。」說完便拿著西裝先進房間。

  她咬白了下唇,知道他是在說謊,心情更是難受,好想大聲質問他——

  你整晚都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嗎?你們都做了些什麼?你可曾替我想過?難道你不怕會傷透我的心?

  見瞿少揚洗完澡出來,她接過他手上的毛巾,先讓他坐在床上,再幫他吹乾頭髮。「頭髮沒有吹乾就睡覺,以後老了很容易頭痛。」

  「以後老了有你照顧,我才不擔心。」瞿少揚打趣地說。

  頌恩不敢眨眼睛,怕淚水掉下來。「有我照顧你,那誰來照顧我?」

  「當然是我。」他將她拉到懷中抱著。「對了,今天接到婚紗店打來的電話,新娘禮服已經寄到了,過兩天就可以去拍結婚照,我會把那天空出來,那一整天都是你的。」

  「嗯。」頌恩偎在他胸前,笑容難掩苦澀。「少揚,我們真的要結婚了嗎?你真的想跟我結婚?」

  他撫著她的發。「當然,不跟你結婚的話要跟誰?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到老,然後初一十五吃稀飯配大茂黑瓜?」

  「對。」她喉頭一梗。

  「所以你什麼都不要想,只要等著當新娘子就好了。」

  她又「嗯」了一聲。「少揚,我愛你。」

  瞿少揚輕扯了下嘴角。「我知道。」

  直到頌恩睡著,他又悄悄下床,來到客廳坐下,手上的煙一根接著一根,試著想找出一個最好的辦法,在傷害到頌恩之前真正的結束。

  因為連著好幾天,趙湘華都跑到公司糾纏他,讓他不勝其擾,所以今天下班之後就到飯店跟她談判,他並不欠她什麼,希望她不要再來找他。

  也許是分手後這兩年的分離,讓他比較能跳脫出來看待彼此之間的關係,他跟趙湘華交往時,肉體的欲望一直超越心量的交流,兩人話說得少,而做得多,那真的就能讓感情維持長久嗎?或者該問,那就是愛嗎?

  愛究竟是什麼?

  跟趙湘華在一起,生活就像雲霄飛車,起伏很大,每天過得豐富又精彩,可是那畢竟不是他的本性,也不是他想要的,他們的心靈從沒有真正交流過。

  而認識頌恩之後,他的心得到從未有過的寧靜,她的善良和體貼撼動他的心扉,也讓他心疼,想為她做更多的事,想用一生一世來好好待她。

  因為是頌恩讓他知道什麼才是真愛。



  三天後——

  準時晚上七點整,瞿少揚再度來到趙湘華下榻的飯店房間,由於她已經決定要離開台灣,以後都不會回來了,只要求跟他吃一頓飯。

  她身上只著晨褸,凹凸有致的身段若隱若現,存心要誘惑他。「進來吧,我換個衣服很快就好。」

  瞿少揚兩手插在口袋。「我在外面等。」

  「你以前很喜歡在旁邊看我換衣服,然後我們又會瘋狂地做愛,忘了還要出門吃飯……」趙湘華伸手拉住他的領帶,在他唇邊吹著氣。

  他語氣冷淡地說:「那已經過去了。」沒錯!他們在一起將近三年,每次見面總是在床上結束,但那不過是一時的激情。

  「真的過去了嗎?你真的不想和我做愛?」趙湘華微噘豐唇,媚眼生波地睨著他。「你怕什麼?怕會對不起你要娶的那個女人?你們還沒有結婚,就算跟別的女人發生關係,並不算外遇。」

  「你不是要換衣服,快進去換。」他不為所動。

  「既然不想做,為什麼還答應要來陪我吃飯?」以為可以掌控的男人居然也不要她,這讓趙湘華覺得面子掛不住。

  「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祝福你一路順風。」瞿少揚淡淡地說。

  她嬌容一冷。「我可不會因此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只要你能找個好的歸宿,真正的為一個男人定下心來就好了。」他由衷說道。

  趙湘華冷笑。「謝謝你的祝福。那你呢?你真的愛她嗎?娶她是因為想負責,還是真的愛她?」

  「我愛不愛頌恩是我跟她的事。」瞿少揚俊臉倏凜。「如果你不想出去吃,那麼可以叫客房服務,我要走了。」

  趙湘華一臉驚喜,像是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你也說不出來對不對?你根本不愛她,只是因為責任才娶她,總有一天她會知道,到時她會高興嗎?會感謝你願意跟她結婚?」

  他嘴角一撇。「你還是跟過去一樣自以為是。」

  玉指煽惑地刮過他佈滿鬍渣的下巴。「那麼她在床上也能滿足你嗎?你還記得我們有多狂野,有多瘋狂,一個晚上可以換好幾個姿勢……」

  他撥開她的手。「那只是性,不是愛。」

  「在床笫之間得不到滿足,不管對男人還是女人都是缺憾,性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少了它,活著卻很無趣。」趙湘華雪白的藕臂攀住他,舔著他的唇。「所以你不敢碰我一下,是因為怕再也離不開我……」

  瞿少揚用力拉下她的手臂。「如果這麼想你能得到安慰,我也不會反對,你自己好自為之。」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湘華兩手環在胸前,讓胸部看起來更為雄偉。「這世上只有我不要的男人,沒有男人可以不要我……」

  媚眼一轉,趙湘華想到了個好點子,飯店的走廊都裝有監視器,好保護住房客人的安全,方纔他們在門外的一切應該都有被拍攝下來。

  她扭著腰肢回到房內,打電話給飯店總機。



  「哥!」瞿雨嵐連門也沒敲,就直接闖進辦公室內。

  瞿少揚抬頭一瞪,繼續講著電話。「……好,我知道了,那就這麼辦,其他的細節我們再另外找個時間談……是、是,再見。」

  總算等到兄長掛上電話,霍雨嵐撲到辦公桌前大叫。「哥,你完了!爸媽這次一定會被你氣死——」

  他皺眉低喝:「我說過多少遍了,這裡是公司,你這樣闖進來像什麼樣子?你懂不懂禮貌?」

  「哥還有臉罵我,你幹的好事大家全都知道了,你沒有資格教訓我!」

  「你在胡說什麼?」瞿少揚怒視著妹妹。

  瞿雨嵐見他還在裝蒜,將手上的報紙往桌上一拍。「這是今天的報紙,你自己看!哥,你是都快要結婚的人了,居然做出這種事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就算你是我哥,也想罵你。」

  他伸手搶過報紙,一眼就看見上頭聳動的標題——

  房仲業小開與舊情人趙姓女子夜夜共度春宵。

  這名趙姓女子曾經是前不久剛過世的澳門賭王的情婦,如今重回舊愛懷抱,下禮拜的婚禮可能取消,麻雀終究當不了鳳凰……

  旁邊還附了張照片,像是從影片中剪輯下來的畫面,一男一女在飯店的房間外頭親密擁抱,女的還穿著薄紗睡衣,讓人有無限的想像空間,雖然沒有看清男主角的臉孔,但是文章中意有所指,不難猜得出來。

  「爸媽都知道了?」他臉色凝重得有些嚇人。

  她哼了哼。「那是當然。哥,你到底要不要跟於頌恩結婚?」

  「我當然要跟她結婚,報紙上寫的也不是事實。」瞿少揚逸出譏刺的笑聲。「我以為已經跟她說得夠清楚了,想不到最後居然還使出這種手段來。」

  「哥不要理她就好了,要是讓於頌恩看到這個新聞,她會不會……」她不敢往下想。

  瞿少揚斜睨了妹妹一眼。「頌恩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在她面前亂嚼舌根……瞿雨嵐,你做了什麼?」對那心虛的眼神太熟悉了,從小到大,只要她闖了禍就會露出那種表情。

