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纓]灰姑娘出頭天[全文完]

灰姑娘出頭天 作者：季纓

他、他他他……
他什麼時候出現在她旁邊的！？
堂堂羅氏企業的總經理兼接班人之一，
居然閒到這樣四處趴趴走，
身價還跌到需要光臨婚姻介紹所的地步，
是企業要倒了嗎！？
Oh，myGod！當然不可能，
他絕對、絕對是來找她麻煩的啦！
冷靜，她要冷靜！
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寄人籬下，
任他欺負的小可憐了，
所以，這次她一定要讓他知道，
就算是小兔子，
被激怒了也是會反擊的－－

楔子

　　「什麼？爸爸、媽媽……你們還要去法國巴黎玩！？」

　　方熙晴圓滾滾的眼瞪得老大，兩條長辮子在臉頰旁甩啊甩的，小巧的唇瓣翹得老高，一張小臉皺得就像苦瓜一樣，一看就知道對於父母親的二度蜜月有多麼不爽了。

　　他們要二度蜜月，她要上學，所以就得待在家裡看家，討厭！

　　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因為生病過世了，而在她五歲的那年，她父親方嘉碇告訴她想為她找個新的媽咪。

　　小小年紀的她，在羨慕其他的小朋友都有媽咪的情況之下，雖然不懂之後代表的意義，她也欣然接受這個事實。

　　新的媽咪真的很漂亮，對她也很好，一時之間，她成為所有小朋友羨慕的對象，她幫她買了好多的新洋裝、髮束、發圈、鞋子……所有的一切全都打點得很好，讓她由邋遢的小朋友搖身一變，成為小淑女。

　　以前沒有媽媽在的生活，什麼都沒有。

　　吃的是父親去買的麵包、努力煮出來卻是燒焦的炒飯，要洗澡換衣服卻找不到半件乾淨的衣服，整身就像鹼菜乾一樣，糟糕透頂了！

　　還好，有了新的媽咪，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位媽咪。

　　八年來，她與新媽咪的生活非常的融洽，甚至比親母女還要親。昨日媽咪還問她想不想要一個弟弟，她率性的回答要看他乖不乖，如果他會搶她的玩具、糖果、餅乾，弄壞她的娃娃、髮帶，那就不要了。

　　拜託，就算是準備要生出來，也得把他塞回去肚子裡。

　　太吵的弟弟，她不想要啦！

　　「熙晴不希望我們去嗎？」羅曉薇寵溺的撫了撫方熙晴的頭。

　　「如果你不想我們去的話，那就不要去了。爸爸，你打電話跟旅行社取消行程好了。」她一切都以熙晴為重。

　　「這怎麼行呢？」方嘉碇的眉毛幾乎打了個死結。

　　「小薇，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你不可以什麼事都順著熙晴，不然以她的脾氣，鐵定會踩在你的頭上無法無天的。

　　而且這次的旅行，你不是也很期待嗎？我們在一個月前就計畫好的了，也才去七天而已。」

　　為了與妻子的二度蜜月，他可是做了很大的準備及犧牲。

　　例如：與同事調班，把之後的工作全都帶回家裡做，忙得昏天暗地。

　　「哼，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當姊姊了，我是國一生唷，爸爸請別忘了我已經是個十三歲的小淑女了！昨天媽媽問我要不要一個弟弟，我今天又認真的想了一次，如果有個弟弟我就是姊姊，弟弟不乖我就用棍子修理他……有個人給我管，我要一個弟弟。」一個可以任她欺壓、為所欲為的弟弟。

　　羅曉薇聽到熙晴的話，笑笑說：「那你要不要讓我們去法國度假？」

　　「好嘛、好嘛！你就去嘛，反正我去住在小敏家就好了……二月十四號要回來唷！」她叮嚀，「別忘了那天是我的生日。」

　　「當然了，我們不會在法國久待的，跟旅行團出團的時間是很固定的。」

　　「喔，是喔……」

　　「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望，希望我們玩久一點是不是？還是最好別回來！？」方嘉碇敲了敲熙晴的頭。

　　「哪有！」熙晴不悅的悶道。哼，竟然敲一個小姐的頭，沒禮貌！「我當然希望你們早一點回來了，別忘了買禮物。」

　　「那當然。」

　　

　　「第七天了耶……好快，時間過得真快！」小敏將手中的漫畫丟給熙晴，從塑膠袋裡頭再撈了一本出來。

　　她們正值國中的年齡，最喜歡看漫畫、小說了……

　　可國中生的零用錢本來就不多，於是小敏與熙晴利用這次方嘉碇給的兩千塊，租了許多想看的漫畫、小說，兩個小女生一個星期以來除了吃飯、上學、找朋友玩之外，其餘的時間幾乎都是在小敏的床上度過，生活懶散到極點了。

　　「是啊，還好我爸媽快回來了……我也快沒錢了……」再不回來，她可能就得去坐在火車站托缽行乞了。

　　熙晴吐了吐舌頭，打開她的小豬零錢包，裡頭只剩下兩百塊及幾個小銅板。

　　好窮！她忍不住在心裡頭歎著。

　　「真好，你父母親還可以二度蜜月去法國玩，他們今天什麼時候回來？」小敏隨口問著。

　　「剛才打電話給我了，說他們人已經在機場，現在要搭遊覽車回來。」

　　「所以你等一下就要回去了？」

　　「對啊，漫畫快一點看完，還得拿去漫畫店還給老闆。」

　　叩叩……叩叩——

　　一陣緊張的敲門聲傳來，小敏回道：「媽，什麼事啊？門敲小力一點啦，等一下被你敲破了！」

　　小敏的母親轉開了門把，一臉慌張失措。

　　她記得熙晴的父親親自帶著熙晴來拜託她，請她照顧幾天，也記得她父親是叫方嘉碇……希望只是同名同姓。

　　「莊媽媽，怎麼了嗎？」

　　「你爸爸……」她連說話都說得不是很清楚，「電視新聞插播，有一輛遊覽車因為駕駛太過勞累車子撞向分隔島……」她吞了吞口水。

　　「喔，是喔。」熙晴沒什麼反應，她覺得事不關己。

　　「那也不用緊張成這樣啊，媽，你做什麼這樣啊！」

　　「不是……」莊媽媽覺得全身發冷。「剛才插播的畫面有死傷者的名單，其中有兩個名字……叫方嘉碇及羅曉薇……」

　　「什麼？怎麼會！？」

　　熙晴不敢相信，她手中的漫畫書掉落到床上，一臉的茫然、失措……

　　怎麼可能……

　　「我十分鐘前才與我爸爸講過電話的……他們叫我等他們的……」他還說他帶了好多禮物給她的，他們好想她。

　　不是的，一定只是同名同姓！她立即衝出了小敏的房間來到客廳，小敏及莊母亦跟在她的身後，她們兩人就看到熙晴拚命的按著遙控器轉台，就希望看到莊母說的那則插播。

　　她轉到了新聞插播，同時電視上閃過的幾張照片，也讓她瞬間流下淚水、痛哭失聲。

　　「嗚……嗚嗚……哇哇哇……不要啊……你們不可以這樣……不要啊……媽咪，你說要生個弟弟給我的……媽咪……媽咪……」

　　電視上的照片是她摯愛的親人啊，她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就是他們啊……她十分鐘前還在和他們說話啊……不該是這樣的！

　　才十分鐘而已，她的幸福、她的家人全都離她而去……她的世界由有變成無……由一個擁有幸福家庭的小孩變成父母雙亡的孤兒。

　　她的生日成了她父母親的忌日。

第一章

　　「呼呼呼呼呼……」坐在電腦椅上的小美大口的呼著氣，一副沒氣質的模樣。

　　「別歎氣了，房租先拿來再說。」

　　有時，熙晴真的覺得與小美是孽緣，國中同班就算了，當她國中畢業時說想念南部的高中，小美竟然也點頭……她的說法是嫌家裡的大人太過於嘮叨，想搬去外頭住，圖個耳根子清淨。

　　好吧，那高中三年又過去了，熙晴念了所不怎麼樣的私立大學，小美又跟她同校……更絕的是又同系加同班。

　　好吧，命中注定她們兩個是好朋友。

　　「哎呀，別這樣啦！熙晴，我爸媽這個月匯給我的零用錢花完了。」小美頗感無奈。

　　「今天他們就像是起乩一樣，竟然告訴我他們不再供應我的生活費了，說什麼我都畢業這麼久了，就該去找份像樣的工作，別整天窩著……」她的嘴上不停的抱怨著。

　　「所以？」不妙，聽到小美這麼說，熙晴起了戒心。「你該不會想……」

　　「是的！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啦！你先幫我出一下，等我有錢的時候再付啦！」小美習慣了，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熙晴氣得一腳踹上小美的電腦椅，「你欠我多少錢了，我賺錢也很辛苦耶！」

　　她氣不過，光是踹著小美的電腦椅還不足以消她的氣，她站起身，手扶著電腦椅背就開始轉轉轉轉轉……轉得小美暈頭轉向，哀叫連連。

　　「停停停！夠了、夠了！喂，我們是朋友，夠了……停……我都快吐了……」她求饒著。

　　她慘烈的哀叫聲稍稍平復了熙晴的怒氣，「哼，這次我就再借你唷，如果你敢不還我的話……」

　　「會會會！打死都會還。」小美保證著，只求她不要再轉了。

　　「對了，有事要問你啦！」

　　「什麼事？」熙晴走到東元小鮮綠冰箱旁，從裡頭拿出了一瓶可樂，拉環拉開就灌著。

　　「收養你的羅伯父不是很有錢嗎？自己開公司的，前幾天你不是還接到他的電話，叫你回去幫他的忙。」

　　「是啊，沒錯！」她雖然口中是這麼說，不過卻不怎麼熱衷。

　　「羅氏不錯耶，家族企業你進去應該算得上是金飯碗，不怕被裁員的！很多人想考都考不上，」小美有些羨慕，「如果我是你的話，應該會一口答應吧。」

　　「伯父的茶飲連鎖店不也稱霸整個台灣，他叫你回去幫忙，你為什麼不要？」她反問著。

　　「很簡單啊，叫我回去做什麼？幫忙賣飲料啊！」她從國中就開始幫忙賣飲料賣到怕了。

　　「是啊，伯父的行業不也是金飯碗，賣飲料賣到能制霸整個台灣，也真的不容易。」佩服、佩服，真的是行行出狀元啊！

　　「是啦、是啦！」小美含糊的說著，「熙晴，你不是失業半個月了嗎？」

　　「所以剛才才叫你幫我上網去找工作啊，想找份比較穩定的工作。」

　　之前，她那份工作是在小公司做會計的，一個月薪水兩萬五，沒想到做了四年，那間公司一夕之間倒閉，她什麼都沒有了，嗚嗚嗚。

　　「羅氏不會倒啦，羅氏最穩定啦。」小美閒散的說道。

　　「神經！」

　　「你是不是因為不想見到羅仲毅，所以我們唸書時都不回去看他們？甚至找工作都避開羅仲毅？」

　　同學這麼多年，關於熙晴與羅仲毅的事，她大概聽熙晴說了一點，不過也都是這邊一句、那邊一塊，得拼拼湊湊的，才能勉強組合而成大半。

　　「我不想見他。」

　　呵……也許，他也不屑見她吧！

　　「算一算，他大我們四歲，也三十了，不會再這麼小心眼了！」

　　「誰知道。」她聳肩，不想再繼續這個問題。「快點，我不是叫你幫我在一零八人力銀行找工作機會嗎？」

　　「有啊、有啊，我有在找了。」不然她沒事坐在電腦桌前做什麼？又不是為了要讓熙晴轉圈圈用的。「我剛才有找到一個還算適合你的工作，不過被你這麼一轉，滑鼠移開，網頁也跳開了。」

　　「臭屁！」她才不信。

　　「婚姻介紹所征女職員，你要不要？」小美說道。

　　「什麼？我看看……」熙晴認真的看著螢幕上Show著的條件。

　　年紀三十歲以下，限女性，容貌秀麗、端莊，口才好、應對得體，有志從事婚姻介紹工作——成就美滿婚姻是我們大家的幸福。=

　　「怎麼樣？你有興趣嗎？沒有的話我要關掉這個視窗了。」

　　「好，就決定是它了。小美，麻煩你把我的個人資料填上去傳給他們。」

　　而在九月初，熙晴正式到婚姻介紹所工作。

　　

　　婚姻介紹所是這幾年新興的一種行業，現代人整天忙碌，忙到沒有時間交男女朋友，只要加入婚姻介紹所，繳了昂費的入會費，填寫徵婚另一半的條件之後，就可以有人幫你安排見面、約會，為你（你）的婚姻搭起橋樑。

　　熙晴待的這間婚姻介紹所，雖然規模不大，可倒也是會員上百人，男性的部分以律師、醫師、教師居多，女性的部分則是以金融業、空姐、美容業佔大多數。

　　而他們向書面雜誌刊登的廣告，則是盡量將條件比較好的刊出來，這當然是一種商業手法，可以吸引更多會員的加入，增加更多配對成功的機率。

　　熙晴身穿乳白色的正式套裝，手上拿著文件夾，不停的對坐在椅子上鬧脾氣的小姐陪著笑臉。

　　「你們搞什麼鬼啊，要不是你們說空姐可以優待會費，只要意思意思繳個兩、三萬，我才不要來呢！」蘇美麗不停的抱怨著，她就是看到報紙上的廣告才來的。

　　「我跟你們說，很多醫生要追我的，只不過是我不要。我要更好的，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啊！我不要你們老是安排一些長得不怎麼樣還禿頭的男人給我，這樣我還不如自己去找，隨便找都比你們介紹的來得強。」她長得很漂亮、很美艷，條件也迷人，擇偶的對象當然就得挑配得上她的。

　　「蘇小姐，可是對方真的都很不錯，雖然是醫生，可是他們都很忠厚老實，是因為沒有時間交女朋友才來參加婚姻介紹所的。」熙晴捺著性子向蘇小姐解說著。

　　蘇美麗就是因為長得太美麗了，介紹所安排的男性才會每個都被她吸引，可她卻偏偏嫌棄到不行。

　　「醫生是能賺多少錢啊！你自己看看，這個年收入……」蘇美麗指著攤開的檔案，「一年才賺個六百萬而已，你們也幫幫忙好嗎？符合我開出來的條件的再介紹給我，我要年收入兩千萬的，不然別再浪費我的時間！」

　　噗……坐在一旁辦公桌的王經理噴了口水。

　　「咳咳……抱歉、抱歉……感冒了……你們請繼續。」

　　冷瞪了王經理一眼，蘇美麗才又繼續說道：「我要找的是企業家，最好是中、大型企業的那種，你們要想想看，只要成就了我美滿的婚姻，我也會介紹我很多當空姐的朋友來這裡啊。」

　　蘇美麗從LV的包包裡頭摸出了香煙及打火機，開始吞雲吐霧。

　　「蘇小姐，很抱歉，我們公司是絕對禁煙的。」熙晴客氣的指著禁煙貼紙說道。

　　蘇美麗悻悻然的捻熄火，丟了煙蒂。

　　「總之，我要的就是這種人，不然我就要退會。我跟你們講唷，還不只這樣而已，我還要四處去散播……」

　　「好好好……蘇小姐你冷靜一點……」熙晴的笑臉幾乎都快僵掉了，應付這麼一位蘇小姐，就像是要去掉她一條命一樣。

　　「那我們公司再跟你聯絡好嗎？」

　　「好哇，我就看你們介紹所的誠意到哪裡了！」

　　蘇美麗從椅子上起身，走了幾步，經過了書報櫃，眼神掃過書報櫃上商業週刊的封面，原本是想忍著不開口直接走出介紹所，可……最後還是忍不住踅了回來。

　　她上了鮮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很優雅的將商業週刊拿起來。

　　「也許……我光是用嘴巴形容，你們會覺得很籠統、很模糊，不知道我究竟想要的是哪一種男人，所以才淨塞些莫名其妙的人給我，現在……我可以給你們具體的方向。」

　　感謝老天，熙晴正打算謝謝上天、佛祖、耶穌之時，她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傻眼了。

　　「看這裡，我跟你們說唷，像羅仲毅、羅仲罡這兩個羅氏接班人是最好的，大家都知道羅仲罡長得斯文、羅仲毅比較性格……

　　反正我知道你們介紹所應該是認識不少的人脈，就麻煩你們介紹他們給我認識好了，我相信他們看到我之後，也會像之前和我見面的那些男人一樣愛上我，深深不可自拔……羅仲罡、羅仲毅絕對會感激你……」

　　熙晴確定了，蘇美麗還有自戀傾向，「是是是……我們公司會想辦法……」

　　「這樣你們都清楚了是吧？那就有勞你們了。」蘇美麗說完話，蓮步款移、搖曳生姿的離開了介紹所。

　　「媽的咧，這麼不爽她就退費好了，好像整間介紹所就是為她而開一樣。」介紹所的同仁對蘇美麗「暗」到極點了，坐在角落的小李首先開炮。

　　「是啊，是有那麼一點姿色沒錯，那樣就跩得二五八萬一樣啊！你挑人家，人家也要挑你，還羅仲罡、羅仲毅……我看她去配一個挑糞的差不多！」小楊也氣憤的跟著咆著。

　　「小楊，容我插一句話，這個年頭已經沒有挑糞的了。」小蔡也補上一句。

　　「那抽水肥的那輛車好不好？」

　　「我要年收入兩千萬的，不然別再浪費我的時間！」小蔡又學著蘇美麗剛才的表情叉腰說道。

　　「嗟，哈哈哈！韓元還是印尼盾啊？」坐在最靠近熙晴的小吳笑得花枝亂顫，夾在頭髮上的幾根漂亮鯊魚夾也因此而歪歪斜斜的，像個瘋婆子一樣。

　　「搞不好她會嫌水肥車太大台。」

　　「那王經理的意思呢？」王經理就是老闆，老闆的話就是聖旨，因為老闆是付錢給員工的那個人。

　　最終，熙晴還是請示了經理的意見。

　　「坦白說，我也覺得蘇小姐的態度有問題，她過於自傲了些，」他看著被他噴濕的文件，「咳，所以我才會噴水……不過……唉……」他大大的歎了口氣，向現實面低頭。

　　「因為她的朋友真的太多了，而且職業說真的也都很好，再過來，最近又有很多間新開的婚姻介紹所要搶我們的生意，經濟不景氣，大家都不想結婚，所以……所以……」

　　「老闆，請說重點。」在介紹所裡頭的同仁，每個人都投給王經理一記必殺的眼神，讓他全身發毛。

　　「是啊……是啊……我的意思是說秉持著我們介紹所的宗旨，我們是該成就別人的姻緣。」所以他們是拜月老的啦！

　　「啊？」經理的話，讓熙晴覺得非常不妙。「經理，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想……」想為了蘇美麗把羅仲毅、羅仲罡兄弟給找來加入介紹所裡頭吧！？

　　沒錯，在商言商，說得漂亮一點，當然是為了想成就別人的姻緣，到最後，還不是因為若真的讓羅仲毅加入介紹所，那絕對可以讓介紹所人氣旺到不行。

　　拜拜不用拜旺旺就很旺了。

　　「經理，你真的愛說笑，如果蘇美麗是喜歡金城武、裴勇俊的話，那不就也要請金城武、裴勇俊來加入會員！？」

　　「那當然不可能啊！」嘴上雖說著不可能，可嘴角陰陰的笑容，卻洩露了某種計謀正在形成。「他們這麼難找人，難度太高了。」

　　「羅仲罡、羅仲毅兄弟就會好找人嗎？」嗤！

　　「最起碼有羅氏集團的電話，剛好！」

　　總之，只要能賺錢的，經理是絕對不放過，他從辦公桌前起身，走到熙晴的身旁，然後彎身翻開雜誌的內頁。

　　「熙晴，你看！羅仲毅說他沒有女朋友的，所以那就更好了。」

　　「那……」

　　「好累……好想出去走走……」小蔡嚷著。

　　「是啊，辦公室坐久了屁股都會變大耶！」小陳也說著。

　　「被那個蘇美麗一搞，大家都沒吃午餐是吧！？我打個電話叫兩份Pizza，大夥兒一起幹掉它……」小楊也打了呵欠。

　　「別忘了叫半打的可樂！」

　　「抱歉，別算我的份！我在減肥……」

　　小李檢查了自己的調整型內衣一下，確定每個扣鉤都有鉤好，她可不能因為貪嘴，而讓調整型內衣由最裡面的那個鉤子換成扣最外邊的那個。

　　頓時之間，原本無聊到大夥兒都可以拍蒼蠅比賽的介紹所，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彷彿介紹所有二、三十名精英一下子全都湧入一般。

　　「熙晴，你是新人吧！」

　　經理仍舊在笑，他的笑絕對不會讓熙晴感到如沐春風，反倒是頭皮發麻、四肢發冷，血液瞬間全都竄到腦門。

　　「呃……是……」來這裡才兩個多月而已，還沒過試用期當然應該是算新人沒錯。

　　「既然是新人，就應該有所挑戰。」經理拍拍熙晴的肩膀。

　　熙晴用眼角的餘光掃向那群同仁，這才發現他們全都用一種近乎同情的眼光注視著她，彷彿她早已墜入萬劫不復的十八層地獄當中。

　　「我不認識羅仲罡、羅仲毅兩兄弟，所以不知道該如何挑戰這個艱難的任務！」原諒她，她說了謊。

　　她為的只是不想再與羅仲毅糾纏。

　　「不認識？想辦法就能認識了；不熟？想辦法就能熟得像米飯一樣。」

　　「那是經理你在說的，不然經理你去！」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呢。」經理突然掃了在座的同仁一眼。

　　「我鄭重的告訴大家一個利多的消息，只要熙晴能順利拉到羅仲罡或者是羅仲毅進入介紹所，那這期的績效獎金我每個人多兩萬給你們。」

　　「好凱！」

　　「經理英明！」

　　「熙晴你要努力啊，我們的希望全都在你的身上了！」

　　「我……」熙晴真的是傻眼，她沒想到想和羅仲毅保持距離，故意不到羅氏上班，卻因為經理貪業績，將她與羅仲毅拉得更近。

　　瞬間，她有一股想辭職的衝動。她握緊了手中的文件，告訴自己，這只是工作而已，她一定可以勝任。

　　羅仲毅並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他是個人，有什麼好怕的！

　　之前，她不敢得罪他是因為卑微的借住在他家，現在……她成年了，她不必仰賴羅家的資助過活，她有能力養得起自己。

　　她不怕他，她真的不怕他……只是邀他入會而已，就這麼簡單！

　　

