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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四方宇]醉舞東風{于飛調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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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17: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醉舞東風(于飛調之一)作者:四方宇

她現在的境遇該說是“各人造業各人擔”呢?
還是真的得用上那句討厭的成語──自作孽,不可活?!
唉!千金難買早知道,她對眼前既定的情況也只能認命的接招了。
但那個與她有“姦情”的好朋友能不能放她一馬,別再在四處拚命造謠,
說她是如何如何的風流倜儻,又是如何如何的交友廣闊,
她她她……並沒有那樣受歡迎好嗎?
要知道像這種錯誤的流言,殺傷力可是很大的,
更別說那個對她“愛不釋手”的惡魔皇子,對她早已難忍心頭的愛恨交織,
動不動就說要得到她的人、她的心;三不五時還威脅要讓她只能活在他的羽翼下,
害她如今的處境簡直與驚弓之鳥沒什麼兩樣,
她到底該拿他怎麼辦?
逃嗎?可她並不想離他太遠;躲嗎?可她早已無路可逃!
還是她乾脆直接對他輸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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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17:4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東域嵩岩山上,終年白雪皚皚,臨近的幾座低峰,向陽處,偶見晴暖雪化,點綴幾分青翠,陽光下,別有一份素裹的風采。
  
  入夜後的銀色月光,照拂著峰下湖畔,遠處夜空,大鷹衝飛盤旋,月光反射霜影,山壁凝翠中,幾縷嫣紅花意,染醉環幽抱湖的巒峰。
  
  今夜,一葉扁舟劃過盈滿金銀輝澤的湖面,清朗的聲悠而緩,隨著琴律在清蒙的夜色中回吟。
  
  “鳥棲魚不動,夜月照江深。”
  
  月滿中天,湖面輝映,襯出詞意之境。
  
  “身外都無事,舟中只有琴。七弦為益友,兩耳是知音。”
  
  聽似輕柔的聲,卻又帶著一股醇潤的優雅。
  
  “心靜聲即淡,其間無古今。”
  
  此音此曲,引得湖畔小亭內,一名黑袍黃衫的男子斂然一笑,回以同樣的琴音共鳴,不似小舟上撫琴者的逍遙灑然,而是多了一份起伏的浩蕩。
  
  一時間,琴悠悠、夜幽幽,直至小亭內的石桌上,小爐上暖燙酒壺的水已冒熱氣,雙箏琴弦也同時畫下終曲。
  
  “看來,東域玄虹家的少主也是一個懂音識樂的雅好之人。”小舟內的少年,斂凝的眉宇抬起,朝湖岸上的男子道。
  
  “冰月公子的箏音,別有一番空靈山水的意境。”
  
  “玄虹少主的琴音倒是會追人呢!”
  
  少年笑起,對他琴音不似外表般溫和頗感驚歎。
  
  “面對翱翔的飛雁,不追上,很難一解其音。”男子話有深意地笑道:“還請上小亭,讓翟成以薄酒相待。”
  
  “也好,就當離開東域前的餞別酒。”小舟上的少年起身,一身淺色衣袍的逸雅身形,躍飛而起。
  
  夜色中揚開的雪色衣袍一如白翼舒展,淩空的身姿,映耀夜空銀月,清透而美麗,像要乘著夜風徜徉。
  
  “冰月之雁。”
  
  男子輕吟,他能知道,為何在關外人人皆以此稱呼他,連隨行的侍者也對這關外傳聞的人看怔了。
  
  但,總覺得與他月前所見似有不同,同樣的容貌、同樣的輕功,一樣在這,男子見到欲上嵩岩山取罕見紅果為藥材的冰月之雁,乍見,對方的神態、丰姿像極了霜雪中化出的人,不似今日帶著一絲笑意的灑然。
  
  少年踏上小亭時,大方的接過一名小少年遞上燙暖的酒,一飲而下。
  
  “玄虹少主身邊的人似乎相當年少。”只見候在小亭內外的人皆是不滿十五歲的少年,每個近耳的面頰都有屬於玄虹一族的刺紋,其中幾個還不掩好奇的直盯著他瞧。
  
  “他們都是東域境內一些年少便失去雙親的孩子,我玄虹一族收留後,便輪流跟在我身邊學些武技、藥理知識,未來可為東域族人盡一份力量。”
  
  男子笑著拍拍方才遞酒的小少年,顯是這群人中最為年幼的,小男孩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眼旁還有一顆小小的黑痣,看來極為可愛,他不禁朝這位小少年一笑,小男孩竟害羞的躲到主人身後。
  
  “呵。”可愛的人事,向來令他心情大樂。“東域的玄虹一族不但與世無爭,還是東域的良心,看來閣下……可是我樣子有何不對?”
  
  雪色衣袍的少年話至一半,不禁打趣問,因為對方面露疑惑的直打量他。
  
  “冰月之雁以俠情而聞名,以輕功和身姿而有此號,但,只怕此雁有雙,且昨日之雁非今日之雁。”對方意有所指,話中暗喻的道。
  
  少年清俊的面容上,瞳眸有些一動,旋即帶著敬佩的笑。
  
  “玄虹翟成,如非立場不同,或許我們可以是個把酒言歡的朋友。”
  
  對方見他竟坦率不否認,不禁也爽朗回應。
  
  “我卻認為我們已是把酒言歡的朋友。”
  
  面龐較一般男子更為玉面的玄虹翟成,左頰邊有一淺色紅胎印,襯著他的玉面竟如上粉般相合,卻不覺此人有任何女子的脂粉感,反而在牽起笑容時,顯露那份男性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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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18: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夏末的帝都,午後常是驟雨的季節,直至天際一彎弦月綻浩,才轉為細雨綿綿。
  
  一連數天,入夜後細雨的霧茫便籠罩帝都,連遠方的群峰也呈現一片墨灑似的幽黑朦朧。
  
  帝都近郊的環山山腰一處茅草亭內,一個瘦長的身形,腰上圍著長鞭,背手等候著。身旁有兩名持著火把,一身異服的彪魁漢子,身上以細繩綁縛圓環狀的刀刃,三人和黑夜一體般,冷沉不言。
  
  當茅亭前的碎石道上響起細微的聲響,茅草亭內背手等候的瘦長漢子才轉過身,看著眼前一群奔至的黑衣人。
  
  在火炬照耀下,漢子過於削長的面龐上,顴骨更顯高突,最為引人側目的是,一雙細長的眼,眼白處濃濁偏黃,連瞳孔也如豆點般,在黑夜中看來更是陰森詭譎。
  
  “孟閻司。”
  
  十多名覆面黑衣人有的背著弓箭、有的縛著長刀,來到茅草亭前便跪下的複命。
  
  取出腰上布袋子內的青色藥丹,命人發放下去,漢子那雙細眼中的豆子瞳,瞬燃起般精炯,盯著每一個黑衣人解下覆面紗服下藥,才下任務的殺令。
  
  “三皇府的主人,不成任務者,黎明前取命!”
  
  “是。”
  
  十來名黑衣壯漢領令退下後,轉身疾奔下山。
  
  巍偉輝煌的三皇府,其富麗不輸皇城任何一座宮闕,今夜的皇府殿堂上為迎接貴客,依然是歌舞歡樂、繁華宴席的熱鬧。
  
  在笙歌縱樂中,美麗的舞姬們各色薄紗輕裹,半裸著纖腰舞動嬌媚,如晝的燈火下,妖嬈的綽影揚灑熱情,挑逗觀賞者的心。
  
  前方的主位上,一身貴氣華豔的天家皇子支著俊美無瑕的面容,望著眼前這番的景象,縱揚笑,思緒卻沉斂。
  
  不曾得到你時,只感新鮮興趣;得到後,本皇子終於確定一事,我要你一生都屬於我朱毓的人,我要你蘇少初一輩子的感情與肉體,你若認定是場夢、是場醉,那本皇子就夢一生、醉一世。
  
  回望他的一雙眼總帶著成竹在胸的自信,唇角噙著難以捉摸的淺笑,充滿挑戰的迎視。
  
  對待世事、世俗的態度,她常灑然的一笑置之;哪怕面對權勢一身,人人敬畏的他,也從容穩斂的難見慌色,彷似任何事都入不到她心中。
  
  看著玉光杯內的琥珀酒液,隨著漸起的心情,眸瞳轉為精炯眯起,似笑似凜的轉沉。
  
  “一場夢……一場醉嗎?”
  
  扣在玉光杯杯上的指緩緩收緊,他在她心中僅是這樣的存在?
  
  只要你再落到本皇子手中,絕不會有再次的脫身機會,到時別怪本皇子真是摧花魔手。
  
  向來他視“美”如獵物,只要是他認定的“美色”,無論男女,用盡手段到手,玩弄後,便不曾有過留戀,但面對一個哪怕泰山崩於前猶不改悠態自若的女子,機伶過人的詞鋒與智慧,他的心竟開始對一個人產生執著。
  
  “三皇子,何事擾亂您的心情,是眼前這些可愛的小雲雀們得不到您的歡心?”身旁低啞的女子聲,朝悠懶橫臥在金絲錦緞臥榻上尊貴男子問道。
  
  不解他原本還微笑欣賞前方歡樂載舞的舞姬們,忽然間卻握著酒杯久久不飲,甚至神態一變。
  
  “棋甄可知道,本皇子曾經得到過一隻世上獨一無二的雲雀。”他揚扯唇畔,飲下手中美酒,一旁的侍女馬上再斟上。“不,該說在某一層面上,那是一隻氣傲穹蒼的鵬雁,驕傲、自信,獨特得就像是夜色中的雪雁,很難不令人刺眼的著迷。”
  
  三皇子朱毓,永遠一身華貴逼人的耀爍,金紅頂冠嵌鑲著一顆綠翡圓珠,綰住一頭不輸女子飄緞的黑髮,淡黃綢緞滾襯著墨紫深邊,華衣上有著以精細繡工串著名貴珠玉而成的皇族圖紋。
  
  俊美無儔的面龐,輕懶悠笑的神態,眉宇充滿邪魅的莫測,不變的是單耳上別著一串紅珠石串成的金飾耳扣。
  
  修長精練的身軀橫子華麗的臥榻上,握著酒杯的長指,每一指皆有各類名貴的寶石金戒,天生的皇族威采更顯這位天家皇子的俊豔與霸氣。
  
  “曾經?”聞言,詢問的聲轉為帶著一嘲的調侃。“怎麼以三皇子的權位,還有失手的人嗎?或者……是三皇子您還不夠狠?”
  
  朱毓縱聲而笑,坐起身,伸出戴滿珠玉寶石的手,長指托起身旁這張冰麗的面容,欣賞的看著對方那一身不屬中原風情的美豔。
  
  “多年未見,棋甄就是入本皇子心哪。”
  
  長指撫過那張豔麗的面容,對方青藍眼影下的雙瞳,透出如冰般的媚與銳,彷似一雙能勾人奪命的致魅之眼。
  
  “東域公主冷豔名聞外域,這雙眼一個不好,不止勾掉本皇子的魂,還會勾掉……本皇子的命吧!”
  
  克羅棋甄鮮豔的火紅異族衣裳極為刺目,無數細珠串成紗似的珠紗覆面,由髮髻左側斜掩而下,半繞鼻下的面容,卻又若隱若現的可見珠石下高挺的鼻樑與紅唇,也更襯出那雙奪人懾魄的雙瞳。
  
  “薄姿淺色,能得三皇子贊言,是棋甄之幸。”在朱毓那雙直透睨鎖的眼下,她眉眼依舊不移不避的,直言道:“只可惜三皇子您不但魂難勾,命更難勾。”
  
  圍繞在中原天都的四大外族;東域、北蠻、西疆、南源,經歷幾代演變,從早期的戰亂到對天都王朝俯首稱臣,隨著歲月演變,外族與中原無論通婚、朝貢或各類技術等商業交流,每一族與帝都也都結下深淺不一的關係。
  
  “勾不了本皇子的命,讓你遺憾嗎?”朱毓改為興味的托顎。
  
  “東域蒙得三皇子您多方照顧,勾掉您的命無異也勾掉東域的保護,至少以利益而言,對東域可不划算。”
  
  “明著對本皇子講利益,棋甄還是這麼敢於直言。”這樣的話朱毓不惱反是笑著。
  
  “還望三皇子您能大量,不予計懷魔希教曾對長公主的冒犯。”克羅棋甄再道。
  
  魔希教在東域境內勢力甚大,也與東域的王室權貴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在早年與天都王朝中有異心的皇親官員勾結,謀害朝中要臣與權貴,當時連長公主的夫家也牽涉進去,造成長公主一同入罪,在身邊人協助下逃出皇宮,遠離中原數十載,去年才回到中原,入宮恢復長公主身分。
  
  “魔希教倒是對長公主造成不小的陰霾呀!”
  
  在長公主離開中原的這段時間,曾以楊雲仙的化名潛入東域魔希教多年,殺了魔希教數名重要的長老後逃至南源,雙方結下極深的仇怨,多年來魔希教派人追殺楊雲仙,也令其受毒害之創,正打算徹底剷除此女以報長老被殺之仇時,楊雲仙卻已非他們能下手的身分。
  
  “本皇子記得,你這位東域公主與魔希教並不對頭,怎麼今日你會為魔希教出面呢?”
  
  “魔希教在東域勢力盤根錯節,與我王族也淵源頗深,為著大局,棋甄也只能離開湖央明殿來到中原,為族人請命。”
  
  克羅棋甄在東域雖是王室一支旁系族親,卻有觀星測算之能,因此極受族人敬重,總是待在建於東域聖湖上的宮殿,平日鮮少露面,族人想請益時,也只能待在湖岸邊求教。
  
  “長公主是本皇子的姑姑,受盡風波滄桑,好不容易才願意再回皇宮共聚天倫,本皇子絕不樂見姑姑再受半點傷害,魔希教只要別想再搞些不安分的事,那麼本皇子還可接受魔希教的人來到中原。”
  
  朱毓命人再斟酒,悠品其酒香,別有話意的說:“本皇子答應過你,只要棋甄你在東域一日,本皇子便保東域一日安危,自然,這也要東域安分,別讓本皇子為難才行。”
  
  這聽似天大的榮耀,卻令克羅棋甄掩著細珠下的紅唇長聲一歎。
  
  “這是否表示,一旦三皇子您要對東域不利,會先除掉我,好不妨礙您三皇子的承諾。”
  
  “該說本皇子有心進行一件事,是容不得任何阻礙擋在跟前,是你或東域都一樣,有心挑戰,大可試試本皇子能做出什麼。”
  
  朱毓慵懶的再倚回華麗的榻上,享受侍女喂來的果子,一派閒談卻有著另一層警告。
  
  “棋甄可知道,讓一個人生不如死有幾種手段?至少在本皇子手中,還沒一一試完。”
  
  “看來三皇子您讓到手的穹蒼之雁飛了,並非不夠狠,而是遇上對手了。”
  
  “本皇子敗在來不及斷她雙翅和雙足,削去她脫身的能力,就不小心讓她飛了,這個教訓本皇子會記住。”
  
  “斷羽、斷足,這還是一隻美麗的雁鳥?”
  
  “能將一隻逍遙天地的大雁,活生生挫了她高高在上的自信,只能掙扎著殘軀,偏偏又死不得,這個過程……呵呵,棋甄不覺是一種快意的事嗎?”
  
  是的,少初愛弟,你只需留著伶利的口舌和美麗的身體,其他任何會讓你離開本皇子身邊的能力,都不需再留下。
  
  “看來這只美麗的雁鳥非但能力不凡,還讓三皇子您向來不動的心……也動了。”
  
  朱毓的能力與本性,克羅棋甄很清楚,他享受追逐戲玩的過程,也熱衷一場捕獲獵物的遊戲,獵物的掙扎反抗,他當嘗試手段的樂趣。如今,是何人觸動得了這個冷情得令人悚懼的三皇子?
  
  “動心?也許吧!”朱毓微眯起雙瞳,眸茫掠過複雜,“本皇子當初沒料到會陷入這個局如此深……”
  
  “是沒料到會陷入這場局,還是您沒料到這只雁鳥到手後,反而令三皇子您……無法自拔!”
  
  “好個無法自拔,如此有感觸,難不成棋甄是過來人?”
  
  “三皇子說笑了,不如讓棋甄以東域鼓音助興一曲,忘卻煩憂事。”
  
  “你的鼓音和你的人一樣奪命。”
  
  她掩笑。“您怕呀!”
  
  “是怕,怕太醉,死在你的媚力和奪命鼓音中。”朱毓笑著看她拿過隨身的三面圓鼓。
  
  克羅棋甄和殿堂上的樂士們互動一段樂曲後,下方的舞姬們隨著再啟的樂舞搭著頓挫抑揚的鼓聲,擺動更加妖嬈的動人肢體。
  
  眼前紛麗的姿影看在朱毓眼中的,卻是在玉瓊樓的夜宴上,為誘他入局所精心排布出的琴藝歌舞,那悠立湖心上,水袖雲紗所舞動的仙姿曼影,無一不刻烙印在他腦海。
  
  無法自拔嗎?平時一派儒雅清俊得像個翩翩佳公子,溫柔風趣到讓人感覺不到威脅,卻在談笑中已步步進逼。
  
  蘇、少、初!每當這個名字在內心浮現,左胸臆便傳來一股隱隱的揪痛,那是去年被她一劍刺穿的地方,傷早已復原,心卻翻騰不止。
  
  那雙在他身下染上激情的動人醉彩,只要想起那曾在他懷中、手中的身軀,從抗拒到無言的任他擁抱,雪玉樓臺內的一切……全是與他做戲!
  
  感情是給我的認定的人,不曾在我心中的認定,三皇子您又何曾從少初身上拿走過什麼。
  
  深沉的笑從朱毓唇畔勾揚,笑得凜魅與邪氣。
  
  “少初愛弟,你這把火折磨得好,你不認定本皇子,本皇子卻認定了你,你的人、你的感情、你的身體早已屬於本皇子,該怎麼徹底讓你瞭解這一點呢!”一種獨佔、渴求的噬茫炯炯的在他瞳中燃起。
  
  當眾人沉迷在眩人的歌舞中時,一名正上前要替克羅棋甄斟酒的侍女,手中的酒瓶忽地碎開,在侍女駭然驚呼中,一隻飛劍射中克羅棋甄的鼓!
  
  “有刺客──保護三皇子──”
  
  不待旁人反應,候在一旁的三皇府總管晏平飛已大喊的叱令侍衛保護主人!
  
  再一道破風聲疾射來時,另一道更快的流爍劍光從朱毓身後保護而來,半空傳出擊碰的碎裂聲,一根被削成二段的箭矢落在朱毓和克羅棋甄眼前,朱毓的隨身劍者封言已護在主人眼前!
  
  面對接二連三再次從窗外、門外破空射進的無數風嘯聲,封言目光一沉,只見他揚手,劍影竟如劍雨,似在虛空中點點迸揚,無數飛箭斷成數節掉落一地。
  
  此時,窗外傳來此起彼落的嚎叫聲與兵器交擊聲,外邊已先進行一場圍捕戰!
  