  「我、我怎麼知道哥沒告訴她,所以……所以一不小心就說溜了嘴。」她硬著頭皮承認。

  他一臉盛怒地踱向妹妹。「你跟頌恩說了什麼?」

  「哇!」瞿雨嵐嚇得連連後退。「我跟她說了……說了你和趙湘華的事……什麼都說了……不要打我!」

  「她早就知道了?」瞿少揚驚愕地低喃。

  瞿雨嵐用手護著臉,什麼地方都可以,就是臉不能被打。「對,她都知道了,不過她自己也說你們既然已經分手了,她也不會去計較……哥,要是她知道你們又舊情復燃了怎麼辦?」

  沒有心思回答妹妹的問題,他努力地回想這陣子頌恩的表現,還是那麼溫順貼心,甚至連問都不曾問過,她總是這麼信任他,對他的話從來沒有懷疑,但不知怎的,他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抓起手機就撥家裡的電話,沒有人接,又打了頌恩的手機,卻沒有開機,於是抄起衣架上的西裝外套,就往外衝。

  「哥,你要去哪裡?」瞿雨嵐以為這下完了,一定會挨揍,見他匆忙離開,還反應不過來。

  駕著車往回家的路上行駛,他還是不斷地打家裡的電話,但就是沒有人接,心想如果頌恩不在家,手機一定會開,因為怕他會找不到她,但現在他無論打家裡或手機,就是找不到人,心更慌了……

  回到內湖的住處,瞿少揚衝進電梯上了樓,才打開家裡的大門,就見頌恩坐在客廳,他吁了口氣,一顆心安下了。「怎麼不接電話呢?」

  頌恩沒有回答。

  他深覺有異,才走上前兩步,就瞥見攤在她面前的報紙,腦袋有一剎那的空白。

  「頌恩,事情不是報紙上寫的那樣……」他抽緊了下顎,試著跟她解釋和趙湘華之間的糾葛。

  她仰起蒼白的小臉,上頭沒有淚水,只有深深的絕望。「其實我不該驚訝的,真的一點都不驚訝,因為她比我早認識你,你們之間有過一段情,甚至……她還懷過你的孩子,這些都是我比不上的。」

  「我不准你這麼說,她根本比不上你,你也不需要跟她比。」瞿少揚委實後悔莫及,不想傷害她,卻還是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頌恩,我跟她早就已經過去了,我可以跟你保證!」

  「真的過去了嗎?」頌恩緩緩站起身,悲憫地看著他。「少揚,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男人,只要愛上了就不容易忘記,從我們認識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看出你有心事,當你看著我時,是不是也在想著另一個女人呢?」

  瞿少揚為之語塞,因為他無法在她面前撒謊。「是,我承認,我承認忘不了她,當我們交往時,不只一次的想起她……」

  「謝謝,謝謝你對我說實話,而不是騙我。」她笑了,笑得雙眼矇矓。「我也應該跟你坦承,我曾經跟蹤過你到飯店,不過我終究沒有勇氣進去裡面,親眼證實自己的懷疑,但是報紙上的這張照片已經替我解答了……少揚,你應該老實地跟我說,我會成全你們的,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女人,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他驚痛莫名地握住她的肩頭。「你在說什麼?你不用成全,我跟她是不可能的,頌恩,我沒有跟她上床……」

  相較於他的激動,頌恩卻是沉靜得讓人不安。「你愛她不是嗎?」

  「……」瞿少揚被堵得一時啞口無言。

  是,他是曾經愛過趙湘華,那時他以為那就是愛,但現在他可以大聲地說——

  「不!我不愛她!」

  頌恩的心像是墜進了冰冷黑暗的海底。「少揚,請你不要騙我,也不要說這些安慰我的話,不管是誰,都想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你我都不例外,我們取消婚禮吧。」

  「不!我不會取消婚禮,頌恩,我要娶的人是你,我是真心的。」他從來不曾這麼慌亂失措過,極力地想證明自己的真心,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的笑容好苦。「可是……我現在已經不想嫁給你了,這段感情我愛得好卑微、好辛苦,那麼小心翼翼,就怕哪一天你不要我了,發現我配不上你……我真的累了,真的好累,少揚,我不想再繼續了,所以我們就到這裡為止好不好?」

  「我要怎麼說你才會相信我?我……」瞿少揚這才知道什麼叫心痛,他心情激動,黑眸漫著霧氣。

  「我收拾一下東西,會先住在小嫚那裡,你不用擔心,我很堅強的,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也會衷心地祝福你們。」頌恩不想再聽,也不想繼續待在這裡,只想找個角落獨自舔舐傷口,說完就轉身走進臥室。

  他緊閉了下眼,腳步沉重地跟進房內,覷見擺在床上的行李箱早就裝滿衣物,明白了她的決心。「頌恩……」

  「你不用覺得內疚,愛一個人不一定要佔有他才行,就算擁有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只會更讓人悲傷。」她蓋上行李箱,將它擺在地板上,強迫自己當個識大體的女人。「少揚,這次你一定要得到幸福,我希望能看到你開懷大笑的樣子,只要看到你笑,我也會覺得很幸福。」

  「你真的要走?」瞿少揚明白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再多說什麼也沒用。

  「嗯。」頌恩喉頭梗住了。

  「即使我說我愛你,也不能讓你留下?」他渴盼地問,以前怕說這三個字,以為不說它,一樣會讓頌恩幸福,現在他才知道錯了。

  她哀傷地瞅著他半晌。「為了聽到這三個字,我等了好久,真的等了好久,可是……現在聽起來卻是有點諷刺,少揚,請你不要勉強自己,如果不是真心就不要說出口。」

  瞿少揚想捉住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這是她第一次不讓他碰,不再相信他,她對他的愛,他不再抓握得住了。

  聽著行李箱的輪子轉動著,走出臥室,走出大門,走出他的生命……

  他依然背著身軀,痛恨自己傷害了一個那麼愛他的女人,嘲笑著自己的愚蠢,當他瞭解到愛和迷戀之間的分別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或許只有放她走,才是真正的為她好。



  半個月後——

  殷嫚下了班,直奔回家,真的很擔心放好友一個人在家會出事。「頌恩!頌恩!」把高跟鞋一脫,包包一放,就到處找人。

  「我在房間。」頌恩揚聲回應。

  殷嫚呼了口氣,開門進去。「你在幹麼?」

  「沒有,只是在發呆。」頌恩整個人蜷縮在床上,對殷嫚一笑,不是看不出好友臉上的擔憂,所以在殷嫚面前,她絕對不會掉一滴眼淚。「小嫚,我住在你這裡會不會太打擾?」

  殷嫚白了她一眼。「我跟你是什麼交情,你愛住多久都沒問題。」

  「其實我今天有打電話給房東,以前我跟媽住的房子還沒租出去,房東人很好,說如果我要繼續租的話,不會給我漲租金,所以過幾天就會搬回去住了。」她必須振作起來,開始考慮以後的事。

  「然後呢?」殷嫚也爬上床。

  頌恩和她一起肩並著肩躺下來。「然後我一樣早上去賣飯團,把以前的老主顧找回來,我想養活自己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你真的不再見他了?」

  烏眸掠過一抹難忍的傷痛。「愛他就是要發自內心的祝福他,祝福他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這樣就夠了。」

  殷嫚握緊了拳頭,指節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可惡的臭男人,最好不要讓我再看到他,否則我會當場海扁他一頓。」

  「小嫚,他無法愛上我,一定是我不夠好,不是少揚的錯,你不要怪他。」她搖頭為他辯護。

  「你幹麼這麼善良?善良到我都想罵你了。」殷嫚嬌斥。

  她笑得淚光閃爍。「你才不忍心罵呢。」

  「好啦!我買了晚餐,出來吃吧,要吃東西才有體力,做早餐生意可是很累人的。」殷嫚硬是將頌恩從床上拖了出去,然後拿出碗筷。「今天晚上吃砂鍋魚頭,這家在林森南路的台北美味小館,煮得很好吃……」

