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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晶]大醋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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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06:07 |倒序瀏覽 | x 1
大醋娘 作者:金晶
 
十女人要嘛不黑心,要嘛就該啃得連渣都不剩,
釣男人要嘛不動心,要嘛就該一哭二吵三撲倒。


他是年輕英俊的大當家,一舉一動都是斯文優雅,
更是城中各家名門千金急欲巴結的夫君不二人選。
可這麼個炙手可熱的他,在余歡兮眼中卻是個大奸商。
她是商家女兒,明明長相不俗,撐得起家業,
卻是個乏人問津的老姑娘,因為她是個被退過婚的女子,
不過在顧上溯的眼中,她是個不可多得的紅粉知己。
初識時,他沒動情,她沒動心,不過是生意夥伴,
誰知,家人有意指婚,顧上溯的不娶,
余歡兮再次背上二次被退婚的惡名。
她與他自此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
他顧上溯愛娶誰娶去,她不稀罕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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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07:23
  第一章

  「小姐,陳公子來信了。」一名丫鬟拿著信,規規矩矩地站在閣樓外間低低地說。

  午後正在休憩的女子緩緩地睜開眼睛,輕應了一聲:「拿進來吧。」

  丫鬟推開門,小步地走到女子面前,恭敬地將信呈上。

  年輕女子是余府的二小姐余歡兮,她伸出白皙的手接過信,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

  余歡兮正要看信,門外突然一陣吵雜,她微微蹙眉,「秋景,你去瞧瞧是誰來了,要這麼大的陣勢。」

  秋景應下,忙不迭地出去,一瞧來人,她福了福身子,「夫人。」

  余府的女主人只是擺了擺手,焦急地走到房中,「歡兮……」

  「娘,何事這麼慌慌張張的?」余歡兮離開床榻,隨意地理了理服飾,一頭長髮來不及整理,就隨意地披散在肩上,一雙迷人的星眸裡充滿著疑惑。

  「我可憐的兒……」余母走到她的身邊,激動地圈住她的身子,「真是造孽呀!」

  「娘。」余歡兮不悅地出聲,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還未明白發生什麼事情,就聽得娘一陣哭天搶地的話,她的心情也或多或少地被影響到了。

  余母只是一個勁兒地哭,什麼話也沒有說。

  余歡兮眼見娘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耐著性子等她哭夠了再問,免得浪費口舌。

  但這一回,余歡兮沒有等上多久,余父也來了,一臉的殺氣騰騰,「殺千刀的混蛋,讓老子看見了非揍死他不可。」

  「是何人惹爹生氣了?」余歡兮無奈地說,她雖置身其中,卻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余父望了聰慧的二女兒一眼,心裡更難受了,一個勁地搖頭,「都怪爹有眼無珠啊。」

  余歡兮靜靜地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眼眸一轉,不知所措地站立著,她一手輕拍著娘,一手拽著信,眼微微垂下,正巧可以看清信的內容。

  半靠在女兒身上哭得不能自已的余母,感覺手下的身軀正在不斷地僵硬,她哭哭啼啼地止住眼淚,看著自己的女兒。

  余母這一看,心裡就慌了,余歡兮姣好的面龐上儘是怒意和不堪,她心裡一驚,順著女兒的目光一看,發現了那信。

  余母連忙拿過來一看,這一看差點把她看得眼一翻就昏過去了。

  「來人,扶住夫人。」余歡兮冷冷地吩咐道,一旁的丫鬟們趕緊上前,她轉頭看向一直搖頭的爹,她面色蒼白地上前。

  「爹……」

  「哎。」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余歡兮白著臉,身體微微地發抖。

  「爹也是晌午時分知道的,那畜生竟然要悔婚,據說過幾日就要給梅家女兒下聘禮。」

  余歡兮今年已經十七了,是一個大姑娘了,上有一個姐姐,在兩年前便出嫁了,而她這麼大了卻還待嫁閨中是有原因的。

  在她及笄之前,余父便替她定親了,對象是金陵城中有名的才子陳曦,兩方互交了信物,也就說定了這門親事。

  但陳府遲遲未上門迎親,余父單純地認為是陳曦要考取功名的原因,他也就等著了,反正這事情就跟砧板上的魚似的,怎麼也逃不掉的。

  但瞧瞧,如今鬧了大笑話了,這個陳曦哪是在考取功名,根本就是不思上進。

  陳曦在不久前看上了那貌美如花的梅家小姐,梅家小姐剛及笄,年幼無知,陳曦幾番勾引挑逗,她便上鉤了,兩人勾搭在一起,於是便有現在的光景。

  余歡兮樣貌雖不及梅家小姐,卻也是一個清秀佳人,不少良人欲與她說親,只因她早有婚事在身了才作罷。

  若不是陳曦的拖延,余歡兮早已尋覓一個好人家,指不定是好幾個娃的娘親了。

  「所以他要悔婚?」余歡兮手中的信早已被她捏成了一團,纖細的小手死死地拽著,白皙的肌膚上冒著青筋。

  「沒錯。」余父見女兒深受打擊的模樣,心裡更是痛不欲生,氣憤地說:「女兒,莫難過,為父定會為你討一個道理回來。」說著,余父轉身就要往外走,手卻被一雙小巧又堅定的手給拉住了,他頭也不回地說:「為父一定要為你討個說法,女兒莫攔。」

  沒料到,身後的余歡兮輕笑出聲,那笑聲冷得讓周圍的人汗毛直立,連余父也不安地看著她。

  「爹,女兒無事。」

  好一個陳曦,若是無意,可早早提出解除婚約,如今她年紀不小,要找一門好親事當真是難上加難;其次,他若是有悔意,怎麼也該是由她提出退婚,但他卻毫無誠意且膽小怕事,不敢當面請罪。

  最後,他一點情面也不留,竟然退了婚便打著算盤迎娶那梅家姑娘,饒是她脾氣再好,她也忍不下這口氣。

  余歡兮冰冷地說:「還請爹不要衝動,面子沒了,沒道理連裡子也沒有,讓別人徹徹底底地笑話余府。」

  這話一說,余父再怒也別無他法,他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人,在縣衙裡做一個小師爺,靠著祖宗留下的良田才沒有窮到喝東北風,生活上倒也是滋潤。

  「爹。」余歡兮雙目清晰地看著爹,「這考取功名是要看禮義廉恥,他惹上了也絕不會好過。」

  余父驀然被點醒了,一個訂了親的男人毫無理由地退婚,當真是毫無廉恥,陳曦要娶梅家姑娘他折騰不了,但這考察廉恥之事,他還是能在其中攪黃。

  余父的臉色緩了下來,再抬眼,只剩餘怒和愧疚,「歡兮,你可是如何是好啊?」

  余歡兮的臉越發的白,雙手握在袖中,微微地揚起一抹笑,「只能聽天由命了。」

  一年後。

  金陵城郊外有一座茶園,此時天色灰濛濛的,清晨的薄霧正如一層紗輕輕地覆蓋在茶園上方,無數個採茶女正背著竹簍,一手一掐,準確無比地將春茶的嫩芽摘下。

  一名身穿素色的幹練女子緩緩地走過來,她一邊觀察著茶色,一邊吩咐身邊的總管,「這春茶甚好,待全部摘好後便炒茶,千萬別耽擱了。」

  「是,小姐。」總管點頭道。

  「你們也辛苦了,天未亮便起來幹活了,今日的午膳可得豐富一些,再者,多出來的茶葉便讓他們帶回去嘗嘗鮮。」她朝總管吩咐道。

  「謝謝小姐。」總管開心地謝道。

  余歡兮囑咐了幾聲便轉身離開茶園,秋景緊緊地跟在她的身邊,小聲道:「小姐,昨日你受了涼,今日又起得早,不如回去吧,喝一碗薑湯,再睡上一覺。」

  余歡兮搖了搖頭,「身子是乏,但全無睡意,等一會兒顧府要派人過來了,我這個主人家總要在場的好,免得別人說閒話。」

  一旁的秋景聽了眼都紅了,這麼好的小姐就因為被人退婚,至今還未婚配,城中的風言風語也著實嚇人,小姐便搬出府中,住在這茶園裡。

  當初余父將這良田租給一對夫婦種茶,哪知今年年初那對夫婦說不租了,這地就這麼放著。

  後來才得知,原來是這茶樹生病了,那對夫婦才會說不幹就不幹,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沒過多久就說是余父的田地有問題所致的,以至於這塊地無人問津。