　　「親愛的，人家明天要走秀，你要不要來？」

　　一雙纖細的長臂，由羅仲毅的身後環住了他精壯結實的胸膛，她的臉輕靠在他小麥色的背上，用著酥軟的聲音輕嚷著。

　　「明天嗎？」羅仲毅吐了口煙，白色的煙霧由他的口中輕吐而出……

　　他性格的臉上帶著邪氣、冷漠的笑容，上半身赤裸，感覺性感又危險。

　　「是啊，我和我那些模特兒朋友說了，你明天會來……」Kelly的紅唇輕吻著他的臂。

　　「你會來吧？告訴人家你會來嘛，否則我明天的臉就丟大了！」她半嬌嗔的說著。

　　「還是你明天有事？」她不敢太過逼他，像他這樣的一個男人，她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獵捕到的，在他迷戀她到不可自拔的程度之前，千萬別對他太過分要求了。

　　她知道他做事全憑心情，會和她在一起也僅只是各取所需……他一個不爽，她便得走人。

　　「好啊，反正我明天沒什麼事情。你幾點開始走秀？」

　　「十點半，這次是為了名表代言的！廠商在二十幾個名模中看中我，我可是主角！」她不忘抬高一下自己的行情。

　　「我如果是廠商，當然也會挑你。」為了與其他名模競爭搶下代言機會，而不惜陪睡，同樣的價錢是他也會選擇Kelly。

　　「需要我送花嗎？」

　　「這還用說，當然是越大束越好嘍！」

　　「你的要求不過分，我可以做到！」

　　

　　「熙晴，你幹什麼緊盯著羅仲毅的新聞看啊？你不是恨他恨得要死嗎？」小美不解的問著熙晴。以前只要有羅仲毅的新聞，熙晴就立即轉開，這是第一次她的視線離不開電視螢幕。

　　「哎呀呀，還是你現在才覺得他很帥！？如果我是你，我會在國中的時候就把他訂下來。」

　　「白癡！」熙晴給了發花癡的小美一眼，「誰覺得他很帥了啊……」

　　她會看有關於羅仲毅的新聞，主要是為了她現在的工作，她可沒忘了經理派給她的神聖任務。

　　其實熙晴多的是機會可以聯絡上羅仲毅，例如回羅家吃頓晚飯，或者是以羅仲毅堂妹的名義到他公司去見他……總之要見到羅仲毅並不難。

　　可……她根本不想見到他，除了在工作上的關係以外，她與他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這個模特兒Kelly是羅仲毅的女朋友嗎？」

　　她長得比蘇美麗還漂亮好幾倍，就算真的將羅仲毅給拉進了介紹所，他可能也對蘇美麗看不上眼吧。

　　「說是，也不是吧？很曖昧的兩個人。」小美答道，她對這種八卦新聞最感興趣了，丟了個茶凍給熙晴，她自己也拿了一個不停的吃著。

　　「曖昧？」

　　「是啊！我看過幾篇報導，他們一起出席許多的時尚派對或是酒會，可遇到八卦記者問兩人的關係之時，羅仲毅總是笑笑的沒回答，而既然羅仲毅沒表態，Kelly又怎麼敢以女朋友的地位自居，她都說兩人只是好朋友。」

　　「花真大束，花了不少錢吧！」她嗤道，對花任何一毛錢都斤斤計較的熙晴來說，他這種行為就叫浪費。

　　「他有錢啊，所以那又有什麼不可以，這種小錢我想他是不會看在眼裡的。」

　　「是喔。」熙晴覺得無聊極了，看羅仲毅親吻了Kelly的臉頰一下，她覺得有點好笑。

　　同樣是女人，以畫面上的Kelly來說，她絕對肯定她是喜歡羅仲毅的，可是羅仲毅卻是浪子一個。

　　「喂，你到底看他的報導做什麼？」

　　「工作上需要啊。」經理還給了她一組她撥查號台都可以查到的羅氏電話。

　　「咦？你不是做婚姻介紹的嗎？」

　　「沒錯、沒錯！不過業績慘澹啊，經理希望我拉羅仲毅進介紹所沖業績。」對於好友，她毫無保留的實話實說。

　　「這是個好方法，坦白說，我真的挺欣賞你們經理會把腦筋動到羅仲毅的頭上去。」她用力的拍手。

　　「不然你也入會好了，我做主，入會費全免，你好歹也是茶飲連鎖王國的公主。」熙晴開玩笑的說道：「以你的身價，沒有五億、十億，最少也好幾千萬。」

　　「嗟！媽的咧，什麼茶飲連鎖王國的公主……嘖！別把腦筋動到我頭上來，我還不想這麼早就相親結婚。」

　　「我當然也不是認真的。」

　　「喔，那就好！你要打給羅仲毅嗎？」

　　「明天在公司裡頭打吧！讓我再想個一晚要怎麼和他應對。」

　　「別怕、別怕，我罩你。」小美豪氣干雲的拍胸說道。

　　「好哇，」熙晴笑得甜甜的，「真是感謝你……不過還是請你先把明天要繳的房租給我！」

　　「嚇！」小美嚇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關於這種事，就超出了我腦袋能思考的範圍了，我先去睡個覺，等比較清醒時再和你談這件事好嗎？」說完，小美逃跑了。

第二章

　　羅仲罡、羅仲毅兄弟嗎？

　　熙晴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滿腦子都是這兩個人的名字。就算她冒著被他羞辱的風險，打了這通電話給羅仲毅，那又如何？他又何必加入什麼婚姻介紹所？

　　閉上眼，那些不願想起的往事，瞬間像跑馬燈似的，不停的在她眼前轉啊、跑的，讓她的思緒一下全都被往事的漩渦給狠狠的吸入……

　　「臭小鬼，這裡就是你的房間。」羅仲毅不情願的帶領熙晴到羅進忠安排的房間。

　　羅家住的地方，總地坪約莫三百來坪左右，主結構建築地坪八十坪，共三層樓，總建坪達兩百坪之多。

　　一樓為客廳，二樓有三間房間，分別是羅氏夫妻及羅仲罡、羅仲毅兩兄弟的，三樓則是規畫成四間客房，而熙晴就是被安排在三樓客房的其中一間。

　　熙晴瞪著他，「我不叫什麼臭小鬼，我有名字的。」

　　「我警告你，你別太自以為是……認為你是我姑姑的繼女，我們就會硬扯上什麼關係。」

　　「誰想和你這種討厭鬼扯上什麼關係啊，認識你我才是大大的不幸。出去啦！」

　　「你不用趕我，我也會出去，你看了就讓人討厭。」

　　看到熙晴下巴拾得高高的走過他的身邊，羅仲毅惡作劇的伸出腳……

　　砰！

　　熙晴可憐的跌趴在地上。

　　「你故意的？」太過分了！

　　「是啊，我故意的，我故意欺負你的，小妹妹！」他雙手交疊在胸前，「想去告狀嗎？去啊……」

　　「幼稚。」她啐道。

　　「你再說一次？」被一個小自己四、五歲的小女孩罵幼稚，羅仲毅的臉皮怎麼掛得住！

　　「我國小就不玩這種幼稚的遊戲了，羅二哥——」她笑咪咪的，加強了羅二哥三個字的音調。

　　「好，我幼稚！」

　　羅仲毅鐵青著臉走出了熙晴的房間。

　　哼，本來就幼稚嘛！熙晴從小行李袋裡頭，拿出了個大大的相框，小心翼翼的擺在桌上。

　　那是她與她父親、後媽一起拍的合照。

　　「爸、媽，你們放心吧，我會好好努力的活下去，絕對不會讓你們擔心。」

　　

　　「爸，我有事要和你談。」羅仲毅氣沖沖的下樓，在見到自己的父母親後便開口說道。

　　「什麼事？」羅進忠接過妻子為他泡的花茶，啜了口。

　　「關於住到我們家的那個方熙晴，我要你馬上趕她出去……如果不行的話，也隨便安排她去住在別人家裡，反正就是別住我們家。」他一臉嫌惡。

　　以他老爸的能力、交友廣闊的程度來說，要幫方熙晴安排一個住處並非是難事。

　　「為什麼？你應該知道，扣除那些不願意領養她的親人之外，我們可以算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再怎麼說她都只是一個小女孩而已，你不應該這麼排斥她。」

　　「有個女孩子在家裡頭多好啊，以後也有人陪你老媽我談天。」

　　熙晴來到這個家中才幾個月的時間，對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基於愛屋及烏，她與羅進忠早打算把熙晴當自己的女兒來養。

　　有幾次她曾經試著與她講話、聊天，她雖然沒有明顯的抗拒，可她看得出來這個小女孩只是在敷衍她而已，她似乎沒放多少真心在這個家中，也沒打算在這裡長住。

　　她曾聽丈夫說過，熙晴打算只在他們這裡待五年，五年一到就包袱款款走人。

　　聽到這裡，其實她是有點難過的，因為她總是希望能生個女兒來陪她說話、聊天什麼的。

　　「可是在她還沒來這裡之前，從來就沒發生過任何事。」

　　「你所指的是什麼事？」

　　「我的東西不見了。」他冷冷的說道。

　　冷冽的眼神、譏誚的口吻，分明就是咬定了他東西不見了，非常單純的……是被人給「取走」。

　　聽到羅仲毅的話，羅進忠一雙劍眉蹙得死緊。

　　他從要接熙晴住進羅家之時，就知道兩個兒子一直是持反對的意見，對於熙晴也擺明了不歡迎。

　　可是……兩個兒子的個性他清楚得很，他們不會隨便誣賴別人。

　　「你知道你說這話的嚴重性嗎？」

　　「當然。」

　　「好，那你告訴我你什麼不見了？」

　　「我的錢。」

　　他總是習慣放學之後，將皮夾子及手機丟在自己的書桌上，才出去打個球回來，皮夾子裡頭的八千塊只剩兩千，這分明是被別人給拿走了。

　　一見到皮夾子少錢，羅仲毅沒有任何的憤怒，反倒是揚起了一抹冷笑。

　　在羅家，管家王媽是看著他們長大的，他們對她就像是對自己的母親一樣敬愛，根本就算是自家人了，所以矛頭自然就指向羅家以外的人——方熙晴。

　　既然她的手腳這麼不乾淨，何不趁這個時機點將她給趕出去？

　　她真的會偷東西，那趕她出去，他父母這邊也沒話說了吧！

　　「不會吧，熙晴這個孩子看起來乖乖的，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許美芬說道。

　　「我的錢不見了是事實，難不成我還會無聊到自己藏起來不成？」

　　「羅仲毅，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再找找看，也許你有把錢先從皮夾子裡抽出來呢？」

　　「錢不放在皮夾子裡要放哪裡？別忘記我最痛恨口袋塞了一把鈔票，每張拿出來都爛爛、髒髒的。」

　　他習慣將每張鈔票都整齊的放在皮夾子裡頭，而不喜歡直接放入口袋裡，原因很簡單。

　　因為，他認為錢是全世界最髒的東西！

　　鈔票上頭所附的細菌可是數都數不清，他怎麼知道上一位拿這張鈔票的人，是在做什麼的？也許這張鈔票之前是別人從水溝裡頭、垃圾堆裡撿出來的也說不定。

　　夫妻倆無言，「你確定是熙晴嗎？你問過她了嗎？」

　　「我拒絕與一個竊賊說話。」

　　笑話，那有什麼好問的？只不過是浪費口水而已。她會承認錢是她拿的嗎？當然不會，除非他拿出證據，讓她不得不承認。

　　「進忠……」許美芬擔憂的看著自己的丈夫，他則是拍了拍妻子的手。

　　「錢如果是她拿走的，你是不是就得把她送出去了？！」羅仲毅再問，「老爸，你是個公正、公平的人。」

　　在衡量輕重之下，羅進忠點了頭。「如果是的話，我沒話說……你去叫熙晴下來，就說我有話要找她談。」

　　「嗯哼……」羅仲毅走上迴旋梯，上了三樓，敲了熙晴的門板幾下。

　　「喂，我爸叫你下去，他有事情要跟你說。」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讓在房間裡頭的熙晴也可以聽到。

　　「現在嗎？」她打開了門，雖然討厭羅家兄弟，可是倒也明白寄人籬下的道理，講話聲音也算得上客氣、有禮貌。

　　「是啊，所有人都在等你。」

　　看她「假裝」的嬌憨，羅仲毅真的覺得厭惡極了，明明就偷了他的錢，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小小年紀而已，手腳就這麼不乾淨，長大一點該不會他們家都被她給搬走了吧？

　　「快一點下去吧。」

　　「那個，羅二哥，我剛才有去你的房間……」剛才上樓時，管家王媽媽有告訴她麻煩她將羅仲毅的信拿去給他。

　　不打自招，笨竊賊。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副不想多談的表情，「快點下樓吧。」

　　「那你看了嗎？」

　　「嗯哼……」羅仲毅隨意的應了聲走下樓，而熙晴則是緊跟在後。

　　下了樓，熙晴也發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為何羅爸爸羅媽媽看她的眼神，似乎有點不太一樣？尤其是羅媽媽……眼神有些閃爍，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告訴她？

　　「伯父、伯母？」她戒慎、禮貌的喚了聲。

　　「乖，熙晴啊，我有事想問你，你只管回答我的話就行了……什麼事都不用去想，就算是真的做了也只要承認，我們都不會怪你的……」許美芬清清喉嚨，在丈夫開口之前她先說話了。

　　「喔，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羅媽媽會說這種話，可是熙晴還是乖順的點了點頭。

　　「現在你真的不用害怕，有什麼事情你直說！」

　　「哼！」羅仲毅冷哼了聲，雙臂交叉的站在一旁，用不屑的眼睛緊盯著熙晴，「沒父沒母的可憐蟲，既然知道我們家好心的收留了你，不圖得你報恩，至少你也不用像隻老鼠一樣偷東西！」

　　雖然熙晴一直不清楚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可羅仲毅的話，她倒是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他用冷血無情的話指控著她是小偷！

　　她是犯了什麼錯嗎？他們憑什麼這麼說她？她偷了他們羅家什麼嗎？

　　有的話，也是他們供應她的生活起居用品及伙食費、學費這些而已啊……

　　她的眼眶裡有淚水不停的打轉著。

　　「我不是小偷！」她嚷著，音量微弱到只有自己及站在她身旁的羅仲毅聽得到而已。

　　「哼，你剛才不也承認到過我房間了？被抓到證據了，還想強辯，真是我看過最不要臉的人！」

　　「我哪有，我並沒有偷你的東西！」

　　一聽到羅仲毅說熙晴承認到過他房間了，再怎麼想幫熙晴說話的羅進忠，在此時也只能擺著一張臉。

　　「熙晴，你若是真的需要這麼多錢，儘管跟你羅伯母開口就行了，犯不著做出這種事……」他訓著。

　　「我到底做什麼事了？」她哽咽，「我不知道羅二哥到底是丟了什麼，可是你們不能丟了東西就怪在我身上啊……」

　　「在這個時候裝可憐也沒用，你才多大年紀而已就從我的皮包裡偷了六千塊，等你大一點，說不定我們家值錢的東西都全被你給掃光了……」羅仲毅嗤道。

　　「羅伯伯，我再說一次，我沒有偷錢，請你相信我！」如果他們沒人相信她，那……她在這個家也待不下去了。

　　在客廳的人全都沉默，羅進忠皺著眉頭、許美芬苦著臉、羅仲毅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總之……大家看起來就像已經認定這件事了。

　　「那……好吧！如果你們真的認為那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她心死，不願再辯解。

　　對他們來說，她多說一句話，都只會越讓人看不起、越低賤。

　　「我剛才進去羅二哥的房間裡頭，順手拿了他的錢包，我為了我的貪心向各位道歉，辜負了你們收留我的好心、好意。」

　　她木然的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個頭。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她的行為，讓在座的幾位感到心酸，也讓他們發覺，事態可能比他們所想像的還更嚴重。

　　「沒有、沒有……熙晴，你不需要這樣，你不用這麼自責……你以後別做這種事就行了……」許美芬連忙將熙晴給扶了起來。

　　「熙晴……」

　　「她扮個可憐樣，磕個頭，這樣就算了是不是？！」羅仲毅添著話，「剛才不是答應要把她趕出去的嗎？」

　　羅進忠看得出來，羅仲毅在等他作下公平的決定。

　　「既然熙晴你承認錢是你拿的，那你就將錢拿出來還給仲毅，另外，我就罰你三天不准吃晚餐，我的決定你可以接受嗎？」

　　熙晴點頭，「我去房間拿錢，羅二哥請在這裡等我好嗎？」

　　她走上了三樓，從抽屜裡拿出許美芬給她的零用錢。

　　原本她打算存著，然後不用和羅爸羅媽開口，自己買一部電腦的，好不容易存了幾個月……

　　她拿了六千塊下樓，還給羅仲毅，「對不起，請原諒我做的壞事。」

　　「不要臉……」

　　羅仲毅接過熙晴手中的鈔票，啐了聲。原本還想好了一大串的話想罵熙晴，可在羅進忠警告的眼神之下，收了口。

　　「你先上樓去休息。」

　　看著熙晴頹然的走上樓，許美芬挺心疼的，「仲毅你有必要這樣嗎？她不是向你道歉了嗎？」

　　「那也是她自己做錯事，與我何干？」

　　怎麼？

　　今天錢被偷的人是他耶，他才是那個受害者，難不成要他這個受害者向竊賊說——對，你會偷不是你的錯，全都是因為我家裡的人給你的零用錢不夠，錯在他們羅家？！

　　「好了，大家都先回房裡去吧！」羅進忠開口。

　　「我要出去！」羅仲毅沒走上樓梯，反倒是朝大門走去，許美芳連忙喚住了他。

　　「你要去哪裡？」

　　「約了幾個朋友打球啊，去哪裡都比待在家裡好吧！」羅仲毅諷刺的說道，「都是爸，無緣無故弄了個瘟神回來，她只不過是姑姑的繼女而已，又不是姑姑親生的，做什麼對她這麼好！」

　　他就是搞不懂這一點，完全就沒有血緣關係啊，幹什麼看她可憐就把她帶回來，家裡多了一個外人感覺真差！

　　「別說這種話，她是你姑姑的孩子。」

　　「我一輩子都不會承認！」

　　

　　「熙晴、熙晴……」熙晴的好友小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前幾天問我的事，我哥剛好昨天回來，我幫你問他了……」

　　「呃，那件事啊，」熙晴的表情有些尷尬，「可能得過一陣子了吧！」

　　她沒錢了。

　　「為什麼？」小美不解，「我哥說整台電腦幫你組好，再加上十七寸的LCD，只要一萬五而已耶！他又沒賺你的錢，是他剛好這個禮拜休假可以幫你裝，不然你之後要找他也很難喔！」

　　「一萬五……」

　　坦白說熙晴是挺心動的，在兩天之前小美這麼告訴她，她絕對毫不考慮的點頭，可現在……她短期之內一定沒辦法拿出這些錢。

　　「嗯，小美……抱歉！我可能還得存好幾個月才有這麼多錢。」

　　「喔，那沒關係啊，你慢慢存，等下回我哥回來時再說吧！我哥可是三個月回來一次啦！」

　　小美的哥哥在外地上班，任職電腦工程師，三個月才回家「省親」一次。

　　「啊，對了！你營養午餐的錢好像還沒交耶，你什麼時候要交啊，小姐……」小美是班上的總務股長，就管班上交錢及班費這些問題。

　　羅仲罡、羅仲毅念的是私立貴族學校，離羅家很近，而熙晴在被羅進忠接回羅家之後，理所當然的轉進這所學校。貴族學校的校風開放，分為高中部及國中部，並沒有太多的校規。

　　而既然是私立的貴族學校，學費自當昂貴得嚇死人，一個學期十萬，每個月的營養午餐錢要五千多塊……當然，會這麼貴是有原因的，因為掌廚的，是國內知名五星級飯店的主廚。

　　「啊？我……這個月沒打算吃學校的營養午餐，想吃點別的。」

　　原本昨天她就該向羅媽媽拿營養午餐的錢了，可是發生了那種事……她不想面對羅家的人。

　　早上，她總是起得早，六點就出門了，下午放學後也總是借口在小美家寫功課，而在外頭閒晃著。

　　她不想太早回家，不願看到他們既同情又鄙視的眼神。

　　「哦，那我就將名單報給老師了！」

　　小美正想回到自己的座位，卻被窗戶外打球的人影給吸引。

　　「是羅仲毅學長耶，好帥！」

　　順著小美手指指著的方向，熙晴也看到了羅仲毅，他在操場和同學打籃球……一記長射，三分球。

　　「哇！好帥唷，羅仲毅學長真的好帥唷！」小美崇拜的說道，雙眼冒出了兩顆愛心。

　　「是啊……」熙晴附和著小美的話，內心雖然不以為然，可也要避免自己成為小美仇視的對象。

　　「聽說你住在羅家是不是？羅家很有錢耶，我們學校的溫水游泳池，聽說就是羅家出錢贊助的。」

　　小美的家境也不錯，才能來上這所貴族學校，可是比起羅家……她們這種中小企業的，就變得不怎麼樣了。

　　「應該是吧！」

　　「什麼？你住在羅家卻什麼都不清楚，你到底……」小美抓著熙晴的手，一臉不可思議。

　　「我和羅學長什麼關係都沒有。」熙晴聲明著。

　　「對了，你不訂學校的營養午餐，你想吃什麼？」小美好奇的問道。

　　「買麵包吃好了。」不然就不吃，餓死她算了，熙晴是這麼想的。「啊，對了！你不是告訴我你家之前要請工讀生嗎？」

　　「怎麼？你想應徵啊？那很辛苦的，而且時薪又不高。」

　　她爸媽是開飲料連鎖店的，原本只是一家而已，因為風評好、冰塊加得少，就算賣得貴，客人還是絡繹不絕。

　　而在五年前，開始開放大量加盟，每個月的營業額不輸小型企業，所以才能有那麼多的資金讓小美念私立貴族中學。

　　「喔，沒有啦，我只是問問而已。」

　　「是啊，還好你只是問問而已，因為我爸媽不請十八歲以下的啦！」

　　「是喔……」好慘，再想別的辦法打工好了，熙晴在心裡想著。

　　