  殷熳才將香噴噴的砂鍋魚頭倒進鍋子裡,頌恩聞到味道,臉色突然一變,捂著嘴,衝進浴室裡頭大吐特吐。

  「嘔……嘔……」

  殷嫚嚇白了臉,站在浴室門口直問:「怎麼回事?你不要嚇我。」

  頌恩吐得全身無力,她抽了張紙巾,緩緩地站起身來。「我也不知道,突然有點噁心想吐,胃也不太舒服……」

  「喂!」殷嫚一臉大難臨頭的表情。「於頌恩,你該不會是懷孕了?」

  「懷孕?」

  殷嫚驚疑不定地看著好友。「你、你『那個』有沒有來?」

  頌恩把手覆在小腹上,臉色比紙還白。「你是說我……我……我忘了,好像已經過了,可是都還沒有來,小嫚,該不會我真的懷孕了?」

  「天啊!」殷熳用力拍了下額頭。「那現在怎麼辦?要是你真的有了,那……那……要不要跟那個姓瞿的說?」

  「說不定不是。」她也慌了手腳。

  於是,殷嫚當機立斷地說:「明天就去醫院做檢查,不然我現在就去買驗孕棒回來,馬上就知道了……等我!我很快就回來。」殷嫚拿著錢包立刻衝出門去。

  頌恩整個人怔怔地,手心貼著小腹,久久才露出欣悅的笑意。「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就好了,以後就有人可以陪我,我就不會寂寞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翌日早上,雖然驗孕棒的顯示確實是有了,頌恩還是去掛了婦產科的門診,希望讓醫生再確定一次。

  「……孩子已經五周了,于小姐,恭喜你。」醫生看著報告說。

  「謝謝。」頌恩露出滿足的笑容。

  她回想著,確認了這個孩子就是在她決定不再繼續使用避孕貼布的那兩天有的,想不到這麼快就有好消息。

  醫生又看了下病歷,還是得問:「于小姐目前還沒有結婚,這個孩子確定要生下來嗎?」

  「我要生下來,也會好好地扶養他長大,因為這是我的寶貝。」頌恩撫著依然平坦的小腹,眼神堅定無比地說。

  接著,她興奮地問:「醫生,我平常該注意什麼?吃的呢?有沒有特別要多攝取的營養?還有,是不是以後每個月都要來做產檢?以前曾經聽鄰居阿姨說懷孕的人不能隨便拿剪刀,也不能搬重的東西……」一口氣問了這麼一大串。

  無論再怎麼辛苦,她都要把孩子生下來,因為這孩子是她的依靠。

  這個孩子來得真是太好了。

  當她聽完醫生的交代,走出醫院,頌恩從包包裡找出手機,想著該不該打電話給瞿少揚,告訴他懷孕的事……很快地,她做出決定,覺得應該告訴他。不管怎麼樣,他都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他有權利知道,而且她也曾經答應過他,如果懷孕了一定會讓他知道。

  她撥出了電話。

  嘟嘟嘟……

  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頌恩想這個時候是上班時間,他也許正在忙吧。她關掉手機,告訴自己以後不再是一個人了,她不能再哭哭啼啼,要堅強、要勇敢,不然要怎麼把孩子帶大?

  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辦得到。

  此時在公司的瞿少揚剛開完了會,步出會議室。

  「經理,那些記者好像不死心,都半個月了還是一直等在公司外面,要不要請公關部的人出面協調?」秘書詢問。

  瞿少揚冷凜著臉。「就讓公關部發一則新聞稿,我和趙湘華一點關係也沒有,誰敢亂寫,我將保留法律追訴權。」

  「是,那待會兒還要去業主那裡討論事情,要不要延後?」

  瞿少揚撫了撫冒出鬍髭的下巴,眼底有著一條條紅色的血絲,看得出相當疲累不堪。「不用了,幫我泡杯咖啡。」

  「是……對了,經理的手機剛才響了,我不方便接。」

  「謝謝。」他閉了下酸痛的眼。

  走進辦公室,連續幾天的失眠讓他的腳步不穩,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才走向座位,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看著來電顯示,黑眸倏地綻出亮光,馬上回撥了過去。

  嘟嘟嘟,響了三聲,被接起了。

  頌恩當然知道是他的來電,屏息地開口。

  「喂?」

  「是我……你剛剛打電話給我?」瞿少揚說不出心中的激動和喜悅,他是多麼的想聽聽她的聲音,多麼想知道她的近況。對於先前處理趙湘華的問題,他感到萬分的後悔,他原以為什麼都不說,盡快把問題解決就好,想不到卻造成更大的誤會,傷害了她,他沒有資格求她的原諒,卻捨不得跟她就這麼分手。

  她「嗯」了一聲。「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有事想跟你談。」

  「你現在人在外面嗎?」他問。

  「嗯。」

  「告訴我在哪裡,我現在就過去。」瞿少揚馬上往辦公室外頭走去。

  「可是你在上班……」頌恩怔怔地說。

  他喉頭窒了窒。「我想見你。」

  「我在信義誠品的果汁吧等你。」她將育兒須知的書放回架子上,在心中歎了口氣。

  「好。」瞿少揚蓋上手機,要秘書打電話跟業主道歉,取消下午的行程,在這一刻,沒有任何事比得上見頌恩一面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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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6:55
第八章

  瞿少揚從地下停車場搭電梯來到B2,腳步沒有停歇,來到他們過去時常約會的果汁吧,遠遠地就看見頌恩已經坐在那兒。

  他不自覺放慢腳步,有些卻步,如果頌恩之所以約他見面,不是因為原諒他,而是要和他劃清界線,不想再見到他了,那麼他又該怎麼乞求她的原諒,如何說服她改變心意?

  他兩手插在口袋,站在那兒神情痛楚地看了她一會兒,此刻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軟弱膽怯的一面,但就算心裡憂懼著她的決定,他也必須去面對。

  瞿少揚來到她身邊,啞聲問道:「沒讓你等很久吧?」

  「我也是剛到……呃,你怎麼了?氣色好差,生病了嗎?有沒有去看醫生?」頌恩抬起小臉,就看見他那張憔悴消瘦的俊臉,心裡覺得好捨不得。

  「我很好,只是最近都沒有睡好,沒關係。」她關懷的口吻讓他又懷了一線希望。「要喝什麼?」

  「我已經點了,你要喝什麼?」她淺淺的笑著。

  「我不用。」瞿少揚看著置於膝上的手掌在微微顫抖著,才知道原來他是這麼的害怕。「你……約我出來要跟我說什麼?」

  啜了一口果汁,頌恩鼓足勇氣說:「我……我剛剛已經去看過醫生,醫生說我確定懷孕了,大概五周而已,因為現在還小,要等到七、八周左右才可以做超音波檢查,確定有沒有問題,以前我答應過你,如果有了孩子要告訴你,所以才打這通電話,你是孩子的爸爸,有權利知道他的存在。」

  瞿少揚震懾不已地看著她。「你、你懷孕了?」因為他們這一個多月都沒有做任何避孕措施,會有孩子也是正常的結果。

  「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拿掉孩子,我會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來,然後扶養他長大,而且我會好好的愛他。」她撫著小腹,臉上有著初為人母的慈愛笑意。