  余父正發愁,余歡兮也無事可做,便請了人過來看看,那人是種茶高手,一看就知道問題所在了,給了一個法子,茶樹過了一段時間便恢復了。

  余歡兮見短時間不會有人要租地,便向爹要了這塊地,起初她懵懵懂懂,所幸她自小學東西快,一回生二回熟,加上她虛心請教,種茶師傅也細心指點,很快便上手了。

  余歡兮接手沒多久之後,第一批秋茶的質量和產量總算安撫了她的擔憂,也是那時候開始,她與顧府立下了約定,茶園未來一年內的茶量都會賣給顧府。

  余歡兮不懂經商之道,以低廉的價格將去年的夏茶賣給了顧府,包括後來的秋茶。

  但今年的春茶質量和數量比去年的更好,所以她希望能抬高價格,她只是一個小女子,沒有要賺大錢的想法,但總不能被人坑。

  余歡兮輕輕地走到大廳,她剛一走進去,就看見一名身穿深藍色長袍的男子站立在大廳中間,而曾經與她打過交道的顧家總管則是站在男人身後,以他們站著的位置看來,似乎這個男人在顧府的權力更大一些。

  余歡兮淺笑地走過去,「何總管。」

  何總管轉過身,對著她一笑,「余小姐。」他微微側過身子,「這位是我家公子。」

  聽聞何總管的話,余歡兮有些訝異,她看向那一開始就背對著自己,如今轉過身的男子。

  眼前的顧府公子很是年輕,約莫比她大兩三歲左右,沒想到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個奸商了,余歡兮想的還是他上回低價收購茶葉的事情。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位顧公子長得頗為英俊,膚色也不似一般公子那樣的白,估計是因為大江南北地跑來跑去,才使得肌膚略黑。

  不過這樣不會讓人覺得他粗俗,反倒是增添了幾分男人氣息,比起在城中游手好閒的公子哥們要好上太多,恰恰又比一般商人要優雅上少許,也許是因為他不愛笑,沒了油嘴滑舌的壞印象,緊抿薄唇的模樣倒是能看出他是一個嚴於律己的人。

  「在下顧上溯。」他開口道。

  「顧公子好。」

  「余小姐有禮了。」顧上溯淡淡地說,一雙黑眸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茶葉收購的事情本是輪不到他來干預,這等小事自是交給了管家來處理,他只是剛好經過這裡,便順便來解決這樁事情而已。

  去年黑心低價收購了茶葉,不久前卻收到這余小姐贈送的春茶,茶葉一經沖泡,濃郁的茶香溢滿了全室,光是聞便令人蠢蠢欲動,而他只品了一口便滿意地笑了。

  她的舉動便是暗示他物有所值的道理,可見她也不愚昧,自知被坑了,聰明地沒有在過去的事件上多加為難,反而放眼現在,於是他好奇,是怎麼樣的女子才會有這等慧心。

  「真是怠慢了,秋景,趕緊上茶。」余歡兮朝貼身丫鬟吩咐道。

  「是。」秋景領命而去。

  余歡兮客氣地請他們入座,待坐穩了,她客套地說了幾句,便直入話題中心,「想必茶園的春茶,顧公子喝到了吧?」

  「是,謝謝余小姐的美意。」顧上溯的眼裡升起一抹笑意,這姑娘的心思都放在臉上,頓了一下遂又開口,「味道極為鮮甜。」

  余歡兮一聽,認為有戲了,面上一喜,「能得顧公子的美言,真是極好。」

  顧上溯點點頭不多話,眼睛直望著她,等著她再次開口,他在商場多年,也遇見過少許的女商人,卻沒有一位眼神如眼前這位這麼純淨,興許是她入世未深,或者是她貪求不多。

  見顧上溯耐著性子不說話,余歡兮只好開口道:「顧公子,實不相瞞,上一回的價格委實是低了一些,我不是一個商人,不過是湊巧手邊有一個茶園,隨意地侍弄罷了。」

  余歡兮沒有心機,一股腦地說了清楚,「還請顧公子莫苛刻這價錢。」

  她的言下之意還是樂意與顧府合作的,不是說別人給不起高價,而是她覺得該先跟他商量看看,若談不妥也不是她的問題,而是他太摳門了。

  顧上溯的嘴角隱隱有了笑意,看著一旁的何管家有些吃驚,他點點頭,卻沒有這麼好說話,一字一句,很是客氣地問:「敢問余小姐心中認為這價錢該如何是好?」

  果然是奸商哪,弄到最後,問題又回到她的手上,她如何說是好呢?余歡兮憂鬱地蹙眉,湊巧秋景泡好了茶回來,她暫時多了時間想想。

  「顧公子先喝茶吧。」她招呼道,一邊想著自己太衝動了,怎麼也該讓人去市集上看看瞧瞧,否則現下要她開口吐出一個價錢來,她還真的不知道如何說好呢。

  顧上溯看著她犯難的模樣,嘴邊的笑意更深了,真是什麼都不懂呢。

  顧上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做生意的事情,那時他雖年紀輕,卻不會如此不濟,他多番與那人交涉,探到對方的底線便死死咬住,交易方才成功,豈會如她這般不知世事地為難自己。

  等了好一會兒,眼見她的眉越來越深,連剛剛還吊起的唇角此刻也垂了下去,顧上溯故作沒有看見,「余小姐思考得如何了?」

  思來思去,想不到滿意的答案,余歡兮為難地說:「顧公子……」

  「在下有一個法子,不知余小姐是否願意聽?」顧上溯的唇碰著杯沿,眼神銳利地問。

  余歡兮下意識地不想去信這個奸商,可他都開口了,聽聽無妨,「顧公子請說。」

  顧上溯放下了杯子,指腹在杯身附近輕輕地摩挲著,「其實余小姐茶園的茶葉不算是上乘的……」

  他的意思是要壓低價格嗎?余歡兮不悅地瞪著他,要是他再壓低價格,她真的是沒有賺頭了。

  收到她的瞪視,顧上溯不急不慌,「但是余小姐這一回的茶確實是好茶,要價高也是應該的,只是顧某覺得長遠的合作更適合彼此,不知你怎麼認為呢?」

  余歡兮聽了他的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跟她長期合作了,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主意,爹已經將這地交給她作主了,能靠著茶園度過餘生也是一件好事。

  余歡兮也不想嫁人的事情,自被退婚之後,提親的人是三三兩兩,不是要她做側室便是要續絃,她也死心了,不求嫁一個如意郎君,只求安穩地過日子。

  她揚起明媚的笑容,「顧公子請說。」

  「先訂下三年的約定,這茶錢便以之前的一倍收購,若是頂級好茶,則是二倍價錢,意下如何?」

  一旁的何總管已經等著主子拿下這一城了,沒想到主子突然好心地指了一條活路給余歡兮,這倒是不像主子的性格。

  余歡兮哪裡懂好還是不好,她聽到價格上漲便開心了,再在心中一番盤算,三年下來她有些盈利,她不貪心地點頭,「甚好。」

  當她說甚好的時候,顧上溯的眼裡閃過一抹笑意,這個提議雖然還行,但她可以進一步地提出要求,沒想到她單純得很。

  別人也許會心虛,但那是別人,顧上溯鎮定地說:「那麼明日便讓人送契約書過來。」

  「有勞顧公子了。」余歡兮開心地說。

  顧上溯站起身來,「那麼在下就告辭了。」

  已經是晌午了,余歡兮可以請他留下吃個便飯,可孤男寡女的,她總歸不好意思,便想起身相送。

  哪知她一站起來,頭就一陣發昏,估計是因為昨日受涼所致,她顛了一下身子,離她最近的顧上溯自然是扶了一下她。

  她體內發著熱,肌膚卻是一陣涼,顧上溯的大掌扶住她的手腕,由他身上傳來的炙熱溫度嚇得她甩開了他的手。

  甫一甩開,余歡兮便知失禮了,人家一片好意,她卻當面拂他,實在是太過分了,她紅著臉不知所措。

  秋景適時地插嘴,「顧公子見諒。」她上前扶住小姐的手,「我家小姐受了涼,還未見好。」

  顧上溯是難得呆愣住,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面色稍顯陰沉,可聽秋景一說,便覺得情有可原,又看余歡兮像是做錯事的孩童模樣,他輕笑了一聲:「余小姐不要多慮,還要多加小心身體才是。」