  片刻後,取代飛箭破窗竄入的是無數條背著大刀的蒙面黑影,一落地便揮舞大刀,朝殿堂正中央的主位上直奔而去。
  
  堂內的樂士與舞姬們駭然驚呼的同時,偌大的殿堂內各處的門,正門、側門全開,成排羅列的紅色侍衛隊紛湧進,守護在三皇府和朱毓身邊的紅衣護衛,各個皆是精練之選,極為快速的以訓練出的隊伍,形成隔絕在朱毓和刺客之間的人牆。
  
  “稟三皇子,殿堂外放箭的的刺客已全部解決。”晏平飛上前報告著。
  
  “平飛、封言,留一個活口便行,其他全殺了,記住,擾本皇子雅興,死法就必須是屍首難全。”
  
  位於高位的朱毓始終面色不變的悠臥華榻上,擱在屈起右膝上的手,輕搖手中盛著酒的玉光杯,托著顱首,微斂的神態下,薄紅的唇角卻勾揚得相當冷魅。
  
  “是!”
  
  晏平飛領令而去,接下來便見殿堂上開始成為殘肢斷飛的血腥戰場,叱喊的圍殺,在旁的舞姬們驚駭的掩面,有的抱在一起因過於恐懼而哭泣,有的縮在一角發抖,都不敢再看廳中的殺戮景象。
  
  片刻後,紅衣侍衛對刺客的圍殺已止,黑衣刺客斷肢或斷首的屍體躺在滿地鮮血中,飛濺的血紅有的噴染了縮在一旁哭泣的女孩們衣裳,張張駭然的面容,驚懼的看著廳中的屍橫遍野,無人敢再靠近。
  
  幾名侍衛檢視死掉的屍首,將整個情況告知晏平飛。
  
  “稟三皇子,刺客已伏誅,除留下一活口外,已派人帶隊清查有無脫身的餘黨。”
  
  “知道是何來路嗎?”
  
  “刺客面頰上皆有一枚刺青紋,看起來……是外族人。”晏平飛看了主子身旁的人一眼道。
  
  “晏總管,若是與魔希教有關,就請直言。”克羅棋甄敏銳的問。
  
  “棋甄公主,那平飛就放肆直言了,他們面上的刺青都不是新的,那是魔希教內與公主極為親近的一族。”
  
  “看來你為魔希教求情,對方卻顯然希望你死在帝都。”
  
  否則為何不顧她在中原的安危就派人刺殺皇族,擺明是希望出事後,天都王朝直接下罪於她。
  
  “只可惜對方不曉得,本皇子對棋甄你有多麼疼愛。”朱毓戲謔的笑著,長指撫過她面紗上的細珠。“現在棋甄想怎麼解決?”
  
  “不,棋甄不解。”她搖頭。“若是與我對立的魔希教長老確有可能設此陷阱,但晏總管方才所言,是與我極為親近的一族?對方身上的刺青為何?”
  
  “棋甄公主,是一道彎紋伴著雲朵。”
  
  “冉流玄虹。”魔希教內的一支分族,在東域她向來最為依賴的一族。“這該是有心者的栽贓,故意冒充冉流玄虹的族人行刺!”
  
  “只怕要令公主傷心了,平飛方才已說,刺客身上的刺青已有年月,並非新的刺紋,這些人確定是玄虹一族。”
  
  聞言,克羅棋甄神色不禁轉沉。
  
  “棋甄何需為此傷神,魔希教既自作孽,本皇子給他們一個教訓便是,這個教訓將會讓他們徹徹底底的體驗到冒犯我天都皇族,將有何下場。”
  
  “請三皇子暫莫動怒,棋甄只怕事情並不單純。”克羅棋甄起身在朱毓眼前跪下,懇求道:“東域的魔希教經歷幾朝,吸收無數東域人民與邊族,演變得壯大,也因太龐大,有的分裂走邪,有的卻一秉初衷為東域族人奉獻,玄虹一族便是如此,還請三皇子賜棋甄一個機會,讓棋甄親自審訊這唯一的活口,瞭解全部的來龍去脈。”
  
  “若是結果非你所望呢!”朱毓懶懶的看著指上的寶石玉戒,這只寶石玉戒是魔希教的貢獻,東域族人很有能力尋找礦脈。
  
  “這一切若真是魔希教與玄虹一族的妄為,無論將耗時多久,東域魔希教棋甄會親手結束。”細珠下的容顏是毅然決然。
  
  暢笑的聲擊著掌。“好,本皇子就允你這件事,若你查證後,還企圖掩飾真相,小心哪……”俊美雙眸調上森寒。“不但魔希教將為犯我皇族付出代價,你克羅棋甄也將陪葬,踩在高處,看真正的血流成河,棋甄一定不知道那種樂趣吧!”
  
  “棋甄不會給三皇子這種機會。”
  
  “很好。”朱毓滿意的招手,命她回位,下令侍女再上酒,“繼續被打斷的樂曲,將你打算替本皇子助興的一曲鼓音進行完吧!”
  
  “應您之言,只是我想這群可愛的小雲雀們此刻無法為您舞出精彩的舞藝。”
  
  下方,殿堂上的各個頂柱與紗帳後,全是嚇到瑟縮癱軟的嬌柔身影,嚶嚶啜泣,吸哽著發顫的聲。
  
  “雲雀美在其聲,在漫天血味中,惶恐的哭泣聲,倒是適合夜月的哀曲。”他輕歎。“乖,都別哭,哀曲過後,本皇子希望看到更快樂的遊戲。”
  
  在朱毓的示意下,左右侍者搬上幾隻木盒,打開後揚手朝下方殿堂上灑下一地金燦與潤白,定眼細看,只見無數的金珠子與珍珠漫布在血地與屍體上。
  
  “這些金珠子和南海明珠,只要你們誰在血地中繼續跳出令三皇子滿意的舞,就都是你們的。”一旁的侍者大聲的朝下方傳達主子的命令。
  
  女孩們瞠大了駭然的雙瞳,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要她們在屍血堆中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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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18: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面對女孩們全不敢動的身影,朱毓又是一聲不徐不緩的長歎。
  
  “身為三皇府蓄養的舞姬,既不能跳舞,又無法再將歡樂帶給本皇子,又何需再留雙腳於殿堂上。”撫著指上戴滿的各色珠玉寶石,看似一派閒散,卻說著令人一悚的話。
  
  “三皇子,饒命——”
  
  “奴婢們知錯,請您別砍我們的腳——”
  
  舞姬們全嚇得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哀求。
  
  “唉!嚇成這樣,教本皇子看了都心疼。”慵懶的輕笑轉為哄人的溫柔。“乖,本皇子喜歡聽話的人,去將金珠子和珍珠撿起來,那是賞賜給你們的。”
  
  輕柔到幾乎是呢喃的細語,卻有著令人心懼的威嚴,幾名舞姬忍著驚恐,先將赤足踏入血中,面對死狀甚慘的屍體,懼怕得幾乎要縮回,半空卻灑下更多金珠子與白色的珍珠,她們開始撿拾起。
  
  當鼓聲與樂音再緩緩響起,在朱毓鼓勵的歡笑中,舞姬們身上的各色輕紗也隨之再揮舞出,以柔美優雅的身段拿著血泊中的金珠子與珍珠。
  
  當更多的金珠子和珍珠灑下時,少女們雪嫩白皙的赤足紛踏在血紅與屍堆中,邊舞邊撿拾,直至手中愈來愈多的金珠子、珍珠,她們不再顧及舞蹈,而是像遊戲般在血泊中找尋珍寶,在屍堆中嬉鬧跳著。
  
  血腥在每個人身上濺染更多觸目鮮紅,卻見她們已不在乎這當初害怕的血肉屍堆,而是直接推開死屍斷肢,高興的在血屍堆中比賽,誰找到的珍寶最大。
  
  “哈哈哈——貪、欲、引誘、脆弱,人性之可愛令本皇子永遠不膩呀!”
  
  朱毓仰首縱笑,邊飲美酒,邊欣賞美麗的舞姬們為他跳出“屍血堆中的奔躍”。
  
  “三皇子的喜好依然令人印象深刻。”克羅棋甄停下鼓音。
  
  “棋甄可是又有感觸?”
  
  “只是忽然對您動心的對象寄予同情。”
  
  此人若沒有同等對應的堅強與才智,只怕是禍非福。
  
  “怎麼棋甄大發善心想出手幫助弱者嗎?”
  
  “弱者?!”她不禁笑起反問:“能從三皇子您手中脫身,又讓您深陷得難以自拔,這樣的人會是需要棋甄幫忙的弱者嗎?”
  
  主位上的人再次放聲的大笑,回蕩風波一晚的殿堂。
  
  “說得好,能從本皇子手中脫身,又讓本皇子深陷得難以自拔,這樣的人豈會是弱者……能讓本皇子嘗到揪心之痛的,豈是弱者……”
  
  朱毓斂眯起雙瞳,一種控制已久的隱忍情緒漸漸有些要崩解般,這三個月來,蘇少初幾乎隔絕了雙方可能有的接觸,不但皇宮難見她蹤影,各大慶典也鮮少再見她,偶爾出現的身影也必是讓他只能遠眺,他無法真正見到她!
  
  少初愛弟,你把本皇子耍弄至此,還想置身事外嗎?
  
  對你的渴望如果淹沒本皇子,本皇子也必拉你一起滅頂!
  
  *********
  
  入夜的帝都街道,因細雨而灑上一層霧蒙,斂去幾分夏末白晝的炎悶,冷清的街道已不見人煙。
  
  迎著微徐的清風,白衣少年持著傘,漫步在雨夜下的街道,彷似享受月夜下的細雨,也悠然感受著這份入夜的寧謐。
  
  發絲、衣袂像主人透出的氣息般,飄逸輕快,經過一排茂盛的大樹下,傘下的雙眉微蹙,風淡徐,卻見落葉紛墜,細雨中夾雜著幾點鮮紅,當一股驟來的破風聲響從上逼來時,利刃刀光已直取傘下之人!
  
  僅是眨眼之瞬,刀甫一觸及油紙傘面上的圖案,一晃影,傘與白衣少年都失去了蹤影,大刀直刺落地。
  
  面對失去蹤影的目標,原藏子樹上的覆面黑衣人愕然的抽刀再起,身上已負的傷卻重得令他踉蹌,鮮血奪喉而出,他抹過嘴邊的血,強撐著身軀,方才的人似乎不像追兵,對方持著傘他看不真切,可是人怎麼忽然不見了!
  
  “閣下傷得不輕。”
  
  忽由身後傳來的聲,覆面黑衣人駭然的持刀要回身,肩背卻傳來一道如氣灌過的勁力,一股竄麻像癱掉他全身的力氣,刀不禁脫手,昂壯的身軀頹然倒落雨地!
  
  悠立一旁的白衣少年看著被他點中穴道後倒下的人,對方身上有熟悉的劍痕。
  
  “封言的劍招!”
  
  此時不遠處的三皇府方向傳來喧嚷與焰火,少年靈敏的耳目已聽到那浩大的步履重踏聲彙集,接著聚集後的人再分隊散開,依過往的經驗,應是皇城侍衛隊開始搜尋入侵者。
  
  “刺客嗎?”白衣少年不禁有趣的淡揚唇角。“會被封言所傷,必是刺殺三皇子了。”
  
  白衣少年蹲下身,拉開對方的覆面黑布,竟是一張十分年輕的面龐,閉緊的眼眸旁似有一點黑痣,但更引起少年注意的是對方面頰靠耳旁有一久違的圖紋——一道彎紋上刺著雲朵。
  
  “冉流玄虹。”聲中下無一絲微訝。“外族來的刺客。”白衣少年大歎搖頭。
  
  看來無法無天到就愛只手遮天的三皇子,為非作歹已到天地難容了,他被刺客鎖定的刺殺次數,皇室中,大概沒人敢搶第一名。
  
  此時遠方的焰火與步履聲已逼近,顯然侍衛隊即將尋來。
  
  “小兄弟,看在你刺殺的目標,我雖不便拔刀相助,也只好路見不平了。”
  
  *********
  
  皇城火紅的門楣頂著豔陽藍天,威武的衛士們森嚴羅列,防守在各殿與重要出入口和臺階廣場上。
  
  千重宮闕的皇城深處,三名宮女領著一名白衣藍衫的俊雅少年,穿過廊楹殿柱,來到一聖緩典雅的偏殿,左右宮女隨從延著臺階林列。
  
  前方鍍著一層金光的白玉石階上,皇后一身繁麗後袍端坐在長榻上,儘管兩鬢已微霜,珠輝玉墜中,那份端莊祥和的氣質,是歲月洗不掉的高雅。
  
  “蘇家第六子蘇少初,見過皇后娘娘。”蘇少初以四大家族行儀的宮廷之禮,單膝頷首行儀。
  
  四大家族歷代長期扶持天都王朝,行禮之儀不同於朝廷命宮,身分獨特不同於一般人,故,蘇少初雖不俱官職身分,卻不以百姓草民自稱。
  
  “孩子,再上前些,讓哀家好好看看你。”
  
  蘇少初頷首步上前,直至皇后長榻下的白玉石階前才抬首,聽到上方傳來讚歎。
  
  “蘇家人各個皆是好樣貌,莫怪皇子們皆為你蘇家人傾倒。”
  
  平緩的聲聽不出輕重,這話卻令蘇少初一怔,忙再單膝跪儀。
  
  “皇后娘娘言重了,蘇家人絕不敢冒犯皇室尊貴。”
  
  “你不用驚慌,哀家此言無惡,起來吧!”皇后笑,伸出手道:“你扶哀家到御花園走走。”
  
  蘇少初起身上前,攙扶這位母儀天下的尊貴女子,左右十多名宮女緊侍身旁。
  
  當今皇帝再怎麼後宮佳麗、美妃無數,對這位年長於自己的皇后卻是十分敬重的,因此和皇后甚少互動的蘇少初也謹慎以對。
  
  後方一群宮女緊圍,三名持著金色紫紋的錦繳頂遮替皇后遮陽。
  
  “少初。”來到花園中的皇后忽喚他的名。
  
  “少初受寵了。”被皇帝、皇后直喚名字是一種榮耀。
  
  “算來,哀家見過你的次數屈指可數,皆是你不同年歲時,聽聞你幼年便常居於關外,之中雖也回中原住過些年,卻到十六歲之後才真正回到中原。”
  
  “正如皇后娘娘所言。”
  
  “哀家對你的印象,一直是個漂亮的孩子,小小年紀面對場合倒是進退得宜。”
  
  “承皇后娘娘贊言。”
  
  “今回再看你,已是俊逸的少年,你這樣貌倒有幾分你娘當年的影子。”說到這,皇后忽歎了。“哀家未進宮前,與你娘親和陸家老夫人形同姐妹,進宮後,大家倒是疏離了。”
  
  “不,娘親非常掛念皇后娘娘的鳳體與一切,只礙於宮規繁瑣,未敢多擾。”
  
  來到陽光熾盛地,上頭頂遮也像被陽光透過般,熱意上人。
  
  “皇后娘娘,那邊的月桃與杜虹花開得更加美麗,藻池上的各種水生花也相當嬌豔,讓少初陪您往那走走。”
  
  蘇少初巧妙的側身,擋住了烈陽直射皇后,微笑的扶著這位老人家,朝一排大樹遮蔭的石階道。
  
  皇后忽停了步伐,看向他,凝視得非常仔細。
  
  “可是少初說錯了話?”這個盯視來得奇。
  
  “無論宮內與宮外,哀家聽聞你不少事,尤其你的性格,對女子極為細膩與耐性,也因這樣的溫柔,從以前到現在,蘇四少是個非常多情的人始終傳言不斷。”
  
  “這……讓皇后娘娘見笑了。”
  
  “你的容顏、神態,哀家愈瞧愈覺得,你眉宇中的神韻脫俗得有著不該屬於男子的靈氣。”皇后柳眉善目的雙眸略略眯起。“要是女子,身為蘇家第六子,便該是我天家人了。”
  
  四大家族得五子,第六子看天意,若得女,便屬天家人。
  
  這句話是民間百姓皆能朗朗上口,意謂:歷代以來輔佐朝廷的高、段、陸、蘇四大家族,只要是第五子之後的第六子,若得女孩,便是皇室中人,不但皇帝會收為養女,賜予公主封號,行儀更如皇親之貴,但是這樣的榮寵,卻是一種政治籌碼!
  
  一旦遇有外族求和結親,甚至大賞征戰凱旋的武將要臣,皇族賜婚,公主下嫁便是最好的尊榮,這時被授予公主封號的“天家公主”便得負起此一政治聯姻的結合,這是皇族的自私處,不願犧牲自己骨肉!
  
  有鑒於此,除非有心攀權附貴,否則沒人願將骨肉送進宮中,任人操弄,因此為免骨肉分離,四大家族多不生超過五子。
  
  “少初堂堂男兒,皇后娘娘之言,令少初不知該做何回應!”
  
  哪怕驚愕在心中,蘇少初面容上適時牽起的是身為一個“男子”被說成女子會有的慍色。
  
  “以少初之才,若生為女子也確實可惜了。”對他的反應,皇后倒也是笑著。
  
  隨即一行人來到一座拱橋邊,皇后揮退一群緊隨服侍的宮女。
  
  “你們都先停住,哀家要和蘇家六公子說些話。”
  
  “是。”眾宮女們全欠身一禮。
  
  蘇少初扶著皇后步過拱橋,來到對岸綠柳垂楊處,綠水漾蕩,密柳垂遮斂去熱意,環繞這處小岸是一個能說隱秘話的好地方。
  
  “哀家今天找你來的目的,少初心中可有數?”皇后站在柳樹垂蔭下,看著湖畔道。
  
  “皇后娘娘有何訓斥,少初恭聽。”
  
  “你和三皇子之間的流言蜚語已經是籠罩整個皇城和帝都,少初不會不知吧?”
  
  “只是好事者所傳的市井流言,還望莫打擾皇后娘娘的清靜。”
  
  “太子已經告訴了哀家關於你的事。”
  
  “太子!”
  
  蘇少初面色一變,太子說了?!說出身為蘇家第六子的她是女子的秘密!
  
  哪怕皇帝在太子建議下,已廢除四大家族第六子為女便是天家人的傳統陋規,但再怎麼說,蘇家當年隱瞞第六子為女是事實,罪犯欺君,一旦被有心者生事,那……
  
  “太子相當欣賞你!說你文武雙全、機智聰穎,辭鋒幽默折人,雖然生性多情,卻是個胸襟寬容穩重的少年。”
  
  少年?!
  
  “是太子太過贊言了。”暗鬆口氣後,蘇少初小心因應。
  
  “太子看人向來慎重,能受他讚賞,哀家相信少初確實才智非凡。”
  
  皇后沿著小岸邊漫步,少初忙再上前攙扶。
  
  “毓兒生活放縱無度,哀家並非全然不知,對他,皇上和哀家有太多虧欠,因此皇上和哀家也總是儘量滿足他的願望,但是荒唐過度就無法再任由他如此下去。”
  
  “少初明白。”不就是因為如此,才溺寵出朱毓這個淫魔鬼皇子,簡直是天家妖孽。
  
  “如果不是日前那場花季慶典,三皇兒表現出這麼失常又強硬的態度,哀家也不會去相信流言,他竟然會去喜歡一名男子!”
  