  他有說不出的狂喜,所有的心神全因這驚人的消息而振奮起來。「那我們可以先去辦理公證結婚,明天你就搬回來住……」

  頌恩搖了搖頭。「我告訴你這件事,不是為了要逼你結婚,少揚,我一個人可以把孩子帶大,也不會讓孩子吃苦。」

  「不要這樣懲罰我!」瞿少揚倏地慘白了臉,嗓音瘖啞地低吼。「頌恩,那是我的孩子。」

  她眼眶也泛紅了,急切地說:「我知道,你不要誤會,我當然會讓你看孩子,等孩子懂事了,也會讓他知道你是他的親生父親,會叫你爸爸,你隨時想看他都可以過來,我說的是真的,我們可以請律師作證,你是孩子的爸爸,這是不爭的事實,可是……不要跟我搶,少揚,我只剩下孩子,請你不要跟我搶好不好?」

  瞿少揚因她的懇求,一顆心幾乎痛到麻痺沒有知覺了。

  「我現在已經不求什麼了,只要有孩子就好,你跟那位趙小姐還可以再生,但是我只有這個孩子了,我保證會很愛很愛他,給他滿滿的愛。」頌恩很認真地向他保證,眼底淨是乞求。

  他真的把她傷得那麼深嗎?深到她不敢再奢求他的愛,不敢再對他抱持著任何期待,深到她只想擁有他的孩子就心滿意足了?

  「少揚,你會答應我對不對?」她好擔心地問。

  原來心還可以這麼痛,那種懊悔和自我厭惡的心情,把他殺死了一次又一次,恨不得她能捅他幾刀。

  「好……好。」瞿少揚嗄聲允諾。

  頌恩這才破涕為笑。「真的嗎?謝謝你,少揚,謝謝……寶寶,你爸爸答應了,以後你可以跟媽媽在一起了。」小手撫著腹部喃喃自語。

  「你現在還住在朋友家嗎?」瞿少揚目光沉痛地看著她。

  「嗯,但是再過幾天我就會搬回以前租的那間房子,住起來也習慣,等整理好之後,打算再賣飯團,要開始存錢才行,不然寶寶生下來需要用到很多錢。」

  瞿少揚嚥下喉頭的梗塞。「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負責。」

  「我知道,不過總不能全靠你,以後你也有你的家庭要照顧,我不想給你添太多麻煩。」她將果汁喝完。「我要走了,你也快回去上班。」

  他也跟著起身,上前托住她的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搭計程車就好。」

  「走吧。」瞿少揚態度堅決地攙著她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頌恩歎了口氣,不再拒絕,也不會再去奢求什麼,雖然他們無法成為夫妻,至少為了孩子,可以當朋友。



  搬回了以前和母親住的房子,雖然這是租來的,可是有著十年的記憶,住在這裡就好像母親還在身邊,讓她覺得自己不那麼孤單,這樣多少給了她些許勇氣,畢竟,她雖然嘴裡說不怕,可是獨自生養孩子還是讓她忐忑不安。

  「寶寶,媽媽不怕,媽媽現在有你,會很堅強的……」頌恩為自己打氣。「好了,先來拖地。」

  穿上粉紅色圍裙,她環顧整個客廳,兩手插腰,想著要從哪裡開始拖起比較不會費力。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讓她困惑。「會是誰來了?」才打開木門,隔著一道鐵門訝異地看著佇立在外頭的男人。「少揚,你……」

  瞿少揚先是到殷嫚家找人,卻沒有人在家,打手機又是關機,於是飛車趕了過來,總算找到頌恩,這段小小的路程卻讓他飽受煎熬,他多渴望能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開門。」

  頌恩遲疑了下,還是幫他開了。「怎麼來了?今天不用上班嗎?」難道他不知道只要多見他一面,她就會多傷心一次,為什麼還要一直出現?

  「我跟公司請假了。」穿得一身休閒的他跨進門檻,開始捲起袖口。「你一個人打掃房子很累,我來幫忙,要從哪裡開始?」

  她瞪著他片刻,冷淡地說:「謝謝,不過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慢慢整理,不需要你幫忙,你還是快點回去上班。」

  「我不會走的,就算你再恨我、再生我的氣,我也不會走。」瞿少揚願意承受她所有的怨懟和不滿,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就好。

  頌恩咬著下唇,壓抑著想哭的衝動。「這樣真的可以嗎?我不想讓那位趙小姐誤會了,你現在該在乎的人是她,我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就算有事,還有小嫚,她會幫我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沒有再見她,也不會再去見她,早在兩年前我和她就結束了,不告訴你是怕你胡思亂想,怕你會以為我對她餘情未了,其實不是這樣的——」他必須讓她知道。

  「我不相信!」頌恩握緊雙拳。「是因為孩子嗎?你覺得虧欠我對不對?大可以不必這樣,這個孩子是我要的,我願意把他生下來,你不需要內疚。」

  他握著她的手臂,卻又不敢太用力。「我真的不愛她,過去的我總是把對她的迷戀當作是愛,自以為懂得愛情,現在才知道錯了,直到認識你之後,我才深刻的體會到,原來對你的不捨和心疼才是真正的愛,頌恩,我真正愛的人是你,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不要……」她像被燙到似的掙開他的手,淚水早已盈睫。「不要這麼說,我已經不再那麼傻了,不再傻得相信你的話,也不再以為只要不斷地付出,終有一天就能得到你的愛,拜託你走好不好?」

  瞿少揚深深地吸了口氣。「我不會勉強你相信,我會做給你看,頌恩,不要趕我走,讓我證明給你看。」

  「隨便你!」既然趕不走他,頌恩小臉一撇,決定冷漠以對,知道早晚他還是會走的。

  瞿少揚知道她不會那麼快原諒他,而他也不值得,但是只要她對他還有一絲一毫的愛,那麼就還有希望。

  一整天下來,瞿少揚盡心盡力地幫她把屋子都打掃乾淨,讓她晚上能睡個好覺,這樣對她和孩子都好。

  隔日早上,他又準時來報到了,還請傢俱行送來全新的床墊,上面附了孕婦墊,可以減少胎兒和媽媽之間的壓力,有適當的支撐,孕婦會比較舒服。

  「為什麼要買這些東西?我不需要!」頌恩再也忍無可忍地朝他大叫,掄起拳頭往他胸口捶打著,「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你這樣只會讓我更難過、更痛苦,你知不知道?」

  看著她激動落淚的模樣,瞿少揚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兒由著她打罵,讓她發洩怒氣。

  「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頌恩又哭又叫。

  「我不會走的。」他也濕了雙眼。

  她的情緒整個爆發了,使盡全力地槌打。「我不會把孩子給你的……你休想搶走我的孩子……」想到他是為了孩子,心就像被撕裂了。

  「我不要孩子!」瞿少揚啞聲吼著。「如果沒有你,我要孩子做什麼?頌恩,孩子是你的,我不會跟你搶……」

  「我不相信!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瞿少揚伸臂將她摟在懷中,無視她的掙扎,摟得好緊、好緊。「我可以對天發誓,要是我騙你,就讓我永遠都無法擁有你,相信我,頌恩,再信我一次,算我求你……」

  「嗚……嗚……」頌恩沒有力氣,只能倚在他胸前痛哭失聲。

  要她怎麼相信?她還能再相信嗎?