  說完,他有禮地辭別離開了,余歡兮忙不迭地讓秋景相送,等秋景回來,她問道:「顧公子可有不悅?」

  秋景搖頭,「沒有呢,小姐不要多想,倒是小姐你得趕緊回房歇息才是。」說著,她扶起余歡兮的手肘,往廂房走去。

  「那就好。」余歡兮放心地說。

  「小姐你真是的,自個兒身子不擔心,老是操勞別的事情,今兒無事要好好休息才是。」秋景嘟囔著。

  「我知道。」余歡兮笑了一下。

  清晨,一座優雅的小別院,一對年過半百的夫婦正坐在石亭裡下棋,一道身影走過立於潺潺流水聲之上的木橋,身姿挺拔地走到石亭裡。

  「爺爺、奶奶。」顧上溯朝他們請安。

  「上溯啊,今兒怎麼這麼早?」顧老太爺一手拿著白子,揣摩著棋盤。

  「等會兒要去城南那邊收帳。」顧上溯輕輕地說。

  「去吧去吧,免得耽誤了。」顧老太爺隨手擺了擺。

  一旁一直安靜的顧老夫人蹙眉,「吃過早膳了嗎?」

  「嗯。」顧上溯點頭。

  「行,那你自己路上小心。」顧老夫人柔聲地說。

  顧上溯沒有多言地頷首,旋即離開了,顧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著顧上溯離開的背影,擔憂地說:「上溯都已經二十了,其他人若是在他這年紀,早已是妻兒雙全了,我也早抱到曾孫兒了。」

  顧老太爺未說話,顧老夫人又接著說:「哎,上溯的終身大事該如何是好呢?」

  「好。」顧老太爺忽然開口,顧老夫人轉頭看著他,顧老太爺狡猾地一笑,「你輸了。」

  顧老夫人臉拉得老長,「你個老頑童。」她低頭看著棋盤,「趁我不注意竟偷棋。」

  「喏,你個老太婆,輸了就說是我不好,明明是你棋藝不精。」眼見顧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他連忙地轉了話題,「上溯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老夫人也不是第一回被夫君賴棋,也習以為常,聽他主動說起顧上溯的事,她連忙追問:「哦?」

  「上一回不是聽總管說起過了嗎?上溯對那余家二小姐態度不明呢。」

  「呿,還以為你要說什麼,要真的有心,豈能在生意上貪了心上人的便宜,依我看,定是總管看錯了。」顧老夫人不屑地說。

  「管什麼佔便宜,光是上溯伸手去扶人家就已經不易了。」顧老太爺撫了撫自己花白的長鬍子。

  「那是上溯人好,眼見別人摔倒自然要伸一把手了。」顧老夫人不以為然地說。

  「哦,那怎麼去年來做客的謝家姑娘就沒這麼好運?摔了一個大跟頭,上溯瞧見了也只讓丫鬟去扶,怎麼說謝家姑娘還是上溯的表妹呢。」

  顧老夫人被堵了話,又覺得顧老太爺說得有理,「那你是覺得上溯對這姑娘……」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顧老太爺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為什麼要總管把契約書的事情給延後了?」顧老夫人瞇著眼睛,壓根不相信丈夫肚子裡會沒有壞水。

  「哈哈。」顧老太爺大笑,「還是夫人瞭解我呀。」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顧老夫人不悅地看著他,說了這麼多,結果仍是什麼都不懂。

  「這事得從長計議。」顧老太爺直接地說:「總不能硬逼著他們吧,像兒子和兒媳婦那樣……」他突然歎了一口氣。

  顧老太也跟著面色晦暗,「也是,不能逼,逼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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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08:05
  第二章

  「秋景。」余歡兮一身淺綠色的春衫,頭戴斗笠,一走進居住的小院子,她便拿下斗笠。

  正在灶房裡煮銀耳湯的秋景連忙跑了出來,「小姐,你去哪兒了?一大早就沒瞧見你。」她邊說邊跑過去,伸手接過了斗笠。

  「哦,我去茶園看看。」余歡兮淡笑,「你別大驚小怪的,又不是出去,我若是出去,定會跟你說一聲。」

  「可是小姐……」秋景不滿地嘟著嘴,「你是姑娘家,老是跑來跑去,怎麼行呢?」

  余歡兮一笑,「怎麼不行了,茶園裡多的是婦人和小姑娘,怎麼就我不能跑來跑去了。」

  「可她們是農婦,你是小姐呀。」秋景不懂地說。

  余歡兮知道這丫頭是心疼自己,她感慨地說:「什麼小姐,不過就是老姑娘一個罷了。」

  秋景聽了也不歎氣,若是她家小姐能將這事放在嘴上說,多半是不介意過去的事情了,她心喜地說:「小姐才不老,小姐膚質白皙、面容紅潤,若是走出去,怕是要勾掉不少公子的心了。」

  余歡兮聽了她誇張的說辭,忍不住地捂嘴笑著,「胡說八道。」但是她住進這茶園以後,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奴婢說的可是實話。」秋景認真地說。

  「是,是。」余歡兮的鼻尖動了動,「秋景又在煮什麼?好香。」

  「小姐的鼻子真靈,銀耳湯剛做好,奴婢去盛一碗,等涼了小姐再喝。」說著,秋景便要往灶房走。

  「秋景,何總管可有來?」余歡兮忽然問道,那日說好之後,顧上溯一直未派人過來送契約書,眼看三五天過去了,她心裡有些慌了。

  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也該通知她一聲啊,余歡兮心裡揣測著,莫非顧上溯想反悔了?

  「沒呢,小姐。」秋景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就去灶房了,她惦記著灶房的銀耳湯,沒有注意到余歡兮憂慮的心思。

  余歡兮煩惱不已,正巧茶園的張總管過來了,「小姐。」

  「張總管怎麼來了?」余歡兮疑惑地問。

  「小姐,茶園的茶前幾日炒過了,也已經裝好,不知顧府的人何時來取貨?」

  余歡兮輕咬著下唇,心思一番輾轉,「張總管,有勞你派一輛馬車在門口,我要出門一趟,等我回來必給你一個答覆。」

  「好的,小姐,那小的去張羅。」張總管領了命便離開了。

  秋景把灶房的事情弄好,走了過來,「小姐,湯已經盛好了,你休憩一下,醒來正好涼了,可以入口。」

  「秋景別忙了,我要出門一趟。」余歡兮踏著輕盈的腳步步入房中。

  「小姐是要去哪兒?回府裡嗎?」秋景跟了上去。

  余歡兮到了房裡,就著早上的涼水浸濕了帕子,擦了擦臉,「我去一趟顧府,這契約書的事情一直沒個消息,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

  「這事哪用小姐出門,讓張總管跑一趟不就得了。」秋景看小姐坐在銅鏡前,她上前拿起梳子,替小姐將有些亂了的髮重新梳了梳。

  「當時說事的時候,張總管正好外出了,現在讓他去,他也不知一二,不是白跑一趟。」余歡兮對著銅鏡看了看,沒有任何不妥之後,她緩緩起身,再者這張總管是農戶出身,雖有些本領,不過字認得不多,有可能會出亂子。