　　一走入羅家大宅，熙晴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就像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她身上。

　　她見到羅仲毅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看著HBO，不想與羅仲毅打照面的熙晴放輕了腳步走上樓梯，她甚至認為她的足音都比貓兒來得輕巧。

　　「怎麼？上次偷錢被我給逮著，這次躡手躡腳的走上樓又想偷什麼東西了？」透過液晶螢幕的照映，他早就看到熙晴削瘦的身影。

　　羅仲毅沒有回頭，只是一逕的盯著電視看，彷彿HBO正上演了什麼曠世巨作一般。

　　「羅二哥，我回來了！」

　　聲音冷冷淡淡的，與先前那股熱情的嗓音差了十萬八千里。

　　「嗯哼，原來是把我當仇人了啊！好吧、好吧……」他丟下了手中的遙控器，這才轉身看著熙晴。

　　「才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你就瘦的跟皮包骨一樣，你是打算絕食抗議是不是？這話傳出去還能聽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家虐待領養的孤兒呢！」羅仲毅極盡挖苦之能事。

　　「要是有人問你為什麼瘦成這樣，你知道怎麼說嗎？」哼！瘦到這種德性，還像個人嗎？

　　羅仲毅知道自己並不喜歡熙晴，甚至於到厭惡的地步。他這個人喜怒一向分明，厭惡一個人的話，通常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更別談多說幾句沒營養的話了，但……對於熙晴，他就是會冷嘲熱諷幾句。

　　「羅二哥，熙晴知道。」熙晴的聲音也謙卑了起來，甚至於像下女。

　　「知道自己做錯了，所以就心虛了？！我爸我媽今天有打電話給我，說他們會比較晚回來……我給你機會偷竊，放心！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告訴我的家人。」

　　喉頭突然有硬塊哽住，她感覺眼眶又開始濕濡，如果有能力，她好想立刻離開這裡！

　　「羅二哥，我晚上可不可以出去？就六點到晚上九點的時間？」

　　「隨便你啊，你要出去就出去，最好是永遠滾出我家，別礙著我的眼！」

　　「謝謝。」她點點頭，走上樓。

　　

　　「來來……你就是小美介紹的同學，是不是啊？」一位和善的歐巴桑拉著熙晴的手，「你叫我何伯母就行了！你叫什麼名字？」

　　熙晴笑了，好久沒有感受到溫暖了。

　　在羅家，寄住在別人的屋簷下，雖然羅家夫妻待她很好，不愁吃不愁住的，可羅仲罡、羅仲毅兩兄弟就常擺臉色給她看，只要見著她，就分分秒秒的提醒她——別以為她享有的一切是她應得的。

　　在那裡，那間豪宅裡頭，她真的只感覺到冷而已……

　　「是啊！」熙晴點點頭。

　　「可是小美念的是私立的貴族學校啊，你能念那麼貴的學校，怎麼會想到我們這種地方來打工啊？」

　　她端詳著熙晴，她穿了一件普通的T恤及一件刷白的牛仔褲，不像小美的穿著那麼花俏。

　　熙晴是她見過最樸素的有錢人家子弟了，而有錢人家的小孩，來應徵餐廳的洗碗工，這……更奇怪了！

　　「我想累積一點社會經驗，以後要找工作也比較方便。」

　　「喔，這樣啊，可是洗碗的工作很苦的，你又這麼瘦……這雙嬌嫩的手，等會兒洗粗了，對家裡的人不好交代……你的家人知道你要出來打工嗎？」

　　「知道、知道。」熙晴撒了謊。

　　她原本還想拜託小美，看能不能去她爸媽開的飲料店打工，可是小美拒絕後，又告訴她還有另一個時薪八十塊的洗碗工作，不過比較辛苦。

　　就算是辛苦，她也得做。

　　現在對她來說，羅家就像煉獄一般，她想半工半讀，早日離開羅家。

　　「喔，那好吧！你就在後頭幫忙洗碗好了，表現好的話，當然就會幫你加薪了。」何伯母笑著說道。

　　「謝謝、謝謝……」熙晴二話不說，拿了個小凳子，就坐在成堆油膩的碗盤旁，開始動手。

　　

　　熙晴工作的時間是下午的六點到九點，所以她回到羅家都已經九點十分了。

　　三個多星期來，晚上洗碗的工作結束後，她累得回到羅家只趕快回房洗個澡之後就呼呼大睡，根本沒時間複習今日的功課、及預習明日老師要上的課程。

　　「伯父、伯母、羅大哥、羅二哥……」照往常，她向羅家人打過招呼，就想舉步上樓，可是羅進忠卻開口喚住了她。

　　「熙晴，等等，」羅進忠指了指沙發，「坐一下，你說你最近和小美去學了烹飪課是不是？」

　　熙晴望著羅進忠那雙世故、精明的眼，她連忙低下頭。

　　「呃，是的。」

　　「哼，老爸，你要和她說話也等她去洗個澡出來什麼的，你們沒聞到嗎？她身上噁心的油煙味，都快要把我薰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的道歉，用無力的道歉聲來掩飾心中對羅仲毅的不滿及憤怒。

　　「那我站著……」

　　「不用了，你坐！」羅進忠將桌上的信封拿給了熙晴，「你這次的考試考得並不好。」熙晴不是個很會讀書的孩子，他知道！可成績也都在二十名上下，這次竟然離譜到考全班倒數第五名，連老師都打電話來了。

　　「對不起，我會改進！」

　　「學校寄了通知單來，一個月後你得參加數學補考……啊！」許美芬像是想起什麼，拍了自己的額頭，「我現在才想到你營養午餐的錢還沒交耶……天吶，都已經將近一個月了……」許美芬叨念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熙晴……你怎麼沒告訴我？那你這陣子的午餐都吃些什麼啊？」

　　她連忙從LV的皮夾裡，掏出了六千塊要給熙晴交營養午餐費用。

　　「謝……」熙晴伸手要拿，可聽到羅仲毅的話讓她縮回手。

　　「有什麼好擔心的？她那麼會偷東西，沒向你拿錢肯定也是偷了我們家什麼東西去賣了，要不要先查查看家裡少了什麼東西，然後再決定要不要給她午餐費！嘖，想想，我們家隨便一個擺飾用的花瓶，就算不識貨的人也會掏個二、三萬出來買……」

　　許美芬和熙晴兩個人，臉色都很尷尬。

　　「伯母，沒關係，我還有一點錢，夠用的。」

　　「哎呀，你可別聽羅仲毅說那什麼話，錢給你！」許美芬硬是將六千塊塞給了熙晴。

　　「羅仲毅，我再一次警告你，如果再敢對熙晴說這種話，你就自己看著辦。」羅進忠怒道。

　　「哼，敢做還怕別人說！」羅仲毅一個不爽，上了樓還用力的甩門，甩門聲音之大，連在樓下的眾人都聽得到。

　　「熙晴，我告訴你，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只要把功課顧好！」許美芬握著熙晴的手，「烹飪課就先停一陣子，等寒暑假再去。」

　　「那讓我再上這個星期好嗎？老師要教紅燒獅子頭，我想學好那道菜……」

　　雖然力圖鎮定，可熙晴內心十分慌張。

　　停掉洗碗的工作，那她的計畫不是要延宕了嗎？

　　原本只是翹腳坐在沙發的羅仲罡，突然偏頭望了熙晴一眼。

　　他不喜歡熙晴沒錯，可也不會像羅仲毅一樣，對她百般刁難、惡言相向。

　　「你那個成績真的不怎麼好看，不多加油別人會笑。」羅仲罡加了一句。

　　雖然對剛才家裡的人與熙晴的談話感到有些不解，可他並不打算現在提出來，他清楚弟弟討厭熙晴的程度，可他也知道羅仲毅的為人並不會平白嚷著熙晴偷竊，一定是有什麼原因，他打算私下去問羅仲毅。

　　「我知道了。」

　　「還有，女生還是得有點肉！瘦成這樣難看死了。媽，我看你等一下就麻煩王媽媽燉個雞湯什麼的給她吃，看會不會胖一點、多長一點肉……」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平常羅仲毅在家是不接電話的，可今日就剛好沒人在家，他父母親去參加商業酒會、羅仲罡和朋友約好看電影、王媽媽說女兒今天從高雄回來，所以請了兩天假，至於熙晴……又去上了烹飪課了。

　　原本羅仲毅是想等著鈴響自動停止，可對方就是非常的有耐性，死不切掉電話，讓電話不停的鈴鈴鈴鈴鈴，吵得他沒辦法看電視，他口氣惡劣的拿起了話筒。

　　「喂！」

　　「你好，我是熙晴的朋友，我叫小美，我想找熙晴。」

　　「她不在。」

　　小美？好耳熟的名字……

　　啊，熙晴有告訴過他，她晚上六點到九點和小美一起去上烹飪課了，可……他抬頭望著牆上的時鐘，現在八點！小美應該和熙晴在一起，為什麼還打電話到家裡找她？

　　「喔，是喔！可是我在你們門口耶，我要拿重點整理給熙晴。」

　　「熙晴不是和你一起上烹飪課嗎？」

　　「沒有啊！」

　　「沒有？」

　　羅仲毅的眉頭緊皺起來了。

　　該死的丫頭！除了偷竊之外還學了說謊，真是高段到不行啊……

　　「可是，她說每天六點到九點和你去學烹飪課啊……」看看她搞什麼鬼，為什麼每天油煙味這麼重的回家，想薰死家中的每個人是不是！

　　「啊！是六點到九點啊！對厚，我都忘了她是六點到九點在我姑姑家的餐廳打工……真是的！那重點整理……」

　　「等我兩分鐘，我出去和你拿。」順便問清楚那個沒人要的傢伙為什麼會在餐廳打工，還有餐廳的住址在哪裡。

　　其實羅仲毅可以不甩小美的，他可以讓小美再把重點整理帶回去家裡，可他卻因為強烈的好奇而走出家門，向小美拿了重點整理。

第三章

　　騎著機車，遠遠的，羅仲毅就看到熙晴纖瘦的身影。

　　她坐在一張紅色的塑膠小凳子上，手拿著菜瓜布，不停的洗著那一大缸油膩到看了令人作惡的碗盤。

　　那些碗盤就像是洗也洗不完一般，每當快空了，就又有餐廳的服務生又將一堆客人用過的髒碗盤往裡頭倒。

　　他看得很生氣，不懂為何她放著堂堂的千金大小姐不做，跑來賺一小時八十塊的薪水，搞得自己像個歐巴桑一樣。

　　怎麼？

　　現在羅家是不供應她吃、住了是不是？還是她自認為翅膀長硬了，可以獨立生活了？

　　羅仲毅雙手環胸，靜靜的倚在機車旁注視著熙晴，她工作非常的認真，除了偶爾擦著額頭上滴下來的汗珠，及與服務生閒談幾句之外，她的視線連移開那缸碗盤都沒有，更別說會注意到不遠處的他。

　　「辛苦你了！」

　　何伯母矮胖的身子走到了熙晴的身旁，她還拿了一杯紅茶給熙晴。

　　熙晴聽到何伯母的聲音，抬起頭，嘴角漾出了一朵燦爛的笑容。

　　她對何伯母的笑容，讓羅仲毅看傻了！

　　他對她的笑容竟然開始感到陌生，曾幾何時，她不曾在他面前開心的笑過了？別說是這種燦爛的笑顏，甚至連普通的微笑，她也吝嗇給予了。

　　一天、兩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一個多月！

　　是的，他一個多月沒見過她的笑容了，她給他的都是禮貌性的點頭，和他說話通常不超過十個字，而且幾乎都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在他的耳邊繞著。

　　他痛恨這種莫名的感覺，他厭惡熙晴、嫌惡這個拖油瓶……可他不准她用那張死人臉看他，而對別人就這麼和氣、歡欣、熱絡。

　　「不、不，何伯母你怎麼這麼說呢，這是我應該做的！謝謝……」她接過何伯母手中的紅茶，啜了口。

　　何伯母很體貼的加了好多冰塊，清涼的口感，讓她的疲憊就像是一瞬間全都蒸發了一般。

　　「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個千金大小姐，做不久的，所以對你沒有太大的期待，不過我現在不得不告訴你，我是真的對你刮目相看了。」

　　何伯母看熙晴的眼神中，有著濃濃的讚賞。

　　熙晴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何伯母你這麼褒我，我可是會臉紅的。」

　　「來，這是你這個月的薪水，你這個月上了二十五天工，總共是六千塊。」她從口袋拿出了薪資袋給熙晴。

　　當熙晴拿到薪資袋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這是她生平賺的第一筆錢，是她付出勞力賺來的，她沒有伸手向羅氏夫妻要，也不用忍受羅仲毅的嘲諷及他不屑的白眼。

　　她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滾出了一滴，她連忙用手揩去，「對不起，何伯母，我真的太愛哭了，這是我領到的第一筆打工費……」

　　「傻孩子，這說不定還少於你父母給你的零用錢，你這麼感動做什麼？」何伯母寵愛的揉著熙晴的髮。

　　「沒有、沒有，只是真的太感動了。」如果，羅曉薇媽咪還在的話，應該就是像何伯母這樣吧……她抱住了何伯母，嗚咽的哭了幾聲，想從何伯母身上尋找逝去已久的親情。

　　「乖孩子，別哭了！」何伯母拍拍熙晴的背。

　　「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

　　冷嘲熱諷的聲音從熙晴身後傳來，熙晴的身子立即僵硬，緩緩的轉過身。她一張臉全都是斑斑臉淚，望著不遠處的羅仲毅。

　　「熙晴，他是？」何伯母指著羅仲毅向熙晴問道。

　　「他是我舅舅的小孩，是我的表哥……」

　　「哼，可真會攀親帶故啊！誰是你的表哥？！我可從來不承認你是我的表妹，更何況我們根本也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他無情的撇清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讓熙晴的心更冷了。

　　「讓我來告訴你吧！」羅仲毅走到了熙晴的身旁。

　　「她是個孤兒，她父母全死於車禍，而我們倒楣的羅家只是被迫要收養她而已。嘖！她吃的、穿的，念的私立貴族學校，全都是我們羅家幫她付的，」羅仲毅冷笑了聲，「誰知道這丫頭竟然不知道感恩還偷了我的錢！」

　　一聽到偷錢，熙晴的臉色瞬間刷白。

　　「這是真的嗎？熙晴……」何伯母完全不相信像熙晴這麼乖巧的孩子會偷錢，她站在熙晴這邊。

　　「她不敢講了，有誰敢承認自己是小偷的？你今天可是要感謝我，知道嗎？」羅仲毅拉住了熙晴纖細的手腕。

　　「她就做到今天了，免得她這種惡習改不掉，在你們這裡偷了不少錢，讓你們蒙受損失，屆時還上羅家找我們追討。」

　　「熙晴？」何伯母只是看著熙晴。

　　「對不起……謝謝你，我就做到今天……」她向何伯母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羞辱、難堪幾乎要將她整個淹沒。

　　羅仲毅的代名詞就叫惡夢！

　　她被羅仲毅拉著手腕一直走著，羅仲毅的身高高，步伐大，他走一步她就得走兩步、三步，她一路跌跌撞撞的。

　　跌倒了，膝蓋擦破皮了，她也只是忍著痛不說，跟著他繼續走，甚至於上了他的機車。

　　羅仲毅戴上了安全帽，時速八十……三分鐘之內將她載回羅家。

　　一走入屋內，他就將車鑰匙重重的丟在桌上，狠瞪著熙晴，「你不錯嘛你，懂得在別人面前扮可憐。」

　　羅仲毅不懂為何剛才見到熙晴抱著餐廳員工哭泣時會這麼的憤怒，他的怒氣甚至比海嘯來時還狠、還狂。

　　熙晴靜靜的聽著羅仲毅對她的咆哮、怒吼，什麼話都沒反駁。

　　「對不起……」

　　「媽的，你除了說對不起以外，就啞了是不是？吐不出別的話了是不是？」

　　「對不起……」

　　「不錯嘛，還會在餐廳打工洗碗，別人傳出來會怎麼說啊！」

　　「對不起……」

　　他只要說一句，她就跟著說一句對不起，讓他的胸口益加的灼熱，「在別人面前扮可憐啊，投訴我們羅家對你多糟糕是不是？！」

　　「對不起……」

　　「這麼卑賤啊，偷兒的工作不做了是不是？這是對我們家的抗議啊？！」

　　他搶下了她手中緊拿著的薪水袋，將裡頭的千元鈔票給抽出來。

　　「六千塊……洗這麼多的碗，好啊！你在我家白吃白住的，你也付點勞力吧！你既然這麼喜歡洗碗，以後我家的碗也全都給你洗！」

　　他將鈔票擲回了熙晴的臉上。

　　熙晴怔了下，這一砸，連她微弱的自尊都給砸掉了。

　　她彎下身撿起了地上的鈔票，仍是那句：「對不起！」

　　「放著大小姐不做，就愛做些苦差事，這不是犯賤嗎？」

　　羅仲毅已被怒火燒紅了眼，脾氣原本就暴躁的他，順手拿起丟在桌上的機車鑰匙，就往熙晴的身上丟去。

　　這一丟，傷了她！

　　鑰匙在她的手臂上劃出了一道將近十公分的血痕，傷口還不停的流著血。

　　「對不起，我知道我的存在給你們羅家添了許多麻煩，也惹得你的厭惡，真的對不起……」熙晴顫聲緩緩的說道，手臂雖然流著血，可她一點都不感到疼痛，因為她的心更疼。

　　「我……只要存夠錢，我就不會再厚臉皮的在……羅家打擾……對不起……」她的右手遮著被劃傷的手臂，就怕手臂上滴下來的鮮血，會污了羅家高貴的地毯。

　　天，她活得真是卑微！

　　她抬步，一步一步的走上樓……只是三層樓，二十幾階的樓梯而已，她卻走得如此的疲累、心酸。

　　「該死的！」他放聲吼著，他的吼聲驚動了甫踏進門口的羅氏夫妻。

　　「怎麼了？怎麼了……」許美芬連忙的問道：「你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啊？發生了什麼事了？」

　　「沒事。」在看到她的手被自己給丟傷時，他竟然有一瞬間的愧疚、自我厭惡以及……心疼，他甩甩頭，想甩去這令人煩躁的情緒。

　　「我上去洗個澡。」

　　

　　叩叩叩……叩叩叩……

　　羅仲罡敲著羅仲毅的房門，聽到裡頭傳出來的煩躁應門聲。

　　「進來！」

　　羅仲罡轉動門把，走入了羅仲毅的房間裡。

　　「心情這麼不好啊，吃到炸藥了嗎？」

　　「哼！」羅仲毅冷哼了聲，躺在床上翹著腳，「有什麼事嗎？」

　　「有事要問你，不過……還是先把錢還給你好了。」羅仲罡抽出了皮夾子，掏出了六千塊給羅仲毅。

　　「我要還你錢，你應該很高興吧！」

　　「還什麼錢？」羅仲毅死瞪著羅仲罡放在床上的六千塊，「這是什麼？」他不解。

　　「別告訴我向你借錢不用還了。」羅仲罡還自認為幽默的說道，他拉開一旁的辦公椅，將椅子拉到羅仲毅的身旁就坐了下來。

　　「媽的，我什麼時候借過你錢了？！」他咆哮著。

　　「好，錢不用還了。」

　　羅仲罡伸手要將六千塊給撈回來，卻被羅仲毅給拍掉。

　　「哥，你給我說清楚，什麼時候向我借了六千塊！」他質問羅仲罡，硬是要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無聲無息的借走了六千塊。

　　「好、好！冷靜一點好嗎？就上上個月底啊，我買數位攝影機的錢不夠，就進來你房間，想和你借六千塊，那時你不在，我就自己從你的皮包裡頭抽了六千塊，我有留了張字條，你該不會沒看到那張字條吧？」

　　羅仲毅傻住了，「你再說一次，那六千塊是你拿的？！」他完全不敢相信，「字條呢？你字條留在哪裡了……」他像發狂似的吼著羅仲罡。

　　「那時就壓在你的皮夾下面啊，你沒看到嗎？」

　　羅仲毅在桌上不停的找著羅仲罡口中的字條，終於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它。

　　親愛的弟弟：

　　我缺六千塊買DV，先向你借一下！我絕對會還。

　　「媽的！你這是什麼爛字條啊，這麼小張……」

　　他揪住了羅仲罡的領子，一拳打上了他的腹部。

　　原來錢是被羅仲罡給借走的，而不是被熙晴偷走的……

　　天啊！瞧他幹了什麼好事？！揪著她向他父母指控她是小偷，冷眼看著她由起初的辯駁轉為最後的承認，還不停的譏笑著她……

　　看著她那雙澄澈的眸子一天一天染上了灰色，在她打工的地方得意的宣佈她是個小偷，還自以為是的警告他們再用她可能得承受更嚴重的後果……

　　他真的錯得太離譜了，對她……他由滿心的厭惡變為愧疚與虧欠……

　　她既然沒拿他的六千塊，那她怎麼會有六千塊還給他？

　　再加上他母親說的，忘了給她的營養午餐費用她也沒開口要……再加上她去打工的事……

　　他將所有的一切全都串了起來。

　　因為有三雙眼睛瞅著她看，尤其是他緊咬著她就是偷兒，所以在無法辯駁之下，她承認了不是她做的壞事。

　　想起了她剛才上樓時所拋下的最後那一句話——

　　「我……只要存夠錢，我就不會再厚臉皮的在……羅家打擾……對不起……」

　　她是真的想脫離羅家啊！羅家在她的心中，一定像地獄一樣可怕！

　　她想存錢離開羅家……她想存錢離開羅家……她想存錢離開羅家……

　　這些話不停的在他的腦中轉著，他握緊了拳頭……

　　「羅仲毅，只是六千塊而已，你該不會為了六千塊想狠狠的揍我一頓吧！」羅仲罡開玩笑似的說道，還真的怕羅仲毅一拳揍在他的臉上。

　　「我是想揍你！」

　　他竟然還拿鑰匙丟她，他憑什麼丟她，他那時憑著他有欺負她的權力，因為她偷了他的錢，而被他給逮著了……

　　她為什麼不反抗，只是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因為她寄人籬下，存在感渺小得近乎可憐？