  他親著她的發頂。「我愛你,頌恩,就算你已經不再愛我了也沒關係,這次換我來愛你,等到你願意再相信我為止。」

  「嗚……」她只是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在這時,頌恩忽然覺得肚子怪怪的,趕緊推開他,奔進浴室裡去。

  「頌恩,怎麼了?」瞿少揚猛敲著門叫道。「頌恩……」

  不到一會兒,她小臉毫無血色走出來,失魂落魄地就要往門口走。「我、我現在要去醫院……走開……我要去醫院……」

  「你不舒服嗎?是不是肚子痛?」他的臉色也跟著慘白。

  頌恩連聲音都在顫抖,唇色都白了。「我在流血……怎麼辦?寶寶……是不是保不住了……」

  「我馬上帶你去醫院……」將她打橫抱起,瞿少揚馬上衝出家門,開著車來到距離最近的醫院掛急診。

  隔著簾子,從來不信鬼神的瞿少揚在心中不斷懇求著老天爺,不要帶走那個小小的生命,不要再讓他失去親生骨肉,沒有了孩子,頌恩不會再接受他,也許連最後一點愛也會消失。

  他把臉埋在雙掌之間,全心全意地向上天祈求。

  「唰」地一聲,簾子被由裡頭拉開,醫生和護士走了出來。

  「醫生,她的狀況怎麼樣了?」瞿少揚焦急地上前。

  醫生點了下頭。「剛剛幫她打了安胎針,孩子是保住了,不過懷孕前三個月原本就很容易流產,所以要多注意。」

  「我知道,謝謝。」對這樣的結果,他深深感恩。

  來到病床前,瞿少揚坐下來,看著正在閉眼休憩的小女人,小臉原本只有巴掌大,現在感覺更瘦了,這樣的她要懷上八、九個月的身孕,不知會有多辛苦。

  「孩子沒事了。」他輕柔地拂開散在她面頰上的髮絲,哽聲低喃道:「已經沒事了……孩子很強壯,不會這麼輕易就離開我們的……」

  頌恩悄悄地掀開眼皮,看著他用掌心摀住雙眼,無聲地啜泣流淚,一顆心也不爭氣地軟了。

  他也很愛這個孩子。

  那麼她又怎麼忍心拆散他們父子?可是……

  她真的能再愛他一次嗎?



  翌日中午——

  瞿少揚一早又打了電話跟公司請假,在這個時候,他不能讓頌恩獨自待在家裡,沒有人照料,萬一身體不適,甚至又出血了怎麼辦……雖然不想往壞的方向想,但還是得預防萬一,絕不能讓他們母子出任何差錯。

  為了怕會流產,頌恩整天臥床安胎,正好起來倒杯水喝,看到他提著兩隻行李袋進門,頓時瞪圓了眼。「你在幹什麼?」

  「你怎麼爬起來了?快回去躺好。」他扔下行李袋,過去攙扶她。

  她非問個清楚明白不可。「還有你怎麼進來的?你偷打我家的鑰匙嗎?」看他像進出自家大門,讓她又氣又惱。

  「對,我是另外打了一把鑰匙,這樣你就不用出來幫我開門。」瞿少揚也很老實地回答她。「從今天起,我要搬進來住……你先不要說話,我知道你會生氣,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決定這麼做。」

  頌恩怒瞪著他,漸漸紅了眼眶。「你這樣到底想證明什麼?證明你不是個無情的男人嗎?是因為你心裡對我很內疚、很過意不去,因為我正懷著你的孩子,所以你無法坐視不管?」

  「如果我說跟孩子沒有關係,你會相信嗎?」他不能否認那的確佔了部分的原因。「你現在懷了我的孩子,這讓我憂心,怕孩子會讓你太辛苦,等孩子再大一點會更辛苦也說不定,可是……我又沒辦法要你拿掉他,或許沒有孩子就可以證明我不是為了他才這麼關心你、愛你,但是我說不出口。」

  她吸了吸氣,抹去滑下的淚水。「就算再辛苦,我也絕對不會拿掉孩子。」

  「我知道。」瞿少揚目光一柔。

  「當初……你為什麼要跟我交往?是因為我表現得太明顯,表現得太喜歡你了,所以讓你狠不下心來拒絕我?如果是這樣,那是我的錯,我不該……」終於她還是問出口了,這個結在心裡打得好深。

  瞿少揚一把摟住她。「不是這樣的,那是因為我的心也被你深深地打動了,也許那一瞬間我已經愛上你,只是我不知道,以為那只是一種單純的喜歡。」大掌撫著她的背,吐露出這段日子的自我剖析。「對男人來說,肉體帶來的愉悅總是比較強烈,強烈到誤以為那就是愛……對當時才二十五歲的我來說也許是,但是對現在已經三十歲的男人來說那是不夠的,真正的愛還包括了彼此的心靈能不能引起共鳴,所以當我這次再見到趙湘華便明白了,我根本不曾真正的愛過她。」

  頌恩嗅著他身上淡淡的煙味,想要相信他,卻還有著一抹遲疑。

  「沒關係,你不要太快原諒我,該讓我受到多一點懲罰,可是給我機會,不要拒我於千里之外,我會很感激的。」他說得誠摯。

  她思索了半晌,推開他,轉身回到房間,才走了兩步,沒有回頭地丟下一句話。「想住在這裡就戒煙,否則就馬上離開。」

  聞言,瞿少揚嘴角因釋然而上揚,眼眶泛紅了。「好,我馬上戒煙。」這也算是跨近了一大步。

  到了晚上十點多,他洗完澡進了房間,就要掀開被子。

  「你……你要幹什麼?」頌恩驚詫地坐起身,瞪著正打算上床的男人。

  「當然是睡覺了。」瞿少揚強忍著嘴角的笑意,佯裝無辜。

  「你要睡去隔壁睡。」她氣呼呼地說。

  他皮皮地笑說:「這張床很大,一半分我睡應該沒問題才對,我保證不會亂來,也不會把你踢下床去。」

  頌恩怒嗔著鑽進被窩裡的他。「我才不是在擔心這個,你……你簡直是得寸進尺,你快下去,不准睡在這裡。」小手使勁地推他。

  「那我在床下打地鋪好了,至少你半夜要是不舒服,我馬上就能知道。」瞿少揚歎了口氣,又要掀被下床。

  「你……」她氣自己老是奈何不了他,於是有些幼稚地抓了長型的抱枕,將它隔在床的正中央。「要睡就睡那邊,不准靠過來。」

  瞿少揚失笑地看著那個抱枕,覺得他們好像小學生,男生和女生用同一張桌子,中間還劃一條線。「好,我跟你保證。」

  「哼!」頌恩氣自己狠不下心來,只能背過身去躺下,不去理他。

  他盯著她的背,柔聲地安撫。「我不是故意想惹你生氣,只是我怕就算睡隔壁,一個晚上可能會起來很多次,過來看你的狀況,那樣更會吵到你……」

  頌恩努力閉緊眼皮,不想去聽。

  「快睡吧,有事隨時叫醒我。」他歎道。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在睡夢中似乎聽到瞿少揚親吻了下她的面頰,跟她說對不起。

  想哭,不知道是因為還在氣他,還是因為原諒了。



  過了幾天,瞿少揚接到父親吼聲連連的電話,不得不先回家一趟,心想這樣也好,有些事還是得說。

  「哥回來了!」瞿雨嵐見到兄長進門,趕緊去通風報信。

  他瞥了妹妹一跟,才走向父母。「爸、媽。」

  瞪了兒子一眼,瞿偉鑫將煙斗拿下來。「要叫你回家還真難,你跟公司請了好幾天的假,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放下工作不管?」

  他承受著父親的責備。「頌恩這幾天不太舒服,我必須陪著她。」

  「又是那個女人?你們的婚禮都取消了,還去找她做什麼?你能不能像一個男人?人家都不嫁給你了,你還死纏著不放,真是把我的臉都丟光了。」怎麼也沒想到唯一的兒子三番兩次都敗在感情上面,取消婚禮已經夠顏面無光了,現在為了她連工作都不顧,更教人氣結。