  「哦。」秋景覺得小姐說得有理。

  「我已經讓張總管張羅了馬車,等會兒就出門一趟吧。」余歡兮扯了扯有些褶皺的長裙。

  「哇,好久未出門,奴婢可以買些糕點嗎?」

  「你這丫頭,惦記著誰家的糕點了?」余歡兮話中有話地捂嘴笑著。

  秋景臉一紅、腳一跺,「小姐,奴婢是想著老紀餅鋪的糕點,不是李大哥。」

  聞言,余歡兮笑了出來,當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秋景後知後覺被自家小姐給耍了,羞得丟了一句話,「奴婢去門口候著。」說完,秋景一溜煙就跑了。

  余歡兮看著秋景害羞的背影,神色稍顯凝重,她的終生大事是耽擱了,以後怕是嫁不出去了,所以她也不糾結嫁人這件事。

  不過秋景的話,她仍是希望她身邊的人能有個好歸宿,若是談妥了這筆生意,那她也有了銀子可以給秋景當嫁妝,屆時秋景也能開開心心地嫁出去。

  這麼一想,余歡兮不禁開懷,笑著往門口走去。

  余歡兮的馬車徐徐地往顧府行駛而去,一路上秋景開心地說個不停,余歡兮笑笑地聽著,一雙眼時不時地看著窗外。

  她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出門,起因是退婚的事情引得流言蜚語,她根本無法出門,後來搬到了茶園之後,她就喜愛上了茶園的生活,很少外出。

  「小姐,顧府就要到了。」秋景將腦袋鑽了出去,又俐落地縮了回來。

  看著她調皮的動作,余歡兮笑了,「嗯,到了以後你去顧府打聽看看。」她出來得急,走到半路上,她才想起也許顧上溯不在府中。

  「是,小姐。」

  馬車轆轆地轉悠著,停在顧府前,秋景活潑地跳了下去,客氣地向門僮打聽。

  一會兒之後,秋景上了馬車,「小姐,那門僮說顧公子不在,我花了一兩銀子,又問了問,他才說有可能在悠然居。」

  悠然居是金陵城有名的茶寮,但絕不是山間小路上的茶寮,那間茶寮可謂文人雅士集聚的地方。

  這也是余歡兮第一次踏入這樣的場所,其間有男有女,各個看起來很是風雅,一向聒噪的秋景此時也安靜了,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後。

  余歡兮走到掌櫃那兒,輕聲詢問:「掌櫃的,請問顧公子在嗎?」

  掌櫃抬頭瞅了她一眼,「姑娘找我家主子有何事?」

  她微笑道:「顧公子若是在的話,你便同他說,是城外茶園的主人家找他。」

  掌櫃精明的眼睛在她的身上轉了一圈,雖然不知她是什麼身份,但聽她說起了城外茶園的事情,便知這事可大可小。

  這悠然居的茶的來源之一便是城外茶園了,他恭敬地回了一句:「姑娘請稍後,我這就去。」

  聽他這麼說,余歡兮便知顧上溯在此,她安心地舒了一口氣,顧上溯要是不在,那她就白跑這一趟了。

  余歡兮站那兒等著,秋景立在她的身後,眼睛好奇地四處轉著,忽然瞄到熟悉的人影,她的臉色一冷。

  「小姐,那個臭不要臉的也在這裡!」秋景毫不掩飾自己對余歡兮前未婚夫的厭惡,想起自己喊了他好久的未來姑爺,她的臉更臭了。

  余歡兮並未有所動作,她甚至是一動也不動,「那人與我無關。」一句話便否定了他們曾經的關係,但是余歡兮想起曾經的恥辱,面上仍是沉了少許。

  「小姐,他竟走過來了。」秋景低低地說。

  余歡兮沒有說話,她的眼睛停留在四周的書畫上,她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本不想理會,可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喲,這不是余小姐嗎?」一張嘴便是滿滿酸氣,陳曦想到自己因為這個女人而仕途不展,被同窗笑了好一陣子,他就一肚子的火氣。

  秋景一聽,跟著上火,「喲,小姐,這悠然居真是什麼人都有啊。」

  周圍的人哄堂大笑,陳曦的臉先是一紅,接著鐵青,沒想到他被一個丫鬟給酸到了。

  「哼,當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陳曦口出惡言。

  秋景一時氣堵,沒見過如此沒有風度的男人,明明是他悔婚在前,如今還敢欺負到她家小姐身上。

  她正要反駁回去,余歡兮緩緩地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了秋景一眼,警告她不要開口。

  看到自家小姐的眼神,秋景也只好咬著唇,不開口了。

  余歡兮淡然地看著陳曦,「陳公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陳曦沒見過這樣的人,好似他打了她一巴掌,她不怒不氣,反而還把另一邊的臉湊上去給他打,他真的是吃驚不已。

  他懨懨地說了一句:「當然是好了。」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就不知道余小姐好不好了?據說至今還未婚配。」

  余歡兮感覺到周圍的目光似乎漸漸地往她這邊靠攏,她臉皮薄地先紅了臉,「我還有事,就不與陳公子話語了。」

  說著,余歡兮就想走人,可陳曦卻不鬆口,「余小姐走這麼急做什麼呢,是找乘龍快婿嗎?哈哈。」

  余歡兮的指尖深陷在手心裡,她氣得身體微微發抖,這等無恥之人竟是她的前未婚夫,所幸她沒與他成為夫妻,不然真的是識人不清。

  正當周圍竊竊私語的時候,余歡兮臉一冷,本不想撕破臉,他卻步步相逼,正要開口的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余小姐,你來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從二樓的雅間走了下來,身穿牙白色長袍的顧上溯,風姿儒雅地朝她笑道。

  余歡兮倒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親切的笑容,上一回見面,他的態度明明冷冷淡淡、客客氣氣的。

  余歡兮對他點點頭,「是的。」

  顧上溯是悠然居的主人,更是城中有名的富商,自是很多人認識他,不少人朝他問好,連陳曦也不得不緩下臉,好聲好氣地說話。

  「真是難得見到顧公子,顧公子與余小姐是舊識?」陳曦可不知道自己這個前未婚妻認識這等人物。

  顧上溯走到余歡兮身邊,微側過身,對陳曦的問題是笑而不答,對著余歡兮說:「余小姐路上勞累了。」

  「哪裡。」余歡兮想,顧上溯是否聽到了她和陳曦的對話,但她轉念一想,她的事情只怕大街小巷都知道,聽見了也無所謂,就怕顧上溯因此事而對她有所偏見,那就不好了。

  「顧某招待不周,不如移步二樓用些茶水,可好?」顧上溯溫文儒雅地詢問。

  余歡兮巴不得擺脫現在的困境,她點點頭,「勞顧公子費心了。」說著她先邁開了腳步。

  顧上溯並未對外解釋他們的關係,也沒有表現得對余歡兮特別的熱情,客氣的模樣好像余歡兮只是一位貴客。

  在座的人見顧上溯如此,心中也有了想法,這位余歡兮不可隨意招惹,畢竟人家被顧上溯當貴客。

  陳曦瞧了心裡有些慌,顧上溯的為人,他道聽途說了不少,說這人看起來儒雅、有風度,其實背地裡幹了不少的黑心事。

  「陳公子。」掌櫃走了過來,對他笑道:「聽說陳公子近日喜得貴子,恭喜了。」

  陳曦一聽,臉色就冷了下來,哪是貴子,生的不過是賠錢貨,但他也聽出掌櫃驅趕之意,冷哼一聲便轉身離去了。

  掌櫃冷眼看他走了,轉身對小二輕聲吩咐道:「以後莫讓閒雜人等隨意進入。」說著,特意指了指陳曦離開的背影。

  小二機靈地點了點頭,「是。」

  「趕緊去弄些姑娘家愛吃的糕點,還得泡一壺好茶。」掌櫃一一說道。

  「是。」小二趕忙去張羅了。

  雅間內,余歡兮端坐在凳子上,款款地笑著,「剛才多謝顧公子解圍。」

  顧上溯挑眉,故作不知,「不客氣,就不知余小姐怎麼得罪了那位公子?」

  余歡兮驚訝於他的話,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呢?