  皇后停下身子,拍拍扶住的手。
  
  “哀家並非瞧輕少初,而是毓兒身為皇子,喜歡上不能傳宗接代的男人,這件事,少初可明白哀家的立場?”
  
  蘇少初唇畔牽起完美的笑容。有皇后的力量在,朱毓對她所產生的威脅,將是最好的反擊盾牌。
  
  如果朱毓真反制的要揭穿蘇家第六子是女兒身,那便是由她那孿生弟弟,蘇雪初上場,要驗正身也行,第七子蘇雪初可是貨真價實的男兒郎,蘇家從一開始隱瞞了第七子的存在,就是深恐未來有個萬一,這一招,讓她可進也可退。
  
  “皇后娘娘莫要擔憂,少初和三皇子之間只是一場誤會,並非如傳言般……”
  
  “少初現在是在告訴哀家,這件燒得像燎原一樣的傳聞,還有皇兒慶典失常,全是我三皇兒自己……一頭熱嗎?”
  
  皇后雙瞳忽轉為犀利的直視蘇少初。
  
  “毓兒是眾皇子中,哀家最掛心的,哀家始終相信毓兒喜歡的人,對方也一定付出了感情,否則便是有人騙了皇兒的感情,無論是誰,哀家都不會輕饒的。”
  
  蘇少初看著皇后那雙眼瞳,隱藏在慈眉善目下,是幾不易察覺的內斂精芒,這是一個有城府與深睿者的瞳芒,從頭到尾皇后都在探她,緩緩的,她勾起唇角的淺笑。
  
  “是少初話有失言,一切望皇后娘娘開示。”
  
  “哀家平日修佛誦經,希望以此功德佑我皇兒們平安無難,更不希望見到他們痛苦不快,畢竟兒的難受,令母傷心,哀家的毓兒雖非己出,卻是由哀家照護長大,他的一舉一動牽動哀家的心,只要他快樂的笑,哀家就快樂。”
  
  皇后那不易察覺的“慈眉笑顏”再次迎向她。“如果哀家要你對我皇兒付出你該有的柔情,你說,會不會是太過以勢壓人了?”
  
  好一對專門以勢壓人的天家母子,她的內心暗暗替自己的處境長歎。
  
  “感謝皇后娘娘的開導,少初向來以情待人。佛家對待生命萬物皆是同等的慈悲心腸,以後少初不敢有所區分,定會一視同仁,柔情相待每一個人。”蘇少初不卑不亢,軟中有守的回應。“皇后娘娘肯紆尊降貴,開導少初,怎會說到以勢壓人,折煞少初了。”
  
  以佛家之言擋住了修佛的皇后,聽似答應了,卻也表明了不另眼看待,皇后有著激賞也有著冷眯起的眸瞳。
  
  “少初果真有令我三皇兒瘋狂的魅力。”聲從軟轉趨嚴正。“佛家的慈悲與萬物平等,是個好境界,現實中,人就有高低,事就有輕重,你要記住,三皇子是天家人,必要時,少初的一視同仁,也該做出高低之別。”
  
  “皇后娘娘的深刻教誨,少初銘記在心,莽撞處請皇后包容。”蘇少初退後一步,恭敬的再行單膝跪儀。
  
  唉!她漸漸瞭解朱毓那副笑中帶銳,軟硬兼俱的皇族面孔是和誰學的。
  
  “哀家的三皇兒雖是荒唐了些,但內心畢竟單純而敏感,哀家對他是緊張了些。”
  
  皇后講的人真是那個鬼皇子朱毓嗎?和她……不,和眾人的認知差真多,“母”的眼中,對“子”的做為,真是盲目到底的溺愛呀!
  
  “哀家並不是希望毓兒未來不娶皇妃,斷了香火,也斷了你蘇少初的香火,而是眼下,這流言已是傳得滿城風雨,再加上毓兒當眾表現出的神態,這事再放任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皇后娘娘希望少初如何做?”
  
  “以你之才智,可做之事:若無法讓三皇子對你死心,那便是跟了三皇子,伴在三皇子身邊,若我皇兒一輩子不對你斷情,那你便伴我皇兒一輩子,你若不想有這種演變,就想辦法讓我皇兒對你的感情不再。”
  
  單膝跪地行儀的蘇少初看著地上皇后來回漫步說話的衣擺擦著綠草地,偶有停步像是無奈,繼而再踱著步履,可見這個決定是讓皇后猶豫不已,要一個男子認命跟了自己兒子,果然是沉重呀。
  
  “哀家希望你伺機鼓勵三皇子娶妻,皇兒三十多歲了,還在放蕩,你要想辦法讓他香火得以繼承,只要三皇兒有了香火,未來,你蘇少初的香火,哀家會作主。”
  
  嗯,蘇家香火大概怎麼樣也輪不到她來進行,她本人目前也對香火這玩意兒沒什麼興致。
  
  唉!一個母親的心,要煩惱的真多呀,皇后這招已是擺明,勸不動放蕩成性的兒子成婚生子,便找他最喜愛的人來接近他,哪怕這個人是個男子,只要能完成最終目的便行。
  
  “蘇少初。”皇后忽正聲一喚。
  
  “是。”
  
  在皇后示意下,蘇少初抬起頭,便見那張俯視而來的端嚴面容,對方再次對她的審視中,神態有著惋惜與複雜。
  
  “照說,依哀家和蘇家主母的情誼,不該如此要求你一個堂堂男兒進行此事,只能說,你若是一個女子,一切都沒問題,否則哀家對你真是滿意極了。”
  
  迎視著皇后那雙萬分惋惜的眼,蘇少初綻出燦爛的笑容,那是向來令每一個姑娘們都難以招架的迷人笑容,果然皇后也看得一怔。
  
  “少初也感無奈,雖身為男子,也為皇后娘娘的慈母心感動。”
  
  是的,走到這地步,死都不會說她蘇少初是女兒身,否則她將馬上被賜婚給朱毓這個天家妖孽。
  
  “哀家過幾天將要到千若寺參與祈福大法會,齋戒禮佛十五天,長公主也會隨哀家同行,還有無憂、無愁這兩丫頭,平時雖吵鬧,倒也甚得哀家的歡心。”
  
  無憂、無愁是朱毓的私生女,去年認祖歸宗,已成為郡主。
  
  “兩個丫頭非常喜歡你,吱吱喳喳的總吵著要去找你,為免發展成不可預料的事……”皇后長聲歎著,對這位蘇四少魅力所引起的事,她著實不愛。”哀家不喜歡父女三人搶同一男人的宮廷醜聞傳出,未來哀家會將她們多多帶在身邊。”
  
  努力將唇角拉平,很平、很平,以免忍不住噗聲狂笑出,目前倒還沒傳出這種流言,看來帝都的流言威力很有再發展的空間。
  
  “哀家真心希望,半個月後,這些事、這些流言,有一個結果,或者一個開始,不是皇兒對你死心讓流言停止,就是讓我皇兒一得心願,哀家不想再看到皇子那不惜當眾失常的痛苦神態。”
  
  “少初謹尊皇后娘娘懿旨。”
  
  口中邊說著遵旨,內心邊祈禱著,嫁給皇太子為側妃的二姐千萬不要失寵於皇太子,還有其他在太子身邊與在朝當官的手足們,千萬要繼續頂住,否則他們老妹的未來會很黑暗、很黑暗。
  
  從來沒有想到,出生後避過第六子便是天家人的厄運,沒在小時候進宮去,長大後,形同再交給天家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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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1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彎月孤懸的夜空,蕭音緩徐低回,在星月中,似有一番幽悵,又有些許悠然,直至長蕭放下時,歎息的聲低吟。
  
  “新月再展眉,一曲蕭音為誰?”
  
  華芳國內的湖上,栽植了各種蓮花品種,正逢時節,盛開的蓮朵朵嬌豔展姿,淡紫、粉白、紫粉,連花萼都別有一種柔中透媚的風情,大小不一的荷葉攤展湖上,綠意襯出花顏,花姿更顯妍豔。
  
  湖畔上,長長的曲橋從岸邊婉蜒至湖心的亭台“映月雅築”,入夜的亭台燈火通明,根根深褐色的長柱上,淡綠與雪色雲紗飛揚,倒映蕩漾星辰的湖水,幽幽若夢。
  
  這兒是蘇少初另一位出嫁姐姐的夫家別業,平日由專人打理,去年她扮紫飛雙月在玉瓊樓受傷時,便在這修養了個把月。
  
  “難得見你這麼感傷。”屋內一個粗獷的聲問。“何人、何事能引發你這種心情?”
  
  悠立亭台前的人回首,雋逸的風采中帶著自若的優雅,唇角揚起那慣有的調侃淺笑。
  
  “月夜憶故人,再相見,只識憶中貌,未解心中情。”手中長蕭輕敲著另一掌心。“我心中想見的人,好像來到帝都了,一時間,倒教我感慨良多。”
  
  “你蘇少初也會有這種感情!”聽到這話,身形魁梧,一臉肅然的江湖名刀傅遙風,手中正欲一飲而盡的酒碗有些停住,感到好笑般。
  
  “唉!瞧傅兄這話說得好像小弟缺乏這種感情,為弟素來多情重義,是哪的情義付出不夠,竟讓好友你有這種感受?”蘇少初再次落坐在他眼前,一派罪過地問。
  
  傅遙風一逕那不苟言笑的肅然面龐,橫睨眼前那張柔和熱切的俊顏,溫爾的神態、優雅翮然的氣度,真是足堪迷倒每一位與之對望的人,只可惜他可深知這張騙盡世人的皮相下,玩心頑性,壞水滿肚。
  
  “是想勸你蘇四少此時最好別這麼多情。”再次飲下一碗酒後,他道:“別忘了,你去年底才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挑了不該挑的人,勞動你另一個分身出來解決事情,想你蘇姑娘該沒忘記自己的真實身分有另一個威脅的存在。”
  
  傅遙風蓄意強調的說出蘇少初禁忌隱瞞的身分與性別,蘇家第六子,不能昭然顯露的女子之身。
  
  而當年蘇家主母懷第六子時,卻生下了龍鳳胎,為怕子女成為宮廷鬥爭的犧牲品,姐弟倆從小便被送至中原之外生活,更在家族保護不讓蘇少初以男子身分出現,因緣巧合下更隱瞞了尚有第七子蘇雪初的存在。
  
  身為蘇家第六子的蘇少初,從小便被一再謹慎告誡,千萬得小心留意自己的身分與秘密。
  
  對外,蘇少初皆以男子身分出現,也因幼年手足間的嬉戲,按蘇家男子輩分排下,“她”是老四,所以外人多以四少稱呼。
  
  “聽來,傅兄指的是三皇子朱毓。”
  
  去年蘇少初對上三皇子朱毓時,隱藏多年的身分與秘密便被揭穿。
  
  “以你蘇少初之才,在帝都能威脅你的還有別人嗎?”
  
  朱毓尊貴的身分,擅於玩弄權謀與人性的心態,對上蘇少初這個精於運用自身之長,謀略算計的狡黠者,雙方外在的對比、立場的微妙,常令兩人的互動充滿機鋒較勁。
  
  “真是感謝傅兄對小弟之能如此抬愛。”蘇少初揚眉一笑,朝他敬上一杯酒。
  
  “說實話,你和朱毓二人,無論性格,心機,誰比較像修煉成精的妖魔,我不下斷言,但是經過去年的事後,我只得到一個結論,‘有心’的人贏表相,‘無心’的人贏裏子。”
  
  “難得傅兄對事情有發表高見的想法,敢問誰是有心者?誰又是無心者?”
  
  傅遙風剛毅寡言,鐵漢性格,對事甚少有深談闊論的興趣,素來重情重義的他只要朋友、兄弟有難,總是二話不說,拔刀力挺。只是這份情義在對上蘇少初時,幾度面臨內心的天人交戰!
  
  這個既愛遊戲人間,外表一派儒雅清逸的蘇少初,絕對有著名列奸詐榜第一名的內在,經常設下令人進退不得的巧局,再微笑的推人人局,替她蘇少初擋在烽火頭前面,自己悠哉欣賞的看戲,也常令著了她道的傅遙風咬牙替她出手。
  
  “三皇子對你太有心,得到的是一場世俗名物,你也屬於有心者,卻無心於世俗名物,你們的輸贏差別在此。”
  
  “世俗名物呀。”蘇少初悠支下顎,興然笑問:“傅兄有心說,就說清楚吧!”
  
  “就是……”傅遙風忽面龐泛紅的有些難以啟口般的語結,舉箸連吃了好幾大塊肉,再灌下一大碗酒後,才清著喉嚨道;“女子的……貞操、肉、肉體和男女感情,世人認定的一切全然不在你的認定中,應該說,你蘇少初對這些的認定,將它們當成是錢一樣的身外物,能除掉糾纏的噩夢,付出身外物又有何不可,在那場互動中,誰動情便是輸家,顯然朱毓輸了。”
  
  悅朗的笑聲回蕩在亭內,蘇少初拿起桌上摺扇,把玩著一折一折的扇身,閒談又歎氣似的道;“傅兄真有見解,只可惜沒真正除掉噩夢,就註定了我也非贏家,尤其身在中原,又在帝都,對上權勢一身在手的朱毓,贏了這場裏子,只怕……是招來更大的禍。”
  
  以前她低調避開朱毓,不與之對上便是,現在她就算想避開,朱毓都不容她避開,一雙火熾炯炯的眼神,昭然告訴她,她蘇少初是他誓在必得的獵物!
  
  “福禍皆你自招惹,敢對朱毓設局,就該想到萬一不成功的下場。”他懶得理她拉出長音的哀聲歎氣。“還有,你再回避三皇子下去,小心出事!”
  
  “這……為弟會留心。”蘇少初乾笑幾聲。
  
  “留心!”都到什麼時候了,該想辦法了。“不需為兄提醒你,就因你和三皇子的曖昧傳言,像野火般燒遍整個帝都和皇城,連皇后日前都召你進宮,該是與這事有關吧?”
  
  召喚蘇少初之前,嫁給皇太子為側妃的蘇家次女,與三皇子常有接觸的宮女還有朝廷官員,甚至連三皇府內的總管晏平飛,都先後被皇后召喚,問的事情全繞著三皇子和蘇少初之間的一切打轉,非常明顯,這事已嚴重到讓皇室中人無法置之不理了。
  
  若蘇少初對外不是以少年身分,和朱毓之間的事情傳成這樣,皇帝早下旨賜婚了。
  
  “為弟可真是領教了‘皇族之威’,官話來說,皇后關心三皇子,終於問候了我;行話來說,這對母子倆一丘之貉,宜應付、莫得罪。”
  
  “看來繼三皇子之後,又多了一個令你應付的大人物。”傅遙風舉碗敬酒,一派好自為之的樣子。
  
  “傅兄看來頗有隔山觀火的味道。”蘇少初挑眉。
  
  “是無能為力。尤其日前三皇子在那場花祭慶典,現出可怕態度開始……就沒人敢插手了。”
  
  那天,朱毓不曉得吃錯什麼藥,根本不在乎皇帝、皇后和皇太子與文武百官在場,從蘇少初一出現,那雙眼就狠瞪著,除了對皇帝和太子敬酒外,他揮退每個要和他敬酒的官員,毫不避諱的用雙眼“鎖殺”蘇少初,講鎖殺是一點都不誇張,朱毓活生生讓大家見識到,用眼睛定住一個人後,開始射殺氣!
  
  眸瞳有厲茫,也有露骨的欲望,還狠切的咬牙,那態度已經是昭然若揭到不用言語,大家都知道這兩人絕對有問題!
  
  朱毓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私生活雖放縱荒淫,視“美”如食,無論男男女女他都不放過,發生在他身上的荒唐流言與殘狠之事多得數不清,但從沒見三皇子本身有任何反應,總是流言熱個一陣子便罷;此回是朱毓擺明要讓眾人知道,蘇家第六子蘇少初和他朱毓關係密切,是他三皇子的人。
  
  與其說朱毓失態,不如說他在蘇少初身上下了“禁止他人接觸”的宣言。
  
  “害近來和為弟接觸的人,上至皇親貴族、朝廷官員,下至可愛的宮女姐姐們,各個都戰戰兢兢,還有好多可愛的貴族小姐姐、小皇親們,被他們的長輩阻撓,也不陪我遊湖踏青了。”真是失了不少樂趣,摺扇無奈的壓在唇上感歎。
  
  “活潑可愛的無憂、無愁又不在身邊解悶,日子還真少了點味。”
  
  “現在是煩這事的時候嗎?”對她那副德行,傅遙風向來沒好氣。“既然自己都清楚,朱毓宜應付、莫得罪,無論他對你執著,是真喜歡上,還是視你如獵物,以他的個性與手段,避開反而出事!”
  
  以前避開是怕性別被朱毓所知,但去年她主動挑朱毓後,情況就不容她避開了。
  
  “唉!我雖無心和皇室有太深的牽扯,但也絕對不會避開三皇子,畢竟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我若避開,只有讓情況變糟。”說到這,蘇少初也只能苦笑,“只能說,事情的起因是一場陰錯陽差,到後來珊珊從中挑撥,對朱毓造謠,潑了很多醋,才會……演變成這樣!”
  
  “顏珊珊。”講起這位在他心中和蘇少初是同等級,同列奸詐榜上的女子,傅遙風是搖頭的。“她都嫁給陸明朝,也當娘了,還是這麼嬌縱得任性。”
  
  “珊珊的性格向來如此,可愛也在此,說到底,也是氣我去年獨自涉險,故意整我。”向來對女孩兒溫柔包融的蘇少初,對周遭姑娘們是絕對呵護到底的。“她使起性子來,順著她些就是了。”
  
  容顏絕美而高傲的顏珊珊,陸府的少夫人,幾乎從小就被周遭人捧著長大,是蘇少初的知心至交。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生為男兒身是太可惜了,男兒也沒你對姑娘們這麼耐心對待。”
  
  尤其坐在吱吱喳喳的小姑娘們中,她是微笑的聽每個人說話,就算遇上朝她使盡脾氣的權貴千金,她也不曾動過脾性,十足耐心溫柔的安哄,傅遙風只能說佩服至極。
  
  但是對身邊的男性,那張同樣的笑顏展露時,便是她設計此人的開始。
  
  幾乎可說:只要有武功、有能力的,無論是兄弟、手足或者朋友,經常是她指掌中的棋子,供她蘇少初四處冒險挑戰刺激之後的運用。
  
  “就算是陸少夫人作怪,你蘇少初有心,見上他朱毓的面便是,怎麼到後來還一路回避!”
  