　　當欺負她的理由沒了、薄弱了，對她的所有一切都少了支撐力，那兩人之間還剩下什麼？

　　他剩的，是對她深深的愧疚，及不知名的淡得幾乎無法令人察覺的情愫。

　　而她有的，就是對羅仲毅的厭惡及排斥！

　　「錢還你了，你可以不要生氣了好嗎？對了，我還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

　　「那天你為什麼一直指著熙晴罵她小偷啊？還有爸媽好像也是這麼認為。我本來那天就要問你了，可是同學又打電話約我出去……」所以才會遲到今日。

　　「真正的小偷是你！」

　　羅仲毅又對羅仲罡補上了一拳，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什麼小偷？媽的咧！你搞什麼鬼啊，我就跟你說我有留字條給你了，你還拚命揍！」羅仲罡翻臉了，他被打到很不爽，出手反擊。

　　「為什麼不當面告訴我？」

　　「就跟你說那時你不在，我急著用錢。」什麼時候他老弟竟然番到這種程度了，「受不了，早知道就不還你錢，還不用挨揍，我要出去了。」他自認倒楣地走出房間。

　　

　　在羅仲罡走後，羅仲毅就因為心裡頭對熙晴的愧疚而坐立難安。

　　他想衝上三樓告訴她，他對她的抱歉，可卻也因為怕面對熙晴的冷臉而猶豫著。

　　在房內踱步了五分鐘之後，他終於下了決定，要為自己做的錯事負責。

　　他上了三樓，站在熙晴的門前，輕敲了房門三下，等待著熙晴輕柔的聲音響起。

　　「門沒鎖，請進。」

　　熙晴正坐在書桌前，原本以為進來的人會是許美芬或者是羅進忠，所以她臉上是掛著笑容的，等轉身望向來人之時，她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

　　「羅……少爺。」

　　原本她一直都喚他是羅二哥的，在經過剛才自尊被徹底摧毀之後，她開始貶低自己在羅家的地位。

　　「呃……請問有什麼事嗎？」

　　還是想要叫她下樓洗碗？

　　羅仲毅看著她，她的聲音越來越生疏，也越來越客套，他不懂當他聽到她喚羅少爺之時，他內心為何會揪痛？

　　其實他應該要感到高興的，她喚他少爺了，不就承認了她跟他們羅家其實是沒有任何干係的，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下等人而已，羅家給予她的一切，都只是好心的施捨罷了。

　　他的視線轉向她套上外套的手臂。

　　「你上藥了嗎？」他從嘴角迸出一句夾雜著淺薄關心的話。

　　她很自然的，依照他先前對她的惡形惡狀再加上莫須有的指控，立即下了結論，「有、有……我穿了外套，羅少爺不用擔心會被伯父、伯母發現。」

　　她以為羅仲毅是怕羅進忠夫婦指責。

　　「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氣氛沉悶了三分鐘，他沒開口、她也沒開口。

　　「對不起，剛才我大哥告訴我六千塊是他拿走的，我為了那些事向你道歉。」

　　冷笑，熙晴的嘴角逸出了冷笑。

　　一句道歉可以彌補什麼？彌補他帶給她的無邊無際的傷害嗎？

　　彌補她面對眾人時，接受的那種殘酷、羞辱的目光嗎？

　　道歉就是這麼萬能嗎？就可以粉飾太平了嗎……

　　接著，熙晴不敢相信的聽到自己用幾近於嘲諷的聲音，告訴羅仲毅：「我以為這是你想把我趕出羅家的一種手段而已……」

　　她從未用這種態度、語調和人說話，她一向活潑、客氣也很好相處，可對於羅仲毅，她無法不把他區隔開來。

　　「你講那是什麼話？你那是什麼態度？我羅仲毅像是那種會存心誣陷別人的人嗎？」他已經低聲下氣、放下身段向她道歉了，她還想怎麼樣？！

　　「當然不是，我只是認為羅少爺沒必要這麼做，如果這是我住在羅家必須承受的羞辱，我當然也能接受。」

　　總之，她不接受他的道歉。

　　對她來說，也許在親戚間或者是年邁的爺爺、奶奶中被人像踢皮球踢來踢去，也好過被人當賊一樣的看待。

　　也許，她早就應該拒絕羅進忠的好意。

　　羅進忠的好意，讓她在羅家的生活變成無邊無際的煉獄。

　　羅仲毅握緊拳頭，努力克制想揮拳打掉熙晴那張嘲諷的臉的衝動，他一直告訴自己，他現在是來找她道歉的。

　　「你的功課不太好。」他轉開了話題。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是嗎？」她聳肩，無所謂。

　　轉回身，看著桌上攤開的課本、講義，她無聊的拿著原子筆在紙上不停的畫圈圈，心想也許不理羅仲毅，他就會自動閃人了。

　　沒想到羅仲毅卻走到她身後，彎下身來，越過了她的肩，手指指著她寫的數學答案，「這裡寫錯了，這個X要代……」他說出了一串熙晴背也背不起來的數學公式。

　　「我不知道。」她拒絕他的教導。

　　「所以我現在在教你。」

　　「我不用羅少爺你教！」

　　「我再一次警告，你別再叫我羅少爺。」他惡狠狠的說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羅仲毅。」

　　她訝異，「總之，我麻煩你們羅家的事已經夠多了，不想再接受羅家任何一個人的恩惠。」

　　「你也知道你麻煩我家很多事，既然如此又何必介意多這一項！」有別於她的惱火，他笑了。

　　他笑了……

　　這是熙晴第一次見到羅仲毅在她的面前笑，她當然也不敢亂想那個笑容是給她的。

　　他的笑容真的很帥，像他這種惡劣的男人，竟然也可以笑得像和風一樣溫煦，她一直以為他就只有那種一號表情而已，難怪小美她們都認為他很帥。

　　「如果你不想為我們家帶來麻煩就認真一點，免得你難看的成績污了我們羅家的名聲。」

　　那一次的補考，熙晴以七十分的成績算是合格了。

　　

　　羅仲毅在那天之後，對於熙晴的態度有些微的軟化，不再是這麼強硬也不再排斥她的存在。

　　早上七點，熙晴準時下樓，看見羅仲毅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坐在餐桌前用完早餐之後，拎著書包就準備像平日一樣走路到學校去。

　　「熙晴，等一下。」

　　她皺眉，以為自己聽錯了，羅仲毅竟然喚了她的名字。

　　「什麼事？」

　　「你要走路去學校嗎？」

　　「是啊。」不懂他為何明知故問，她自從轉學念那所貴族學校後，不是每天都走路嗎？這值得拿出來講嗎？

　　「我……順便騎機車載你。」他輕咳了幾聲，就像在施捨他的同情心一樣。

　　「這……不用了，我習慣用走的。」

　　「我好心載你，你竟然拒絕，你是嫌棄我的機車是不是？！」

　　老天！熙晴幾乎想死了算了，她不坐他的機車也不行嗎？一定要被講成是嫌棄啊！

　　「羅二哥，你還沒有駕照，教官會抓。」

　　「前天拿到了。」

　　事實上，他無照騎機車許多次了，學校的教官也大多知情，可因為羅家是這所貴族學校重要的金主，所以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而已，了不起就口頭訓戒過幾次。

　　「我是國中部、你是高中部。」不是同一個出入口，麻煩。

　　「那又怎麼樣？！難不成我們學校高中部在台北，國中部在高雄是嗎？」總之，他就是堅持得很。

　　「這……」熙晴還是有點猶豫。

　　「你到底想好了沒，要不要給我載！」他不爽了，她以為每個女孩子都有那份殊榮可以坐上他的機車嗎？

　　原本她是想拒絕的，可是看到羅仲毅不怎麼好看的臉色之後，她識相的點頭。「那就麻煩羅二哥了。」

　　呼……機車呼嘯而過，一路上同校的同學見到熙晴竟然被學校的風雲人物載，都感到十分的好奇。

　　「國中部的出入口在這裡。」熙晴開口說道，下了羅仲毅的機車。

　　「你五點放學之後，在這裡等我。」

　　「啊？」原本熙晴已經走入了國中部的校園，可是聽到羅仲毅講的話之後，連忙轉身追著羅仲毅。

　　「羅二哥，你不用這樣……」她知道他向來很忙，事情很多，同學總是會約他放學後去打籃球或者是從事課外活動。

　　「只是順路而已，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的眼神掃向了她的手臂，現在是夏天，那從短袖上衣露出的白皙手臂上頭的缺陷，是他造成的。

　　「這已經快好了。」

　　「總之，我怎麼說你怎麼做！」

　　之後，他開始負責熙晴每天的上下學，他總是載她到學校，而她放學後也是在這裡等他來接。

　　

　　「羅二哥……」熙晴放學後，看到羅仲毅真的騎著他的那輛機車，在國中部的校門口等她，她還真的是訝異極了。

　　微風輕吹著，拂亂了她的劉海，在熙晴還未來得及伸手撥開頭髮之前，羅仲毅已笨拙的將她的劉海撥到了一旁，用個可愛的壓克力小花夾夾住。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不自然，他偏過臉，掩飾著自己的手碰觸到她粉頰的悸動。

　　他的心似乎有點動搖，而她對他的防備幾近於瓦解、崩散。

　　「這個是……」她真的連想都不敢想的，這支簡單的小花夾好多同學都有，她好喜歡，可是一支要一、二百塊，她根本就買不下手，他現在竟然會拿這支髮夾別在她的髮上，「是……送給我的嗎？」她小心的問著。

　　「同學買兩支來送女朋友，後來只送了一支，多的這一個我就和他買下來了。」他絕對不會告訴熙晴，小花夾是真的同學買來要送女朋友的沒錯，可一個是被他給「強行」買來的，因為……他看到這個小花夾，直覺的就認為與熙晴很相配。

　　「不喜歡啊？！」他漲紅了臉，惡狠狠的說道，他的手還留有她臉頰上的餘溫，熱熱的、燙燙的……

　　「不，我很喜歡，謝謝你！」她真心的說道。

　　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對她來說意義非凡，這是不是代表著他開始接納她了？有一點點喜歡她了？不再那麼的排斥她了……

　　真是的，只不過一個不值什麼錢的夾子而已，感動成這樣做什麼？！羅仲毅在心裡頭想著。

　　女人就是這麼麻煩，她如果真的這麼喜歡這種夾子，他明天就去找同學，要他幫他買五十個、六十個，讓熙晴每天都能夾不一樣的。

　　「還傻在那裡做什麼，上車啊！」他率先騎上機車。

　　「喔，好……」熙晴點點頭，戴上安全帽坐上機車。

　　熙晴的手拘謹的放在機車後座的手把，而羅仲毅則是發動機車。

　　「抱著我！」風聲呼嘯而過，他的聲音穿過了安全帽，變得細微。

　　「什麼？」她聽不清楚。

　　「我說抱著我！」

　　「啊？」

　　他索性停下機車，將她的雙手拉住，強制性的要她摟住他的腰，「這樣你才不會掉下去。」

　　羅二哥的背好寬，他要求她要摟著他的腰，可……在這種姿勢之下，她的身體也緊緊的貼著他的背。

　　她的心跳一聲、二聲……頻率好快、好快，她好怕他會聽到她鼓動的心跳聲。

　　「羅……羅二哥，過頭了……」羅家是從剛才那條路彎進去的，他住在羅家這麼多年，難不成忘了嗎？

　　「現在回去太早了。」因為一送她回到家，她除了用晚餐的時間之外，幾乎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頭不出門。

　　「可是……」機車騎了一段路之後，停在一間小型的簡餐店前。

　　「下車。」

　　「這間……」她有聽同學說過，這裡的燈光美、氣氛佳、餐點精緻、老闆娘及服務生都很客氣，好多人約會都選在這裡，可相對的，消費也不便宜，一塊小蛋糕就要九十塊。「我們要進去嗎？」

　　「不然帶你來這裡做什麼！」白癡。

　　他率先走了幾步之後，發覺熙晴沒跟上，只是呆站在門口，他乾脆踅回去，牽著她的手一同走入這間簡餐店。

　　熙晴被他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只能呆呆的跟著他的步伐，他坐，她就跟著坐。

　　「你好，歡迎光臨，請問要用點什麼嗎？」服務生笑著說道。

　　「你想點什麼？」羅仲毅將Menu遞給了熙晴。

　　「不……不用了……不然，給我一杯果汁好了……」那上頭的單價讓熙晴根本就不敢點餐，可在看到羅仲毅的臉色之後，又連忙補點了杯果汁。「等一下就要吃晚餐了。」

　　「果汁不用了，來兩份兩百元的下午茶餐。」

　　當小蛋糕、咖啡送到熙晴面前之時，熙晴可以說是受寵若驚……

　　「羅二哥，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怯怯的問道。

　　「我高興啊，不行嗎？」仍舊是那種惡狠狠的音調，「早就想進來了，可是一個人來很奇怪，就載你一起來，你不要喔？！」

　　「不，我真的很高興。」

　　熙晴的心開始甜甜的、甜甜的……就像是沾滿了巧克力一樣，幸福的小種子開始發芽……

　　「高興就多吃一點啊，不夠的話，我的也給你吃！」他用小湯匙切了一小塊蛋糕放到嘴裡，啐！好甜……

　　「不……我這樣就夠了……」

　　「叫你吃就吃，哪來這麼多廢話啊！」

　　

　　下午五點，鐘聲一響，所有學生都收拾書包準備快樂回家去。

　　「羅仲毅，放學後有什麼活動嗎？我老哥買了輛新的機車超炫的，要不要到我家看看！」羅仲毅的好友徐強一手拎著書包，一手搭著羅仲毅的肩問道。

　　「我有事。」他拒絕，沒忘了與熙晴的約定。

　　「吼！你前一陣子翻雜誌，不是很注意那輛機車嗎？現在我老哥買了，有個機會讓你試騎，你竟然告訴我有事！媽的咧，虧我這麼夠義氣！」徐強不爽了。

　　羅仲毅沉默，不理會徐強的話。

　　「你該不會是又與那個『小朋友』約好了吧？之前不是聽你說你家只是讓她寄住的嗎？怎麼？我看你每天都載她上下學的，嘖……」徐強邊說邊搖頭，「看來她對你來說越來越『重要』了！才不是什麼單純的寄住關係……」

　　「她只是一個國二生，我高三生，她怎麼可能會構得上我的眼！」他出聲反駁，覺得徐強講話刺耳極了。

　　他強壓下內心那股悶悶的感覺，他認定自己對熙晴只是愧疚感而已，抽離了那種感覺，他與她什麼都沒有了。

　　「是啊，國二生、高三生，怎麼想也很難搭在一起，她還只是個小朋友……我們要上大一，她還在念國中。」怎麼想也知道不太可能，一個大一的學生會與國三的女生交往嗎？

　　「瞭解就別亂講話！」

　　「是、是、是……」徐強安撫的拍拍羅仲毅的肩，「我知道、我知道……那既然真的是單純的借住關係，你也沒必要每天接送她吧！走啦，只不過一次沒接她放學而已，不會死人的！你就打個電話叫她自己回家就行了。」

　　羅仲毅開始猶豫著，最後有點賭氣似的點了頭。

　　他記得熙晴沒有辦手機，他沒辦法聯絡到她，不過就如同徐強說的，一次沒去接她又怎麼樣？她會自己回到家的，不是嗎？

　　五點，熙晴準時在國中部的校門口等待著羅仲毅。

　　國中部的學生陸續放學，有同學與熙晴揮手道別。

　　「熙晴，你還在等羅學長啊？」五點二十分，小美走過她身邊時忍不住的問道。

　　熙晴點點頭，「他可能馬上就來了吧！」

　　「可是平常羅學長都五點十分左右就來了，你要不要打電話問看看！」小美還好心的掏出了自個兒的手機遞給熙晴，她知道熙晴沒有手機。

　　「不……不用了……」熙晴連忙揮揮手，不好意思告訴小美她不知道羅仲毅的手機號碼。

　　他沒給，她不好意思問。

　　她認為他對她的好只是暫時的，等虧欠感過了之後就沒了，反正她也沒有手機，就算有了他的號碼又如何呢？別擁有太多不屬於她的，才不會落人話柄啊。

　　「喔，那你要等他等到幾點啊？」小美拉拉雜雜與熙晴屁了一堆，她看了手錶，四十分了耶！

　　「再等一下好了。」熙晴回道。

　　「拜託，他家不是很近嗎？你在這裡等候浪費的時間，早就可以回到他家了好不好！」

　　「可是我怕他來的時候找不到我。」

　　有幾次，她曾經比較晚出校門，羅仲毅找她找了許久，一見到她就劈頭一頓臭罵，所以她不想再讓他生氣。

　　「我真的是敗給你了。」小美拍拍自己的額額，「那你還打算等他等多久？」她們是麻吉，照理說她應該要陪熙晴一起等，可是她約了男朋友了。

　　「沒關係，我自己等他就行了。」熙晴知道小美早就與男朋友有約，她男朋友她也認識的，是同班同學。

　　「好吧，你別笨到真的一直等他唷，今天天氣不怎麼樣，等一下可能會下雨，我先走了！」

　　「好，掰掰。」

　　小美走後，整個國中部的學生都放學了，幾名下班的老師走出校門見到熙晴，都叮嚀她早一點回家，她也都點頭回應。

　　感覺劉海上的小花夾似乎要松落了，她將它拆起來重夾。

　　她真的好喜歡這個小花夾，因為這是羅二哥送她的第一份禮物。

　　越晚，天色越暗，手錶已經顯示到六點半了，她等他這麼久了……先走應該沒關係吧！他來接她見不到人，還會生氣嗎？

　　她是想先回羅家，可是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告訴她，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他會來的。

　　天空開始飄著毛毛細雨，雨滴也由小轉為綠豆般大，熙晴衝到學校對面的店家躲雨，可是全身早就被雨淋濕了。

　　七點，他不會來了吧……

　　熙晴苦笑著，也許……他前一陣子只是心情好，或者是突然轉了性，才不容她拒絕的說要接她上下學的，而現在，他應該是又回復到那個非常嫌棄她的羅仲毅了吧！

　　死心了，感覺上就像被捉弄了一般。

　　也許，先前他真的是因為愧疚才待她好的，現在……他應該是認為做的夠多了，可以抵上他做的那些過分的事。

　　她感覺自己好可悲，像只沒人要的小狗，人家喜歡時摸摸頭、抱一抱，被人棄嫌時就一腳狠狠的踹開。

　　雨勢越下越大，熙晴走出店家，滂沱大雨讓她渾身都濕透了，眼眶熱熱的、水水的，她分不清那是雨還是淚……

　　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程，走起來就像是一輩子這麼長久……

　　沿路有好心的人要借傘給她，她都拒絕了。

　　熙晴告訴自己，從此刻起，她不會再相信羅仲毅對她的好，因為他的好只是要引她信賴他，然後再更加殘酷的傷害她而已。

　　她的手撫上了劉海上的小花夾，將它拆下來，悲哀的看了夾子一眼，也許他……一直沒有喜歡過她吧。

　　不是她的，還是別多強求……

　　她隨手將小花夾丟掉，一輛機車剛好壓過了它，碎成了片片……

　　

　　「熙晴回來了嗎？」七點二十分，羅仲毅一踏人羅家，對坐在客廳的眾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起熙晴。

　　「還沒啊！」許美芬的視線由電視新聞移到羅仲毅的臉上。

　　「她不是都由你接送的嗎？」她不解的問道。

　　羅進忠也同樣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兒子，「我記得你自己說要接熙晴上下學的。」

　　「還沒？」羅仲毅心頭一緊，那個該死的笨蛋該不會笨到這種程度吧，就一直這麼傻等他？

　　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他將丟在一旁的車鑰匙撿起，轉身又想出門。

　　他得出去找那個笨蛋，雨下得這麼大，她該不會……

　　沒有再令羅仲毅有任何猜想空間，熙晴狼狽的身影出現在羅家。

　　她全身濕漉漉的，白色上衣緊貼著她細緻白皙的皮膚，露出了粉紅色少女內衣。

　　她一張俏臉還不停的滴著雨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總是夾在她劉海上的小花夾消失了。

　　尤其是那雙大眼空洞、無神，見到羅仲毅她也只是移開視線走過他的身旁，連一句基本的「羅二哥」都再也吝嗇給予。

　　「哎呀，熙晴你怎麼回事啊，怎麼淋成這個德性，你不是都給仲毅載嗎？怎麼今天沒有一起回來？」

　　「不是的，羅伯母，我今天去小美家玩了一下，羅二哥可能沒有等到我，所以自己回來了。

　　小美有借我雨傘，只不過被強風吹壞了，我明天還得買一支一模一樣的新傘還給小美，雙子星圖樣的雨傘不好找……」

　　她又再度幫羅仲毅找了個蹩腳的借口，讓他們夫妻不要把責任怪在自己寶貝兒子上頭。

　　其實，她這並不是在袒護羅仲毅，只是在維護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心而已。

　　她撒下的謊言，有大半雖然是要說給羅氏夫妻聽的，可小部分卻也是讓羅仲毅知道，她並沒有傻傻的一直等他。

　　「是這樣啊，你這個孩子……」許美芬還想哇啦哇啦講一堆，卻被羅進忠給打斷了。

　　「快點上去洗個熱水澡，免得感冒了！」

　　「好。」

　　全身濕透了，她冷得直打哆嗦。

　　「熙晴，我有話和你說！」羅仲毅趨向前，拉住了熙晴的手腕，而熙晴則是奮力的抽回了手。

　　「我沒有什麼話可以和你說的，」她壓低音量，用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著：「如果，這是你欺負我可以享受到的樂趣，那你做到了！從以前你就是個很聰明的人，只有我……是個永遠學不會教訓的呆瓜。」她自嘲的笑笑。