  看見余歡兮小臉蛋上的詫異,顧上溯默默地笑了,她的事情他自是耳聞過,不過皆是耳聞,有些話要當事人說的才能算數,不是嗎?

  而且他也很好奇,她是如何看待之前那段婚事,至於為什麼好奇,就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了。

  余歡兮看著他真誠的雙眸,心跳忽然加速了,她尷尬地轉過頭,細聲細語地講了一回。

  話音剛落,顧上溯高深莫測地看著她。

  余歡兮有些緊張,他這副神色是什麼意思呢?

  「原來如此。」他收起那副神情,慎重地點點頭,「像他那樣的男子,不值得托付終生。」

  余歡兮深有所感,「是啊,若是要與那樣的人共度一生,倒不如獨自一人的好。」

  她的話讓顧上溯的眼眸閃了閃,他的黑眸裡似乎閃過一抹晶亮,「可惜人言可畏,余小姐的想法未必能被滿足。」

  余歡兮點頭,「是的,不論他人,光是最親的人他們也無法接受。」話說完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跟一個才見過一面的男子,頭頭是道地說起了這麼隱密的話。

  她的雙頰微微泛紅,「我……不該跟顧公子說這些,顧公子聽過就忘了吧。」

  顧上溯溫和地笑著,「余小姐的想法,我覺得很好。」

  以為他是在安慰自己,余歡兮笑著搖搖頭,「顧公子不要再說了。」

  顧上溯盯著她好一會兒,淺笑,「既然余小姐這麼說,我自不會再提了。」

  門外響起小二的聲音,「主子,茶水糕點來了。」

  「進來吧。」

  小二推門進來,將茶水糕點放在桌上,沒有多加逗留就離開了。

  「余小姐專程過來,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渴了,先喝杯茶吧。」顧上溯親自為余歡兮斟茶。

  這回見面,余歡兮覺得顧上溯似乎有些改變,他對她的態度不知是何緣故,竟多了些許熱枕,「有勞顧公子了。」

  顧上溯的小廝想上前,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了,一旁的秋景也不好動手,只能乾站著。

  余歡兮確實是口渴了,端起茶杯小口地喝了喝,「這茶……」

  「這茶葉是余小姐茶園裡的,余小姐可喝出來了?」顧上溯笑著問。

  「可似乎多了一點不一樣的滋味。」余歡兮回味地想了想,「似乎是甜味。」

  「沒錯,這茶在煮的時候加了一點蜂蜜。」顧上溯乾脆地說,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是嗎?竟有這做法?回去我試試看。」余歡兮眼睛一亮,沒料到煮茶時可以加蜂蜜。

  見她驚喜的模樣,顧上溯的黑眸就這麼凝視著她,一邊說:「配上這玫瑰糕更是回味無窮。」

  余歡兮點頭,順著他的意思,捻了一小塊糕點放入嘴裡,淡淡的玫瑰味立刻充斥口腔,她滿意地笑彎了眉,慢慢地吞下之後,「真是獨具匠心的搭配。」

  「余小姐過獎了。」顧上溯見她的茶杯空了,便又替她斟上,儼然是一個體貼的好人。

  一直在顧上溯身邊伺候的小廝小東,看得眼睛差點要掉出來了,主子今天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吃了幾口之後,余歡兮突然想起今天的正經事,她差點就忘記了,「顧公子……」她猶豫地看著他。

  「有話請講。」顧上溯爽朗地說。

  「是這樣的。」余歡兮一邊說,一邊注意顧上溯的神色,「上一回我們說好了條件,顧公子也承諾在第二日就送契約書過來,可等了幾日……」

  「還未送至你的手中?」顧上溯神色略顯疑惑。

  「是的。」余歡兮面有難色地點了一下頭,「所以我便過來……」

  顧上溯的唇角微微上揚,「余小姐不用擔心,約莫是下面的人怠忽了,等等我便去問個清楚,給余小姐一個交代。」

  余歡兮聽了她的話,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操之過急的嫌疑,連忙澄清說:「其實這也只是其一,我耳聞悠然居之盛名,便過來瞧瞧。」

  她的欲蓋彌彰讓顧上溯嘴角的笑更深了,他沒有拆穿她的說辭,「余小姐客氣了,哪有什麼盛名,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

  余歡兮在顧上溯這只商場狐狸前感覺很是不自在,好像她的想法都被他看穿了,她微微低頭,「我說的是實話。」

  顧上溯眼眸略往下一瞟,看見她細白的脖頸,不知為何覺得口乾舌燥,他輕咳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余小姐難得來這兒,若是不急著回去的話,不如在這兒用完膳再走吧。」

  余歡兮為難地想,他到底是客套呢還是真心要留她呢?她是不急著回去,可他若只是客套,她卻當真了,會不會鬧出笑話呢。

  「余小姐意下如何?」顧上溯淡淡地笑著,態度很是真誠。

  於是余歡兮暫時拋開這些想法,點了點頭,她以為,以她這樣一個被退了婚的女子身份,他這樣的男子是不願與她接觸的,畢竟被退婚實在是一件醜事,但瞧顧上溯的神情,似乎是不以為然。

  余歡兮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心裡也樂意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只是男女有別,她仍是有些顧忌,幸好身邊並不是只有她,還有他人在旁,她也放鬆了些。

  顧上溯便吩咐小東去準備飯菜,小東手腳利索地領命而去,接下來,顧上溯就跟余歡兮一邊聊著一邊用膳。

  用完膳,顧上溯送她出門上了馬車。

  「顧公子,謝謝你的招待。」余歡兮臉蛋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顧上溯大江南北地走,懂的東西很多,用膳時她聽他說了不少的趣事,就好比自己也走上了一回,聽得興奮不已。

  「是顧某的榮幸。」顧上溯始終笑著。

  余歡兮對他一笑便上了馬車,顧上溯見馬車離開了才對小東說:「去把何總管找來。」

  小東應了一聲,趕緊辦事去了,顧上溯又看了看馬車駛離的方向,接著便回到悠然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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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08:20
  第三章

  不一會兒,何總管便十萬火急地趕了過來,「主子,小的來了,可有吩咐?」

  顧上溯瞄了他一眼,眼睛又落在手上的帳本上,冷然地沒有回應,只把何總管當做空氣。

  何總管冷汗涔涔,身上的汗浸濕了衣衫,弓著腰等著顧上溯的吩咐,等了好半天,他只聽到帳本翻閱的聲音。

  顧上溯看完帳本,若無其事地放下,瞅著膽顫心驚的何總管,他揚起一抹冷凝的笑,「你可知我喚你來有何事?」

  何總管的心跳猛地加速,「主子,可是跟余小姐的茶園有關?」

  「看來你是清楚得很。」顧上溯冷睨著他,「你在我手下做事多年,卻不知道你會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