  只見她還搖著扇子悠享美酒,一派享受明月小湖的舒然。
  
  “也許三皇子若是一時的征服感,時間的距離可以淡掉這種強硬的執著。”她給了句聳聳肩的答案。
  
  “如果朱毓不是一時的征服感,時間距離淡掉的會是他的耐性,三皇子狠起來的手段,會對四大家族掀一場腥風血雨,這個厲害關係,不用再多說了吧!”
  
  “嗯嗯,聽起來是如此。”蘇少初揉著鼻子,一派認同頷首。
  
  “朱毓的心態不能用常理度之,按理,他的脾氣和情緒已被撩至此,也該是有所動作了。”
  
  “說得對、說得對,為弟所見略同。”她替他再添一碗滿滿的酒。
  
  “花慶典禮和皇后的召喚,或許都是他的計謀,三皇子究竟會怎麼出手,為兄還真難料。”他深重一歎,憂慮極了。
  
  “傅兄不用這麼擔心,吉人自有天相。”趕忙多夾兩塊魚肉給他下酒。“嘗嘗這道炙魚,上回傅兄還讚不絕口呢,趁還沒冷掉多吃些。”
  
  大掌一捶石桌,滿臉紛亂的搖頭。
  
  “兄弟有難,我怎麼會有心情吃東西!”
  
  “再怎麼沒心情,這難也不會自動化解。”她忙安慰。“身體可不是鐵打的,要顧好,別多想了。”
  
  “是該別多想了。”粗粗的眉毛挑起一邊,重重的音從咬緊的牙關中出來。“我說,現在說的是你的事,少初兄、弟,怎麼你反而事不關己的模樣?”
  
  還跟他搖頭晃腦,看來像在聽別人的事。
  
  “咳,其實見傅兄如此重兄弟情義、憂兄弟安危,為弟內心感動極了,忍不住想再告訴你一件事!”
  
  “慢!”傅遙風馬上抬手要她先別說,問道;“和三皇子有關?”
  
  她一彈手指,表示他答對。
  
  “你……該清楚,此時、此刻,千萬別再挑三皇子任何事。”傅遙風心驚一跳。
  
  “傅兄,為弟還知道‘蠢’字怎麼寫,這時機還惹他,跟送死差不多!”
  
  “那是……”
  
  見她專注傾聽的神態,一臉吊詭的等著他的答案,傅遙風憾然一拍桌子,嚇了對桌的人一跳!
  
  “別說了,為兄不會替你殺三皇子的!”他斷然道。
  
  “我說傅兄,你要能殺得了三皇子,為弟去年是何苦來哉。”也不用搞到現今,這種進退兩難的地步。
  
  “少再打啞謎了,直說吧!”
  
  “日前不是有刺客潛進三皇府。”
  
  “沒錯,聽說還有餘黨脫逃,但是三皇子的客人說,刺客皆已中毒,再加上封言的劍招,只怕難活。”傅遙風有聽說這事。“以現在還沒找到人還是屍體看來,不是被滅屍,就是被救了。”多年的江湖經驗,他推斷道。
  
  話才說完,他手中酒碗忽重重摔落,砸了一地碎片!
  
  “你——別告訴我是你——”
  
  “是!正是!”她頷首,直接承認。
  
  “是你刺殺三皇子——”他駭得抓過她的手腕,仔細審視脈象,喃喃念著,
  
  “逃脫的餘黨不但中劍傷,還中毒呀,你去年惹不夠,這下你師父要哭死了!”
  
  “不是我刺殺的!”她抽回手。
  
  “你朋友幹的——你還是找人幹這件事了!”
  
  “為弟只是救人。”她再喝一杯酒,緩緩他的緊張。
  
  “逃脫的餘黨被我救了。”
  
  “你救刺殺三皇子的刺客幹什麼?”
  
  “不能替天行道,總要路見不平。”
  
  “現在那個刺客在哪裡——”對眼前的傢伙,傅遙風快要仰天咆吼,他到底造了什麼孽,交上這個“兄弟”!
  
  “不見了!”蘇少初攤手,“昨晚就發現人不見了,他身上的傷才穩一點,毒只不過壓抑住,若不想辦法找到人,還是難逃一死。”一早,她已派了很多人私下去尋找,至今未有消息。
  
  “那你現在告訴我是想做什麼;!”
  
  “多個人知道誅九族的大罪,刺激呀!”
  
  她朝他眨眨眼,再敬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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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18: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夜已無聲,唧唧蟲鳴,星輝低語中,弦月清光格外皎潔。
  
  “傅兄,你沉默很久了,也說句話吧!”
  
  “映月雅築”內,只見傅遙風摔破碗後,直接拿壇就口灌,還吃掉整盤魚,也不見他再開口。
  
  “為兄在想,該幫你助紂為虐到何時。”
  
  “傅兄,這可是救人呀!”何來助紂為虐。“再說,這事大有蹊蹺,光動機就有問題了。”
  
  “東域的魔希教本身就鬥爭得厲害,和東域王族也漸行漸遠,才會有王族進貢天都王朝的貢品‘陀羅尼珠’竟會有魔希教人來中原搶奪,教中對天都王朝沒好感大有人在,這是他們的流派紛爭,你既救人便罷,莫再插手。”傅遙風不喜歡她再涉險,勸阻道。
  
  “傅兄,冉流玄虹本身在東域就不喜涉入爭權鬥狠中,竟然會到中原刺殺皇族,再加上這群人的武功根本難近三皇子的身,更何況殺死三皇子,為何還要派這些人行刺?”
  
  “就算指使者打算叫人送死,也該有目的吧!”
  
  “這就是關鍵了。”蘇少初摺扇敲上掌心,表示說到重點了。“被我所救的刺客,身上已中東域的‘萼青’,這種毒和為弟去年中的有幾分相似,‘玲碧珠’尚可壓其毒,但這種毒不同一般,它是貼骨流竄,除非冷碧珠是口能追毒的劍。”
  
  東域的毒之駭人,便在於解毒之法盡為難尋之物,去年就因此再加上和朱毓的恩怨才讓她毅然豁出一搏。
  
  “能追毒的劍,藍青玄虹。”傅遙風記憶所及道。“這把劍像冰刀通透,能夠劃出眼皮難見的入骨細痕,劍身的鍛造帶有和冷碧珠同樣的功能,在十多年前東域貢獻給天都王朝了,現在應還在皇宮內吧。”
  
  都已十多年了,未知是否有賞賜給哪位朝廷命宮或武將。
  
  “三年前在皇宮的秋季酒宴上,我曾見朱毓舞過這把劍。”蘇少初回想著。
  
  “那是在三皇子手中了?”
  
  “無法斷言,畢竟任何寶劍他朱毓唾手可得,藍青玄虹究竟還收藏在皇宮內,還是受三皇子垂青收藏入府中,尚未可知。”蘇少初環胸沉思:“在皇宮內,還可叫師父問皇上借取,在朱毓手中,可就費事了。”沒有藍青玄虹,找到人也沒用!
  
  “你很在乎這名刺客!”一副非得救回此人的堅決。
  
  “當年我曾和玄虹少主有過琴音互動,若我沒記錯,這名少年當年便是追隨在玄虹少主身邊的人之一。”
  
  太久了,當年端酒給她的小少年都長大了,認出刺客來歷的同時,也因對方眼旁的小黑痣讓她認出,只可惜對方等不到和她見上一面,才一清醒便暗自離開,讓她無法問出事情。
  
  “只因為如此,就不惜窩藏刺殺皇族的刺客!”這等大罪,以她蘇少初再隨興都不可能胡來,畢竟牽連至整個家族。
  
  “玄虹少主是……君兒喜歡的人。”蘇少初起身,再次來到亭台前,望著月空幽幽長喟。
  
  “以音曲配合藥行之理的南源女藥師,風君兒!”傅遙風攏緊雙眉,他知道少初再怎麼嬉笑灑然,對此人始終懷有一份心悵。
  
  “雪初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他欣賞雪初的劍法與琴藝,在決定要回中原長住時,我冒雪初之名與他一見,此人……有種無法形容的特質,有些矛盾感,年少卻有一種洗煉的滄桑,看似平靜的神態又有一種對世事不平的憂傷,也因這些矛盾,反成引人的性格。”
  
  當年她只是好奇,讓君兒因無法相伴而哀傷喀血的男子究竟是何等人物,見到後她似乎能理解了。
  
  “他與君兒有關,再加上君兒所托……我無法置之不理。”
  
  蘇少初拿起腰際長蕭,他人的感情、自己心情,密密纏在一起了。
  
  “總之,傅兄就當救人一命,功德無上。”她回坐的朝對面的人再道:“還有,傅兄千萬不要拒絕為弟方才之求,否則……小弟只剩悲壯犧牲一途了!”
  
  “犧牲?”從以前這兩個字和她的關係,好像只有“你總是推別人出去犧牲吧!”,這比較像蘇少初。
  
  “傅兄這話說差了。”蘇少初朝他搖搖扇子,對他這麼看待兄弟,真是傷心哪。“該付出崇高的情操時,小弟也不吝於藏私,我只是對偉大的情操付出較挑剔,得挑日看吉時。”
  
  “這麼說來,你蘇四少付出偉大情操的時機,將定於何時?”哪天是她的好日好時,他等著看。
  
  “唉!感歎上天總不垂憐,為弟的生辰八字,經過高人測算,偉大的情操付出,這一輩子都不會存在我的命盤中,只能將這份榮耀交給他人。”
  
  只見傅遙風閉眸,長吸一口氣,大飲一口酒後,自我奚落的冷嘲。
  
  “我忘了,別太正經看待你的話,否則會搞瘋自己。”
  
  “傅兄,幽默笑一笑吧,從師父出宮後,就沒見你笑過,只見你數著日子等人。”好個癡情種呀!“話說回來,為弟如今處境堪憐,諒你要緊關頭不會袖手旁觀才是。”
  
  “人歸殊途,心難同理,路難同行,少初弟無論做任何要求,為兄只怕難以介入你和三皇子間的爭鬥。”
  
  “哎呀!傅兄,哪怕已經危險到有人要掐到小弟脖子上來,你也打算見死不救!”
  
  “你蘇少初如果是個會讓人掐住脖子的人,那麼該小心的是那個掐住你脖子的人。”傅遙風不為所動地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更何況我現在是皇宮的首領武衛,不便參與過多不當之事。”
  
  蘇少初找上他的事,經常游走他傅遙風一不助紂為虐、二不橫刀對向自家人的原則邊緣。
  
  尤其去年底她對上三皇子朱毓時,為了布一場局,還要他出刀砍了她,縱然是一場戲,但是江湖名刀的正義之刀絕不砍向老弱婦孺,為了蘇少初這位“兄弟”他破例了!
  
  說服自己破例的理由就是,蘇少初根本和柔弱的婦孺輩這幾個字絕緣!
  
  “傅兄是怕有個什麼萬一,丟了武衛一職,不能守在師父身邊吧!”
  
  總是一派硬漢,八方不動的魁梧身軀,此刻有些坐立難安,說出的話也打結起。
  
  “這、這事和、和朱姑娘……呃,不,是長公主……沒關係。”
  
  蘇少初的師父正是長公工朱蜻屏,為著夫家早年涉及的謀反罪離開中原數十年,化名楊雲仙行走江湖,結識了江湖名刀傅遙風;後者為其脫俗的容顏氣質與才華一見傾心,癡戀守護數十載,連朱蜻屏恢復長公主身分回到皇宮後,也想盡辦法進宮擔任武衛在旁保護。
  
  “既然沒關係,那我就答應太子調動你守護天畔苑的職務,讓傅兄你到太子身邊好了。”蘇少初不忘好心的再朝他說清楚些。“在太子身邊,以傅兄的身手前途無可限量,師父這段時間陪著皇后到千若寺參與十五日的齋戒祈福大法會,就請太子從明日起,將你調離天畔苑,讓你連師父的面都不用見了,傅兄認為如何?”
  
  “你——”
  
  “傅兄這神態是完全不想離開天畔苑了?”
  
  “我——”
  
  “感謝傅兄答應為弟的請求,願意再次出乎幫助小弟。”唰地一聲,攤開的摺扇在蘇少初那談笑自若的俊顏旁揚著。
  
  深深、緩緩的倒喘再次來自傅遙風口中,瞪著那張令他狠狠磨齒的俊秀容顏一眼,再抄起手邊的酒壇仰頭就灌。
  
  “傅兄,酒喝多,傷身呀!”
  
  “認識你蘇、少、初這麼久,到現在都沒得內傷,就表示為兄的身體‘好’得超乎想像。”他恨恨咬牙,忿忿的道。
  
  “欸,身體健壯是好事,傅兄何必講得如此可憎呢?”
  
  蘇少初接過下人為他們送上的茗茶,很好心的再開導老友看不開的情緒。
  
  “傅兄只要想想,為弟可是師父的心頭肉,小弟我有任何差池,師父她老人家承受不住的,哀慟最傷身,你忍心瞧見師父那模樣嗎?丟了武衛一職和傷了師父之心的輕重,心頭再鬱結也就算了。”
  
  她又飲一口悠哉好茶,對眼前那張已經抽搐扭動的面龐再道:“再說,男兒大丈夫又何需計較枝枝節節的小事,婆媽可不像你,枉費小弟我老在師父面前讀美你的英雄氣概。”
  
  傅遙風帶重重的咬牙切音,“這是最後一次,絕無下回。”
  
  放下茶碗,蘇少初笑得燦然。
  
  “當然,哪回不是最後一次。”
  
  *********
  
  帝都近郊的密林內,一條身影踉蹌的跑著,直至見到前方那熟悉瘦削的長身形,才拜見的跪下。
  
  “孟……閻司!”
  
  “不成任務者,黎明前取命。”孟閻司冷冷說著下殺令時的話,“既未完成任務又至今才回,對得起那些赴死的同伴嗎?”
  
  “小的……定會以命和……三皇府的主人玉石俱焚,只求孟閻司……放過我家少主……”少年嗑頭苦求著。
  
  “你的命已經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一聲慘嚎,在一記狠狠破風而來的重鞭中,少年的身軀被抽起,撞往一旁的大樹,隨即滾入山坡下!
  
  “要下去拖出那小子嗎?”守在一旁的彪魁漢子問。
  
  “用不著,這一鞭還有萼青的毒,他活不了。”
  
  *********
  
  酒過三巡後,傅遙風與蘇少初先後離開華芳園,此時天際細雨再落,這座宅園偏城郊,離繁華的帝都中心甚遠,附近松林高木,是一處僻靜隱蔽的宅第。
  
  走在一排暗夜的松林樹下,細雨中的清風迎面,帶著涼意,前頭提著燈籠引路的家丁都有些一縮。
  
  “二位小兄弟,我的坐騎安置在前頭的草棚下,我自行前去便可,你們回華芳園吧!”持著傘漫步子後的蘇少初,笑著謝過二位在前頭的家丁。
  
  “幾步路而已,四少不用客氣。”一名家丁不好意思笑了笑。“這兒處偏郊,又長排的林木遮蔭,雖是夏季,吹來的風還真是令人發毛。”
  
  “所以華芳園是避暑好地方。”出嫁的姐姐在盛夏時,總要到這來住個十來日。
  
  “請四少回程的路上小心,近日帝都內不安寧,除了三皇府日前有刺客潛入外,在這之前還有官員在街道上,遇上一身異服的蒙面刺客。”前頭另一位提著燈籠的家丁回頭道。
  
  “異服?”既是刺客理該低調,怎麼會異服行剌?“是哪位人人被刺?”
  
  “那倒沒有,聽說這個刺客很奇怪,挾持朝廷命官到荒煙處,只是為了問事呢。”
  
  “這可有趣!”近來的帝都真是鮮事連連,怎麼淨來些外族刺客。
  
  “雖然沒官員受傷,可是聽說已傳到三皇子耳中了,再加上日前的三皇府的刺客有餘黨還沒逮到,所以近日帝都街道入夜後的巡邏不但加強,皇宮更是嚴守得滴水不漏。”
  
  “我也聽說了,挾持官員的刺客可奇怪了,問人找什麼雁的!”
  
  二名家丁你一言、我一語的和她說著近日的帝都奇事。
  
  “雁?”蘇少初有些失笑,“刺客該去的地方應該是皇宮內的西國場,那有一準飛禽走獸。”皇宮內專門飼養動物的地方。
  
  這話讓家丁全笑起。
  
  “聽說好像是要找什麼月之惟的。”
  
  “是冰月之雁,西園場內該沒這種雁鳥吧。”
  
  冰月之雁。傘下的蘇少初閉了閉眼眸。
  
  “雨又停了。”
  
  這段時間的細雨總是時停時下,再不就從黎明前下到過午後。
  
  “正好讓我趁這時間趕緊回蘇府。”
  
  蘇少初接過解開馬匹的疆繩,安撫的拍一拍馬兒。
  
  “那是……”
  
  前方罩著朦朧的月下盡頭,一行二十人的浩蕩隊伍,舉著火把,馬蹄踏地的聲驅策而來。
  
  “巡邏的皇城侍衛軍。”
  
  高舉燈籠,三人看清接近的人馬。
  
  “蘇四少!”
  
  領軍前頭的人見到前方棚子前的少年,揚手示意大隊人馬停下,其中兩人躍下馬匹。
  
  “原來是三皇子府中,三長兩短的封言和晏總管呀。”看到來人,蘇少初認命招呼。
  
  三長兩短?!
  
  “劍長、氣長、至於命……在三皇子作威作福下,唉!失言,是恩威並長下,命看來也會很長。”悠笑吟吟的聲,有著戲諷,“唯一缺憾,一個話短、一個目光短,總是不多話也不問是非的替主子幹盡一切勾當呀。”
  
  盲目的愚忠也是一種助紂為虐的罪吧!
  
  “四少的犀言利詞,平飛記住。”
  
  三皇府的總管晏平飛抱拳,隨後的封言始終一慣冷然不多話。
  
  “聽說日前你家主人遇刺嗎?”蘇少初一派好心的關切,接著以扇壓著聲問;“死了?還是傷重?”
  
  封言冷光橫睨而來,難得開口的聲,一如他的調,沉冷。
  
  “托四少之福,沒在雲峰的雪夜送掉性命,足以證明三皇子福澤滔天,枉送的只會是刺客的命。”
  
  “這也是,由來好人不長命,但我想三皇子該當是長壽綿綿哪。”禍害遺千年,朱毓這個大禍害該當有這份讓人記上千年的本事才是。
  
  “四少,趁還沒飄雨,快些回蘇府吧!”家丁提醒著。
  
  “三位小兄弟,謝了。”她朝晏平飛和封言抱拳招呼。“不多打擾你們巡守的工作,出口辭!”
  