　　「沒關係，你不用再對我有任何的虧欠、愧疚，如果欺負我可以讓你享受到至高無上的樂趣，那你可以繼續，畢竟……我只是個借住在你家的可憐蟲而已。」她話語一畢，上樓。

　　當晚，熙晴高燒到三十九度半，羅家的人緊急送她就醫，在醫院住了三天。

　　在醫院住的那三天，羅家的管家、羅氏夫妻，甚至於羅仲罡都有去醫院探視她，唯獨羅仲毅沒有，出院後她才由許美芬的口中得知羅仲毅搬出羅家。

　　隔年七月，熙晴特地報考南部的學校，在外縣市唸書，平常不回羅家的。

　　她給羅家人的理由是——北高的客運車資貴，能少回去就少回去，能省一點就省一點。

　　知道她的想法，羅進忠、許美芬有空時就會到高雄去看熙晴。

　　總之……從住院後熙晴就不曾再見過羅仲毅，兩人不再有任何的交集。

第四章

　　熙晴一到介紹所，就在經理的示意之下，拿起了話筒勉強撥了羅仲毅公司的電話。

　　「喂，你好羅氏集團。」

　　「小姐你好，這裡是圓滿婚姻介紹所，請問羅仲毅先生在嗎？」熙晴客氣有禮的問道。

　　「總經理很忙，請問你有什麼事嗎？要不要先留話給他，我再請秘書幫你轉達。」

　　雖然總機小姐的聲音很客氣，不過熙晴聽得出來她是在敷衍她。

　　想想也是，羅仲毅這麼忙，每天有這麼多人打電話找他、想見他，如果他每通電話都接，每個人都見，那豈不是會疲勞到死。

　　「可不可以請你將電話轉給他？」明知一定會被拒絕，熙晴還是說了。

　　「真抱歉。」

　　果然被拒絕，唉。「那我留電話給羅先生，請務必幫我轉達。」

　　「當然。」

　　「我姓方，我的電話號碼是……」她說出了一串電話號碼之後，道了聲謝迅速收了線。

　　「怎麼了？怎麼了？」介紹所的同仁一見到熙晴掛上電話，全都一窩蜂的圍上來，「快告訴我們，我們離兩萬塊的績效獎金還有多遠？」小蔡代表發言。

　　「差不多台灣到美國的距離。」熙晴懶懶的回道。

　　「嗟！」

　　「勸各位先進、前輩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羅仲毅身上，多開發一點客源才是真的。」熙晴說出了一個大家都知道，也比較具有建設性的事實。

　　「是喔，真失望。我剛才由朋友的弟弟那邊弄到一本畢業同學錄，是法律系的……」小楊歎氣的說道。

　　「那還呆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快打電話，不然我請你們這些人是做什麼的！」經理知道羅仲毅那邊無望之後，表情就不再友善，露出了真面目。「作業績、作業績，你們這個月每人沒拉到五個人進介紹所，就扣薪水！」

　　慘澹、慘澹、慘澹……

　　「啊——」此起彼落的哀叫聲，差點震破介紹所，「經理，你不像這麼狠的人！」

　　「很抱歉，我就是這麼狠的人，你們可以說我沒良心，也可以說我的心是黑色的，什麼都隨便你們去說……總之，我要的就是業績！」

　　「是的，經理。」

　　

　　「總經理，這是這個月的行程表。」黃秘書遞給羅仲毅一張行程表。

　　「早上十點有各部門的會議，下午兩點研發部經理要向你報告新產品開發進度，四點則是……」

　　她仔細的向羅仲毅報告著，一個沒留意，夾在行事歷上的一張便條紙掉落下來，恰巧就掉在羅仲毅的腳邊。

　　黃秘書原本是想彎腰撿起來，可羅仲毅卻快黃秘書一步。

　　「肚子這麼大了，別挑戰高難度的動作，免得不知道的人以為我虐待員工。」羅仲毅說道，提醒黃秘書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謝謝。」

　　「懷孕六、七個月，還可以吧？」他邊看那張便條紙邊問著。

　　「是比較不舒服，本來想現在就請假的，可是又太久了……」她現在是七個月，如果現在就請假，縱使留職停薪到她生產完、坐完月子也要四、五個月，她很害怕這段期間工作沒了。

　　「嗯哼。」

　　羅仲毅沒有正面回應黃秘書，他自認為對黃秘書已經很「擔待」了，公司有公司的規定，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是什麼？」

　　「早上總機打內線上來告訴我，說婚姻介紹所想找總經理你，還留了電話、姓名。」黃秘書仔細的回答著，「不過我覺得這應該不是很重要的事，就順手抄下來，夾在記事本裡頭，沒打算報告總經理。」

　　「嗯。」婚姻介紹所竟然找上他？羅仲毅還真覺得好笑，他們是認為只要有他加入，他們的業績就會長紅嗎？

　　真是一家可愛又可笑的婚姻介紹所。

　　方小姐。當他的眼神注視到這三個字時，突然變得深沉了許多。

　　他一直記得那個借住在他家，忍受他莫名欺凌的小女生也姓方……

　　是她嗎？

　　他覺得自己可笑極了，為什麼會去想到她？她應該恨他恨得要死吧，那次他沒去接她，她被大雨淋濕，足足在醫院躺了三天……

　　那三日，他雖然每日都有到醫院偷偷看她，不過總是挑她熟睡的時候。他還在桌上放了一隻咖啡色的泰迪熊，沒有署名，她應該也不知道那是誰送的吧！

　　他因為濃厚的愧疚感，沒辦法面對她而搬出羅家住，可這幾年，也總是有意無意的從父母的口中，打聽有關於她的消息。

　　是在乎她嗎？是的，他承認他真的是很在乎她。

　　聽說，她高中考了南部的學校。

　　聽說，她大學也是念南部的學校。

　　聽說，她這十年來回羅家的次數，十隻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聽說，她拒絕了他父親的要求，而在台北自己找房子、找工作。

　　她不喜歡回羅家的原因，應該是他吧，她怕再遇到他……然後，他又惡劣的欺負她。

　　「那這張紙條……」黃秘書開口。

　　「我處理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是的。」黃秘書要走之前，還俐落的將羅仲毅已經看過的各部門文件，順手給帶走。

　　以羅仲毅的個性，他是會對這種婚姻介紹所感到嗤之以鼻，然後順手將紙條揉進垃圾筒，可今日他沒那麼做，反倒是拿了話筒，撥了上面的電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可笑的事，是因為那個熟悉而又令人懷念的姓嗎？

　　如果不是方熙晴，那他絕對會毫不留情的掛上電話，可如果是那千萬分之一的機率呢？若真的是她呢？他天天夜夜想的那個人……他眷戀的那個可憐蟲呢？他絕對會牢牢的抓住她……不再放手。

　　

　　鈴鈴鈴……鈴鈴鈴……電話聲響起。

　　「喂，圓滿婚姻介紹所你好，敝姓方，很榮幸為你服務……」熙晴一接起電話，就習慣性的說了一串前言。

　　「這是中華電信語音通知，您有電話費四萬五千六百六十八元尚未繳清，請盡快到各個營業所繳費，如有疑問請按九，由專人為你……」

　　熙晴喀的一聲掛掉了電話，嗟！好不容易電話響了竟然是詐騙集團，唉！

　　鈴鈴鈴，鈴鈴鈴，電話鈴聲又再度響起。

　　「喂，圓滿婚姻介紹所你好，敝姓方，很榮幸為你服務……」她這次的聲音就稍嫌無力了一點，一心認定可能又是詐騙集團不死心打來的。

　　「你是方小姐嗎？」

　　好熟悉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是，請問你哪位？」

　　「你今早不是有打電話找我，說是婚姻介紹所嗎？」羅仲毅的聲音，還帶了一點調侃的意味。

　　「你是羅仲毅？！」

　　老天，他這麼無聊嗎？還真的回了這通電話耶……

　　其實那時是礙於經理在場，否則她根本就不想打這通電話的，縱使是留了電話，還是滿心希望他不要打過來。

　　不料，他就是這麼閒。

　　一聽到是羅仲毅打來的，整個婚姻介紹所的士氣都為之振奮了起來，經理甚至用眼神示意熙晴一定要讓羅仲毅入會，不惜免費大贈送。

　　「是的。」

　　「你好，很高興你能回覆我們介紹所的電話，我們介紹所想邀請你免費入會，不知羅先生你的意思如何？」熙晴公事化的說道。

　　拒絕吧，如果他一口拒絕了，那大家就一勞永逸了，他就不會到介紹所來，她也不用出面接待他。

　　「有什麼好處？」

　　「嗄？」

　　「我說我入會有什麼好處，你應該先向我解說一下，取得我對你們的信任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入會。」

　　他越聽越覺得這個聲音很耳熟，只不過似乎是成熟多了。

　　「呃……那你稍等，我把電話轉給我們經理，像你這種擁有尊貴身份的客人，我們都是交由經理親自處理。」

　　「不用，我只想和你講電話而已，你說你姓方是嗎？全名？」

　　熙晴吞了吞口水，全身開始顫抖，她求救的眼神掃向了公司的同事，其中小蔡向她打了個Pass要她將電話轉給她。

　　「我是新進人員，我……」

　　羅仲毅打斷了熙晴的話，「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笨得把電話轉給別人接聽，畢竟若是能接到我這個客戶，可能比你介紹十個客人業績還多。」他堵死了她所有的行動。

　　「我只是問你的姓名而已，對一個客戶來說，瞭解承辦入會小姐的姓名，也是必要的吧！」

　　完了，只要一報出姓名就鐵定會露餡了，「我是……方……熙晴……」她的抖音非常嚴重。

　　對方沉默了一分鐘，在熙晴以為他會因為不爽而掛上電話之時，他竟然又開口了。

　　「很抱歉，容我問一句，是我以為的那位方熙晴嗎？」

　　「……是。」她回答，有氣無力。

　　話筒傳來了濃濃的笑聲，「真不可思議，竟然是你，你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找到我，何必用這種方式？」

　　撥電話到他公司找她，這是最差的一種方法，隨時都可能被「過濾」掉，可見她也不是很甘願打電話給他。

　　「請你別臭美了好嗎？我這是工作，你以為我真的想打電話給你啊！我最好是一輩子不用見到你……」她咆著，瞄到經理的臉色有異，連忙轉開了話題，「所以羅先生，可以的話請你……」

　　「入會？」

　　他知道這是她的目的，而他也會用這個牽制她。

　　「是的。」

　　「坦白告訴我，如果我入會了，你可以收到多少佣金？」他好奇，能讓熙晴甘願打這通電話，肯定可以做不少的業績。

　　「經理說一個人兩萬。」她坦白回道。

　　「嘖，沒想到我還真的這麼值錢，嘖嘖……」他不停的嘖嘖出聲。

　　「若是羅先生不想，那我們介紹所也不能勉強你，很抱歉耽誤了你寶貴的時間。」熙晴想掛了電話。

　　再跟羅仲毅談下去的話，她全身的細胞可能一瞬間死了上萬個。

　　「等等，我沒說我不入會，不過這種事我得和你直接談，得確定你們不是詐騙集團！」

　　去死啦！熙晴真的想放聲大喊，可惜她只能在內心這麼做。

　　「呃，這是當然的，那請問羅先生什麼時候有空，可以光臨我們婚姻介紹所？我可以請我們同仁接待你……」

　　「我會找一天有空的時候去，不過方熙晴我必須告訴你，除了你之外，我不給任何人接待。」

　　他把話挑明了，就是要熙晴親自為他服務，接著喀的一聲，也沒向熙晴道再見，率性的就切了電話。

　　嘟嘟嘟……嘟嘟嘟——

　　話筒傳來的嘟嘟聲，讓熙晴知道對方已經收了線。

　　「沒禮貌的傢伙！」她嘟嚷著，掛上了電話，手拿著原子筆不停的在紙上亂畫著。

　　抬頭，她見到介紹所的同仁及經理那種帶著期待的目光，她知道他們在等她的回答。

　　「他說會找一天到我們的介紹所。」她簡短的報告著。

　　「不不不，熙晴我不是要和你談這個。」經理又露出了討好的笑容，「哎呀，你都沒說你認識羅仲毅啊！」光從她單方面的回話，大概也能猜得出來熙晴不只是認識羅仲毅，兩人還很熟。

　　「呃，是啊……」尷尬。

　　「既然這樣就好辦事了，喏。」經理阿莎力的從皮夾子裡頭抽出了一萬塊給她，「這個就算是給你的額外獎金，另外業績獎金兩萬，事成之後會在薪水裡頭一併發放。」

　　「感恩……」無力到死。

　　

　　「嗨，好久不見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熙晴的耳畔響起，熙晴全身僵硬，緩緩的提起頭來。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羅二少爺羅仲毅。

　　介紹所裡頭完全沒有半點雜音、腳步聲，他什麼時候進來的，她為什麼不知道？！

　　熙晴環顧介紹所裡頭的同仁，每個人都安靜的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假裝很認真的工作。

　　「經理呢？有貴客來了。」熙晴的第一個反應，是大聲嚷著。

　　「他去向咖啡廳訂小蛋糕，準備招待羅先生。」小楊說著。

　　「喔。」

　　冷靜、冷靜，熙晴拚命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可憐熙晴了！她強裝鎮定，專業的拿出了文件夾，露出職業的笑容。

　　「羅先生今天怎麼有空來？」她皮笑肉不笑的，「請這邊坐。」不等他回話，她就將他帶到一旁的接待區坐下。

　　我的媽啊！她不是前不久才和他通過電話嗎？而他不是要看看有沒有空嗎？他不是很忙嗎？怎麼這麼快就跑來了！

　　他是準備來殺她個措手不及嗎？熙晴不得不在心裡想著。

　　「請坐，需要咖啡還是紅茶？」她問著。

　　「一杯紅茶，加四分之一匙的糖。」他回道，在咖啡色的人造皮革沙發上坐下。「建議你，沙發換比較高檔的，這張坐起來並不舒服。」

　　「是啊，當然比不上羅先生家中的了，我會將你寶貴的建議確實的轉達我們經理。」

　　這麼高級？！哼，熙晴在心裡頭酸著羅仲毅。

　　「請用紅茶。」她將加了四分之一匙糖的紅茶推到他面前。

　　「這個是你的，我還沒告訴你我想喝什麼，我要一杯黑咖啡。」

　　她瞪大了眼，他什麼時候知道她的喜好了？

　　「好的，稍等。」按了幾個按鈕，咖啡機立即衝出了一杯黑不拉磯的咖啡，「請用。」

　　羅仲毅端起了咖啡，嗅了下，表情有些微的嫌惡。

　　「一點都不香，咖啡豆鐵定不怎麼樣，用自動咖啡機煮出來的……看也知道，還是不怎麼樣。」

　　沒錯，羅仲毅說對了一件事，他們經理都是買最便宜的咖啡豆，不過熙晴畢竟是介紹所的員工，被羅仲毅講得這麼難聽，面子還是有些掛不住。

　　「要喝就喝，不喝拉倒。」

　　「這麼凶？」羅仲毅輕皺起眉頭，「印象中，你的脾氣好像不是這麼差嘛！怎麼？這麼多年沒見了，個性也改了這麼多？」

　　「是啊，羅先生的修養倒是挺好的，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她諷刺他。

　　「雖然你說的是事實，不過我還是得客套的向你道聲謝。」

　　熙晴的嘴角抽搐了下，為了績效獎金……要忍耐……

　　「我知道羅先生的時間很寶貴，那我就長話短說好了。」

　　「不，我要秘書將今天的行程全都空下來，我今天沒事。」

　　他該不會想在這間介紹所裡頭耗一天吧？熙晴怕得全身顫抖。

　　「這是我們入會的資料，麻煩你看清楚，然後在這張入會申請表上，寫上你的個人資料、擇偶條件。」她拿出了三張資料平放在羅仲毅的面前。

　　「我的個人資料你不是都知道嗎？你幫我填不就好了？」真麻煩！他看了一下裡頭的內容，「入會費要十萬？」真是不便宜。

　　「不，不，這是對一般會員所收取的費用，經理已經交代過了，羅先生，你的部分公司會全部負擔。」就是免費大相送啦。

　　「填了之後有什麼好處？」

　　「好處當然很多了，例如，我們會幫你挑選適合你條件的小姐，幫你篩選過之後，為你們安排見面……」

　　「喔？」他嘴角噙著笑意，「那真的很方便，只要把想要的條件寫上去就行了？」他再向熙晴確認了一次，見到她點頭，這才接過她手中的原子筆。「我不習慣用原子筆寫字。」他又補上一句。

　　「是啊，」熙晴咬牙切齒，「就像你不習慣用衛生紙擦屁股一樣！」

　　「嗯？嘖嘖嘖，嘖嘖……真是沒衛生。」羅仲毅不停的搖著頭，「一點都不懂講話的藝術，難怪你們這間介紹所業績不好、要倒不倒，還得靠我來沖人氣。」羅仲毅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自己何等的重要。

　　被羅仲毅這麼一說，她頓時語塞，不知道要回些什麼才好。

　　反倒是羅仲毅顯得悠閒自在，他拿著原子筆，在條件欄上洋洋灑灑的寫下了一堆。

　　一、面容姣好，最低標得長得比方熙晴好看。

　　二、身材夠辣，最低標胸部得大方熙睛兩個Cup、腰圍得比她瘦兩寸。

　　三、年紀要適中，約莫十八到二十五歲左右，很抱歉，方熙睛超齡了，沒機會了。

　　四、會做家事、會煮飯，得具備中國婦女傳統的美德。

　　「就這樣，你看我做人還不錯，還把最低標給寫出來了。」他將寫好的紙遞給熙晴。

　　熙晴看到那張紙，血液瞬間直往腦門沖。

　　他現在是怎麼樣啊？他是針對她是不是！

　　他以為他真的是鑲金鑲鑽的，每個女人都搶著要是不是？寫這什麼狗屁！

　　還寫什麼她超齡了，他去死啦！

　　有一瞬間，熙晴幾乎想將他遞給她的紙給銷毀。

　　「你是針對我是不是？！」

　　「不、不，方小姐你誤會了，我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意思。」

　　他笑笑的，拿起咖啡啜了口，介紹所裡頭所有的員工都窩在一旁看熱鬧，沒有人願意錯過這精采的時刻。

　　「不然呢？你為什麼要在每一條上頭都附註要比我好？」

　　「不，我說過了你是低標，如果連你都比不過了，那就不用浪費你我的時間，你不覺得我的做法很好嗎？」

　　好你個頭啦！

　　「而且你也說錯了，第四點並沒有加上你的名字，而第五點我也還沒寫上去。」

　　「好……」深呼吸，她從他的手中接過了原子筆，「請問羅先生忘了寫的第五條是什麼？你不妨說出來，我來補上去。」

　　「就是和那些女人見面的時候，我要求你都要在場，我怕我一個沒注意，就被設計了。」

　　「好，若是我沒到，其他同仁也會到。」

　　「我就指名你，請記住。」

　　「好……」忍耐、忍耐、再忍耐，「這是我們公司針對羅先生所擬的另一份書面同意函，如果可以的話就一起簽名。」

　　本人羅仲毅同意圓滿婚姻介紹所使用本人之肖像及一切平面圖片，做為廣告之宣傳。

　　「我保證你們公司絕對會賺翻。」他嘲諷的笑了下，簽上名。

　　此時，經理也才剛買了小蛋糕回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怠慢、怠慢，羅先生請用蛋糕。」經理從紙盒裡將蛋糕拿出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羅仲毅細長的眼，掃了下經理大老遠買回來的黑森林蛋糕，「我對甜食一向沒有任何興趣。」

　　相較於對熙晴那種揶揄外帶嘲諷的態度，他對經理就冷淡到漠視的地步。

　　「那羅先生，你還有沒有什麼事要特別交代的？」經理就像哈巴狗一樣，不停的對羅仲毅鞠躬哈腰著。

　　「所有的細節，我全都對方小姐交代清楚了，有什麼問題問她就行了。」

　　「是、是……」

　　「對了，下次我來，請不要用這種咖啡機泡咖啡給我喝，這張老舊沙發也請換掉，整間介紹所會顯得比較吸引人。」

　　「是、是……」

　　「那就麻煩你們了。」

　　「當然、當然。」

　　傲慢無禮的傢伙，也只有經理才會吃他那一套！

　　熙晴冷眼看著經理幫羅仲毅開門，就像是伺候老爺子一樣把他伺候得無微不至，她就覺得可笑。

　　「嘿，他和你說話的時候，不像是我們想像的那個羅仲毅耶！」小蔡率先出聲。

　　是啊，當然不像了，他在電視上的那一面全都是偽裝的，熙晴在心裡頭想著。

　　「是啊，態度雖然跩，不過看得出來他對你很特別唷！」小楊跟著說道。

　　當然特別了，特別的爛嘛！講話也特別的毒、特別的愛欺負她，因為欺負她他就有快感嘛……

　　「你們兩個有沒有曾經在一起過啊？怎麼這麼熟悉？」小陳懷疑的看著她。

　　一句話，讓眾人全都沉默了下來，視線全都緊盯著熙晴看。

　　她的腦中突然閃過幾年前兩人牽手走進簡餐店用餐、他親手把小花夾夾在她的髮上的那幾幕，握在手中的筆啪的一聲，無情的裂成兩半。

　　「怎麼可能？你們覺得有可能嗎？」她咬牙切齒的，「我雖然視力不好，不過最起碼我還看得見！」

　　她和他以前曾在一起？我的媽啊，他們的想像力也太過豐富了一些吧，怎麼可能！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當然也不可能會有。

　　雖然離開羅家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現在偶爾半夜作夢，夢到在羅家飽受羅仲毅欺凌的那幾幕，她還是會怕得全身冒冷汗，驚醒過來。