  何總管連忙道:「主子誤會了,這契約書的事情不是小的故意拖延,而是……」

  「哦,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顧上溯冷冷地說。

  何總管忍著歎氣的衝動,「是老太爺的吩咐。」他也不明白顧老太爺為什麼要這麼做。

  顧上溯一愣,轉眼他便明瞭了,爺爺多半是打著把他和余歡兮湊一對的主意。

  雖說余歡兮性子純良,與她相處起來也頗為舒心,但爺爺多心了,「老太爺沒事會這樣做?」

  「這……」何總管不知所措地抬頭看了顧上溯一眼,苦笑了一下,「是小的多嘴了。」

  「嗯?」

  「老太爺問小的主子最近的事情,小的沒多想,便說了。」

  「你說了什麼話讓老太爺有了不該有的聯想?」顧上溯冷冷地說,爺爺、奶奶對他的關心,他是可以接受,只是他與余歡兮真的沒什麼事,怎麼就被誤解了呢。

  「小的說……」何總管一個頭兩個大,「主子與余小姐說話時,態度親切、眼神專注。」

  何總管一說完,便低著頭不敢瞧顧上溯的神情。

  半晌,顧上溯的聲音緩緩地傳過來,「是嗎?」顧上溯倒不知道自己多瞧了余歡兮幾眼,便被何總管給誤解了。

  何總管硬著頭皮,「是呢。」此話倒是真的,畢竟自家主子很少會對女子多瞅幾眼呢。

  「何總管。」

  「小的在。」

  「清馨園就要開張了,你過去幫忙吧。」顧上溯一說完,便揮手要他退下。

  何總管頓時黑臉,清馨園早已修繕好了,唯一的活便是清理雜物,主子這是暗示他少說話多幹事嗎?哎,都是多嘴惹的禍。

  余歡兮一大早便瞧見秋景委屈的神情,她心中覺得疑惑,「怎麼了?你的李大哥惹你不快了?」

  聽到余歡兮這話,秋景的臉色微紅,「小姐,你別亂說啦。」

  「是,是。」余歡兮笑著坐在小院子上的石椅上,「那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

  秋景嘟著嘴,性子單純地說:「小姐,你不知道我今早去買菜的時候聽見了什麼話,這些碎嘴的人真是可惡至極。」

  能讓秋景這麼氣憤,十有八九是跟她脫不了關係了,余歡兮無奈地一笑,「秋景,這嘴長在別人的臉上,愛怎麼說也是他們的事情,我們能如何是好呢。」

  「小姐,你就是人太好了。」秋景不樂地說。

  余歡兮一愣,她人好?她笑著搖頭,她可不覺得自己有多好,別人對她好,她自然也對別人好,若是反之,她也是有報復心理的。

  爹因陳曦退婚要去找他理論,她拉著爹不讓去,甚至點撥了爹,讓爹在陳曦的仕途上多使了絆子,所以她也是有心眼的。

  顧上溯雖然在生意上貪了她一些便宜,但是並未傷她之根本,所以她沒有放在心上,他言出必行,隔日就送來了契約書,還命人送了幾盒玫瑰糕點,不過她是記得的,他日有機會也要佔便宜回來。

  可惜這番心思,她也是自己盤算著,哪能讓別人瞧出,秋景從小伺候在她身邊,瞭解她的一切,但往往忽視她的缺點。

  在秋景的心中,她是最好的,余歡兮對此很是無奈。

  「秋景,那這會兒他們又說了什麼話,說來聽聽。」茶園忙過了這一段時間,如今清閒了不少。

  看著自家小姐一臉的無所謂,秋景一時有了恨鐵不成鋼的怒意,「小姐,上一回你不是跟顧家公子吃了一回飯嗎?如今大街小巷都在傳小姐你跟顧公子……」說著說著,秋景臉就紅了。

  余歡兮從秋景欲言又止的模樣中讀出了曖昧,看來不少人把她和顧上溯之間的事情拿來閒聊了。

  她輕歎一口氣,「算了,這事當聽過就算了,不要再提了,我跟顧公子之間清清白白的,你不是瞧見了嘛。」

  「可奴婢就是氣呀,小姐好好的卻被說成了一個人盡可夫的淫娃!」秋景生氣地說,邊說邊揮著拳頭,似乎要把那些說小姐不好的人全揍一遍。

  余歡兮聽到秋景的話,臉色一白,真是人言可畏,她抬眸看了秋景一眼,忽然笑了,「好了,別人不信我,那是別人的事情。」

  秋景仍是不解氣,正巧門僮說來客了,余歡兮歡喜地看著來人,「娘,你怎麼來了?」

  余母看著小女兒,滿臉的愁容,女兒為了躲開流言,都已經躲在這裡,卻還被那些人說三道四,當真是躲不過呀。

  余母強顏歡笑,「就是過來瞧瞧你。」

  余歡兮欣喜不已,拉著她娘,「好長一段時間未見娘了,娘的身子如何了?爹又怎麼樣了?」

  「你還說,也不回一趟家,你還知道關心我和你爹嗎?」余母不滿地說,一雙手拉著女兒的手不放,眼睛不時地打量著她的容顏,「看你沒有消瘦,娘放心不少。」

  「娘,秋景一日三餐,頓頓都是好菜地做給我吃,我又無事可做,怎麼可能會瘦呢,只怕是胖了。」余歡兮拉著娘坐在小院子裡頭的石椅上。

  余母擔憂地問:「你無事可做,怎麼也惹了一身腥?」

  余歡兮正想說巧,原來娘是特意為了這件事情來的,「娘,不是這樣的,我哪有本事惹上這些事情,你要是不信,可問問秋景啊。」

  余母自然是知道余歡兮不是這樣的人,她面露喜色,「沒有這事就好了,不過你一直住在茶園也不好,不如就搬回來吧,咱們娘倆兒可以做伴。」

  余歡兮默默地搖頭,「娘,我住在這兒挺好的,不想回去呢。」

  「你這孩子,就當是回來陪陪我也不成?」余母不悅地瞪著她,「本來我就不想讓你一個人住在這兒,要不是因為……」余母止住了話,想起女兒被退婚,和藹的臉龐上籠罩著慍怒。

  余歡兮趕緊把話題給扯開,「女兒這兒要人打理,再過一個多月便是夏茶的時間了,不能隨意離開。」

  「那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嘛,你回府陪著娘,時間到了再回來,不就成了。」余母見招拆招,非要女兒回去。

  余歡兮很是無奈,「可這一個多月也得看著呢,不然到時茶葉不好就壞事了。」

  余母低下頭不語,余歡兮拍了拍她發皺的手,「娘,最主要的原因是女兒不想回去,在這兒清靜多了。」

  這才是她心中的實話,就像她之前對顧上溯說的那樣,她是願意孤身在這兒生活的,一個被退婚的女子,這樣的下場已經是很好了。

  余母也知道,她悠悠地說:「其實你爹提起過一個男子,可惜他在京城那兒生活,離這兒這麼遠,若是你千里迢迢地嫁過去卻過著不如意的生活,爹與娘也不知,這才是讓娘憂心。」

  余母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地說:「可你的事情在城裡鬧得厲害,沒人上門說親,娘之前聽到你跟顧公子的事情,第一個反應是這顧公子人好不好。」

  聽明白了娘的意思,余歡兮滿臉的錯愕,「娘,我與顧公子……」

  「現在娘知道了。」余母示意她不用再說,「哎,女子到底是要有一個歸宿的,你這樣,娘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余歡兮心裡堵得慌,娘連死都掛在嘴邊了,她的心像被無數刀片刮著,「女兒……」

  「不怪你。」余母歎氣,「只是跟你說說,你別放在心裡,你的終生大事,你爹比娘還要記掛著呢,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一有好對像便回來跟我合計。」

  余歡兮越聽心裡越難受,眼眶漸漸地泛紅,「娘,你先坐一下,我去替你泡茶。」

  「嗯。」余母點頭。

  「小姐,奴婢來就好了。」秋景忙不迭地說。

  「這可不行,娘來了,我自當親手侍奉才是。」余歡兮找了一個藉口暫時脫身。

  余歡兮一走,余母收起了哀愁的神情,認真地看著秋景,「秋景,你家小姐真的跟那顧府公子沒有任何事情?」

  秋景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回夫人,沒有。」

  余母無力地說:「這顧府公子是真不錯,外貌一表人才又會賺錢,老爺跟他接觸過,說他人品也不錯。」

  秋景傻乎乎地看著余母,「夫人,你……」

  「噓,我問過你什麼,你就忘了,別當一回事。」余母警告道。

  秋景這才明白,余母是來打探的,連忙點了點頭。

  午膳之後,余歡兮想起後山的竹海,有山有水,風景如畫,她托著臉頰想了想,「秋景,不如去後山走走?」

  「好。」

  「帶點吃的吧,我們在竹海那有可能會待上一會兒。」余歡兮吩咐道。

  「小姐要作畫?」秋景詢問道。

  「不,我的畫哪能拿出來見人,只是想拿本書看看。」余歡兮緩緩地起身,「我去書房找一本書看,你去準備食物吧。」

  「是。」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余歡兮一身潔白的衣衫,長髮編成了麻花,垂掛在身後,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極了。