  “看來四少的閒情雅興可用於每一個人身上,就是無暇接受三皇子邀約,連見上一面都難,該告訴四少,在帝都挑釁三皇子絕非明智之舉。”
  
  晏平飛對轉身就要離開的蘇少初,帶譏的話中有著警告。
  
  “三皇子位極尊貴,少初非皇親之貴、非朝廷命官,無宮無職,不過一介卑微,平民百姓怎敢有挑釁三皇子的能力?晏總管的指責,少初可擔不起。”蘇少初斂眉淺笑,話說得謙恭,眉宇拾得高揚。
  
  正因她僅是蘇家在太子身邊的協助者,正因她非任何受命的官職之身,偏又是四大家族出身,再加上嫁進皇室中的親姐姐,還有與長公主非同一般的關係,她擁有出入皇宮的特殊身分與權利,更有全然不受限制的拘束,才能在與三皇子的角力互動中,多一份進退的掌握。
  
  “牽一髮而動全身,望四少莫為蘇家招來此舉。”
  
  “這個全身之後如果還有皇太平的力量,那請閣下之主最好莫牽動這一發,招亂呀!”
  
  “四少,真有必要,為你,三皇子會招這一亂。”
  
  “沒得選擇下……我似乎只能說:拭目以待!”
  
  當發絲拂過她似笑非笑的唇角與眼眸時,蘇少初已撩袍躍馬,揚長而去。
  
  晏平飛看著遠去的身影,掀唇的聲有著沉詭。
  
  “希望你能應對得了等在前方的驚喜,蘇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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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19: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月下策馬奔馳的身影,迎著風,腦海卻回蕩著傅遙風的話。
  
  ……你蘇少初有心,見上他朱毓的面便是,怎麼到後來還一路回避!
  
  她無法回答傅遙風,開頭的時機一錯過,她竟無法踏出那一步!以前她和朱毓下對盤時,雙方言辭神態再如何的機鋒互對,都不曾會在對上他的眼時,令她心中一凜,但那天在花慶大典上,對上朱毓的眼,那雙明顯怒妒交加的眼神,是恨不得撕了她,又恨不得吞了她,鮮明得像烈焰又像寒冰的眼瞳,令她當下震愕住!
  
  那一天,她不知該以何言詞面對的怔在當場,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就這一步,她竟再也無法往前踏出,事後,連她想起都有種荒謬的苦笑,她到底怯步什麼?
  
  “難道真是設計別人太多了,報應嗎?”
  
  朱毓會對她產生如此強悍執著的感情,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早知,當初不該玩這麼過火。”只是對朱毓下手不重,很難把局走下去。“情之一字,當真擾人呀!”
  
  就在沉思的歎息中,已奔出樹林,前方山坡下,一條通往帝都中心的大道上,赫見前方燈籠火炬的威浩陣仗!
  
  五十多名紫金軍戎的武衛,護在一輛華麗至極的馬車與一頂彩篩華美的車軒旁,兩旁還有十多名異族服裝的魁拔壯漢。
  
  “喲,大場面!”她勒馬停下。
  
  眼前的陣仗擺明封路堵人。後方武衛各個目光炯炯、威懾迫人,前方異服漢子則是張張凶光閃閃的面龐,視線全落在眼前安坐馬上的白衣少年。
  
  蘇少初眨了眨眼,先潤了潤唇的清清喉嚨。
  
  “嗯哼,想來各位的陣仗完全不是對我而來,不打擾諸位等人,在下改道。”她這人從不擋人好事,笑笑抱拳想調轉馬頭。
  
  “少初愛弟,你認為本皇子可以再繼續忍受被你這樣的‘不當回事’嗎?”
  
  華麗馬車中傳出的聲,輕懶悠長似漫不經心的聲,卻充滿威嚴的回蕩明月長空。
  
  “原來是三皇子,少初見過。”蘇少初馬上一派“乍知”的朝華麗馬車內的人抱拳一揖。“雨地泥濘,恕少初暫不便下馬跪儀。”
  
  反正對方也不在乎她下不下馬,這下可是心底擂戰鼓,深知今夜大不妙。
  
  “當真久見呀!”馬車內傳出呵呵笑起的聲。“本皇子一直為無法好好與愛弟你見上一面,深感憂傷呀!”
  
  “這麼刺激的罪過,栽給少初,怎麼擔當得起!”她很冤地舉手,二指朝天,一派發誓道:“該進宮的日子,少初都稟著信徒朝聖各大神佛般的規矩,莊嚴入宮參拜眾權貴,見了三皇子不下一回,眾多權貴、百官親眼為見,連和少初遊園的妃嬪公主們也可作證,三皇子的久見,令信徒蘇少初惶恐了!”
  
  “怎麼愛弟認為此時的伶牙俐嘴,有助接下來的發展?”馬車內的主人,百般聊賴的撥動指上最大的紅寶名戒,聽到她的話扯唇一嗤。
  
  “接下來?”看看天色,她大悟。“喔,這時間,吃夜宵太晚、用早膳太早,看星星會下雨、想夜遊遇刺客,三皇子皇親之貴萬不宜耽擱在外,只好可惜了今夜的‘偶遇’。”深表惋惜的將這時間能幹的事一次說盡。
  
  華麗馬車內傳出大笑的聲。
  
  “你這天下無事的模樣,真是撩得本皇子心癢極了,該告訴你,再這麼和本皇子玩下去,會出大事嗎?”
  
  蘇少初以無辜的神態,認認真真的問:“是哪件事不對了,少初不解三皇子話中之意?”
  
  “本皇子還等著你和鳴蘭古琴到三皇府,再奏一曲‘聽幽蘭’。”
  
  “這是少初莫大的光榮,改日定往三皇府一行。”
  
  “若本皇子定要今夜呢!”
  
  “鳴蘭古琴此刻不在我身,三皇子之求,少初只怕有心難成。”
  
  “琴不在你身,心卻在你身,本皇子要的心與情全在你身。”慵懶平笑的聲音道破她想回避的事,話轉疾也帶警告。
  
  “不要忘了,接下本皇子的琴(情),就不准你抽身。”
  
  “這……咳,少初既接戰,怎會抽身,三皇子真是誤解了。”她笑笑,沒人規定接戰定要應戰,賴皮一點,耗著也行嘛。“過二天,少初定往三皇府一行,屆時……任三皇子想如何進行,少初定不推卻。”
  
  話說得隱喻,聲也蓄意挑得曖昧,隨他怎麼想;反正過二天,邀請太子同往三皇府一行,任他如何點曲,她撫琴便是,可別說她爽約。
  
  “你將本皇子當成任你欺哄的小姑娘嗎?”馬車內的沉笑帶著冷厲。
  
  “以三皇子的身分,豈敢有人用安撫的態度,至少……”她非常“斂首低頭作揖”的表達恭敬。“少初不敢。”
  
  “機伶、狡黠、敢於睜眼說瞎話,唉!讓本皇子想找原諒你的理由都難。”聽似幽幽無奈一歎,卻是笑中帶凜,“少初愛弟這種玩弄感情的行為,令本皇子身心受創,不好好懲罰一下怎麼行呢!”
  
  這世道反了,玩弄無數男女的淫邪皇子,現在指責她玩弄感情。
  
  “三皇子,以少初微薄之能,負責不來玩弄天家皇子的罪名。”她又是清了清喉嚨問:“咳,那個……入人罪名也該有證據?”證據何在?
  
  “少初愛弟何不進到馬車內,讓本皇子告訴你證據在哪。”
  
  現在進去馬車內,在他朱毓的魔掌下,她還有明天嗎?到底是誰在用欺哄小姑娘的方式,更何況她蘇少初早過了小姑娘的年紀!
  
  此時,細雨再次飄灑而下,像為此時的僵持氣氛帶來一點涼意,也澆醒了山坡下草林內一個昏厭的意識,朦朧的掙扎著身軀撐起,顛跛著蹣跚步伐,下意識尋著遠方的人聲而去。
  
  “這……唉!雨又下了,不如……改天吧,皇太子還有事召我進宮。”太子,借擋一下了。
  
  “呵。”馬車旁的華美車軒內忽傳出輕笑聲。“三皇子,從沒想到,在中原,您的地盤下,還有不買您帳的人。”
  
  一身鮮麗異服的克羅棋甄走出彩飾華美的車軒,冰媚的眼眸在見到蘇少初時亮起。
  
  “好個氣質外貌出塵的‘少年公子’,不但模樣俏得迷人,連口才都刁得醉人,莫怪令三皇子神魂顛倒。”
  
  “東域公王克羅棋甄。”見到走出車軒的人,蘇少初挑眉。“少初對公主可是朝思已久。”
  
  “蘇四少認得我?”
  
  蘇少初拿出腰後的長蕭,把玩的甩過,指向她問:“認得這支長蕭嗎?”
  
  “這支蕭……”克羅棋甄眼神一變。
  
  “我在等這枝蕭的原主人出現,請他告訴我,君兒的憂愁與哀傷。”蘇少初撫著手中的翠綠長蕭,“半年多來,我找不到這支蕭的原主人,我記得公主和這只簫的主人頗有交情。”
  
  去年回南源養傷時,她再走了一趟東域,想完成君兒的託付,踏遍嵩岩山與東域幾處要地,卻怎麼都無法找到玄虹翟成。
  
  “棋甄,本皇子不是要你來敍舊談情。”朱毓向來慵懶的聲已帶著冷冷的不悅。“做你該做之事,別有太多的動作。”
  
  “蘇四少,還請莫在此時為棋甄招禍,打翻三皇子的醋罎子呀。”細珠串紗下的豔色紅唇笑著,朝華美的馬車內伸手示意。“請四少完成三皇子的願望,入馬車吧。”
  
  “我這人向來樂於賞漂亮姐姐們面子,但對完成他人的願望,少初自忖能力不足。”能完成朱毓願望的人,不是瘋了就是死了,她這兩樣都不是。
  
  “想來少初愛弟是打算對本皇子的盛情推拒到底了。”馬車內傳出的已是一種涼人心驚的陰柔。
  
  “你總是推拒本皇子,不在乎這種行為傷本皇子多深,敢讓本皇子飽嘗這種折磨的欲望與思念,如此的罪大惡極,既然肉體對你只是一場遊戲的代價,相信愛弟你,應該不在乎用一輩子的代價來贖你的罪孽了。”
  
  火熱的言詞帶著暗藏的兇險,蘇少初眸瞳眯起,內心有種複雜,這人的性格真的是讓她最無言以對的人,偏偏她挑戰了這樣的人。
  
  “棋甄,想要本皇子以藍青玄虹救那位被捉的刺客活口,就完成你的任務吧!”
  
  藍青玄虹!刺客活口?那夜的刺客還有其他玄虹一族。蘇少初聽得蹙眉,卻見左右一群外族異服的漢子,鎖定的圍住她。
  
  “一鼓一脈門,這五個鼓所發出的音可封人功體,棋甄保證一曲之後,三皇子,您要的穹蒼飛雁必在手中,她那翱翔天地的力量都將為您所掌握。”
  
  “很好,那就讓本皇子看看,你的鼓音能帶來多少樂趣。”
  
  “蘇四少,恕棋甄冒犯了。”
  
  “鎖脈的鼓音!”東域公主克羅棋甄擅常以音鎖人命脈,和君兒以音曲配合藥理之行,源同其義卻如此不同。
  
  唉!看來今夜她逃不掉,這場泥濘她註定踩了,馬上的身影躍飛而起,月夜下,雪色衣袍逸雅揚開,旋飛灑然落地的身影仿似徜佯月夜的風。
  
  高草林內一條掙扎的氣息仰首望月,忽見記憶中的身影撞入眼瞳,一如記憶中映耀銀月的雪色飛雁。
  
  “冰月……之雁……”
  
  少年激動的牽引體內毒傷,他頹然癱下,濃濃的黑血從他鼻孔與嘴中淌出,萼青的毒發作了,不能死、他絕不能死,同伴中只剩他,他死了主子怎麼辦!
  
  從他的主子被擒後,他和同伴執行無數任務,只為換取主子的一線生機,讓孟閻司能繼續給他主人解藥,來到中原,主子曾告訴他往帝都找冰月之雁,對方似乎和中原皇室有關,在同伴掩護下,他攔截過朝廷命官都找不到人,最後孟閻司要他們赴最後一樁任務,便放主子自由,如今他們全失敗了!
  
  冰月之雁是主子的唯一希望……
  
  “馬兒,乖,先回蘇家吧!”
  
  知道鼓音將造成的力量,蘇少初安撫的拍拍坐騎,送它離去。
  
  “還請公主手下留情呀!”
  
  平視打量克羅棋甄,以女子而言,蘇少初本身已甚為高挑,才能不招人懷疑她巧扮的性別,但對方卻高她更多,外族中,南源的女子嬌小;東域的女子身子骨較大,但克羅棋甄顯然較之一般東域女子更為修長高挺。
  
  “棋甄,記住。本皇子要的是一只能親手摧毀的高傲之雁,而不是一隻垂死的雁,不准傷她分毫。”
  
  “請放心吧,三皇子,就算要斷羽、斷足,也要由三皇子您親自來呀!”
  
  “咳,三皇子,要摧毀高傲之雁,少初也可以提供方法。圍堵絕對不是個好方法。”被鎖定其中的蘇少初也高聲的加入他們對話,替料理“自己”的事貢獻一力。“這麼多人,不把這只雁打傷也會掉羽毛,還有你說的雁一點都不高傲,謙虛向來是她的處事之道。”
  
  開玩笑,看著周遭大漢踏在地上的步伐,沉而輕的不陷泥地,就知道這每一個都是練家高手,拳腳功夫都很硬,就算不傷她,皮肉也要痛上一陣。
  
  這種陣仗實在該叫傅兄,還是她那終年冷著一臉寒潭面色的老弟來。她這人不喜歡暴力,所以打架一律都“請”(栽)別人出馬,她只負責愛跟可愛的姐妹、還有小弟弟們一同玩樂逍遙,人生何必太執著打打殺殺呢!
  
  “嘖嘖,本皇子是該讚美愛弟你真是處變不驚,還是頑強掙扎!”朱毓發出的低笑聲,充滿興致。“不過,愛弟能提供的定是好計,不如現在上馬車來,讓本皇子親耳聽你說。”
  
  “這麼慎重的事,當然要過二天,少初備好大禮親上三皇府,和三皇子您坐下來喝一杯聊聊。”她這人很有禮貌的。
  
  “棋甄,不用給本皇子面子,圍堵人吧!”
  
  幾乎沒有任何招呼,圍攻的大漢像有規律的陣行,在她周遭錯開,掌風率先破空擊來,隨著鼓音響起,同時對向蘇少初!
  
  俐落的雪色衣袂才回身避過掌風,下盤疾攻的腿勁已悍掃來,蘇少初腿勢更快格開對方,卻感一陣竄麻從腳欲上,迅捷的身形忙連退數步。
  
  看到泥地上的水窪,像有無形的力量行進般,在一波一頓的鼓音中,一路劃開水痕泥沙,在她原來佇立的地方,水澤競高飛而起,接著像沒目標般散開落下。
  
  鎖脈的鼓音必須她出手才能追,這群人的責任是引她出手,讓克羅棋甄的鼓音可以追她武功脈門,好封住她的經脈!
  
  這下真是麻煩了,這群漢子的武功再加上隨時伺機而動鎖脈鼓音——
  
  “老弟,只好借你的獵魂劍法一用了!”
  
  主意一定,蘇少初甩過手中長蕭,提氣守元,拔起的身勢如淩雲之天,手中長蕭逼出劍芒之銳——
  
  “橫劍當空,劃開點點霜落——”
  
  長蕭化紅光劍氣,回身翻騰中,紅光劍影飛旋,當空朝幾個緊隨躍空想擒人的大漢劈去,二、三個大漢被紅光掃中,落地痛嚎!
  
  “挑殘雪、化乾霜;破疾風,化利芒——”
  
  飄灑的身姿踩上落地的大漢,待鼓音才追至,她躍飛再起,手中長蕭旋飛不止,借飄空細雨迫氣而出,化劍氣之威,如風掃燎原,震開再圍上的人馬。
  
  “劍光如狂潮,劍影似奔雷,光吐紅刀,影獵疾魂——”
  
  迅風、迅雷、迅影之劍氣、身姿,一路劃掃而來,翻飛的劍芒中,像幻化無數之影!
  
  “霜迸飛刀行千里,紅芒如削震回腸——”
  
  虹光連貫,最後歸為一道銳虹,再化五道極鋒,直取克羅棋甄之鼓,對方雖想護鼓避開,卻差之毫髮的讓三面鼓毀之!
  
  蘇少初回氣定息時,壯漢們全倒,鼓音亦散。
  
  “四少這劍法看來雖勁道不強,卻能準確取中要害呀。”
  
  “好說。”她笑笑措手。
  
  總不能說這勁道不強是因為劍法本來就不是她的,她只是臨時偷師,真要劍法的原主人來,附近怕是寸草不生了!
  
  她沒有孿生弟弟蘇雪初的內力與劍鋒,只能仿得三分模樣與二分劍意。天生她不好武學,卻有一看便能抓住精髓的領悟力,連南源劍師都驚訝於她的天賦,自然劍師也同時敗倒在她愛享樂重於一切的惰性上,因此哪怕她沒真正學過獵魂劍法,也能耍出幾分模樣。
  
  反正只要能夠逼退眼前陣仗,避開鼓音的追人,她就能伺機脫身。
  
  “看來不出重鼓之音,抓不住四少的身形,得罪了——”
  
  克羅棋甄雙瞳掠凜,異服大漢們在主子的示意下再次圍上,再起的鼓音,是節奏明晰得幾乎迫上人心口,大漢們的眼神也轉為犀利。
  
  鼓音與淩厲攻勢再對蘇少初,忽地,一旁草叢內的身形跌撲出;!
  
  “冰月……啊——”
  
  “住手——”驚見掉入戰圈中的人,蘇少初叱喊,卻已救之不及!
  
  迫人的鼓音打上來人,原就瀕死的身軀被鼓音之力彈離,重摔落地!
  
  “公子……冰月……公子,請、請您救我族少主……”
  
  渾身是血的少年,五官淌著黑色血絲,幾乎快被黑暗所驅的意識,只見眼前佇立的白衣身形,他痛苦的爬行。
  
  “孟閻司……冰月……公子……”
  
  被尖刺礪石割了滿手血的掌,抓上蘇少初的鞋與衣袍,血紅的印於透染了雪色的衣擺。
  
  少年一雙眼已經分不出血水和悲慟的淚,只見他眨著讓人幾乎以為那是一雙已經死亡放大的瞳,淚與血不停淌落眼角邊的小黑痣。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蘇少初緩緩開口的聲,下著任何感情的道。
  
  “冰月……公子……”
  
  當少年的手緩緩垂下時,未竟的遺憾終令他瞠著難以瞑目的雙眼,帶恨死於異鄉。
  
  蘇少初始終淡斂著雙眸,身形不動,神色也不見分毫變化;身後,一個戴滿珠玉寶戒的大掌按著她的右肩。
  
  從克羅棋甄攻勢轉為淩厲,少年闖進戰圈中,朱毓便來到她身後。
  
  “三皇子,此人是冉流玄虹的人。”克羅棋甄看到少年面上的紋印,確認道。“從他身上的萼青之毒已有數日來看,極可能是日前三皇刺殺不成後逃脫的刺客。”
  
  “少初愛弟真是淘氣哪!竟會認得刺殺本皇子的人,中萼青的人早該死了,除非有人救了他,壓住他的毒。”朱毓伸臂環住她,切齒又呵笑的聲低撩在她耳邊。“窩藏刺殺皇族的刺客要誅九族的,不會是你救了他吧!”
  