　　和他在一起？！

　　她又不是有病，又不是有被虐傾向。

　　「喂，你們幾個又在幹嘛啦，剛才羅先生說的話沒聽到是不是？還不趕快聯絡傢俱行的……」經理又嚷著。

　　「聯絡傢俱行要做什麼？」

　　「換一套新的沙發啊，剛才羅先生說的話你們都沒聽到是不是！」經理氣道。

　　哦耶！全公司的同仁們都歡欣鼓舞。「上次有間傢俱行剛好寄了目錄來，好像還不錯。」小楊說道，開始尋找目錄。

　　「是啊，那還不快把目錄找出來，找一套好的叫他們送過來。」小蔡興奮極了。

　　「價錢不是問題，看得舒服、坐的爽才是重點啦！」好不容易，小楊終於把目錄給找到了，大夥兒全都圍在小楊的辦公桌前，挑著適合的新款沙發。

　　「黃色不錯啦！」

　　「紅色漂亮啦！」

　　「黑色尊貴啊！」

　　「這個五萬、這個十萬、這個七萬……」

　　聽到幾個員工的對話，經理瞬間變臉，「不，誰說價錢不是問題的，公司的預算是一萬二，超過一萬二全都由你們的薪水扣！」

　　嗟，小氣老闆。

第五章

　　蘇美麗完全沒料到「圓滿婚姻介紹所」還真的那麼有本事，竟然把羅仲毅給請來了。

　　她癡癡的望著羅仲毅，幾乎到要流口水的地步。

　　而羅仲毅則是百般無聊的靠著咖啡廳的椅背，蘇美麗講三句話他偶爾回上一句，看起來真的是敷衍至極。

　　將這些情景都看在眼裡的熙晴，忍不住在心裡頭嗤笑，嗟……蘇大小姐發花癡了！

　　「羅先生，我剛才說的你有注意聽嗎？」蘇美麗看到羅仲毅拿著咖啡的攪拌匙，不停的攪著他面前的那杯拿鐵，就不禁拉高了聲音說道。

　　這種壞壞、邪邪的男人她最愛了，他的眼神就像可以將她的心也給勾進去一般，令她的心跳不停的加快。

　　她太瞭解男人的心態了，吃不到的最香、最甜，對於男人，她最會玩那種欲擒故縱的把戲。

　　男人嘛……都愛這一套的。

　　只要將羅仲毅給釣上，她就準備當少奶奶了。

　　「有啊！」他懶懶的回了一句。

　　沒想到熙晴竟然會介紹這樣的女人給他，他不禁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恨他恨到骨子裡頭去了。

　　「那我說些什麼？」

　　「忘了！」

　　「羅先生，我在圓滿入會是很有誠意的，她們介紹你給我認識我很高興，可是你能不能表現得熱絡一點？」

　　「我自認為我已經表現得很熱絡了。」

　　「嗄？」她傻住，沒想到羅仲毅會這麼回她。

　　「說實在的，我也沒想到方小姐會介紹你這樣的一位小姐給我認識，也許條件方面沒填寫清楚是我的錯，這不能怪圓滿。」他坐正身體，勉強打起精神和她虛應著。

　　「第一、我不喜歡發膠噴太重的女人，頭髮噴得就像鐵絲這麼硬，風吹也吹不動！第二、我不喜歡香水的味道，淡一點、清香一點我可以接受，像殺蟲劑一般的味道我鼻子過敏會受不了。」

　　呃……老天，為了和羅仲毅約會，她一大早就精心打扮，還特地上美發院弄頭髮，沒想到全都弄巧成拙。

　　「這……我那下次就不要……」她想告訴羅仲毅，她下次不會這麼做，可是羅仲毅卻打斷了她的話。

　　「還有第三點，我討厭濃妝艷抹的女人，」他無情的判了蘇美麗死刑，「你要不要去洗手間照個鏡子，你剛才的笑容讓你臉上的妝徹底龜裂，如果你需要，也許我可以好心的提供你一個可以學習化一臉無懈可擊的彩妝的老師。」

　　蘇美麗的臉色當場鐵青，再怎麼想要羅仲毅，在聽到這些冷嘲熱諷的話之後，她所有的幻想也全都破滅了。

　　「最後再提醒一點。」

　　啊？已經把話講得這麼毒辣了還不夠？！坐在隔壁桌的熙晴真的都快暈倒了。看樣子蘇美麗這幾天應該會來要求退會了，她在心裡頭無奈的想著。

　　「什……什麼？」

　　「我是喜歡胸部大的女人沒錯，不過那不代表……下垂！」

　　噗！熙晴口中的果汁差一點噴出。

　　蘇美麗則是握緊了桌上的冰紅茶，臉上的表情青青紫紫的，看得出來她已經要面臨崩潰的邊緣了。她拿起了紅茶，潑辣的個性再也藏不住，就想將紅茶給潑到羅仲毅的臉上。

　　「蘇小姐，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這麼做！」他輕笑著，低沉的嗓音含著不容這次的警告聲。

　　「從沒有女人敢用水潑我，我相信你也不會是第一個，如果你不想連工作都沒了的話！」

　　「什……什麼意思？」蘇美麗全身發冷。

　　「遠來航空的總經理是我學開遊艇時所交的好朋友，只要我一通電話，你覺得你會怎麼樣？」他看著她刻意穿出來的一身航空公司的制服。

　　「啊？」

　　「而且據我所知，遠來航空對公司制服有嚴格的規定，除了上班的時間之外，不得穿著制服在外招搖。」

　　「那……那……」

　　「那什麼？那你就可以走了啊！我期待方小姐下一次可以介紹個適合我的小姐給我認識。」這句話是在告訴蘇美麗——你不用對我存有任何美夢了，你現在已經被判出局了。

　　羅仲毅說的話，熙晴也聽到了，她歎了口氣，站起身。

　　「那這次的見面，蘇小姐你對羅先生的印象如何？要不要我再幫你安排第二次的捨面？」她客套的這麼說。

　　「不用了！」蘇美麗將氣全都出在熙晴的身上，她用力吼著：「我先走了！」

　　躂躂躂躂躂……她氣憤的離去。

　　「真的感謝你。」熙晴坐上了蘇美麗剛才坐的位置，也就是羅仲毅的對面。

　　「為什麼？」他眼神帶笑的望著她。

　　「你成功的氣跑了我們圓滿最受歡迎，也是最難搞的女會員。」

　　「她？」羅仲毅挑眉，「敢情貴婚姻介紹所沒人了？」

　　「我真的不懂，你對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臉蛋美、身材佳，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呵，從她剛才一坐到我的對面，你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嗎？」

　　「這個……」她是有聽到啦，也覺得很可笑，不過也許蘇美麗說的就是事實啊。

　　她說，她從小就很有男人緣，是家中的獨生女，自小的功課都是全班前三名，高中時是校花、大學是系花，三年前考上空姐……

　　「在我看來，她就像是一朵喇叭花一樣，像擴音喇叭不停的在我耳邊強力放送著。」

　　比喻得好，還真的有點像。

　　「好吧，既然她讓羅先生你這麼不滿意，那我回去和經理說一聲，改日再幫你安排新的會員讓你們見面。」

　　「不是吧，是推我見你們其他令人受不了的會員吧！」

　　「羅先生——」熙晴拉長了音調，羅仲毅識相的閉上嘴，「你知道氣跑了我們介紹所人氣第一的蘇小姐，我可是要回去寫報告的，我不像你拍拍屁股就可以回去了。」

　　她從包包裡頭抽出了一張紙，「你知道你三兩下打發掉她，可也是浪費了我不少的苦心，你看我排的時刻表！

　　十點半和蘇小姐吃飯，預計到十二點，然後看電影到兩點半或三點，再找個地方吃個下午茶什麼的……」

　　「所以我現在就是破壞了你的計畫是不是？」羅仲毅再問道：「據我所知，現在上檔的全都是溫馨愛情喜劇片，本人不好那種片子。」

　　「這不是給你看的！」和他說話，她真的是會被他給氣死。「這是要讓你們互相有『感覺』，讓你們感情增溫的。」

　　「很難吧。」

　　「為什麼？」

　　「她身上的香水味讓我直想打噴嚏，這樣怎麼增溫？不過如果是你……」他話鋒一轉。

　　「反正你也在我的『低標』之內，原本我還以為你們會安排什麼樣的美女給我認識，讓我今天推掉了和Kelly的約會，一整天都沒事做……不然就乾脆勉強湊合著，我和你去看場電影好了。不過，我得好心的提醒你……」

　　什麼叫勉強的湊合著？熙晴真的想伸手揮掉羅仲毅那張得意俊臉。

　　「提醒我什麼？」

　　「別對我有什麼期待，醜小鴨是不可能會變天鵝的。」他故意說道，看著她臉上暴怒的表情。

　　真有趣，一句話就把她氣成這樣。

　　「就算事實被我說破了，你也不用惱羞成怒到這種地步啊？」他火上加油的補了句。

　　「你去死啦，誰對你有什麼期待啊！」她拍桌而起，「要不是為了工作，我死也不會打電話給你！」

　　羅仲毅總是可以讓熙晴氣昏頭，她顧不得今日打扮成淑女的形象，彎腰，伸手揪住了羅仲毅的領子。

　　她穿白色的背心，外頭罩了件粉色系的小外套，穿了件黑色的薄紗長裙，踩著三寸半的高跟鞋，他今天一到這間咖啡廳就注意到她的穿著了，還可以……他能接受。

　　他算是「配合度極高」的讓她揪住了他的衣領，他很自然的將視線垂落……落在她背心的圓領上。

　　「嘖嘖，也許我錯了。」他就像是發現了熙晴什麼新的秘密一般，邊說邊搖頭。

　　「什……什麼？」她顫聲，不知道他又想胡說八道什麼了。

　　「一般小姐穿這種圓領的背心，通常會乳溝微露，可是你……嘖嘖！」又是忍不住的搖頭。

　　「我怎麼樣？」

　　「也許我錯了，別說是溝了！你連小縫都看不到……」平平平平平……總之就是平的。

　　「我一直以為你還有三十二C。」別說沒有C了，也許連B都沒有，更慘一點，就只有A罩杯而已。

　　三十二A？

　　非常不滿意，不過勉強還算能接受。

　　「去你的！」她伸手用力的擰了羅仲毅的耳朵，「羅仲毅，我再一次的警告你！」

　　「請說、請說。」他笑嘻嘻的，沒制止她的舉動。

　　如果她的音調放輕、放溫柔一點，應該還不錯聽……是啊，再怎麼樣都比「羅先生」這麼生疏的喚著感覺還好。

　　「要不要先喝杯咖啡順順氣？」他還好心的端起自己的拿鐵咖啡，孝順盛怒的母獅子。

　　「我現在已經不住在你們羅家了。」

　　「我知道啊，你很久以前就不住在我們羅家了。」

　　「不，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沒必要仰人鼻息的過日子，也沒必要再接受你的欺凌。」

　　「所以你就是要告訴我，你和我們羅家沒有任何關係了是不是？」有別於熙晴的激動，他還是那張痞痞的笑臉。

　　「沒錯，你知道就……」

　　「忘恩負義！」

　　四個字，讓熙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狠瞪著羅仲毅。

　　「也是啦，你會這麼想也不是你的錯啊，現在多少人受人恩惠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你反正不是第一個，所以你也用不著被我說忘恩負義就想跳樓尋死。

　　反正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親戚關係，我們羅家本來就不期待你會報恩了，無所謂、無所謂。」他聳肩。

　　「放心、放心，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就只有我和我們『羅家』的人知道，你不說你認識羅家，我們也不是什麼碎嘴的人，當然也不會大肆嚷嚷。

　　欸！我那時就和我爸說過別把你帶回家養了，瞧現在，翅膀硬了，就飛跑了，撿條狗還比養個人還好，隨便給它塊肉還幫你看個門……」

　　轟轟轟轟轟……她被羅仲毅氣得幾乎要爆血管了，她放開他，坐在椅子上。

　　「這不是你的錯嘛，忘恩負義每個人都會，所以你就不用太介意，你可以一直忘恩負義下去，假裝你在我家的那幾年全都是作夢，不認識羅進忠夫婦也不認識我哥，更不認識常欺負你的我……」

　　「我……沒有……」

　　「沒有？」他輕聲，「我爸媽說你好幾年沒回我們羅家看看了，你的行為再加上你剛才所說的話，不就可以用這四個字代表一切了！」

　　「你不要污蠛我。」

　　「錯以為你是小偷是我的不對，我也向你道過歉了，人應該心胸寬大一點，別總惦著小事，難怪……胸部長不大。」

　　他還意有所指的瞄了熙晴的胸部一眼，然後搖頭。

　　「我不回去，是想……還你們羅家一個清靜！」

　　「說謊！你的理由連你自己都很難接受，我給你一個能讓你信服的理由好不好？」他看著她，聲音驟然降溫。

　　「因為你討厭我，你不想回羅家的時候剛好見到我，不想踏上羅家的土地就想到你那時被我欺負的不堪過往……對吧？！」看到她的眼眶已經紅了，他知道他把話說入熙晴的心坎裡去了。

　　「不怪你、不怪你，你當然可以繼續忘恩負義、做得漂亮一點，將這四個字發揚光大。我羅仲毅、羅家的人沒有任何人會怪你，因為『始作俑者』是我，是我一直欺負你，你當然有理由可以這麼做。」

　　「你要叫我說什麼？我該怎麼反駁你的話？！」熙晴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沉默了。

　　「你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在你決定不再踏入羅家大門之時，你有沒有想過那些真正關心你的人？」

　　她知道羅仲毅說的是誰——羅進忠夫妻。

　　「談這些事都離題了，我看你也沒什麼心情和我一起去看電影了，把今天的氣氛搞得這麼糟，都不是我們樂見的，期待你下一次介紹好的對象給我。」他拿了桌上的帳單，就要往櫃檯走去。

　　「等等，經理有交代，餐點費用全都由公司負責。」她簡短的說了句，眼前已有一片薄薄的水霧。

　　「哦？這麼好！那就麻煩你們公司付了。」他將帳單放回桌上，大步離去。

　　在羅仲毅走後，熙晴情緒幾近崩潰的趴在桌上痛哭，她的肩膀因為哭泣而一陣陣的抽搐著。

　　她不再回羅家，就代表著她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嗎？

　　羅仲毅會這麼想，羅氏夫婦也會這麼想嗎……

　　

　　連續安排了幾次見面，羅仲毅都赴約了，可是他總是有辦法氣得對方七竅生煙，翻臉走人，隔日到介紹所來退費。

　　就像現在，熙晴再度在女客人面前鞠躲哈腰著，「是、是，我們會要對方改進……」

　　「什麼嘛，我看他是一輩子不會改的了。居然說我的臉太大了，他不喜歡太過大餅臉的女人，然後再說我的鼻子一看就知道是墊的，而且還墊得不好、太歪了，還說要介紹認識的整型醫師給我認識，說他專門做女明星的……」就是因為被羅仲毅說中了，她才會更加生氣。

　　「講一講之後又仔細的看著我，說我的雙眼皮縫得不好，一邊大、一邊小……」

　　「呃……」有啦，那時她也全都聽到了，羅仲毅不愧是毒到底了。

　　還好到此就停了，如果再深入交往下去，發現她還有什麼是假的，不知道還會被他批評成什麼樣子。

　　「所以你……」

　　「我堅持要退會，還要退費！」

　　「這樣啊！那麻煩葉小姐你將退會資料填寫清楚，我們會退還三分之一的費用給你。」

　　葉小姐在填寫完退會資料之後，氣沖沖的離去了，而熙晴則是拿著退會單走到經理的面前。

　　「我剛才都聽到了，又要退會是不是？！」經理一張臉難看到就像是塗了大便一樣，「你自己說這是第幾件了？！」他吼著，拿起桌上一疊的退會單就甩在熙晴面前，「現在羅仲毅已經氣跑十位會員了……」

　　「經理，你忘了加上葉小姐。」熙晴無奈的插話。

　　「對，是十一位會員，你知不知道他已經氣跑公司十一位女會員了？！」他再咆著。

　　「知道。」

　　退會單都是從她這裡送到經理那邊的，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要知道喔，熙晴，羅仲毅雖然真的招來了不少客人，可是讓他這樣搞，我看沒有幾個月，我這間婚姻介紹所就要關門了。客人要求退會的事，起先只有一兩名，我就不和你計較這些了，但現在這麼多……」

　　「所以……」是要她辭職嗎？為了負責而辭職？

　　「所以你就先在家裡休息一個星期，下個星期一再來，這七天的時間你想想看，是不是對待羅仲毅的處理手法上不對，還是哪個地方需要補強，不要再讓羅仲毅挑女客人的毛病了。」

　　「是的，我知道。」她點頭，走回自己的座位。

　　看到熙晴被經理狠狠的刮了一頓，公司同仁都非常不忍，紛紛用眼神為她打氣，有的還在紙條上畫了隻豬，暗示經理是豬，然後將紙條遞給熙晴。

　　熙晴給了同仁一個安心的笑容，背著包包就離開公司，她打算利用這七天的假期好好的放鬆一下自己，想想怎麼對付羅仲毅，免得自己真的還沒到三十歲就中風了。

第六章

　　忘恩負義，她真的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嗎？

　　熙晴因為這四個字，在被強迫休息的第三天，她搭了計程車到羅家。

　　站在羅家壯觀的圍牆外，她正考慮著要不要按電鈴。

　　羅家和她記憶中的一樣，沒什麼改變，只是圍牆的磚頭似乎斑駁了些，而從外頭望向圍牆內，樹木好像長得更大了……

　　在門前躊躇了許久，她終於按下門鈴。

　　「喂，找誰？」

　　「嗯……王管家嗎？我是熙晴，我想來看看羅伯父、羅伯母。」她的話語一落，雕花大門立即開啟。

　　她走入羅家，進入了主宅。

　　客廳中，坐著的是羅進忠與許美芬夫婦，他們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真的有好久、好久沒走進來過了，沙發原本的褐色換成白色的，羅家的裝潢也換掉了，電視換成了超大液晶電視，而羅進忠夫妻的頭髮好像白了些。

　　「羅伯伯、羅伯母……」她出聲喚著，聲音有些許的哽咽。

　　「熙晴，你終於回來了啊！」聽到她的聲音，先開口的人是許美芬，她高興極了。

　　「伯母知道你沒空回來沒關係，撥個電話總該有空吧？！」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熱絡。「你羅伯伯每天都念著想看你、想看你……念到我耳朵都長繭了。還好！你回來得早，我們再一個小時就要出門了。」

　　「啊？要出門了啊，那我……」那她還是先回去好了。

　　「剛來而已就急著走，不行、不行，你羅伯伯會生氣的，你看……他溜去廚房交代王媽切水果了。」

　　「可是你們不是有事要出門嗎？」

　　「不就是要參加商業活動，當演講人而已！」

　　「難怪羅伯伯、羅伯母穿得這麼正式。」她剛才看到羅進忠一身黑色的西裝，而羅伯母穿的也是名家設計、高貴雅致的套裝。

　　「哎呀，那種商業活動從年輕參加到老，說有多煩人就有多煩人，還不如和你多聊一聊。你最近怎麼樣了啊？有沒有考慮到羅氏來……」

　　「這個……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沒關係、沒關係，不逼你！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打算。」羅進忠端著水果走了過來，「王媽說她要熬湯，叫我順便把水果給端過來。」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讓伯母看看你……」許美芬仔細的看著熙晴，「變得好漂亮，你都變這麼漂亮了，我們兩夫妻真的是老了，讓我想想我有多久沒見你了……上一次見到你是何時？大學畢業嗎？」她問著。

　　「是熙晴念大一的時候。」羅進忠提醒著。

　　「啊，對對對，那真的是好久沒見了，哎呀……家裡就有房間啊，你的房間這幾年也沒人給你動過，你就繼續住著就行了啊，沒事和朋友租什麼房子，房租不便宜的呢！佔了你薪水的大部分吧？」許美芬不停的說道。

　　「你就是不知道沒生女兒的痛苦啊，我多想帶著女兒去逛街買衣服。有次叫羅仲毅陪我去，百貨公司才上了第二層就擺臉色給我看了，到第三層時就擺明不再幫我提東西，到第四層時更可惡了！」許美芬那時真氣，為什麼生了這個不孝的兒子。

　　「他說了什麼？」熙晴好奇的問道。

　　「他說要和我逛街，他寧可多和他那些女性友人玩玩，叫我以後找羅仲罡，千萬別找他。」

　　鈴鈴鈴……鈴鈴鈴……電話鈴聲響起。

　　「喂！」坐在離電話最近的許美芬順手接起了電話，「什麼東西忘了拿？你為什麼東掉西掉的呢？」她訓著。

　　「好啦，在你房間的桌上是不是？我和你爸爸幫你拿過去。」她掛上電話，才又開始對熙晴哇啦哇啦的叫著，「羅仲毅那小子忘記把文件帶去公司了，我上樓去找一下。」

　　「他叫我們幫他拿過去嗎？」羅進忠問道，「等一下有演講，如果幫他送去再趕回會場絕對會來不及。」

　　「那怎麼辦啊？」她走上樓梯，「不幫他送過去了嗎？」

　　「這……」羅進忠看了熙晴一眼，「還是……」他想麻煩熙晴送，可又知道羅仲毅一向討厭熙晴，就怕看到熙晴之後大發脾氣。

　　「沒關係，我送去好了，反正我沒什麼事。」她吐吐舌頭，撒嬌著，感覺第一次真的把羅進忠夫妻當家人一樣看待，「公司經理要求我放一個星期的假。」

　　「聽起來不是很好。」羅進忠也跟著開玩笑，他揉了揉熙晴的髮。

　　熙晴擠眉弄眼的，「是啊，他只差沒叫我明天不用上班而已呢！」

　　「真慘，回來羅伯伯這裡好了。」

　　「我想再考慮看看……」

　　

　　原本熙晴是可以將文件丟給櫃檯小姐，煩請轉交給羅仲毅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可，她並沒有那麼做，這麼重要的文件要是就這樣丟了，她可能真的會被羅仲毅給罵死。

　　她搭了電梯，直上羅仲毅的辦公室樓層，她看到一位長相秀麗的女秘書，拿著一疊看起來很重的文件，正要走入一間辦公室。而那間辦公室正好就掛著總經理辦公室的牌子。

　　不過，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位女秘書懷孕了，而且肚子看起來不小，依熙晴目測，也許就快生了。