  瞿夫人也有話說。「上回你騙我說她懷孕了,媽才答應你們結婚,想不到是假的,真是讓媽太失望了。」

  「媽,對不起,但是頌恩這次是真的懷了我的孩子,所以我才要守在她身邊,不能放她一個人。」瞿少揚的話讓她大吃一驚,但又怕跟上回一樣。

  「她真的有了?幾個月了?」

  「有一個多月了,上禮拜因為有點出血的狀況,醫生說要好好休息,不然會流產。」所以這幾天他都守在她身邊,不得不請假。

  瞿夫人有些驚慌失措地罵道:「前三個月本來就要小心,女人懷孕可不能開玩笑,媽的孫子要是有什麼閃失,就唯你是問,還有得幫她好好地補一補才行。」

  瞿偉鑫冷冷地哼氣。「好,如果確定是我們瞿家的骨肉,等她生下來以後,就把孩子帶回來。」

  「爸,你不能這麼做!」他厲聲地反駁。「孩子是頌恩一個人的,我不會跟她搶,也不會讓你們把孩子從她手中搶走。」

  「你說什麼?」瞿偉鑫指著兒子的鼻子怒問。

  他正色看著父親。「如果沒有頌恩,我要孩子有什麼用?是我先對不起她,讓她對我失望,所以除非她原諒我,心甘情願地帶著孩子一起嫁給我,否則我不會跟她搶孩子的監護權。」

  瞿夫人歎了口大氣。「你呀,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每次只要見到那個姓趙的女人就昏頭了,才會搞成這樣。」

  「是,聽以我得加倍的去愛她,讓她再相信我。」瞿少揚由衷地接受這個懲罰,因為是他咎由自取。

  話說得簡單,他卻不曉得要怎麼做。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月,頌恩覺得身體好多了,醫生也說孩子的狀況比較穩定,可以安心了,只要別過度勞累就好。

  看著買了午餐回來的男人,頌恩不想讓他聽出她的關心,刻意冷著聲音說:「你不要再一直請假了,明天就回公司上班。」

  瞿少揚盛了碗白飯給她。「來,吃飯!」

  頌恩瞠眸怒視。「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我聽到了。」瞿少揚在她對面坐下。「我已經跟公司辦理留職停薪一年,直到你坐完月子為止,我爸也准了,所以現在可以每天跟你一起,你可不要嫌我嘮叨。」

  她驚問:「為什麼?我已經不要緊,不需要你照顧了。」

  「我知道你一個人可以,可是我不能,我真的沒辦法,因為我很沒用,只要想到你一個人在家,沒有人陪在你身邊,我就會變得很慌亂、很不知所措,所以只好這麼做了。」他好溫柔、好深情的看著她。「你不是要賣飯團?沒有我在身邊幫你,那些重的東西要怎麼搬?所以我就當你的助手,要做什麼告訴我就好。」

  「你……你幹麼這樣?」頌恩捂著唇,哭泣地嚷道。

  瞿少揚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來到她身前蹲下。「不要哭,我不是故意要讓你哭的……頌恩,給我機會彌補,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不知道……」她好掙扎。

  他抽出面紙,為她抹去淚水。「不急,我可以等……真的沒關係,我不會逼你,但是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頌恩透過淚眸望著他真摯的黑眸,自己飽受折磨,他何嘗不也是?「要是……要是我還是沒辦法呢?」

  他心口一窒。「那也沒關係,我還是會守在你和孩子身邊,就算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我也不會放棄。」

  她唇顫著,又要哭了。

  「別哭……」瞿少揚將嘴湊上去,吻了她一下,但那滋味太美好了,也太久沒有這麼親近,讓他不禁吻了又吻。

  不只他這麼想,頌恩也是一樣,當她輕啟小口回吻,瞿少揚胸口漲滿了激動和感謝,加深了親吻的力道。

  「好癢……」被他的鬍渣刺得攬起眉心。

  瞿少揚撫了把下巴,才想到這兩天都忙到忘了刮鬍子,比平常留得還長。「我現在就去把鬍子刮乾淨。」

  「剛剛只是一個意外,我不會再讓你親了。」她羞窘地說。

  他喉頭滾出一聲輕笑。「我會一直期待這樣的意外再發生……」



  胎兒五個月大之後,頌恩每天晨吐的情況也減少許多,胃口變好,腹部只有微凸,還不算大,最特別的是皮膚光滑明亮,胸部也升級,更添女人的嫵媚。

  「我要兩個紫米飯團,蘿蔔乾多一點。」

  頌恩飯團生意重新開張後,一些老主顧也都慢慢回籠了,畢竟她賣的飯團料多實在,價格又便宜,所以經常不到中午就全賣完了。

  「才多久沒見,老闆好像越來越漂亮了……」幾個上班族的男性客人忍不住讚美幾句,再加上頌恩雖然懷孕,但穿著寬鬆的衣物,還真看不出來,所以大半的客人都不知道她要當媽媽了。

  「哪有?」頌恩被誇得紅了臉。

  「是真的,要不是我有女朋友了,一定會追你。」男客人們總會在等待的時間裡跟她半開玩笑地說。

  有些更主動的則是提出邀約。「我手邊有人家送的電影票,今天晚上可以請你看電影嗎?」

  「呃,這……」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這麼受歡迎。

  「先生,你的飯團三十五元。」一個帶了點警告口吻的男嗓在這當口冒了出來,想到只是走開一下,就有不長眼的男人來跟他的女人搭訕,讓他很不爽。

  那位客人覷見瞿少揚神情不善的陰沉俊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匆匆付了錢,拿了飯團就走了。

  「呃,怎麼走了?」頌恩見他跑得像是後面有鬼在追,有些困惑。

  瞿少揚臭著一張臉,哼了哼。「不然呢,你想跟他去看電影嗎?又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你敢跟他出去?」

  「你在說什麼?」她一臉莫名。「我什麼時候說要跟他出去看電影?你這樣會把我的客人給嚇跑的。」

  「嚇跑最好,反正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沉著俊臉,口中咕噥著。

  「你到底怎麼了?不想幫忙就說一聲。」頌恩也很不高興。

  聽出她抱怨的口氣,瞿少揚也覺得自己的態度不好,從後頭圈抱住她,低聲下氣地賠罪。「對不起,我不是不想幫忙,只是……」

  頌恩沒有掙開他,想聽他說完。「只是什麼?」

  「我在吃醋,我不想聽到有其他的男人誇你漂亮,不喜歡他們盯著你看……對不起,我這醋吃得沒有道理。」他們現在雖然住在同一個屋子裡,甚至睡同一張床,如今也頂多獲準可以摟著她睡而已,卻不能越雷池一步,那是痛苦的折磨,也是他應得的報應,所以只能咬牙忍耐。

  她噙著一抹小小的笑意,又得假裝無動於衷。「他們只是在跟我開玩笑,你跟人家吃什麼醋。」

  「下次再也不會了,我保證。」瞿少揚軟聲道歉。

  頌恩的氣惱就是沒辦法維持太久。「應該沒什麼客人了,把東西收一收。」有些話到了舌尖,還是因為心中的芥蒂而說不出口。

  「你到旁邊休息,我來弄就好。」他先將她安置在椅子上,然後開始清洗打掃的工作。「中午吃紅燒牛肉飯好不好?我剛剛順便去菜市場買了牛肉回來,放在冰箱裡,待會兒回去就煮給你吃。」

  「你會煮嗎?」頌恩懷疑地睨著他。

  瞿少揚輕笑一聲,露出一副想當然耳的表情。「我有把食譜列印下來,看著上面寫的步驟應該很簡單,難不倒我的,而且我查過資料,要多吃蛋白質的食物,還要補充鈣質,不可以偏食,這樣孕婦的乳汁才會多。」