  “少初說了,他認錯人。”她斂眸,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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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19: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馬蹄伴著輪軸聲,一行威蕩的護衛,在雨夜中,平穩的行進在帝都街道上。
  
  “少初愛弟,此情、此景不禁讓人想起去年上雲峰時的那一夜,一路上,你也始終在本皇子懷中。”
  
  豪華的馬車內,鋪著輕裘絲緞的墊上,朱毓一臂鉗緊懷中人的腰,另一掌按住在頸窩處的螓首,面龐緊偎挲著那細柔的髮絲,聞著那久違的髮香。
  
  “只差當時,你可沒這麼不乖。”他像在訓一個頑皮的孩子,警告胸懷內想掙動的身軀。“少初愛弟,當個聽話的乖孩子,別亂動,否則一個拿捏不好,真重傷了你,讓本皇子多心疼。”
  
  “如果三皇子希望我再刺你一劍,少初不介意再來一次虛與委蛇,這次絕不會刺偏!”定然一劍要他朱毓的命。
  
  “你就是這麼會使壞,讓本皇子又愛又……恨!”他親昵的笑駡,按在她螓首上的掌隨著他的聲緩緩順著頸項撫下,來到肩頭,眸光調上森狠!
  
  肩上驟來的劇痛,蘇少初猛地推開朱毓,那幾乎打算捏碎她肩胛骨的力量,令她咬牙得冷汗直流。
  
  “瞧你,就愛不聽話,吃苦頭了吧!”聲充滿溫柔不舍的心疼,看著痛苦捂著右肩的蘇少初,他再伸手向她。
  
  “過來,讓本皇子看看你的傷。”
  
  “死不了的傷,毋需三皇子費心。”蘇少初避過他的手,冷笑道。
  
  “少初愛弟,真打算繼續這麼不聽話嗎?”
  
  朱毓再次抓過她捂著肩膀的手腕,蘇少初回手想反擊,隨即倒抽著聲,他威脅的反折她的手掌!
  
  “你是想在這帝都內打傷本皇子,還是讓本皇子真將你重傷?”
  
  敢在帝都內打傷他朱毓,傷害天家皇子的罪名非一般人能擔得起,更何況朱毓的能力,也非她武力可敵……
  
  “將少初打成重傷,甚至控制傷勢的輕重,三皇子並不陌生,何需客氣。”
  
  被他再拉進懷中的蘇少初,對再被握住的肩膀痛縮了一下。
  
  “跟本皇子算舊帳,那本皇子豈非更該跟你算算玩弄本皇子的事,還有那無情的一劍。”
  
  朱毓低吮著她冒冷汗的額角,對懷中的人像一件愛不釋手的寶物般,撫著她的髮絲,面寵親昵的一再廝磨著。
  
  “乖一點,讓本皇子看看你的肩膀。”
  
  就在朱毓拉開她的衣襟時,蘇少初反倒笑起。
  
  “愛弟想到什麼有趣的事?”
  
  “少初想到方才答應三皇子,要提供摧毀高傲之雁的方法。”
  
  “是嗎?說來讓本皇子聽聽。”
  
  蘇少初推開他的手,對此刻笑得一臉“異常呵護”的朱毓道;“何不刺瞎這只雁的雙眼,再……灌聾她的耳朵,接著毒啞……她的唇舌,三皇子瞧如何?”
  
  “為何愛弟覺得這麼做最好?”朱毓遊戲般的餘裕慵懶已失,冷掀著唇。
  
  “因為這樣……”她仰首,不馴至極的挑釁神態,對上朱毓那雙莫測下絕對是令人膽寒的瞳眸。“一輩子都可以不用再看你朱毓,聽你朱毓的聲音,也可以不用和你朱毓說話,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身體我便施捨給尊貴的三皇子又如何?”
  
  一個對他不言、不看、不語的廢人,他朱毓要得到就得吧!她也只允許他得到這樣。
  
  朱毓唇邊的笑意斂去,體內控制的一種情緒像崩解開般,眼瞳火熾狂濤的凜絕!
  
  連反應都來不及的,蘇少初便被重複而來的剛猛身軀給釘入墊褥中!
  
  才要開口,大掌便已扣上了她的下顎,怒瞳像要釘入她眼中般的狠睨!
  
  “你真的很能夠懂得如何羞辱、挑怒本皇子。”
  
  唇俯壓上她,在被他迫得不得不張開的唇齒上,獰言的切聲。
  
  “只要你說出一句本皇子不想聽的話,少初愛弟,這個唇舌就不用再開口了。”
  
  他深吮的虐噬那躲無可躲的唇瓣,啃咬那令他愛恨交織的靈活利舌,血腥味從兩人交纏的唇齒中沁出。
  
  片刻後,蘇少初才從那唇磨似的苦刑中脫身,喘息著。
  
  對朱毓,她已經不曉得究竟是希望當初該一劍刺死他,還是寧願徹頭徹尾兩人就沒有過交集,他的瘋狂與獨佔欲望已漸漸脫出她所能應付的承受。
  
  但是再刺他一劍,她竟已不確定自己能辦到嗎?之前,她毫不猶豫;現在,複雜的茫然糾纏著她。
  
  她應該討厭這個人,也無法去喜歡這個人,只是……她竟然沒像從前一樣,有那麼強烈想殺他的欲望。
  
  當那雙困鎖的雙臂再次從身後環住她時,她只能閉上眼。
  
  “渴望一個人到心在揪扯的感受,你讓本皇子嘗到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折磨本皇子到如此地步,絕不准你在此時退開,少初……”
  
  朱毓從身後探手拉開她重重交疊的衣物,當半邊的衣袍滑落見到那細膩的肩頸時,他埋在那誘人的肌膚與發絲中,雙臂環鎖得緊,深深的感覺著她的馨軟與氣味。
  
  對這記憶中的肌膚與折磨他的幽香,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
  
  蘇少初沒有掙扎與抗拒,只是對埋在她肩上的氣息,不自覺感到一抹痛苦。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何面對他會退了這一步,除了他吞噬人一樣的熾烈感情令她止步,更怕了他抱住人時的孤獨,這雙抱住她臂膀與胸懷的雙臂是充滿孤寂的不安,仿佛抱住她才能擁有一切。
  
  為何?這不該是擁有一切又殘忍冷血的三皇子所發出來的,至少不該對她展現!
  
  她不想成為三皇子朱毓心中如此重要的存在!不想與他有如此深的交集。
  
  “本皇子的心和感情如果是只惡魔,是你解放了這只惡魔。”朱毓扳過她,要她看著自己。“你敢躲開的話,反噬的力量絕非你能承受,少初愛弟。”
  
  總是帶著笑謔的聲喚她少初愛弟,去年之後,這聲少初愛弟已多了幾分欲望的吟喚。
  
  她別開頭,對他滔天巨浪似的感情,她心中實在亂得無從回應起,既無意當他感情的對象,又無法推開他,只能任由他愛撫的掌與火熱的哺言隨著唇印烙下。
  
  當渾圓的一方乳峰,隨著水綠兜胸滑落坦露出時,像刺激了朱毓壓抑已久的渴望與記憶,大掌撫弄那份彈性的柔軟,揉撚那粉色的蓓蕾,滿意的聽到她蹙眉的微吟。
  
  “少初,張開你的眼,讓我看你的眼……”朱毓的聲轉為唐啞的低喚。
  
  那雙會因欲望而染上醉彩的眼瞳,幾乎蝕了他半年來的心志,每想起,體內就像燃起焚蝕人的火焰,輾轉燒灼他,除了她蘇少初,無人可澆熄。
  
  此時,馬車與隊伍的行進卻停了下來。
  
  “三皇子,太子身邊的侍衛候在前方。”
  
  外邊傳來紫金武衛統領的稟告。
  
  “皇兄的人馬?”
  
  “武衛統領傅遙風拜見三皇子。”
  
  月色下,傅遙風為首,身後同樣帶領一隊紫金武衛,上前朝朱毓行儀跪稟。
  
  “天畔苑才是你傅統領的地方,街道上攔阻本皇子隊伍是何事?”
  
  “今夜蘇少初和太子有約,太子久候不見蘇四少,才知是被三皇子您請來做客,特命我等前來稟明三皇子,迎接蘇四少赴約。”
  
  “三皇子,顯然今夜少初和三皇府依然無緣。”朱毓身下傳來蘇少初悠笑的冷揚聲。
  
  傅兄終於來了,她的乖馬兒成功回去報訊了。
  
  從皇后召喚她進宮,她就知道朱毓終將出手,為防去年道家三玄劍被制住威脅她的事再起,她出入不以車轎隨侍,朱毓身邊有劍法高強的封言在,這些隨侍起不了作用。
  
  “少初愛弟,你認為今夜在你掌握中嗎?”朱毓忽握住她的下顎問。
  
  迎上那雙炯炯犀視的瞳,蘇少初推開他的手,爬掠過散額的髮,今夜一連串的事令她疲憊。
  
  “過二天,少初會往三皇府一行,現在請您讓開。”
  
  她原就沒打算避開他,只是珊珊從中作梗,再加上理不清心中想法,既然驚動皇后介入,這件事愈扯愈複雜,今夜過後,不知又要掀多大的風波,她該做出解決?。
  
  朱毓卻拉下她要掩上衣物的手,看著那被他揉擰到紅突的乳蕾,在豐盈雪峰上像一點豔梅般的誘人春色。
  
  “三皇——唔!”
  
  蘇少初惶然一叫,隨即咬緊了唇,朱毓忽含住乳首痛咬她一口。
  
  馬車外,傅遙風與其他眾人皆緊張的看著馬車內,先是傳出蘇少初悶聲的低喊,暇而無聲也無動靜,就在眾人一陣納悶時,朱毓的聲傳出——
  
  “你認為什麼都料到了嗎?那麼可料到這個發展——”
  
  頃刻間,馬車內黑影衝出,眾人驚瞠著眼,看著抱住蘇少初的三皇子躍上武衛統領的馬後,調過馬頭,在馬兒長聲嘶叫中,策馬狂馳。
  
  “三皇子——”
  
  “少初——”
  
  在兩邊人馬錯愕對視時,天際一陣雷光劃空,沉壓壓的黑夜中,大雨滂沱而下。
  
  *********
  
  冒雨狂奔後的大樹下,馬背上的蘇少初被裹在朱毓的披風內,幾乎快被朱毓擁到窒息,略一動著身子,那雙臂膀便更加圈緊的擁住她,緊到她懷疑自己的身子骨會被活生生攬斷,整張面容埋壓在他胸膛上,感覺著他以身軀圍住的溫暖。
  
  朱毓徹頭徹尾都沒說話,只是用披風裹緊懷內的人,冒雨之後的寒意似乎在他的溫度下消去幾分。
  
  蘇少初平下紊亂的氣息,僵硬的靠在他懷中,最後緩緩的閉上眼眸,他的胸懷、他的臂彎內絕不是她可以閉眼的地方,但今夜,她真的累了,心中的沉重,從方才的少年慘死後,就盤旋難去。
  
  好一段時間後,雨已停歇,朱毓依然擁著她不曾有動靜,披風下雖稍微放鬆了鉗擁的力道,大掌遊撫著她的背,像在安撫也像在警告她:別亂動!
  
  “今夜的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何故意叫克羅棋甄對上我?”蘇少初終於開口問。
  
  她看得出今夜的陣仗並非為著擒她而來,而是另有目的。
  
  朱毓淡笑,卻不回應她的疑惑,披風下游撫的大掌已來到她衣內,掀起兜胸,拇指撫上那被他重咬的乳首,蘇少初在他頸窩中顫然低息。
  
  “痛嗎?”
  
  “你不正希望讓我痛才這麼做。”
  
  “那麼你告訴我,有什麼可以不用弄痛你的方法,讓你正視我?”大掌裹覆著為他所傷的盈潤乳峰下因欲望,仿佛藉此想減少她的疼痛。“該怎麼做,你的心裏會有我?該怎麼做,能讓你的眼落在我身上?,該怎麼做,才能成為你心裏的人?”
  
  “三皇子不該問我……沒有答案的事。”
  
  “既然你都沒有答案,為什麼不能交給本皇子替你來找答案?”
  
  “我辦不到!”
  
  “為何?”
  
  “我的童年告訴我,你不是我的答案;萼妃娘娘死的那一幕告訴我,你不是我的答案;你朱毓做過的每一件事告訴我,你三皇子朱毓絕不是我的答案!”
  
  “就算如此——”朱毓忽握緊她的雙肩,逼她抬首,“聽清楚,就算如此,本皇子認定你蘇少初一生的答案只能有我,絕不許有他人,只要有他人,甚至敢把對本皇子的遊戲用在其他男人身上,本皇子絕對讓你嘗到解放惡魔是什麼滋味!”
  
  “從小時候被你壓入水中,差點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見過所謂的惡魔,你所帶給我的記憶,活生生的歷歷在目,還需——”
  
  她話未說完,他忽咬住她的下唇瓣,她瞠目,因為他並非重咬,而是像吃到肉的狗兒,叼進自己唇內,繼而吞入她的上唇,緊密覆住的是讓她喘不過氣的唇舌交纏,他的齒深切的磨著這份吮吻。
  
  當唇上的力道鬆開時,蘇少初第一個反應是摸摸自己的唇。
  
  “你逃不開本皇子的,別再做出任何不見我的動作。”
  
  潤著唇,探了探舌,她確信今夜她的唇舌真的不能再承受任何可怕的摧殘。
  
  “我原沒打算這麼做,但如果每回你都嗜好吞人口舌,我會考慮拒見你。”她似笑非笑,嘲弄的調子回來。“少初還有美好的未來,等著我逞盡口舌之威,拜託你別把它當成一道菜。”
  
  雨停後,被他擁入懷中的溫暖魔咒也像隨之停止,向來對峙的口舌再回。
  
  “找我們的人來了。”朱毓看著遠方浩浩蕩蕩的人馬朝他們奔來。
  
  大雨亂了馬蹄足印,令兩邊的武衛們驚惶的找人。
  
  “相信今夜三皇子不會再給少初意外之舉了吧!”
  
  再下去,流言又要燒起整個帝都,尤其今夜出動兩隊紫金武衛,只怕接下去是皇帝要找她進宮關切了。
  
  朱毓斂眸一笑,在放她下馬時,忽低身在她耳畔說著事,令蘇少初詫訝看向他。
  
  *********
  
  午後的風輕得吹不動天上卷雲,一任雲海徜徉蔚藍,連灑落枝啞的陽光都有一份慵懶的風情。
  
  夏末不似盛夏炎熱,連風也帶著些涼意,帝都的街道上卻因連日的雨勢顯得冷清。
  
  蘇家南邊院落“雲漱齋”是蘇少初所居,二層高的樓閣倚著後山一片竹林,風拂林間,隨著光影翻騰亮綠,帶有一股脫俗之氣,是她喜愛的景致。
  
  單膝盤坐在窗欄台前的蘇少初,支著顱側,眺望遠方,眸瞳幽思。
  
  卸去平日的衣物掩飾,此刻的她一身素雅的單衣,隱隱可見單衣下那份女性起伏的勾勒,玉並固攏過肩長髮,簡潔的士人發裝,在她深斂的神態下,別有一番中性之采。
  
  在蘇家,因她禁忌的身分,院落內服侍她的皆是蘇家十多年的老侍女與下人,每當她獨坐樓閣欄台前沉思,就沒有人敢來打擾她。
  
  “公子……冰月……公子,請、請您救我族少主……”
  
  玄虹翟成出事了?!屬下會找上中原的冰月之雁求救,代表人就在中原嗎?
  
  “孟閻司……冰月……公子……”
  
  東域的孟閻司和克羅棋甄是敵對態勢,會是因此控制冉流玄虹的人來中原陷害克羅棋甄?
  
  在東域,克羅棋甄的勢力該是前年死在中原的東域閻司和婆吉長老,這二人為著東域王室貢獻中原的“陀羅尼珠”,來中原暗中搶奪,最後卻為朱毓所殺,且死狀甚慘,但看克羅棋甄和朱毓的互動顯是屈於現實,不打算為死去的手下討公道。
  
  克羅棋甄算得上是東域少數握有實權的女性之一,她能在東域佔有分量,正是有朱毓為靠山,否則一支旁系族親的公主,縱有觀星測算之能,要得到如此地位與實權,絕非短短幾年內可得。
  
  “玄虹翟或、克羅棋甄、孟閻司……”
  
  為何忽然間,這些東域人的名字全在帝都兜在一起?朱毓顯然已知道了什麼,否則昨夜不會在她耳邊說出那些話,今日還命人送上信箋,短短幾句,已夠教她深蹙雙眉。
  
  二天后,盼愛弟共賞玄機。屆時,贈君寶劍,望君善用。
  
  “玄機?!朱毓玩什麼把戲?”
  
  看著桌上另一封信函,是她請傅遙風接觸的人已有消息。
  
  拿起下人為她煮來的薑茶,昨夜她冒雨而回,不但衣物上有鮮紅血印,神態黯沉,可嚇著蘇家上下,大哥趕忙命人延醫診治,確定沒事後,要人煮上一大碗薑茶,今天還又煮上一大碗,就怕她受寒病著。
  
  雙親和兄長們已夠為她擔憂受怕,對和朱毓的事,她輕描淡寫。
  
  “雙生子有一樣的容貌,卻不見得有一樣的性格,連喜好也不儘然會相同,卻又那麼微妙的互相感覺彼此的存在。”
  
  向來溫柔嫺靜的容顏,今天帶著幾分好奇,追著她問。
  
  “如果……出生之時,註定了雙生子,上天卻只給了一個身軀,如何讓兩個靈魂共用?”
  
  這話問得出奇,她聽得想大笑,卻還是認真的想了一想。
  
  “老天如果只給我和雪初一個身軀,那我想,雪初一年大概出現不到幾次,其他的時間就禮讓給懂得享受逍遙的手足吧!”等打架再換他露臉,打完就一腳踹回去。
  
  “你倆一個與世無爭,人品高潔;一個立志要在紅塵靡爛個夠,追求墮落,確實有可能如你所說,尤其你向來今朝有酒醉今朝,是不會讓人搶走你墮落的逍遙。”
  
  “真是感謝你一再點醒,某人是如何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德行,還真讓人感歎一個年輕人對光陰的虛度!“怎麼突然問這些事,該有原因吧!”
  