　　「很重嗎？要不要我幫你？」不等秘書回答，熙晴趕緊走到她的身旁，將她手中的文件全都接了過來。

　　喝！真的很重。

　　羅仲毅到底是不是人啊，她是孕婦耶！竟然讓她搬這麼重的東西，萬一……一個不小心發生什麼事，她不信羅仲毅可以拿什麼賠人家。

　　「其實還好，我自己搬就行了。」黃秘書笑笑的說道，「你是？」她從未見過小姐，很直覺的認為她應該是外面進來公司的人，因為這層樓一般員工是禁止上來的。

　　「我叫方熙晴，是羅伯父叫我送文件來給羅仲毅的。」

　　「喔，這樣啊，總經理的辦公室在這裡。」她輕敲羅仲毅辦公室的門，聽到門內的回應之後開門進入，而熙晴則跟在身後。

　　熙晴將文件放在羅仲毅桌上之後，便等在一旁，基於禮貌她打算與羅仲毅打聲招呼之後再離去。

　　羅仲毅頭抬也沒抬，很直覺的反應，就認為文件是黃秘書放的，「把這些搬到那邊放著，別堆一堆在我的辦公桌上。」

　　「是、是……」黃秘書好脾氣的又想將文件搬起，可熙晴就看不下去了。

　　「你不會自己搬啊！」她不悅的說道。

　　熟悉的聲音，讓羅仲毅抬起頭來，見到熙晴在辦公室裡，他的眼中很快地閃過一簇火苗，可僅只一瞬間，他立即就將火苗給壓下。

　　「嘖嘖嘖！貴客、貴客，不知貴客蒞臨，有失遠迎。」

　　「哼！你文件這麼多、這麼重，不會自己搬是不是啊？」

　　黃秘書緊張的拉拉熙晴的衣服，就怕熙晴得罪了羅仲毅。

　　「我為什麼要自己搬？」他將手中的鋼筆擱著，「這些事本來就應該是她要做的對吧？黃秘書？」

　　黃秘書連忙點頭。

　　「容我提醒羅總經理，她是孕婦。」

　　「我知道，我已經減少了她的工作量了。」

　　「她肚子已經這麼大了，她需要休息。」

　　「好哇！」羅仲毅無所謂的點頭，「我從來就沒說過不給她休息，公司有產假兩個月，她如果想放產假，現在就可以去人事室寫請假單。」

　　「黃秘書，你幾個月了？」

　　「啊？」被熙晴點名，黃秘書有點無奈，「八個半月。」

　　「那真的快生了耶……總之，你不能再這麼奴役一名孕婦！」她就是看不過去。

　　「你憑哪一點和我談這個，」羅仲毅從辦公椅上起身，「公司有公司的規定，產假兩個月，除非特別的事情外，請假超過一個星期立即革職。」

　　見到黃秘書點頭，熙晴終於大概知道了，所以黃秘書只要現在請了假，包含待產加上坐月子絕對超過兩個月，然後只要再多休一個月，她就得和羅氏說再見。

　　「你真的是個冷血、惡毒、沒人性的老闆。」

　　「很高興你罵的人是你敬愛的羅伯伯，從我進這間公司之後，有關公司的規定我沒改過任何一條、一句，這些全部都是我父親訂的，而我只是沿用而已！」

　　他走到熙晴的身旁，手輕撫著她的秀髮，被怒氣沖昏頭的熙晴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舉動，反倒是站在一旁不敢吭聲的黃秘書將一切看在眼底，又聰明的不表示任何意見。

　　待在羅仲毅身旁做事有兩、三年了，他不是個苛刻的上司，相反的，他給的福利還很好，那時一聽到她說要結婚，他馬上大方的包了一萬二的紅包給她。

　　「你真是沒人性！」

　　「我如果真的那麼沒人性，我現在就可以把黃秘書給辭了，兩個月的產假公司是得發薪水給黃秘書的。」

　　熙晴氣結，「你就打算這麼虐待員工嗎？」

　　「黃秘書，我虐待過你了嗎？」他注視著她的表情，她盛怒時，就像一朵長滿刺的紅玫瑰一樣。

　　「沒有、沒有。」

　　「黃秘書，你不用怕他。」

　　「不，我是說真的。」

　　「好吧，唉……」羅仲毅歎了口氣，「如果你真認為我虐待黃秘書，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你現在就放她假，而且不准把她革職。」

　　「熙晴，你有沒有想過你是憑什麼身份和我談這些事？」他輕聲的問著。

　　「而且，若她現在就放產假，人事室一時半刻也找不到適合的人，可以補上她的位置，不然這樣好了，」他掃了黃秘書一眼，「你若真的看不慣，你來幫黃秘書上班吧，上到她休完產假回來！」

　　「嗟，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把問題扯到她身上，她又不是羅氏的人。

　　「嗯哼，怕了啊？如果你做不到就別胡亂幫黃秘書打抱不平。我知道你只是來嚷個幾句，想發洩一下心中對我的不滿。

　　沒關係，你還是可以繼續藉題發揮，反正我在你的心中，早就跟畜牲沒什麼兩樣。不過你這個羅氏的外人可好，等會兒拍拍屁股就走了……

　　我這個人一向惡毒~~心眼又小，難保不會把對你的氣轉嫁到可憐、無辜的孕婦上頭，說不定你前腳一走，我後頭就派給她更多、更艱困的工作，也許……叫她將那些我批閱過的文件發給各部門的主管，啊……」

　　他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黃秘書，今天電梯是不是做每個月的例行維修？」他問著黃秘書。

　　「什麼意思？」

　　「方小姐，你不知道的，我們公司在每個月十二號，電梯公司就會派人來維修電梯，順道做保養，為的就是怕突然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不過在維修電梯的這兩個小時之內，公司的電梯都是斷電、禁用的。」黃秘書解釋著。

　　「所以如果我真的沒人性，叫你要在那段時間送文件給各部門，那你……」

　　不妙！

　　「這是我的職責，我得爬樓梯！」

　　「羅仲毅，你真的不是人——」

　　「謝謝，不過這些都不關你的事，反正你等一下就要走了，被遷怒的人是黃秘書。」

　　以羅仲毅那種小人、記仇的個性，熙晴相信他絕對會這麼做，如果因為她的因素而讓黃秘書發生什麼事，她一輩子都會過意不去。

　　「你不用內疚嘛，你和黃秘書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而已，你們也算不上是朋友，她怎麼樣都不關你的事的。」羅仲毅火上加油。

　　「我……」

　　「我知道你滿心不願，別勉強自己呵！」

　　他真的太瞭解熙晴的個性了，也許……可是說比她自己更瞭解她……

　　她這個人就是有那些笨得要死又不值多少錢的正義感，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就意氣用事，只要有心人再稍微那麼一激，絕對會上鉤。

　　「黃秘書，我是可以來幫你上班，讓你休一陣子的產假，不過……我還有工作……」

　　「黃秘書，你怎麼樣了就別怪她，她的工作當然比你來得重要了，你們並不是什麼朋友，別怪她。」他一直強調著。

　　熙晴瞪著羅仲毅，眼神轉向黃秘書時，又是深深的愧疚。

　　「好，不然我介紹所那邊的工作辭掉好了，反正……」反正介紹所的經理也氣她氣得要死了，所以才讓她放這一個星期的長假。

　　「不勉強，我相信黃秘書也不會想勉強你做任何事的。」

　　「我沒有勉強。」

　　「哦？這麼說是心甘情願的囉？你知道我這個人除了厭惡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之外，還最看不起沒什麼責任心，做個三、四天之後，就辭職走人的人，相信你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吧？」

　　他挖了個窟窿等著她往裡頭跳，而她雖然明知道，可，為了逞一時之氣，熙晴竟然也點頭了，「我當然不會是那樣的人。」

　　「真肯定的回答，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黃秘書，你東西收拾一下，明日正式休產假，我再多給你一個月的假期。」龍心大悅。

　　「謝謝總經理。」黃秘書高興的說道。

　　「我沒什麼好謝的，該謝的人不是我。」羅仲毅這時才注意到，辦公桌上多了那份他打電話要母親緊急送來的文件。

　　「你拿來的？」他問著熙晴。

　　「早上去了你家一趟，順便幫伯母帶出來給你。」

　　「謝謝你。」

　　短短三個字，卻讓熙晴的耳根子莫名的發熱了。

　　是因為他放輕聲說嗎？還是他呼出來的氣息，不停的在她的耳垂上搔癢著，所以她才會難以自制的臉紅了……

　　她垂著頭，就怕被羅仲毅發覺她的異狀。

　　「我先出去了！」

　　「別忘了明日要上班。」在兩人走出他的辦公室後，羅仲毅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話筒撥到「圓滿婚姻介紹所」。

　　「喂，我是羅仲毅。」

　　「啊！羅先生，你好、你好……」接電話的人碰巧就是王經理。

　　「聽方小姐說你對介紹所介紹的會員都不是很滿意是不是？沒關係，昨日又有新來的會員，我找個時間要人安排你們……」經理還是非常的熱絡。

　　「不用了。」三個字，將經理的熱情全都澆滅。

　　「為什麼？」

　　「我要退會。」

　　「退會？」

　　經理聽到羅仲毅接下來說的這四個字，心跳差一點瞬間停止，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怎麼可以讓羅仲毅退會呢？

　　他可是他們圓滿婚姻介紹所的活招牌啊……

　　「如果你是對我們介紹的對象不滿意的話，那我們……」

　　「介紹了這麼多個給我，也沒一個是我看得上眼的，就這樣了！我不和你廢話一堆，我要退會。

　　同時，我必須告訴你，既然我已經退會了，那貴介紹所無權再使用我的肖像、圖片，做任何的廣告，若是讓我發現……大家就看著辦吧！」

　　虧大了、虧大了！

　　「羅先生，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經理還繼續做垂死的掙扎。

　　「還有，方熙晴也從今日開始離職！」羅仲毅再補上一句。

第七章

　　原本她還以為到羅仲毅的公司上班，會被他給整到死，結果幾天下來……她倒也覺得還好，也許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

　　喀喀喀……喀喀喀……高跟鞋敲擊拋光石英磚發出的清脆聲響，讓熙晴停下手邊的工作，望向來人。

　　對方穿著緊身的皮衣、皮窄裙，腰間則是掛了一條鑲有骷髏頭水鑽的誇張皮帶……她認出來了，雖然是戴著一副香奈兒的黑色墨鏡，不過她就是看得出來她是誰。不就是現在當紅的名模Kelly嗎？

　　她還記得她上次與小美看到的電視新聞，Kelly走秀的時候，羅仲毅還送上大束的玫瑰花。

　　「你好，請問你找總經理嗎？」

　　「你？」Kelly皺起眉，她記得黃秘書還沒請產假啊，「黃秘書呢？」

　　「請假。」

　　「所以你是新來的？！」Kelly將熙晴從頭打量到腳，確定她比不上她漂亮，腿也沒比她修長，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是的，來了一個星期。」

　　「羅氏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和羅仲毅的關係『匪淺』，我都直接上樓。」

　　明知道熙晴各方面條件都比不上她，她還是得給她一個下馬威，告訴她——她比不上她，羅仲毅絕對不會看上她。

　　「喔……喔，我瞭解，那Kelly小姐是要直接進總經理的辦公室嗎？還是我撥內線告訴他？」

　　「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好的。」無聊，做什麼這麼仇視她啊！她——方熙晴，絕對不會瞎了狗眼去喜歡上羅仲毅的。

　　Kelly敲了敲羅仲毅辦公室的門，逕自走入辦公室內，還順手把門給鎖上。

　　「親愛的，你好久沒來找我了！」Kelly走到羅仲毅的身後，一雙纖細的手臂直接由後頭環上了他的頸項，親暱的將臉靠在他的肩頭上。

　　光聽腳步聲，再加上刻意發出的撒嬌音調，他不用抬頭就知道來者是誰了。

　　「不想你，所以沒去找你。」好毒，不過他說話就是如此。

　　自從再見到熙晴之後，他一顆心全都是跟著熙晴繞著，根本提不起勁去找別的女人，現在想想，他似乎當了三個多月的和尚了。

　　Kelly的臉色綠了大半，「親愛的，你是在和我開玩笑的對吧？！」

　　「我像是這麼無聊的人嗎？」他放下鋼筆，「原本我還想找個機會和你談一下，不過你既然自己來了，那我就一次說清楚好了。」

　　「什……什麼意思？」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我們到此為止。」羅仲毅的表情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為什麼？」Kelly顫聲說道。

　　「我為什麼需要給你理由？」他殘酷的繼續說道，「我與你只不過是男女間原始的肉慾需求而已，除了這點我們沒有任何情感做基礎，膩了……當然也完了。」他攤牌。

　　「我……仲毅……」她哀叫著，「你該想想我們是多契合的一對啊，我們幾乎可以說是螢幕情侶……」

　　「那是你說的，我從來沒有承認過，我只是照著你的期望演而已。」

　　「多少人砸重金請我吃頓飯，我都沒接受，我一顆心都在你身上啊，仲毅……」

　　「是嗎？」他冷笑著，「我沒有阻止你做任何事啊，你高興和誰吃飯是你的自由，你大可以靠吃飯來賺些外快。」

　　「仲毅……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她坐上了羅仲毅的大腿，手捧著羅仲毅的俊顏，「我知道的！」她的紅唇湊上了他的薄唇，感覺到他唇瓣的冰冷。

　　「我不信，我知道你是愛我的，還是你看上別人了？是Linda那個賤女人嗎？」她就知道，羅仲毅送她玫瑰花的那時候，Linda就不停的給羅仲毅拋媚眼！

　　「不是。」

　　「那是Eva嗎？我看到她和你有說有笑的……」

　　「也不是，你別胡猜了。都不是你想的那些人，她……你不認識的。」

　　「我不認識？」

　　難不成是圈外人？

　　怎麼可能？羅仲毅看女人的標準極高，能讓羅仲毅看上鐵定長得不賴，既然如此，那也應該會被網羅到她們這個圈子來啊！

　　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抱歉，我送咖啡來了！」熙晴敲了敲門，走進來就看到這有點限制級的一幕。

　　Kelly大膽的跨坐在羅仲毅的腿上，她短到不能再短的窄裙，則是因為她的動作再往上撩高，露出了那黑色……性感的……內褲！

　　吞了吞口水，「打擾了。」她將咖啡放在桌上。

　　看到熙晴那有些受不了的表情，羅仲毅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推開了Kelly，在她訝異的眼神下走到熙晴的身旁，雙手握住了熙晴的腰。

　　熙晴嚇了一大跳，反手就想給羅仲毅一巴掌，可是他卻輕易的閃過了。

　　「羅仲毅，我可以告你性騷擾！」她怒道，氣得連名帶姓的喚他。

　　「我只是大約測一下你的腰圍有多粗而已。嘖嘖！比我想像中還粗，真糟。」他一副同情的表情，望著熙晴。

　　「羅仲毅，你講話太過分了唷……沒禮貌！」

　　看著羅仲毅與熙晴有說有笑的，以女人的直覺，Kelly不難猜出羅仲毅現在看上的人是誰。

　　「她就是你的新歡？」Kelly含恨的問道。

　　Kelly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熙晴感到莫名其妙。誰是誰的新歡啊？拜託，千萬別把她與羅仲毅搞在一起。

　　「Kelly小姐，請別誤會了！我與他沒什麼。」她的語調非常堅定。

　　羅仲毅挑眉，對於熙晴急忙撇清他與她之間的關係感到有些不悅，就像是惡意與她作對一般，他露出了個俊逸的笑容。

　　「熙晴，你怎麼這麼說呢？你想否定我們曾『同居』過的事實啊？縱使你這麼狠心，不過我還是那麼的……喜歡你。」

　　似真似假的話，看不出半點真心。

　　噁心，想吐！熙晴感覺自己快被羅仲毅搞瘋了。

　　他說他喜歡她？

　　絕對是騙人的！

　　他這麼討厭她，又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笑話！

　　這個謊言連三歲的小朋友都不會相信，更遑論她——一位二十幾歲的小姐。

　　「誰和你同居過了，你別亂講話喔！」熙晴氣得滿臉通紅。

　　「你敢說沒有？你沒有和我住在一起？」羅仲毅故意把某些字給省略掉，「熙晴，你不可以翻臉不認人！」

　　看看羅仲毅、看看Kelly，她大概猜得出來了。

　　羅仲毅現在就是想要和Kelly分手，因為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所以就想拿她當替死鬼利用她，休想！

　　「Kelly小姐，請你別聽羅總經理胡說八道……」

　　「你憑什麼和我搶男人！」已經被氣到七竅生煙的Kelly，伸手就想給熙晴一巴掌，可卻被羅仲毅給擋下來了。

　　「你要不要自己去照照鏡子，你現在的樣子丑到不堪入目！」他的手勁大，一個用力，Kelly就覺得自己的手都快斷了。

　　「放開、放開……快放手啊！仲毅……放手……好痛……」她哀叫著。

　　「我警告你，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否則後果自理。」他用力的放開了Kelly，看她狼狽的狠瞪熙晴一眼之後離去。

　　Kelly的那一眼讓熙晴全身發毛。

　　「喂！你太過分了，請你不要玩這麼惡劣的遊戲，你隨口編出來的謊話，別人可都是會當真的。」

　　「哦？哪一句？」他的眼神又盛滿了笑意，「是我那句『你的腰圍比我想像中還粗，真糟』嗎？我自認為我這個人很誠實。」

　　「不是！」她咬牙切齒。

　　「不然呢？」

　　「是『我還是那麼的喜歡你』那一句！」她好心的提點他。

　　「呃……原來你喜歡我啊，嘖嘖！好吧，雖然說你要臉蛋沒臉蛋、要胸部沒胸部、要屁股也沒屁股的，不過抱著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這種菩薩心腸，我就勉為其難的接受好了，免得你內心受創！」

　　「去你的——」

　　不錯嘛，看來在外頭的這幾年，她的個性也改變不少，不再是之前任人欺凌的小媳婦了，「嘖嘖！我看除了我以外，不會再有人要你了。」

　　「謝謝。與其要我嫁你，我還不如不嫁算了！」

　　「真兇啊，而且你真的好聒噪！」她不停張合的紅唇，就像在邀請他封住它一般，他忍不住輕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入他的懷中，細細的品嚐她的唇。

　　他的吻火燙燙的，就像烈火般襲向她！

　　「你……」太惡劣了，她緊閉著唇，可是卻被他惡劣的撬開。

　　「好甜！」他品嚐完她的甜美之後，還惡劣的下了評語。

　　「你——」她忿忿的用衣袖擦去留在她唇上的餘溫，氣沖沖的走出了羅仲毅的辦公室。

　　碰！檜木大門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由她關門的力道來看，羅仲毅就可以知道熙晴到底有多生氣了。

　　「嘖嘖！我喜歡上你是你的福氣，別人想求都還求不來，」他搖著頭，「真的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喜歡上熙晴的，是從第一次在靈堂看見她嗎？

　　還是在欺負她的過程中，漸漸的喜歡上她的？

　　抑或者是……發現誤會她是小偷時，內心的愧疚轉為憐惜，最後慢慢喜歡上她的？

　　總之，他對她的喜歡已經好久、好久了，他也沒那個耐心和她耗下去，他不容她拒絕、不容她膽怯、不容她有鴕鳥心態，總之……他要她回應他！

　　他對她——方熙晴，勢在必得！

　　

　　九點、十點、十點半……熙晴一直看著手腕上的表，只要是分針、秒針多走了一格，她的心跳就加快半拍。

　　「老天，拜託你快點來好不好！」難道羅仲毅忘了嗎？今天要和各部門會報啊……

　　嗶嗶，嗶嗶——

　　分機響起，熙晴吞了吞口水才膽顫心驚的接了電話。

　　「喂，你好。」

　　「方秘書嗎？總經理到公司了沒？」

　　「沈經理，不好意思，總經理還沒到。」

　　「那可以請你打電話給總經理嗎？我們在會議室裡頭等了一個多小時了。」沈經理的話有著明顯的不悅。

　　「是是是……」老天，為什麼她得做這種苦差事啊！羅仲毅會到十點半還沒來公司，一定是沉浸在哪個女人的溫柔鄉，所以才起不來的。

　　可惡，這樣也得她打電話催他！

　　拿出了手機，熙晴不情不願的查著電話簿，然後打給羅仲毅。

　　第一通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聽，轉到語音信箱。

　　第二通電話也是響了許久，沒人接聽，在要轉到語音信箱之前，就被熙晴給切掉了。

　　「我看根本就睡死了嘛，所以才沒接電話。」熙晴喃喃自語著。她其實不太想再打第三通電話，不過基於她的職責，她還是按了重撥鍵。

　　電話響了許久，總算有人接了，是個虛弱到不行的聲音，熙晴一時還以為自己打錯電話了。

　　「喂，你好，請問……是羅仲毅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咳咳，咳咳，看來我真的病得不輕，連我的聲音你都不認得了……」

　　咦？他竟然生病了？熙晴的眉頭緊蹙在一起，她認識他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他生病。

　　「看醫生了嗎？」

　　「沒，快死了……」他還自嘲的笑了聲，「你很高興吧？！」

　　「喂，你不要亂說唷，什麼你快死了我很高興，我沒有這麼惡毒好嗎？」她嚷著，不懂內心那份心急是由何而來的，「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咚咚咚咚咚……她心跳急劇，他沒錢看醫生嗎？屁！說出來誰會信啊？！

　　「全身發軟，我連站都站不起來。」

　　Shit！熙晴咒罵了聲。

　　「那你該打電話來通知我要取消會議啊，可是你卻讓各部門的經理在那裡空等！」

　　「我自認為能爬起來……接你這通電話，已經很了不起了……」

　　「那你現在在哪裡？」該死的，她是該放他自生自滅不管他的，可是她就是沒辦法這麼狠心。她邊講手機邊收拾著東西，將車鑰匙、皮包全都掃入她的小肩包裡頭。

　　她心跳得好快、好緊張，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麼，手心甚至還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她是在怕他這麼病了，沒人理會，然後就……發生什麼不幸了嗎？