  原來他一直盯著電腦就是在查這些資料,她小臉爆紅。「你,你管太多了。」居然連這種事也要管。

  「可是電視上不是都在宣導孩子要吃母乳,免疫力也比較好。」他現在可是很注意這些事情。

  「反正孩子對你來說比較重要。」她有點想哭,又有點生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等他解釋,頌恩倏地站起身來,脫下圍裙。「我要先回家了。」明知道不該為這種事生氣,他會關心孩子也是正常的,但卻忍不住鑽牛角尖,而這樣的自己,連她也覺得討厭。

  半夜一點多,頌恩突然醒來,側身躺在床上的她可以感覺到緊貼在身後的男性身軀,手臂還護衛式地環抱住自己,以及他溫熱的鼻息不時地拂向耳後,讓她起了一陣嬌顫,其實好幾次也注意到他亢奮的反應,只是怕傷了她和寶寶,一直在忍耐。

  想到白天的反應,頌恩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難道她寧可他不關心孩子的死活嗎?這有什麼好氣的?想到這兒,她慢慢地轉過身,凝睇著那半掩在黑暗中的俊臉,指腹輕輕地撫過他有些扎人的下巴。

  多想敞開心扉,重新再愛他一次,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找回當初那股傻勁和勇氣,或許愛情就是這樣患得患失的。

  頌恩吸了吸氣,猶豫了兩秒,便悄悄地吻了下他的嘴,然後又一下,再一下,直到原本熟睡的男人也開始張嘴回吻,嘖嘖的親吻聲夾雜在彼此的喘息聲中……

  「我早上……不該亂生氣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和孩子好……」見他睜開因欲望而轉深的雙眼,她開口道歉。「對不起。」

  瞿少揚皺起濃眉,輕斥道:「那又沒什麼,比起我對你做的事,那根本不算什麼,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可是我討厭自己變得這麼彆扭……」頌恩捂著嘴,聲音哽咽。

  他疼惜地親吻她的面頰。「別哭……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沒辦法給你更多的自信,是我不好……」

  「少揚……」她承接住他的吻,和他唇舌交纏。他粗糙的大掌愛撫著正在作哺乳準備而變得更為豐滿的胸房,這讓頌恩敏感地嬌喘,想要得到更多。

  「可以嗎?」瞿少揚粗啞地詢問。「如果不行就跟我說,沒關係……我不想傷了你和孩子……」

  頌恩感覺到他的肌肉繃緊,呼吸沉濁,甚至男性的亢奮欲望也抵著她,那讓她全身酥軟。「只要……小心一點……」其實她也渴望了好久,實在說不出口是心非的話來。

  「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說……」他撩開她的睡衣,吻著她正孕育著孩子的微凸小腹,好早之前他就想這麼做了。「我的孩子……」

  「你喜歡女兒嗎?」她幾欲流下淚來。

  「喜歡。」當上次做產檢時,醫生宣佈孩子是個女兒,就注意到她總是欲言又止的,原來是在擔心這個。「就算你生的都是女兒,我也都會很疼愛。」

  「什麼叫都是女兒,就只有這一個,我才不會再幫你生了。」頌恩紅著臉嬌嗔。「要生你去找別人生。」

  「那我們就只要這個女兒就夠了,不要再生了……」瞿少揚怕會壓迫到她的小腹,徐緩地推進,又不敢過於深入。

  「呃嗯……」她面頰嫣紅的輕吟,摀住小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

  「還好嗎?」他刻意放慢速度,一邊觀察她的反應。

  「我討厭你……真的好討厭……」頌恩又羞又惱地槌他,也氣自己喜歡這樣水乳交融的滋味。「我才不要這麼快就原諒你……」

  「好,千萬不要太快原諒我……」瞿少揚俯下頭吻著她,一遍又一遍的愛她。「只要讓我愛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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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13 00:37:15
尾聲

  早上十點多——

  瞿雨嵐在早餐店外探頭探腦,直到店外已經沒什麼客人,又沒見到兄長的身影,她才敢現身。

  「呃……早。」她有些扭捏地說。

  「早。」頌恩也看得出她的尷尬,於是笑吟吟地點頭。「你早餐吃過了嗎?要不要我包個飯團給你?」

  「不用了,我早上很少吃……我哥不在?」

  頌恩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了把凳子過來。「要不要坐下來等,他待會兒就回來了。」說著自己便先坐下來。再次面對瞿雨嵐,她的心情跟之前大不相同,不再畏縮自卑,而能自在地面對。「不好意思,因為我現在沒辦法站太久,只能坐著跟你說話。」

  「沒關係,你懷孕嘛。」瞿雨嵐瞄了下她明顯凸起的肚子,感覺有點複雜,畢竟這是第一次有當姑姑的感覺。「聽我媽說是個女兒?」

  頌恩澀澀一哂。「嗯,她……很失望嗎?」

  「才沒有,我媽還說第一胎生女兒也好,比較懂事,會照顧下面的弟妹,不像我這麼任性。」瞿雨嵐吐了吐舌尖。「你……你真的還不打算嫁給我哥?」

  「呃,嗯。」頌恩有意無意地迴避她的詢問。

  聞言,瞿雨嵐一臉想要為兄長辯護,卻又怕辭不達意。「我哥真的沒有再跟那個女人見面了,不是我在替他說話,就因為我們是兄妹,每天都會見面,也比較瞭解彼此,自從我哥認識你之後,整個人漸漸開朗起來,也會笑了,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她淡淡地笑說。

  瞿雨嵐索性也在凳子上坐下來,將香奈兒的白色經典菱格包放在膝蓋上。「不是我在自誇,像我哥這麼好的男人已經不多了,你要懂得把握。」

  「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她第一次看到瞿雨嵐表情這麼嚴肅,像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一直以來,始終以為她是驕縱任性、被寵壞了的,無視別人感受的千金大小姐。

  「可是我哥很愛你,他跟你在一起才會幸福,所以我只好接受你。」瞿雨嵐說得很傲慢,那只是她習慣用的口吻,不是真的看不起人。「我覺得男生都很笨,自以為知道他們要什麼,如果他不是我哥,我一定會要你折磨他久一點。」

  頌恩被她的話逗笑了。

  「你怎麼在這裡?」剛去辦完事回來的瞿少揚瞥見妹妹坐在店內,兩道眉毛不悅地皺了起來。

  見到兄長進來,瞿雨嵐從凳子上驚跳起來,很怕又會挨罵。「哥……我是代替爸媽來看寶寶的。」

  他可不信。「你有沒有又亂說什麼了?」

  「我哪有!」瞿雨嵐抗議。

  「她真的沒說什麼,你不要對她這麼凶。」頌恩替她說話。

  瞿雨嵐很感激地投給她一眼。「那、那我先走了,拜拜。」

  見她溜得快,瞿少揚還是很不放心,因為前車之鑒不遠矣。「不管她剛剛跟你說了些什麼,你都不要當真。」

  頌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下。「她是來問我什麼時候要嫁給你,要我好好地把握,這些話也不要當真嗎?」

  「那你怎麼回答?」他黑眸閃動著期待的光彩。

  她橫他一眼。「我跟她說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說完就見瞿少揚臉上掠過一抹失落,讓人捨不得。

  「對,要等到你心甘情願了,覺得懲罰我夠了再說。」他擁著她的肩頭,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不期然地,感覺到了胎動。

  瞿少揚嚇了一大跳。「她在動?!」

  「當然會動了,你女兒這兩天都在裡頭拳打腳踢。」頌恩睇著他蹲下身軀,將臉頰貼在肚皮上,那表情好驕傲,好滿足。

  他喃喃地對著孩子說話。「寶貝,你可是女孩子,要秀氣一點,不要太粗魯,也不要弄疼你媽,她懷你可是很辛苦的。」

  頌恩小手撥弄著他的頭髮。「明天要去做產檢,你會陪我去吧?」

  「我當然會陪你去,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他站直身軀,給予保證,目光堅決又透著緊張。「試著相信我一次。」