  風君兒溫柔秀美的容顏卻朝她笑得一臉神秘。
  
  “你對自己的事總不說清楚,老丟謎團給我,要我猜、要我想。”
  
  “我喜歡看你傷腦筋想事情的神態,那樣的你比較像樣。”她笑著指著腦袋瓜。
  
  “反正你也只有這一點最行。”
  
  “你這話若算讚美,我不知該不該道謝!”她動腦筋的時候,一年沒幾回,照此來說,她豈非經常不像樣。
  
  “太多的迷團才會讓你記得,將來我若真走了,你才會不停的想起和我在一起的事,還有我的人、我的話,這才叫,水留你心。”
  
  “這是另一種陰魂不散呀,希望你活得長長久久,對處理陰靈我不太行的。”
  
  “君兒……”拿起一旁長蕭,想著魂消玉殞的佳人,哪怕已有時日,淡淡的憂傷總盤繞在她心頭。
  
  初聞風君兒之死,她震驚,雖知她心有殘疾,註定了早逝的結局,卻還是讓她有措手不及的惆悵。
  
  雪初每年必上嵩岩山深處取罕見紅果,為她穩住心疾,竟還是救不來她年輕的生命。
  
  過住的思緒像湧起了一股暗潮,幾讓她開始捕抓到什麼,放下手中的茶碗,卻痛擰了一下雙眉,被朱毓咬傷的乳首磨擦過衣物,令她吃痛的微抽口氣。
  
  她和朱毓之間該怎麼了結!現在的情況,就算找雪初回來都沒用,皇后已介入又下了最後命令,她該如可做?
  
  朱毓不是一個能讓她再下第二局的人,他的愛恨已熾烈到讓她不敢胡妄行動。
  
  “唉,上個月和珊珊去廟裏抽的簽果然靈驗,這個月是平中帶險,險中帶凶,凶中帶……慘哪。”
  
  還是別多想那個會帶給她凶與慘的人,因為指的是誰不言可喻。
  
  此時,一個躡手躡腳的身影悄悄來到她身後,小心的伸出手,似想嚇唬她。
  
  “陸少夫人,你是來看我被你整成什麼下場嗎?”
  
  “說這種話,我可是來探望劫後餘生的人。”嬌媚的笑語隨著一張豔麗絕倫的面容坐到蘇少初眼前。
  
  “哪來的劫後餘生?”
  
  “還想裝呀?昨夜你和朱毓的事傳遍帝都了!”
  
  陸家少夫人顏珊珊,也是蘇少初最為推心之交,此刻,慧黠又興然的眼眸笑睇蘇少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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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1:20: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才一上午就有東西可傳了。”帝都的流言生命力向來旺盛,但她黎明前才回蘇府呢,怎麼消息這麼快?”三更半夜的事,哪來這麼快的速度?”
  
  “蘇公子,三更半夜也有人醒著呀!”顏珊珊的貼身侍女麗兒拎著一大竹籃來。“從花季大典之後,大夥兒就口耳相傳,小心留意蘇府、三皇府還有皇宮間的變化,果然給等到了。”
  
  “別說我來探望劫後餘生的人是兩手空空,我多怕今天來會看到奄奄一息的你,幸好你看起來只少了點氣色。”顏珊珊一臉善盡關切的嬌嗔,“人家待你多好,一聽你受難,馬上帶了一堆補身益體的,這薑茶補不了氣,我的少初現在要的是補氣。”
  
  她推開桌幾上的茶碗,要麗兒擺上自家行頭。
  
  “珊珊,我喝不……”才用過午膳,又喝了一碗薑茶,她哪有那麼多肚量可裝,卻見顏珊珊笑得一臉可人逼來。
  
  “少初,你是在告訴我,不打算喝我辛辛苦苦,挑參選藥熬了多時的蓼茶呀!”顏珊珊燦爛的笑,柳眉下的杏眼挑得很銳,卻用甜甜的聲問:“讓我再確定一下,你是在說,我們的交情可以開始有裂縫嗎?你是在說,我可以拿著這些回去傷心捶淚,誰教我多此一舉?你是在說,我們之間可以從一碗參茶開始,就此一刀二斷嗎?”
  
  一句句的問號逼向蘇少初,豔麗嬌顏上的眼神與氣魄,真實的含義是:只要你蘇少初從不喝這碗參茶開始,大家走著瞧。
  
  “喝、喝,有這麼美麗的珊珊為我辛苦忙累,感恩都來不及了。”顏珊珊使起性子來可不比一般人,蘇少初忙端出很“幸福”的陶醉。“怎麼忍心見你難過流淚,太罪大惡極了。”
  
  唉,她身邊的人怎麼都聚集些強硬、霸道的,朱毓是、珊珊也是,前者她快應付不來,後者只能順著哄。
  
  “那這些我精心烹煮的藥膳美食……”
  
  她指著麗兒從竹籃內拿出,擺上桌的湯盅佳餚。
  
  “吃、當然吃,我一定吃光它,這是珊珊對我的心意,誰那麼沒天良敢說不吃呢!”只好先擺著,等珊珊走了再叫下人吃光。
  
  “喔,少初,不枉我對你比對我相公還好。”顏珊珊接過麗兒盛上的碗,濃濃的參味飄鼻,“現在就吃給我看,先喝參茶,養氣了再說。”
  
  馬上吹涼,一匙一匙的喂給笑容有些僵的蘇少初。
  
  “蘇公子,昨夜到底怎麼樣了,很驚險吧!”麗兒馬上來到她身邊,雙眼亮得充滿好奇。“我聽到的傳言就很錯綜曲折呢。”
  
  “你聽到什麼?。”
  
  “蘇公子和三皇子的斷袖情傳得滿城風雨,花慶大典後,皇后從中作梗,因為蘇公子不但是個男子,還和夜盜紫飛雙月有過一手,連堂堂四大家族的陸家少宗主夫婦都和你糾纏得曖曖昧昧的,你身邊淨圍繞著不清不白、男男女女的韻事,太風流了。”
  
  麗兒敍述起這些流言蜚語,勁頭可熱,主僕倆都興致高昂。
  
  “為怕你傷害純情的三皇子,皇后希望蘇公子能離開三皇子,下令你不得進宮,不得靠近三皇子;三皇子愛你成癡,傷心得成天關閉府中,藉酒澆愁。”
  
  什麼時候朱毓在百姓口中變成癡情的皇子?平時他那男女通殺,邪淫至極的德行怎麼消失了?而且聽起來,好像她是那個用情不專的人。
  
  “昨夜的事傳得才鮮呢!”顏珊珊直接切進最熱的話頭。“大家都說,你夜半私會另一名情夫被三皇子逮到!”
  
  “我會情夫!”
  
  這可不好,傅遙風如果知道他成為流言的一份子,依他老兄士可殺不可辱,不容男子漢清學染瑕的個性,那把刀揮向她這個造孽者是有可能的。
  
  “這些事是怎麼傳開的?”月黑風高的,哪來這麼多目擊者?
  
  “北街口賣宵夜的張老頭,昨晚親眼看到一票武衛護著華麗馬車往東郊而去,原本下雨要早點收攤,為了這陣仗,他老人家撐下來了。”麗兒道。
  
  “那可真是辛苦他了。”一把老骨頭還要在濕冷的夜晚看完整版的戲目。
  
  “可不,張老頭還趕緊叫醒隔二條街打鐵的王大叔。”
  
  “大半夜叫醒打鐵的幹什麼?”終於喝完喂來的參茶,蘇少初驚歎的聽著流言的源起。
  
  “不就是張老頭發誓,護著馬車的武衛中,他看到王大叔在三皇府內任職的長子。”顏珊珊也插話。
  
  “他特別告訴王大叔,一定要問他的長子這事是怎麼回事?”
  
  “還有玉瓊樓的幾個花姑娘們,因為下雨提早關門,在樓閣上看到江湖名刀傅遙風領著一票人往東郊衝去,為了這陣仗,門是關了,全部都到高樓上觀察情況。”麗兒再道。
  
  “一大早你們這些消息從哪聽來?”
  
  “每天上陸府送菜、送果子的福嬸,還有送柴的柳伯,他們和市場上賣魚的老郭熟。”
  
  “聽不出有關聯?”和她們剛剛說的一串人名兜下上。
  
  “賣魚的老郭認得宰豬的肉販子阿財,阿財和北街口賣宵夜的張老頭是多年酒友。”
  
  “喔,連起來了。”麗兒最早說出的人名,張老頭。
  
  “今天一早,大夥兒到打鐵的王大叔家中瞭解情況,可巧,王大叔當武衛的長子今天正好放假回家,花姑娘們也趕緊宣揚開——”
  
  “慢著。”怎麼會有花姑娘?蘇少初打斷麗兒的滔滔不絕。“才上午,玉瓊樓的花姑娘們頂多看到傅遙風領著紫金武衛,一早也還沒開業,哪來這種消息可聽?”從玉瓊樓上能看得也就這麼多。
  
  “哎呀,打鐵的王大叔老伴死了很多年,他和玉瓊樓的翠姑平日是老相好,翠姑發誓她從玉瓊樓上頭看到傅遙風領軍的武衛內有工大叔在皇宮任職的二兒子,她一早要上王大叔那說這件事,遇上大夥兒都在,還有擔任武衛的長子回來,大家就講開了。”
  
  “聽起來這位王大叔的兒子真是各個成材呀。”一個在皇宮、一個在三皇府,全都在當武衛。
  
  “花姑娘們瞭解情況之後,晚上的生意時有話題,場子才熱絡嘛。”
  
  “我果真貢獻不小。”促進帝都的夜晚生意。
  
  “蘇公子,都說這麼多了,昨晚的實情到底怎樣?”
  
  “昨晚我在華芳園……”
  
  “原來你在華芳園會情夫呀!”麗兒捂頰驚嚷,得到出乎意料的第一手消息。
  
  “麗兒,別跟著那種膚淺的傳一言鬧,少初要能有情夫,也要問我這情人答不答應呀!”顏珊珊啐著,轉朝蘇少初警告——
  
  “說清楚點,去年你瞞著我惹朱毓這個大麻煩我就不說了,但你的情夫最好給我過目再說,帝都流言生生不息,我倆是綁在一起傳了,反正註定要傳,就傳稱頭點的,千萬不要有什麼街頭賣豆漿、油條的阿伯,客棧跑堂的小二,還是什麼死了老公的俏寡婦傳進來,這種版本流為坊間層級,傳不了宮廷版,就給我傳武林版的。”
  
  身為武林第一美人的顏珊珊,心性高傲,自幼眾人捧著哄,連流言也要與眾不同。
  
  “欸,那傅兄應該能勝任。”
  
  “江湖名刀傅遙風,哇,他現在是皇宮武衛統領之一,身負長公王安危,這下宮廷、武林一次捲進,好。”顏珊珊滿意一拍手。“接下來呢?”
  
  “接下來……”
  
  只見眼前一主一僕,各個眼都亮晃晃的等著她的答案。
  
  “咳,你們想知道什麼?”她沒勁再說,不如直接解答她們的疑惑會比較快。
  
  “昨夜朱毓……沒占你便宜嗎?”顏珊珊直接問。
  
  “他來不及,再說昨夜他是另有目的。”
  
  “啐!我造謠造得那麼猛,下藥不得那麼重,他竟然只是另有目的。”她扼腕。
  
  “珊珊。”少初執起她的手,喚得很有感情,凝視得充滿深情。“看在我倆‘姦情’多年,希望你別進行這麼殘忍的事,打算將我送進虎口,任人宰吞。”
  
  “喔,少初,人家當然不希望你有任何損傷,我知道你夠聰明,可以應付朱毓安全脫身的。”顏珊珊馬上不舍的捧著她的臉。“可是朱毓的行為可以讓我知道,本姑娘做的事氣死他幾成,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他。”
  
  “珊,你氣死他會害死我!”更加柔情款款的眸波送去,改為握住面頰上的柔荑。“你不希望你的牆外小情郎,不能再越過牆和你玩刺激的夜半偷情吧!”
  
  從以前她們就這麼聯絡事情,連珊珊婚後也一樣,哪怕陸明朝知道她蘇少初的真實秘密,依然不改他們之間密切的互動,已經惹得陸明朝開始懷疑她和朱毓一樣,根本是個男女通吃的“偽”裝小人。
  
  “人家的生命怎麼能夠沒有你,可是朱毓這麼難玩,好不容易你的出現可以玩他,我只是想用你多折磨他。”顏珊珊也撒嬌的嘻囔,“好啦,我再玩他一陣子就好了,你這麼聰明,就多撐一會兒嘛。”
  
  “我怕不用再等一陣子,朱毓現在這模樣,是理性潰堤的邊緣。”昨夜的接觸,她感覺得到朱毓抱住她的每一分力與態度,都是在壓抑。“你想再灌他一堆是是非非的醋海,惡整的折磨他,行,等我死了還是瘋了以後你再做。
  
  她可不想意識清楚的見證朱毓理性崩潰的模樣,那種可怕絕對勝過她去年對他設局的程度。
  
  一開始錯過朱毓的邀約是偶然,但接著開始,只要朱毓見她未成,第二天傳出的便是她與一群公子哥兒飲酒作樂,再不然就是她伴苦一群姑娘們撫琴游湖,連無憂、無愁跑來問她,她都滿頭霧水,哪怕公開場合見面,也總有各家公子與權貴千金圍繞在她身邊。
  
  雖然以前她的好人緣讓她進宮從來不寂寞,但近來實在太過異常熱烙,連蘇家都不停有江湖名門各派勤勞走動,一再的表達他們府上有待字閨中的小姐,且家學淵源不凡、美貌不凡、允文允武,希望蘇府考慮親事時能慎重斟酌。
  
  大夥滿腦不解怎會忽地多了這麼多上門提親者,才知道外邊盛傳,蘇家要替老六蘇少初找對象的消息。
  
  與四大家族聯姻,皇親權貴和江湖各名門都很熱衷,富家千金靠近她不言可喻是為什麼,各家公子也希望藉由推廣自家姐妹來達成攀親的目的。
  
  但這些事傳到朱毓耳中自是怒不可遏,原本已為見不到蘇少初還有她四處與人遊樂的傳言而不悅,現下竟是成親!
  
  雖然明知以蘇少初的身分不可能娶哪家的姑娘,但顏珊珊吃定以朱毓狹小的心胸,是絕不容許有人覬覦他朱毓的人,果然在花季慶典上傳出他當眾失常的消息,顏珊珊快樂極了,總算給這個造孽的天家皇子好看!
  
  “等你死了這是贏了!少初,你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可見事情應該很嚴重了。”
  
  顏珊珊也正色環胸,隨又想到什麼似的,怨瞪著她,“怪你自己,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沒事去對朱毓設局,還不會搞成這樣呢!
  
  “這個塵埃本來還不難清,後來在你陸少夫人的推波助瀾下,我現在是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處處小心不曉得從哪將來的埋伏。
  
  “我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呢。”顏珊珊拜託的一揮手,對什麼禪機呀。“朱毓這個大塵埃,不,那不叫塵埃,那叫強力污垢,沒沾上都很難清了,沾上還有好清的嗎?”
  
  “施主,其實一切見聞本是空,何需在乎世事一場空。”論禪、論佛,蘇少初馬上高人上身。“於事無心,無心於事,究根到底,這是一場無心何需太執著。”
  
  “哈,抬高境界了。”顏珊珊馬上配合,雙掌合什一禮。“那敢問少初大師,要怎麼感覺:無心?”
  
  “放下。”少初大師也回以合掌一禮。“施主,放下心中一切怨,別讓怨念上身,才有清明的身心。”
  
  “大師,好境界,佛與眾生一時放下,當下解脫。相信以大師的心境,很快便能解脫成佛。”
  
  “施主,成佛免了,還望施主切莫再存報復之心,四處施放流言之威。”
  
  “我盡力。”顏珊珊合掌再拜。
  
  “不,你要辦到。”蘇少初回應對拜。
  
  “你們別演了吧,連爭執也搞境界?”
  
  看著眼前兩人各自台掌哈腰鞠躬,麗兒受不了的喊。
  
  “珊珊,朱毓性格無常,心胸小、愛恨的獨佔心又重,還沒真正對上我,不代表他沒動作,而是不曉得他想幹什麼!”蘇少初朝眼前的佳人,改為溫情攻勢,“如果你還希望在未來的一路上,有我陪你說笑解悶,別再拿我的事去挑朱毓,你不會希望我真的知道什麼叫涅盤的境界吧?”
  
  “有那麼嚴重嗎?”
  
  “我現在如果落到朱毓手中,至少有半個月,我的腳不用知道踩到地上的感覺是什麼。”
  
  “你是說,朱毓真的會砍了你的雙腳——”
  
  嚇死人了!珊珊和麗兒共駭捂住雙頰!
  
  “我就知道那個有病到極度不正常的三皇子,兇狠極了——”咦?“可是腳被砍了,怎麼還會在半個月後踩到地上!”根本連踩都不用踩了吧!
  
  “陸少夫人,殘忍與淫欲,朱毓會先發洩後面,才會展開前面,在我設計他的前仇未算之下,你後頭潑醋潑到不遺餘力,現在落到他手中,在他淫威報復下,至少半個月我只會和床結緣。”
  
  半個月?!珊珊和麗兒更是同時瞠目對看,捂頰變捂嘴,淫魔皇子發威果然很可怕!
  
  “哇,好可憐喔,少初,人家一點都不想看你變成那樣子。”知道真相,顏珊珊內疚襲上,卻不忘擠出萬一發生的慶倖。“幸好三皇府富麗堂皇,床鋪也一定是高級料子,躺起來柔軟舒適,總算在悲慘之中,還有一點安慰。”
  
  聽無憂、無愁和明朝說過三皇府內的奢華,入眼所及淨是金光閃閃。
  
  “你想躺看看嗎?可以先叫你相公去試看看。”蘇少初馬上想到好方法。“我記得那個淫魔鬼皇子向來覬覦你家相公陸明朝,尤其他那一身精猛好體格,不如把你家相公送去給他享用。”
  
  “明朝頂多是個貢品,你蘇少初才是他朱毓要的祭品,他享受完貢品,還是堅持要祭品,那不是白白讓他賺了。”才不幹呢!“我家相公清白事小,了不起被他朱毓汙了男兒軀,為了朋友,我顏珊珊眉頭都不會敲一下,重點是犧牲要有代價。”
  
  這種犧牲哪有什麼好代價。
  
  “再說看起來,我家相公頂多能解他朱毓的饞,卻解不了他的饑。”
  
  “少夫人,依奴婢看以三皇子目前的狀況,是餓過頭了,送少宗主出去不叫犧牲,叫捨身成仁,還是直接請蘇公子直接去殺生取義比較好。”省得災害擴大。
  
  “你們主僕倆也尊重一下當事者,現在又不鬧饑荒,我也不是開米糧賑災,什麼饑餓、什麼犧牲。”這對主僕擺明是午後來尋樂趣的,還滿口顛覆的成語。
  
  “照這樣說來,真發生了,我還該慶倖三皇府不止床鋪料子高貴,連藥材也用得很高級哪。”
  
  “關藥材什麼事?”顏珊珊不解。
  
  “怎麼會沒關係,半個月後,會很需要。”蘇少初涼涼說著,好像解析他人之事。“被徹底摧殘半個月的身軀,大概要吃不少藥,才能撐一口氣起來說話。”
  
  “好、好慘喔,好吧,萬一你真落到朱毓手中,我……我會下藥迷昏明朝,送他進三皇府,分擔你的痛苦,讓你早幾天腳能踩到地上,少喝一點藥、多留一口氣。”夠朋友了吧,再多,她也不知道怎麼做了。
  
  “珊珊果然是個重友重義之人,你的付出真令人動容。”她怎麼感覺自己內心好悲哀,好像她真會面臨的樣子。“就怕到時明朝兄弟的心理創傷不好撫平。”
  
  “沒關係,我會告訴他要堅強的活下去,娘子我不會嫌棄他的,剛滿月的寶寶也不會嫌棄他的。”
  
  午後,風來徐徐,再一次見證友情的可貴,還有對出賣自家相公,顏珊珊從來不陌生的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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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一抹修長身影逸立蘇家後山高峰上,一曲蕭音後,眺望繁星的眼顯得微眯,星月爍亮的反像凝著冷光,不安的翻動心緒。
  
  “清夜再游曲,思緒意紛飛,問過往,心重幾許。”幽吟在夜空,也在自語的內心。“掬捧舊昔,已如昨夜之境,夢醒意難再。”
  
  緩緩斂下的眸子帶著複雜,從日前那一夜救過的少年竟慘死在她眼前後,內心某處就壓著一股哀沉。
  
  直至身後的聲響傳來,蘇少初才放下長蕭,回頭看向三個身背長劍,單膝跪在眼前的劍者。
  
  “三玄劍。”蘇少初笑問:“南源一路可平安?”
  