  秋景拎著食盒跟在余歡兮的身後,興高采烈地說:「小姐,怪不得你喜歡待這兒,無拘無束的,真好。」以前在余府,府中也是有山有水,可怎麼比擬這大自然的風光呢。

  余歡兮莞爾,「可秋景你不喜歡,不是嗎?」

  「怎麼會,秋景喜歡極了。」秋景一邊走,一邊望著美麗的風景。

  「娘昨日可有問你什麼?」余歡兮聰穎地看了一眼秋景。

  秋景嚇了一跳,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余歡兮笑了,「娘可是向你打聽了顧公子的事情?」

  「這……」秋景眼睛轉呀轉的,忽然睜大,「顧公子!」

  余歡兮發出銀鈴的聲音,「你這丫頭,休想耍我,這荒山野林的……」

  「余小姐。」身後是熟悉的沉穩嗓音。

  余歡兮驚訝地轉過身,長長的辮子隨著她的動作劃出一個弧度,清風正好徐徐拂過,撩起了她的裙擺。

  一抹亮光閃入了顧上溯黑暗的眼眸,被她毫不忸怩的姿態所吸引,她美得讓人誤以為看見了山間精靈。

  「真是巧啊,余小姐。」顧上溯看了一眼身邊的小東,小東不解地回視他。

  顧上溯收回目光,自知是自己多心了,自上回何總管多嘴之後,顧上溯下意識地認為,跟余歡兮有關的事情皆是與自家那兩個老頑童有關。

  余歡兮呆愣了一下,「呃……」她尷尬地笑了,「顧公子好。」

  「余小姐這是……」顧上溯看了看她的裝扮,又看了看秋景手上的食盒。

  余歡兮接話,「我去竹海那兒看看。」見顧上溯打量著食盒,她脫口而出,「若是顧公子有空,不妨一起?」話一說完,余歡兮有些懊惱,難得的愜意被打亂了。

  顧上溯本是不可能答應的,可看余歡兮說完之後又反悔的模樣,他勾起一抹邪笑,「既然余小姐邀約,顧某豈有拒絕的道理。」

  余歡兮還想著要離他遠一點,可料不到自己主動招惹了麻煩,余歡兮作罷地搖搖頭,心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顧公子是到附近遊玩?」他們兩個並肩緩緩地往竹海那兒走,余歡兮隨意地問了問。

  顧上溯搖頭,「不是。」他的手指向山的另一邊,「我在那兒有一個酒窖,去那兒交代一些事情,只不過是路過這兒。」

  「酒?」余歡兮揚了一下眉,「顧公子不僅做茶的生意,還做酒的生意嗎?」

  顧上溯還未回答,一旁的小東驕傲地說:「我家主子可厲害了,經營的可不是只有茶,酒也是其中之一。」

  余歡兮難掩羨慕地說:「顧公子確實厲害。」

  「不過是祖宗留下的,我好好打理罷了。」顧上溯謙虛地說。

  余歡兮不相信,「打理也是一件難事,我的茶園已經很小了,可到了采收季節,我都會忙得分不清方向,顧府的生意如此之泛,只怕是很艱辛了。」

  顧上溯笑而不語,余歡兮又說:「有子如顧公子,顧老爺和顧夫人定是心喜。」

  余歡兮說得真誠,因為余父膝下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女子自是做不了大事的。

  余父曾坦承地說,若是有兒的話,便有人可以繼承他的衣缽,余姓血脈也能傳承下去了。

  所以她認為顧上溯這般有所作為的男子,定是能讓親人欣慰、他人羨慕的,殊不知,她剛一說完就感覺到身邊男子的沉默。

  她微微側過頭,只見樹蔭之下的男人一臉深沉,樹影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道暗色,使得他週身的氣息也變得沉重。

  「顧公子?」他怎麼了,她是否說錯話了?

  顧上溯冷冷地瞅了她一眼,別過頭,逕自欣賞著山林風景。

  余歡兮輕咬著下唇,「你……」

  「到了。」他低聲說道,一手負在身後,倨傲地站在一大片竹海前。

  立於他身後的余歡兮輕輕地喘了一口氣,感覺他的氣勢壓人,她剛剛一定是說錯了什麼話,才引得他這麼大反應。

  儘管他沒有大發脾氣,也沒有破口大罵,但只憑他那一眼,她就瞧出了端倪,他生氣了。

  風輕輕地吹過,竹海發出清脆的聲響,婉轉動人,她的眉間染上了擔憂,明明站在她身前的男子是這麼的偉岸,為何她會覺得他看起來很是孤單。

  陌生的情緒如水般在胸口徘徊著,顧上溯因她的話而無法自拔,她說他這樣的人被他人所仰慕,可他自己並不這麼認為。

  他冷峻地看著壯闊的竹海,深深淺淺的綠卻無法掩去他眼中的陰暗。

  他的腦海裡至今還殘留著那場火勢,巨大的火舌一下子吞下了他最親的人,年幼的他無助地喊著爹、娘,可是沒有人回應他,他聽到的只有一聲聲淒慘的笑聲,那笑聲中摻雜了解脫、快樂……

  一對被逼著成婚的男女,互生厭惡,最終這把火將彼此的厭惡燒成了灰燼,而他,他們的獨子,由爺爺和奶奶養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比誰都要厭惡,寧可獨活一世也不願重蹈覆轍。

  余歡兮怯怯地伸出手,並不知他在想什麼,認為他還在生氣,她不知他生什麼氣,但她直覺認為跟自己剛才那番話有關,「顧公子……」

  顧上溯赫然回頭,眼裡濃重的悲傷來不及收起,赤裸裸地被她瞧得一清二楚,令余歡兮一怔。

  顧上溯垂眸,良久後嘴角微微彎起,「這片竹海當真是壯闊得令人心緒澎湃。」

  聽到他平穩的聲音,余歡兮知道他已經整理好他的情緒,她不由感歎這個男人極強的自制力,她就這麼揚著下顎,出神地望著他。

  顧上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遂側過頭看她,她的眼神迷離,小手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袖,那副丟了魂似的模樣讓他笑出聲,他的笑聲震醒了她。

  余歡兮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她紅著臉沒有追問他是否生氣,「這兒真是漂亮,呃,不如找一個地方坐下吧。」

  看她極力要粉飾太平,偏偏她的耳根都紅了,非常沒有說服力,顧上溯笑著贊同,「好。」

  竹海的入口有一座石亭,他們走了進去,秋景和小東快速地擦了擦石桌和石椅,伺候他們坐下。

  秋景把食盒放在桌上,將一道道精緻的點心和一壺茶水擺在桌上,顧上溯看著這行頭,瞅了她一眼,「余小姐倒是想得周全。」

  余歡兮笑了笑,「顧公子請用。」

  顧上溯看著點心,轉頭對著小東說:「取一壺桃花酒來。」

  余歡兮這才發現小東身上背著一個竹簍,她看著小東放下竹簍,從竹簍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罈酒。

  小東不知從哪裡變出了兩個酒杯,各自放在了顧上溯和余歡兮面前,為他們斟酒。

  一股香甜的酒味隨著斟酒的動作而揮灑在空氣中,余歡兮不懂酒也不曾喝過酒,只是這酒味醇香得令人沉醉。

  余歡兮微微閉著眼睛,鼻尖不斷地抽動著,「好香哦。」

  「余小姐,請。」顧上溯舉杯說道。

  余歡兮猶豫地看著眼前的酒杯,顧上溯看出她的為難,「這酒並不會醉人,余小姐要是不能喝酒算了,我只不過是想著如此美景佳餚,以酒助興而已。」

  似乎進了這片世外桃源的竹海之後,余歡兮就感覺世俗的男女之別被她丟在腳底下了,她變得不拘謹,酒能醉人,但她只是抿一口而已,又不會怎麼樣。

  她笑意滿滿地拿起杯子,對著顧上溯說:「顧公子請。」

  顧上溯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見她小口的抿酒,那小心翼翼的動作看起來格外的可愛,「口感如何?」