　　可，她應該是恨他恨得要死啊，尤其他上次又在辦公室偷吻她！

　　該死的，她已經無法釐清她現在的思緒，她只想立刻見到羅仲毅，見到他是否安好！

　　「我住的地方。」

　　「羅伯伯、羅伯母不在嗎？」如果有他們兩人在，那應該就會好好照顧他了，她擔心個什麼勁！

　　「我住在外面你不曉得嗎？」

　　住外面？他還住在外面？她怎麼沒聽說？

　　「現在知道了，把地址給我。」她拿了紙和筆，將羅仲毅所說的地址給抄下來，「我現在就過去你那裡，你撐著點，別在我還沒到之前就嗝屁了！」

　　「放心，我要死也會撐著見你最後一面！」

　　他的話，讓她感覺自己「很重要」。

　　拜託！別再讓她有這種錯覺了……

　　每天待在他身旁，她都快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捉弄她，還是真心……喜歡她？

　　不安的感覺一直在心中擴散、澎脹，她幾乎要滅頂。

　　熙晴切了手機，按下內線，通知各部門經理今日的會議取消。

　　

　　「小姐，不好意思，我們不能讓人隨便上樓的。」守衛老伯盡責的將熙晴給擋了下來。

　　「我是羅仲毅的秘書，他病了，我來看他的。」熙晴急急忙忙的說著。

　　「是這樣啊。」守衛按了十四樓B座的按鈕。

　　「羅先生，你的秘書來找你了，」等了一分鐘還是沒人回話，「你還是回去好了，沒人接聽。」

　　「老天，那守衛先生你更要讓我上樓去看羅仲毅到底有沒有怎麼樣！他絕對病得很嚴重，萬一……」她故意製造緊張的氣氛。

　　「他死在房子裡沒人知道，日子一久，屍水會沿著天花板不停的滴滴滴滴滴，滴到十三樓的B座。」

　　也許，之後整座高級大樓就變成凶宅了！住戶一戶戶的搬走，然後沒人敢住在這裡，而守衛伯伯你就失業了……」

　　熙晴故意把話說得很嚴重，雖然誇大的成分居多，可也真的讓守衛先生怕得額際直冒冷汗。

　　「好好好，我讓你上去總行了吧。」如果這棟大樓真的變成凶宅，那怎麼得了？

　　「謝謝、謝謝。」熙晴走入大門，穿過大樓的中庭，搭上電梯直達十四樓。

　　她的手按著B座的電鈴不放，刺耳的電鈴聲，幾乎要引來A座鄰居的抗議了。

　　按了三分鐘之後，羅仲毅來開了門，他的樣子看起來慘不忍睹。

　　一頭微卷的短髮散亂，俊臉有不正常的潮紅，臉上的鬍髭也沒刮，身上穿著的白襯衫則是扣了幾個扣子而已……反正，就是糟透了。

　　「你……還好吧？！」看起來很不好。

　　「你認為呢？」腦袋昏昏脹脹的，他連走路都有些不穩。

　　見到熙晴關心的跑來看他，他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看來她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厭惡他。

　　「有量體溫了嗎？」

　　「沒有，我家沒有溫度計。」他搖搖晃晃的走到客廳，然後瞄準沙發……躺下。

　　「沒有溫度計你不會去買啊？」熙晴急得不停的打轉著，甚至忘了他連走路都有問題了，怎麼去買溫度計。

　　她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哇，好燙！

　　那種溫度真的是會燙人的，她心驚。

　　「絕對超過三十九度半。」

　　「喔？我還以為我有四十度，原來我多估了零點五度。」可能是見到熙晴，他心情大好，就算病得這麼重，還可以和她開幾句玩笑。

　　「起來、起來！」她硬是想將羅仲毅給拉起，可他的體重太重了，在把他拉起來的同時，他的身子也往她身上壓、幾乎要把她壓得喘不過氣。

　　要不是因為他現在是病人，她還真的會認為他是想藉機吃她的豆腐。

　　軟軟的、香香的……她的身子躺起來真的很舒服，死也甘願了！羅仲毅的唇角露出了個淺淺的笑意。

　　「你起來啊，你快把我給壓死了！」她不停的推著羅仲毅，看得出來羅仲毅也想硬撐起身子。

　　「對不起……」

　　他虛弱的道歉讓熙晴意識到他是個「病人」，而她現在正很沒道德的在凶他。「算了，我拜託守衛先生一起來扶你好了，我載你去看病。」

　　羅仲毅搖頭。

　　「發燒到這種程度了，你還不看病，難道你真的想燒壞腦袋嗎？」她氣吼著。

　　「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直接撥電話給家庭醫師，叫他過來，這樣就行了。」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打？！」

　　氣死，真的是會被羅仲毅給氣死，熙晴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氣羅仲毅這麼不愛惜身體，照理來說，他是死是活都不關她的事啊！

　　「我現在才想起來我把他的名片放在哪裡。」剛才是有想要打，結果忘了名片藏在哪裡了。

　　「白癡！」

　　「我聽到了。不過，我是病人，我會認分一點……」

　　「放在哪裡還不快說！」她急得要命，反觀他，好像沒事人一樣。

　　「我房間抽屜有一本名片簿，應該在裡面。」

　　「好，我去找，你在這裡趴好。」她叮嚀著，走入了羅仲毅的房間。

　　他的房間有一組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立體音響，一張鋪著黑白相間簡單床單的床，以及一部手提電腦。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根本沒那個心思去參觀他的房間，她拉開了他的抽屜，找到名片夾。

　　一打開，掉下來一張照片，而那上頭的人是她……

　　這張……她摸了下紙質，這根本也不是什麼相片紙，這應該是從某個地方剪下來的……

　　照片上的她留著一頭清湯掛面的長髮，她微笑著，眼兒及唇角都因為笑容而彎了起來，就像新月一般。

　　這是從哪裡剪下來的？！她不解，她這張照片……啊，她記得了。

　　這張是她國中畢業時，因為要繳交生活照製成畢業紀念冊，才特別拍的。

　　難不成他是想拿她的照片釘小人嗎？

　　算了，現在沒那些閒時間去想這些，她找到了羅仲毅家庭醫生的電話，撥了過去，要醫生來一趟。

第八章

　　「四十度？你還真能撐。」林醫師踢了羅仲毅一腳，看得出來兩人的交情匪淺，「當這位小姐匆忙打電話給我時，我還真以為你快掛點了。」他笑笑的說道。

　　「醫生要有醫德，別虐待病患。」羅仲毅恨恨的說道。

　　「我是有醫德啊，」林醫師笑笑，「沒有醫德早就下毒藥毒死你了。小姐，這藥麻煩你弄給他吃，我認識他很多年了，我知道他是一個不怎麼合作的病人。」他將藥遞給了熙晴。

　　「不怎麼合作的病人？」

　　方熙晴瞪著羅仲毅，他都已經病成這樣，花費了她這麼多的心思照顧他，他再敢不合作的話，那她絕對會殺了他！

　　「是啊……三天份的藥，只吃一包剩下就擱著，真的是浪費。」

　　「浪費你不會撿起來吃？」羅仲毅嗤道。

　　「重點是我沒病啊！」林醫師對熙晴露出友善的笑容，「你是他的女朋友？」他問著。

　　熙晴一驚，全身反射性皮皮剉，「不是、不是……」

　　「哦？這樣啊。」林醫師意有所指的掃了羅仲毅一眼，「有空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這是我的名片……」他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熙晴。

　　熙晴才一接過名片，就被「病重瀕死」的羅仲毅把名片搶過，揉爛丟掉。

　　「那張名片有很多顏色，花了我不少錢。」林醫師邊收拾用具邊抱怨著。

　　「一張兩塊還是三塊？桌上有一個十元的銅板你可以拿走，不用找了。現在，你給我滾出這裡。」虛弱的聲音透露出淡淡的敵意。

　　「什麼時候連玩笑也不能開了？真是缺乏幽默感。」林醫師還真的把桌上的十元放入了口袋裡。

　　「小姐，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情你再打給我。」

　　「呃，好的。」熙晴點點頭。

　　「這傢伙，你不用太擔心的，他是個禍害，會長命百歲的。」林醫師臨走前拋下一句，之後瀟灑的揮揮手離去。

　　「你和林醫師很熟嗎？」

　　「是啊。」

　　「張口，吃藥。」熙晴端了水坐在羅仲毅的身旁。

　　羅仲毅乖乖的把藥給吃下，還喝了口水，也許是藥效發作，他整個腦袋又開始昏昏沉沉的……

　　羅仲毅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

　　「你別走。」羅仲毅閉著眼說道，「別以為幫我找了醫生來，就算是照顧到我了。」

　　熙晴睜大眼，「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蠻橫不講理啊，我都已經幫你找醫生來了，現在你需要的是多休息，我打算回公司。」

　　「如果我……就一直睡下去，忘了吃藥，不幸死了，我絕對會去找你，讓你每夜都夢到我……」

　　嚇，他在恐嚇她。

　　明知道他隨口胡說的成分居大，只是發燒而已，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讓他到西方極樂世界報到，可……熙晴還是不爭氣的被他給恐嚇了！

　　

　　也許羅仲毅真的是病得太重了，熙晴坐在他身旁仔細的照顧他，有時看他稍微清醒了下，張開雙眼，她正要問他感覺如何之時，他又閉上眼。

　　他就這麼昏昏睡睡的，有時嘴巴吐出幾句囈語，熙晴好奇湊近他身旁，想聽聽他到底說些什麼，他又不說了。

　　真是個折磨人的人！

　　就這麼照顧他也真的很無聊，她隨意的在他的屋子內參觀，她告訴自己她只是「看」而已，不去亂動他的東西應該就沒事。

　　她走到他的房間，這才注意到他的筆電都還開著，剛才沒留意到是因為心急他的病。

　　螢幕保護程式在執行中，一大堆熱帶魚游啊游的，水草也不停的搖啊擺的，很卡通的螢幕保護程式。

　　她伸手去觸摸筆電，發現機殼熱得燙人。

　　老天，他到底多久沒把筆電給關起來了？筆電不比一般電腦，開太久可是會燒掉的。

　　她因為好心，打算關掉他的筆電，手才碰到外接滑鼠之時，筆電就回復到正常的畫面。

　　他的桌布是一張全家福的照片——羅家全家福的照片，唯一不搭的人是她。

　　羅進忠夫婦坐在椅子上，她讓羅伯母抱著，羅仲罡、羅仲毅兄弟則是站在他們的身後。

　　她記得這張是她才剛搬入羅家時，羅伯伯特別叫攝影師來拍的。

　　看到這張桌布，她的唇角忍不住逸出了一絲笑容，照片中的她坐在羅伯母的腿上，表情有些生怯，羅仲罡是很自然的面對鏡頭微笑，而羅仲毅，他一臉凶神惡煞的，看得出來拍這張照片時是多麼心不甘情不願的。

　　他瞪著她，好像在氣她本來就不屬於羅家，可是卻要硬擠入這個窄小的空間中。

　　他為什麼會把這張照片掃成桌布？！

　　是因為這張照片有他全家人的入鏡嗎？

　　印象中，除了這張照片之外，她沒有再與羅家的人拍過全家福了，因為羅仲毅打死也不肯再與她拍照。

　　總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是令人懷念啊……

　　她的心就像不停有小石子不小心掉落一般，起了陣陣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波紋由大轉小，由小變大，一圈圈過一圈……

　　「熙晴，熙晴……」虛弱的叫喚聲由客廳傳來。

　　熙晴連忙衝出羅仲毅的臥室，就怕他不小心又怎麼了。

　　「你……」

　　復元了嗎？

　　這麼快？她看到羅仲毅坐在沙發上，對她招著手，嘴角露出笑容，眼神則是有些奇異。

　　「過來這裡！」他輕聲說道，看到熙晴走近他的面前，他一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是夢是現實，這些他全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此時、此刻，她就在他的懷中。

　　她好小、好暖，將她這麼摟在懷中，他身上的不適似乎一點一滴的蒸發了。

　　看著他異常灼熱的眸子，熙晴心驚，想動手推開他，卻無能為力。

　　他該不會是想對她……不會吧？！

　　他是這麼厭惡她啊……

　　「羅仲毅，你病了，你放開我。看清楚，我是你厭惡到死的方熙晴。」她強迫自己冷靜的告訴羅仲毅。

　　「我知道你是方熙晴，就是因為是你，我才抱緊你……」就怕鬆手，她就逃跑了；就怕醒了，會發現是夢一場。

　　「羅仲毅，放開我……」

　　他身上男性的味道竄入了她的嗅覺裡，他燙人的體溫也隔著衣服燙著了她。她滿臉通紅、心跳加劇，身體也跟著他而發熱。

　　她越掙扎，他越將她給抱緊，幾乎是將她給揉入他的骨、他的血裡頭……

　　「我知道是你，你是方熙晴，我始終愛著的那個女人……」他細薄的唇覆上她的。

　　也許是因為震驚，也許因為錯愕，也許是因為她對羅仲毅還有其他莫名的情愫在……她忘了掙扎，也不想掙扎，會不會後悔，會不會受傷，她現在不想去管這些，一切全都留到明日再去煩惱吧！

　　明知道是錯，她還是一腳踏入了泥沼。

　　

　　羅仲毅一覺醒來，只感覺自己做了場好夢，夢裡有她……還有他。

　　可她身上那種淡淡的馨香還在，她在他懷中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羅仲毅甩著頭，揉著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對於昨日的事，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了。

　　熙晴匆忙的趕來，然後幫他請了醫生，餵他吃藥。接下來，他吻了她，然後……就做了！

　　做了？！

　　他確定他真的是與熙晴做了，他抱著嬌小的她，不停的在她的身上馳騁著，而她則是在他的身下不停的輕喘、呻吟。

　　他的表情僵住，自我嫌惡了三秒鐘，恨透了自己為何不是在清醒時與她有親密接觸，那就可以記住她身上每一寸的肌膚、每一寸的感覺。

　　「膽小鬼。」環顧著屋內，早已沒有熙晴的身影，他用膝蓋猜也知道，她逃走了。

　　她想抹煞她與他的記憶嗎？不准，別想玩了他之後，就跑了……

　　他的嘴角露出陰險、邪惡的笑容，他與她……不會就這麼算了！

　　

　　「喂，你不用上班啊？」小美像麻雀一樣的叫聲，不停的在熙晴身旁轉著。

　　「熙晴，拜託你去上班好不好？別待在家裡好不好？」

　　仍舊是無業的小美，就是希望繼續墮落下去啊！平常家裡沒人，她理所當然可以糜爛，可是熙晴在家……她想糜爛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好像是Feeling不對。

　　「可不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熙晴瞪了小美一眼，「不然你就去外頭蹲個幾天再回來。」

　　今天是第三天了，她從羅仲毅那裡逃回來的第三天，她整個人就躲在家中，哪兒也不去。她不敢去上班，不敢面對羅仲毅，就怕見著了他那張冷嘲熱諷的臉，或者是譏笑她醜小鴨絕對不可能變天鵝……或者，更惡毒的話……他只是玩玩她而已，別死皮賴臉的死賴著不走。

　　三天來，她一直在思考著他那幾句話。

　　「我知道你是方熙睛，就是因為是你，我才抱緊你……」

　　「我知道是你，你是方熙睛，我始終愛著的那個女人……」

　　他是真的喜歡她、愛她嗎？她能對他有所期待嗎？

　　而她呢？

　　不是從住進羅家的那一刻，她就打定不理他；他傷害她之後，她就決定漠視他，不再與他有任何的交集嗎？

　　為什麼她還是學不乖、學不到教訓、一次次的受到傷害？讓傷害一次比一次更深、一次比一次痛？！

　　她也喜歡他嗎？真的嗎？

　　一滴淚水由她的眼眶滴落下來，嚇得原本在她身旁不停呱呱叫的小美臉色發白。

　　「熙晴、熙晴，我只是叫你去上班而已，你犯不著哭啊！」向來堅強的熙晴會掉淚，她真的慌了。

　　「不，這跟你無關。」熙晴抽了張面紙，擦眼淚、擤鼻涕。「要如何確定一個男人對你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真的愛你？你知道方法嗎？」

　　她的心已經淪陷了，與其沒用的繼續躲著，她寧可知道他的真心。

　　「喔？很簡單啊！欸……」原來是為了男人哭啊，害她嚇得半死。「你的對象是誰？」

　　「不能說！」守口如瓶。

　　「你不告訴我，那我也只好自己猜了，」小美想了下，拍拍她的肩，「羅仲毅哦？」

　　見到熙晴聽到羅仲毅這三個字，雙眼大睜、嘴巴成0型，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我很神通廣大吧？」小美自我吹捧一番。

　　「你怎麼知……認為是他？」她硬是將「知道」轉為「認為」。

　　「想也知道啊，從你去羅氏上班之後，總是聽到你不停的在咒罵羅仲毅，除了他我還真想不出來到底是誰了。」

　　「所以呢？」

　　「有什麼好所以的？以本人之見，我認為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也喜歡你，所以才會加入那間爛婚姻介紹所。」

　　羅仲毅是什麼人啊，要女朋友還怕沒有嗎？只要勾一勾手指頭，說不定就是一卡車、一卡車的女人在羅氏門口排隊。

　　「也許他是想找『老婆』，而不是找『女朋友』。」

　　「找老婆？那不是更簡單了，上流社會不是流行聯姻嗎？相信也有很多名媛想當他老婆……所以他會加入婚姻介紹所，是為了想接近你而已啦，百分之八十是喜歡你。」她還是認為她的論調沒錯。

　　「那……」被小美這麼一說，她幾乎都要相信她說的話了，只是，她還是有些膽小，總是往會受傷的方面想去。「其餘的百分之二十呢？」

　　「那就是他無聊啊！」她聳肩，不負責任的評論。

　　「那你的做法呢？」熙晴想了一下，再補了一句，「就是你說的那種很簡單的方法。」

　　「你就衝去他的面前，狠狠的問他『你要不要娶我』，這樣不就OK了嗎？像他這種風流的男人啊，最怕女人說要結婚了啦，如果不是真心的，絕對會被你給嚇跑。」

　　「白爛。」她給了小美一記白眼。

　　「什麼白爛啊？這是又簡單又乾脆的方法，總好過一直在猜測對方的真心。如果我是你，我絕對會這麼做。」

　　她相信小美會這麼做。

　　可，現在遇到這個難題的人是她耶，她這麼膽小，怎麼敢這麼做啊！

　　「喏！」小美丟給她兩罐啤酒。

　　「把這兩罐啤酒狠狠的灌下去，藉酒壯膽，衝入他的辦公室，很有迫力的拍桌子，然後大聲的問他——你要不要娶我！聽完之後再決定是要留在他的辦公室裡頭，還是要落跑。」

　　這招真的很極品，可……她……不行、不行！她一定要下定決心啊……

　　看著手中的兩罐啤酒，手勾著拉環……一個沒留意，竟然用力的拉開了拉環。

　　熙晴傻眼，她怎麼會打開啤酒？！

　　「同學，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

　　「好，如果你真的那麼支持我，就再買四罐啤酒來給我，兩罐……不夠！」

　　

　　碰！門被用力的推開，熙晴雙頰酡紅的衝入了羅仲毅的辦公室。

　　羅仲毅抬頭看到熙晴，眼神明顯閃過一絲訝異。

　　她怎麼可能會來找他？這絕對超過他的意料之外。

　　他還在想何時要把熙晴給逮回來，沒想到她就自己送上門了，他還以為她會一直當只鴕鳥呢！

　　「嗨，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他笑著與熙晴打招呼。

　　」嗝，很好！」她打了個酒嗝，步履有些不穩的走到羅仲毅的辦公桌前站定，手拍著辦公桌。

　　「我有話跟你說。」

　　「請說，我在聽。」她呼出來的氣息有淡淡的酒精味，他確定她……喝酒了。

　　他停下手邊所有的工作，就等著聽她要跟他說的話。

　　「羅仲毅……」

　　「對，是我！」

　　她一定是想找他攤牌，叫他還她一個平靜的生活，到死都別再理她，羅仲毅在心中如此想著。

　　「你……和我結婚！」她命令的說道。

　　藉酒壯膽、藉酒裝瘋！

　　其實熙晴沒醉，只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她的膽子似乎變得比較大了，就算被別人當笑話看，她也可以雲淡風輕的告訴眾人——她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他懷疑，大喜。

　　沒想到她竟然會在他之前，開口要求要結婚，真贊呢！

　　「知道。」

　　「如果我點頭了，你就不能後悔了，你知道吧？」他順手按下內鍵，隨便找了兩個公司經理到他的辦公室來。

　　「總經理，有什麼急事嗎？」陳經理、王經理一聽到羅仲毅說有重要的事，連忙衝了上來。

　　「有啊！」羅仲毅笑著點點頭，他從辦公椅上起身，走到熙晴的身旁，伸手環著她的腰。

　　「將你剛才和我說的話，再說一次。」他的聲音輕柔得幾乎醉人，就如同烈酒伏特加一般。

　　「我要你和我結婚。」

　　「好！」他點頭，看看熙晴得到他的答案之後的呆滯表情，「你們兩位都聽到她說的話了對吧？方秘書要求我和她結婚，而我也答應了，至於你們兩位，就是見證人了！現在依照台灣的法律，我們是夫妻了對吧！」

　　傻眼，兩位經理還以為羅仲毅緊急把他們叫上來，是準備要「電」他們的，沒想到是要當見證人。

　　不過，羅總經理說重要的事，那也沒錯啊……是絕對重要的事。

　　「對對對，你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我們是見證人。恭喜、恭喜……」兩位經理很識相的點頭，還不忘道恭喜。

　　「親愛的熙晴，那我們現在是夫妻了。」他親了熙晴的臉頰一下，「我真高興，我愛你！」

　　瘋了，熙晴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她只是想知道羅仲毅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的，卻……被他給將了一軍，她就這麼點頭嫁給他了。

　　「等一下我撥通電話告訴我爸媽，相信他們會很高興多了你這位媳婦。」

　　而熙晴則是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久久都沒能發出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