  “托四少爺之福,一路順安。”為首的宮玄領著冰玄、玉玄二位師弟抱拳道。
  
  “既是回鄉探望,就應在妙法道源多陪陪你們師父,何必急著趕回。”按時間算,他們應該沒待多少天。
  
  蘇少初扶起他們,這三人從她在中原就一直隨身保護她,原本她和妙法道源的老觀主是忘年之交,當她決定回中原時,觀主派了三名學藝初成的少年劍者保護她,希望能藉機磨練這三人的江湖經驗,多年來,這三人已視她如主。
  
  “掛心四少一切,不敢多有耽擱。”宮女回稟師尊的吩咐,“師父他老人家非常掛念四少爺,也說您久不去探望,不會是忘了他老人家吧!”
  
  “我豈敢忘了老觀主,今年妙法道源我是必走一趟。”也該再去南源探望故人了。
  
  “南源一行,也拜訪了雪初公子,這是雪初公子要我等送來給您的。”宮玄解下包裹遞上。“雪初公子說……這和風姑娘之死有關。”
  
  “君兒?!”
  
  蘇少初打開包裹,見到一面紅色圓鼓,神色一震。
  
  “這……”獨特的鼓面帶有凹凸感,非一般取樂之用。
  
  “原本雪初公子在為風姑娘大殮時就發現不對勁,但沒證據,直到年初風姑娘族人將這面鼓送交雪初公子,才確認了此事,雪初公子知道東域有人來中原了,為怕四少在不知情下遇險,才命我等將此物交給四少。”
  
  “風姑娘的族人可有說,風姑娘死前是何狀況?”
  
  撫著這面鼓,蘇少初神色戚惻。
  
  “據照顧風姑娘的侍女說,這面鼓是風姑娘臨死前幾天,常要她擊鼓音,再以蕭音搭曲,想要配合另一種藥理來進行體內的血氣運行。”回憶著這趟南源行,宮玄道。“幾天後,侍女再敲下鼓音,風姑娘突然倒下,黎明前便於睡夢中過世了。”
  
  以蕭音搭曲,是鼓音追著蕭音鎖脈嗎?
  
  “為何到現在才交出這面鼓?”
  
  “這面鼓也只是放在宗祠和風姑娘的遺物放在一起,直到年初,祖祭司做法事時,覺得這面鼓不對,才命人送上嵋秀山給雪初公子。”
  
  “四少……”
  
  忽見蘇少初悲沉的痛閉眼眸,再睜開,淚墜下。
  
  “君兒,南源的風已吹寒了你的骨嗎?”
  
  *********
  
  風吹起黃沙的午後,克羅棋甄告辭過三皇子朱毓後,一行啟程回轉東域。
  
  沿著帝都大江的攏江岸邊而行,一路上好些小酒鋪,行進楓樹林,一行人稍事歇息。
  
  未至季節的楓林,不見滿林火紅,只見陽光透啞,轉折照耀下,錯落點點色彩,紛落下方河床。
  
  漫步河岸邊的克羅棋甄眺望湍流河面,顯得若有所思,隨即發現河面對岸有個與她同樣悠步河畔的身姿。
  
  “蘇四少。”
  
  對岸上,雪色身影措手持苦一布裹的長物,朝她側顏淺笑。
  
  “公主既要離開中原,少初怎可不送行。”
  
  “四少如此盛情,倒教淺淡之交的棋甄受寵若驚。”克羅棋甄也一笑回應。
  
  “不知藍青玄虹可救了那名殘存的刺客?”
  
  “刺客中萼青之毒實在太深,用藍青玄虹的時機已晚。”
  
  “公主心中可難過?”
  
  “玄虹一族的少王與我交情甚好,對此自是難過。”
  
  “至少也確定了藍青玄虹在哪是嗎?”隔著河岸悠步的蘇少初話有奧意的問。“藍青玄虹是最早東域魔希教的鎮教寶物之一,魔希教人一直希望能拿回此劍,只可惜早年被進貢中原後就失去了消息。”
  
  “魔希教內確實是有人希望拿回鎮教寶物,找回魔希教的威望。”
  
  魔希教過度盛大後分裂,再加上與東域王室漸遠,教內山頭各自林立為政,早已外強中乾。
  
  “刺殺三皇子的刺客只是送死的前鋒,真正的用意是要確定藍青玄虹的存在,才會在刺客身上下萼青之毒,是嗎?”這畢竟是一把多年前的寶劍,對方想確定寶劍的位置。
  
  克羅棋甄身形停了,卻沒說話,只是停佇原地。
  
  “冉流玄虹的特徵太好辨認,派他們刺殺,無異召告他們來自東域的身分,若是在場的公主表明想瞭解刺客為何至中原行刺,為救活身中萼青之毒的刺客,無論藍青玄虹在哪,以三皇子的權勢必能取到,似乎也就不那麼難推想為何派刺客上門送死的動機了。”
  
  “四少這話似乎認定棋甄與背後的行刺者有串謀。”一雙豔色的美目斜露精光。
  
  “串謀?!”蘇少初挑眉,淡笑掀唇。“不是主謀嗎?為怕刺殺三皇子這招有所失誤,同時進行的另一招便是利用冉流玄虹這群少年的無知,尋找冰月之雁。
  
  “當時的你並不能確定冰月之雁究竟在中原皇宮內有多大身分,但只要尋人的消息傳到冰月之雁耳中,對方一旦發現身中萼青又受困的玄虹少主,於情於義,冰月之雁也會去找出藍青玄虹。”
  
  “蘇四少,任何事都該有證據,否則平空臆測,任誰都將被入罪。”
  
  “那可否請教公主,為何日前的刺客對著我求救,卻不對身為東域公主,又與玄虹一族交情甚好的公主求救?”
  
  “也許你才是真正救了他的人。”克羅棋甄橫睨向她。“當夜逃脫的刺客,身中萼青,原不該活下,就算被救也要能壓制毒性才行,以四少久居外族,和南源的微妙關係,對東域也甚為清楚,救下刺客抑制萼青之毒的人是誰,還用說嗎?”
  
  “公主對我的來歷似乎知之甚詳。”蘇少初更像確定了什麼,“藍青玄虹可以讓你掌握魔希教內的人望,可以讓你得到魔希教內更重的地位是嗎?現在是打算回東域了,還是知會孟閻司來搶奪!”
  
  “對無憑無據的指控,棋甄還是那句話,無言可對。”
  
  “辟毒奇珠‘陀羅尼珠’進貢中原為你的建議,東域閻司和婆吉長老前來搶奪,也是你的鼓動,因為這兩人漸漸發現你的秘密,請他們到中原送死似乎是最好的借刀殺人。”
  
  “四少認為棋甄有何種秘密?”克羅棋甄眉目也笑得幽詭。
  
  “不如公主取下罩面珠紗來告訴我這個答案。”
  
  “放肆!”
  
  隨著克羅棋甄的怒叱,迅然揮掌而出的雷厲之勁震傾河岸,驚到不遠處的隨行人!。
  
  “公主!”
  
  東域侍者一行人忙欲尋聲找去,卻見三名道家裝扮的劍者躍下攔阻。
  
  “請諸位留在原地。”
  
  “你們是誰?”
  
  道家三玄劍對上眼前的異族大漢們!
  
  憾搖的掌勁拔河水湍急之態轟擊對岸,河邊迎威的楓樹被忽高後再磅落的河浪打得傾搖欲墜,無數落葉如雨,卻已不見對岸那抹雪色身形!
  
  克羅棋甄慎望四周,感覺到鎖來的視線時,驀然抬首,只見楓樹高處,熟悉的身姿逸立。
  
  蘇少初手中裹劍的長布揚開,劍刀出鞘,揮舞逼人的冷藍光芒。
  
  “藍青玄虹?!”珠紗覆面上的雙目大愕!
  
  “克羅棋甄——玄虹翟成——”
  
  至絕的劍法隨著旋飛翻騰的身影,藍光劍影進開尖銳鋒勁當頭罩來——
  
  克羅棋甄抽身乍退,幾非肉眼可見的細芒卻已劃過她臉上的掩面珠紗,暫態,細珠頓如爍芒,崩灑一地。
  
  失去珠紗掩面的面容是一張十分俊俏的玉面,畫著青藍豔瞳,卻可見鼻樑唇瓣的挺然輪廓,還有左頰上的淺色紅胎印。
  
  就在此時。寒光再起,克羅棋甄也是玄虹翟成,尚來不及從蘇少初的攻擊中回息,一道強芒已從不同方向再破空飆至,他以隨身的佩劍回身擋下,逼人的氣威彈開他的劍,驀爆成星芒點點,目眩中,二道再至的鋒銳已分別劃過他的一肩和單膝,逼得他長劍脫手,單膝踉蹌跪地!
  
  “封、封言!”
  
  負傷的玄虹翟成見到來到眼前的劍者,瞭解的冷笑,“三皇子是命你來殺我,還是保護這位蘇四少?”
  
  封言向來沉冷的面容只是橫他一眼,走到蘇少初身邊。
  
  ”三皇子怕我傷了他的小雪雁嗎?”
  
  面對蘇少初,被揭穿真面目的玄虹翟成不見慌色,只是反唇相稽。
  
  “只怕三皇子太慎重了,冰月之雁輕功了得,連劍法也不俗。”
  
  “為什麼?”蘇少初問。
  
  “兩種身分能做的事與建立的地位是更大的權力。”
  
  “我問的是這個!”
  
  她揭下身上另一布裹,一面紅鼓飛嵌進玄虹翟成眼前的大樹上。
  
  “君兒如此深愛你,你卻要取她的命!”
  
  玄虹翟成凝盯著紅鼓,默然不語。
  
  “你可以不接受她的感情遠離她,君兒不可能礙到任何有關於你玄虹翟成的爭權奪利——為什麼你要殺她!”她怒問。“你知道她的生命有限,每一天都比常人來得珍貴,你卻這麼毀了她,你怎麼能忍心這麼對她——”
  
  撐著傷起身,對這一連串的指責玄虹翟成閉上了眼。
  
  “為什麼你要取她的命——玄虹翟成!”手中的藍青玄虹再次憤指玄虹翟成。“如果君兒不是深愛你,以她擅於樂曲之才,她怎麼可能分不清這面鼓音會要她的命!”
  
  “是。她怎麼可能分不清這面鼓音會要她的命!”玄虹翟成驀轉向她:“你懂嗎?蘇少初!”
  
  忽來的反問反令蘇少初無言。
  
  “你懂得動情、動心之後,成天朝思暮想的感覺嗎?懂得內心只為了與心愛的人在一起,沒有辦法再想起族人的託付與寄望,沒有辦法再想起自己的使命,滿心只想不要這一切,只想與她廝守在一起——你懂那種感覺嗎?”玄虹翟成朝她大笑狂吼著。
  
  “你不會懂得,比起朱毓,尋找感情卻不懂如何付出感情來得到想要的人,你蘇少初才真是個無心也無情的人,泛於溫情的你,滿口的指責,你又比朱毓懂上幾分——”
  
  痛苦扭曲了他的神色。
  
  “我與君兒無法在一起,除了君兒身上的殘疾外,東域的玄虹、南源的曲芍,兩族由來就是世仇,玄虹一族在東域,明著是與世無爭的救治族人,暗著卻是研毒、制毒,研究各種能毀殺人的音律。”
  
  “南源曲芍研發各種救人之藥,以樂曲助藥氣而行,我族殺的人,他們救起;他們救起的人,我族殺了,周而復始的迴圈,雙方族人視對方如宿敵之仇,我們各自傳承了族人的使命,註定無法在一起。”
  
  “就因此而殺了她?”她不敢置信。
  
  “呵呵呵……”玄虹翟成笑了,且是如釋重負般的笑了。“她死了之後,可以徹底斷了我的心中牽絆,專心面對族人的寄望。”
  
  “你不用如此做,君兒生命無多,你卻還要斷送……”她無法接受。
  
  “你懂情嗎?蘇少初!”再一次的他問出這個問題。“你知道不能朝暮相伴,更不知她何時逝去的恐懼,見她飽受心疾折磨,自己卻要全然與她斷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
  
  望著樹上紅鼓,玄虹翟成陷入了往昔的追憶。
  
  “這面鼓,借她的蕭音為引,緩緩封住她的血脈,等她倒下,她不會有痛苦,只有美夢長伴,而我也終於不用再陷於這種恐懼失去她,又無法與她相伴的折磨
  
  仿佛再次回到見她倒下時,窗外的他,刹那間按住心口,那是劇烈的難以承受的痛,盤踞絞擰他的心!
  
  直到再見到那安然沉睡的遺容,美得如此安詳,奇異地安慰他的心,至少她從痛苦中解脫了,他的君兒不用再受分離與疾病的摧殘之苦。
  
  “心與情能分開嗎?”他望著蘇少初道;“至少在君兒身上是如此。”
  
  “分開心與情……”蘇少初胸臆盤繞激動,她知道了。
  
  “君兒的感情付給了我,心卻給了你,你是最瞭解她的人,最明白她心思的人,相伴的依賴成傾慕,你能逍遙天下,多病的她只能守在南源,笑著等你回來,聽你講述天下事,你有她最想過的人生,無論你想怎麼解讀,君兒確實把她的心留給了你。”
  
  太多的謎團才會讓你記得,將來我若真走了,你才會不停的想起和我在一起的事,還有我的人、我的話,這才叫永留你心。
  
  過往的話再憶起,蘇少初落不下淚,卻是撕入心肺深處的痛。
  
  “冉流玄虹的少年,很多是你一手照顧長大的孤兒,他們視你如師如父,你怎麼能夠欺瞞、利用他們的感情為你付出生命!”
  
  “當我殺了最愛的人以後,就決定徹底不再有牽掛。”想起親眼目睹在三皇府殿堂上,一個個殘屍不全的模樣,玄虹翟成悲苦的笑。“這些孩子們,我給過他們離開的機會,但他們沒有這麼做。”
  
  “族人的寄望對你如此重要?重要到你要舍去最親密的周遭人?”
  
  “玄虹一族就像中原的四大家族地位一樣,能力既被權位者看中也被猜忌,我的雙親因此被魔希教中另一派人陰謀毒害,克羅棋甄是我唯一的雙胞胎妹妹,她的公主名號是王室所封,本名是玄虹棋甄。”
  
  一切就從他唯一的手足死亡開始,玄虹翟成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五年前為了救我,她中了東域閻司和婆吉大人的道,雖然對外說她逃過這一劫,事實上,她死了,長輩們讓我冒充她,撐起玄虹一族的家業。”
  
  蘇少初斂眸,莫怪東域閻司和婆吉人人死在中原,身為王子的“克羅祺甄”卻不曾過問的原因了。
  
  “我的話已說完,該做你想做的事了!”玄虹翟成看向她。“有封言和冰月之雁的你在,我逃不了,無論你想為誰報仇,為君兒、為那些犧牲性命的孩子們,都可以開始了。”
  
  蘇少初卻將手中的藍青玄虹回鞘,走向他。
  
  “我無法接受你的想法與觀念,但我清楚,君兒非你所殺。”她內心已非常瞭解君兒的死為何。“那麼擅於樂曲療傷的人,怎麼可能不知你送她的那面鼓音是何意思。”
  
  “無論她知不知道用意,君兒確實死在我送的鼓音下。”毋需她為他找不殺的理由。
  
  “你說了,君兒把心給了我,我是最懂她心思的人,如果她在,她希望的是完成你的選擇與心願。”
  
  蘇少初將藍青玄虹交給他。
  
  “如果這柄劍能為你帶來更大的威望與權力,那就交給你吧!”
  
  “四少!”護在一旁的封言皺眉。
  
  “我會對三皇子交代。”她道。“玄虹少主,我並不希望看到克羅棋甄的你,還記得嵩岩山上那琴音的交流,我想看到的是可以把酒言歡的玄虹翟成,但我知道,世事映照多少無奈。”
  
  風吹得地上枯葉紛飛,卻吹不散已烙心中的滄桑。
  
  拿起被放到手中的藍青玄虹,看著已在封言護送中離去的背影,玄虹翟成戚然笑起。
  
  “蘇少初,你的溫柔是最狠的殺手!”
  
  玄虹翟成忽將身上的小鼓拋飛而出,分嵌周遭樹上,取過藍青玄虹,氣灌劍身,敞開全身經脈,迎接將至的死亡之音。
  
  聽到滿含殺氣的鼓聲,蘇少初一驚回首,見到林中的身影踢石擊鼓揮劍引鼓音貫穿身軀的一幕——
  
  “玄虹翟成——”她忙回身要衝去。
  
  “四少——別過去!”封言更快一步攔住蘇少初。
  
  “退下——”
  
  “四少,那是他的選擇,救下他只是讓他痛苦,難以面見死去的族人,再也立身不來周遭的環境,讓他……好好去見風姑娘吧!”
  
  “封言,你再不退開,別怪我出手了。”蘇少初怒叱,封言卻堅毅得文風不動。
  
  ”三皇子有令,成全克羅棋甄的選擇,恕封言不能讓四少通行。”
  
  “你——”
  
  此時鼓音停,封言的身形終於移開時,染了一身血的玄虹翟成,手中的藍青玄虹一劍射穿對面的紅鼓,膛炸開的紅鼓威浩懾人的回波之音,直轟玄虹翟成昂首的頭顱——
  
  蘇少初猝然抓住封言的肩,痛閉起了眼,身形不禁震顫著。
  
  “四少,你毋需內疚與難過,他早有了預謀,從風姑娘死,他便沒有再活的動力,否則他可以取走送給風姑娘的紅鼓不留證據,他知道你和蘇雪初的事,引冰月之雁是想殺自己,阻止自己不要再陷入身不由己的瘋狂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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