  頌恩好輕、好輕的頷首,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鼓舞了。

  驀地,手機鈴聲響了。

  「會是誰?」他從牛仔褲後袋掏出手機,看了下顯示的號碼,俊臉微凜,直接將它切斷。

  「誰打來的?」頌恩覺得他的反應有些怪異。

  「不認識的人。」瞿少揚簡單地帶過。

  話才說完,手機又響了。

  瞿少揚又看了眼螢幕,考慮要把手機關了。

  「你不接嗎?」頌恩若有所悟。

  他瞅進她不安的眸子,便摁下通話鍵,要證明心中的坦然。

  「喂?」對方不知說了什麼。「你找她做什麼?她跟你沒什麼話好說的,我不會讓你傷害她……」

  「讓我跟她說!」頌恩深吸了口氣說。

  猶豫了幾秒,瞿少揚才將手機遞給她,看著她走到一旁,卻只能在這頭乾著急,因為他太瞭解趙湘華的心機和手段。

  「……我知道了。」頌恩蓋上手機還給他。

  「她跟你說了什麼?」

  頌恩神情很平靜地反問:「你還有什麼事怕我知道?」

  「沒有。」

  她淺淺地哂笑。「那就不要擔心,今天就提早打烊休息吧,幫我把東西收一收。」不管對方跟她見面要說什麼,她都不會逃避。



  兩天後——

  頌恩趁著瞿少揚去大賣場買一些日常用品,她坐上計程車,來到誠品信義店的地下二樓果汁吧,這裡是她最愛的地方,所以才和趙湘華約在這裡見面。

  頌恩還沒靠近,一眼就看到趙湘華了。趙湘華真的很美,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是這麼美的女人卻有副殘忍的心腸。

  「你是趙小姐?」頌恩上前問道。

  瞅了一眼穿著孕婦裝的頌恩,趙湘華疊起修長的玉腿,笑得好風情萬種。「我就是。請坐,要喝什麼?我請客。」

  頌恩一手環著腹部,慢吞吞地坐下。「謝謝,請幫我點一杯綜合果汁。」

  趙湘華先幫她去櫃檯點了果汁,也付了帳,才踅了回來,注意到她正在觀察自己。「我跟你想像的一樣嗎?」

  「不,還要漂亮,你真的很美,可以讓男人很快就愛上你,不過……他們只是愛上你的外表,而不是內在。」頌恩不善說謊。「趙小姐,你傷害別人心裡都不會內疚嗎?」

  趙湘華含著吸管,啜了口葡萄汁。「只要是為自己好,又有什麼好內疚,我就是一個這樣的女人。」

  頌恩看著她半晌,說:「我想也是這樣,但是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傷害了少揚,你曾經可以擁有一個好男人,一個好的歸宿,但是你放棄了,而且棄之如敝屣。」

  「他並不是我想要的。」趙湘華聳了聳香肩說。「或許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男人,只是想要享受征服的樂趣。」

  頌恩小臉一整。「玩弄別人的感情讓你很自豪嗎?」

  「沒錯。」趙湘華大方地承認。

  「你……你真的太過分了。」頌恩很想朝她潑水,可是那畢竟不是她會做的舉動。「孩子是無辜的,你怎麼可以隨意剝奪他的生命,那真的太可憐了。」

  趙湘華呵呵吔嬌笑。「即使我說那個孩子不是瞿少揚的?」

  「你說什麼?不是少揚的?」頌恩一臉驚愕。

  「我總不可能連孩子是誰的都不知道。」紅唇挑釁地勾起。

  「怎麼會?那少揚為什麼會認為是他的?如果算日子應該可以……」說到這裡她突然打住。「你同時還跟別的男人交往?」

  「誰說女人只能對一個男人忠實?再說我跟他又沒有結婚。」趙湘華一手托著下巴,媚笑如花。「是他自以為孩子是他的,我只是沒說出真相。」

  頌恩真的好生氣。「你、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少揚為了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無法原諒自己沒有盡到保護的責任。」

  「這就是我今天約你出來的原因,希望由你來告訴他。」她自嘲地笑了笑。「說不定我對他真的有罪惡感,也或許是報應來了……我原本打算要離開台灣,不再回來了,就在這時發現左邊的胸部有一個腫塊,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得了乳癌第三期,必須趕緊動手術,然後再做化療,否則活不了多久。」

  頌恩因這突然的消息怔了一下,惻隱之心油然而生。「真的嗎?那你什麼時候要開刀?既然有病就要趕快治療,還是有希望的,不要輕言放棄。」

  趙湘華還真是服了像她這麼傻的女人。「你不怕我治好病之後又回來跟瞿少揚糾纏不清?」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認輸。」頌恩昂起下巴說。

  真是敗給她了,趙湘華收起刻意表現的性感。「我想你才是最適合他的女人……明天我就要飛去美國開刀治療,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也不會再有機會見面,先在這裡祝福你們。」也許該感謝這場病,讓她看透也想通一些事。

  待趙湘華離開,頌恩還坐在原位,心情很複雜,不過可以篤定的是絕不會把瞿少揚讓給她,這樣的女人是沒辦法給他幸福的,沒錯!她絕對、絕對不會把瞿少揚讓給別的女人。

  既然她只愛少揚一個,只想嫁給他,明明已經不再生他的氣,也原諒他了,為什麼還要跟他這樣毫無意義的耗下去?時間真的很寶貴,隨時都會有不可預期的意外或疾病發生,到時再怎麼後悔也來不及。

  就在這時,放在包包的手機不知道響了多久。

  「喂?」是瞿少揚打來的,因為回到家找不到她,正慌得到處找人。她輕聲說:「我在我們常見面的地方等你……」她要用更多的愛來牢牢抓住他的心,讓他只愛她一個。

  駕車趕來的瞿少揚來到她身畔蹲下。

  「頌恩!怎麼不先跟我說一聲就一個人跑來這裡?我回到家沒看到你,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以後別這樣,要去哪裡都要告訴我。」

  「嗯。」頌恩撫著他憂心忡忡的俊臉。

  「怎麼突然想來這裡?」他仰著頭問。

  她有些羞赧地說:「因為這裡是我們以前經常約會的地方,每次我都坐在這裡等你,期待著能快點見到你。」

  瞿少揚心臟緊縮了下。「對不起。」

  「怎麼現在換你常說這三個字?」頌恩濕紅了眼眶,笑著說。

  他將她的手心貼在臉頰上。「因為我總是讓你等,等到最後對我感到失望了,不願再等了,現在我已經知道等待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那麼就不要再等了……少揚,你還願意娶我嗎?」

  她的話讓他震驚得抬起頭,屏住呼吸。「你剛剛說什麼?」

  「你還願意娶我嗎?」頌思想哭又想笑。

  他嘴巴張合了幾下,眼眶紅了,喉頭也梗住了。「你不是可憐或同情我,是心甘情願要嫁給我?」

  「對,我是心甘情願的。」頌恩流著淚笑了。

  「不再懷疑我對你的愛勝過孩子?」瞿少揚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不想勉強她,希望彼此心中再也沒有疙瘩。

  「嗯。」她用力點頭。

  「我當然願意娶你,而且求之不得。」他眼底也閃爍著隱隱的淚光。

  「我不要盛大的婚禮,因為我媽才過世沒多久,所以只要公證結婚就好了。」頌恩心中所有的結都打開了,這都要感謝趙湘華,這也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居然會感謝一個曾經讓自己痛苦的女人。

  「好。」瞿少揚神情激動,雙眼旋即泛紅了。

  「我們回家吧。」

  瞿少揚握住她重新充滿信任的小手,心裡除了感恩,還是感恩,從此再也不放開這隻手,不會再讓她只有等待。

  「對,我們回家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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