  余歡兮偷偷地咋舌,「好喝,說不出怎麼好喝,但就是好喝。」

  她的話讓顧上溯揚起笑,「這桃花酒是酒莊的一位女師傅釀的,口感略甜,適合女子飲用,我準備引進悠然居。」

  「說到這個,我上回看見不少的女子進出悠然居。」只是有些女子衣衫輕薄,似乎不是正經女子。

  顧上溯輕笑,她果然不解世事,「來悠然居的女子並不是良出。」

  余歡兮皺眉,「什麼意思?」

  顧上溯眼眸一轉,「來悠然居的女子多數是出身卑微,涉足風花雪月的場所。」他說得很明白。

  余歡兮啊了一聲,隨即紅了臉,「哦,原來是這樣。」她偏著腦袋,「可上回有些女子看起來不像。」

  「沒錯,良出的女子也會來悠然居,不過都是在二樓的雅間,不會在大廳中與人飲酒作詩。」

  「這麼聽來,顧公子的生意是男女通吃,且不論富貴。」余歡兮撐著下顎,這顧上溯果真是有生意腦袋和手腕。

  「呵。」顧上溯優雅地端起酒杯,緩緩地啜飲著,「做生意不能太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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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08:40
  第四章

  余歡兮在不知不覺間喝光了第一杯酒,頭有些發暈,臉頰發熱,「是啊,不然怎麼把生意做大,顧公子……」

  「余小姐直呼我的姓名吧。」公子長、公子短的,聽著很是繁瑣。

  余歡兮有些醉了,醉了更是爽快,「好啊,那我就叫你上溯,你喊我歡兮吧。」

  一旁的秋景聽了直皺眉,小姐似乎有些不對勁。

  「好。」顧上溯敏銳地感覺到她喝醉了,在她不注意的時候,他伸手拿過酒杯,對小東使了一個眼色,小東趕緊將酒杯藏了起來。

  顧上溯不確定她是否真的醉了,因為她除了臉微紅之外,看起來很是正常,可她一說話,矛盾就出現了。

  「歡兮。」顧上溯試著喊了喊她的名字,她咧著嘴一笑,大力地點了點頭,隨即他的笑更濃了,她真的喝醉了。

  「上溯、上溯……呃,你的名字真不好念……」她搖頭晃腦地說,邊說邊伸手在桌上摸索,可摸著摸著卻沒有摸到杯子。

  她嘟著粉嫩的小嘴,媚態盡現,「我的酒呢?」她瞇著眼睛,像是在石桌上找螞蟻似的俯瞰著。

  顧上溯忍俊不禁,一旁的秋景暗叫不好,趕緊上前扶住自家小姐的肩膀,「小姐,你喝多了。」

  余歡兮一手推開秋景,霸道地指著顧上溯,「說,你這個奸商,把我的酒藏在哪裡了?」

  奸商?顧上溯挑眉,他沒想到她的酒量這麼差,一點點的酒就讓她醉成這樣了,更沒想到她酒後吐真言,原來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是一個奸商啊……

  余歡兮跌跌撞撞地朝顧上溯走過去,繡花鞋卻踩在自己的長裙上,整個人立即往前傾倒,由於事發突然,身後的秋景來不及扶住她。

  余歡兮直衝沖地往顧上溯的身上撲了過去,下一瞬間,她的唇似乎碰到一抹柔軟的物體。

  顧上溯瞠目結舌,那抹沾著桃花酒味的唇正旖旎的籠罩在他的唇上,他還未回應那抹柔軟香甜,身前的人兒已經主動離開了。

  余歡兮的手摸到了顧上溯身前的酒,她開心得手舞足蹈,小口小口地喝著,發出滿足的聲音,「好好喝。」

  他的酒進入了她的肚子裡,那是他喝過的……

  一向冷靜自持的顧上溯面上不由得發熱發燙,他的手還搭在她的腰身,怕她會摔倒,但他現在一心二用地發現,她的腰身好軟、好細……不僅臉部發熱,陌生的熱流開始在他的小腹徘徊。

  一旁的秋景和小東發出驚呼聲。

  余歡兮喝完那一杯酒之後身子一軟,直直地撲進了顧上溯的懷裡,溫香軟玉在懷的顧上溯,生平第一次僵硬著身子,不知道該作什麼反應。

  而余歡兮一手抓著酒杯,微醺地絮絮叨叨,「好喝,真的好好喝……」

  「小姐!」秋景驚恐萬分。

  小東則是看著顧上溯,等著顧上溯發話,可等了許久,顧上溯才緩緩地站起來,小東連忙上前,要接過余歡兮。

  顧上溯卻一手支開他,「竹簍裡的酒你要小心,先送回去。」

  小東心中疑惑不已,卻不敢多說,應了一聲便背著竹簍回去了。

  接著顧上溯又對秋景說:「你帶路吧,我送你家小姐回去。」

  「哦。」秋景感激萬分。

  「走偏僻點的路。」

  為什麼呢?秋景不明,可仍聽話地挑了偏僻的路走。

  她一個回頭,嚇得冷汗直冒,她家的小姐被顧公子打橫抱起,這於理不合,但小姐醉了,她也愛莫能助,現在只能說幸好,幸好他們走的是偏僻的路。

  余歡兮嚶嚀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熟悉的房間映入她的眼中,她伸手撫了撫額頭,覺得頭部一陣眩暈。

  「好疼。」她低呼一聲,在床榻上轉了一個身。

  「小姐,你終於醒了。」

  余歡兮聽到秋景喜悅的聲音,皺著眉不舒服地說:「聲音輕點,我頭好疼。」

  「小姐,誰讓你喝酒的。」滴酒不沾的人喝了一杯就醉過去了,酒量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秋景不知道原來自家小姐這麼不自量力,「明明不會喝還喝。」

  余歡兮苦笑,她哪裡知道自己的酒量這麼差的,她難受得要坐起來,身體卻軟綿綿的,秋景見狀,立刻上前拉她起來,拿了一枕頭墊在她的腰際。

  「給我倒一杯熱水。」余歡兮揉著太陽穴,一臉的難受。

  秋景立刻倒了一杯熱茶,余歡兮接過來,小口地喝著,溫熱的茶水緩解她混沌的腦袋,

  「我喝醉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余歡兮半瞇著眼睛問道。

  秋景望了她一眼,低著頭噤口了。

  余歡兮懷疑地看著她,「我可是醜態百出?」秋景忸怩的態度讓她心裡一慌,「我是不是出醜了?顧公子可有說什麼?」

  秋景想到小姐站立不穩倒在顧上溯身上時的場景,站在小姐身後的她沒有瞧見,但她分明聽到了嘴親嘴時的聲音,小姐她……

  余歡兮著急不已,「秋景,到底是怎麼了?」

  秋景紅著臉,隱瞞了這一段,「小姐喝醉之後,顧公子便抱著小姐回來了。」

  余歡兮瞬間懵了,「他、他抱著我回來?」

  秋景雖然避開了那一段,卻不知道這話給余歡兮造成的衝擊仍是非常大,「是啊,小姐醉得厲害,根本無法走回來,是顧公子一路抱著小姐回來的。」

  「秋景,你怎麼讓他抱我回來。」余歡兮一想到他那雙堅實的臂膀將她抱回來,她簡直無地自容。

  「小姐,秋景抱不動你啊。」秋景抱歉地看著小姐,「小姐不用擔心的,顧公子抱著小姐回來的路上,沒有人看見呢。」

  余歡兮聽了臉都紅了,沒人瞧見的話根本沒有安撫她慌亂的心情,「後來呢?」

  「後來顧公子就送小姐回來了。」

  聽起來似乎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余歡兮放心地鬆了一口氣,「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她以後也不敢再碰酒了。

  「是,小姐。」秋景點頭,「你現在餓了嗎?要不要用膳?」

  余歡兮搖搖頭,「不了,我再躺一會兒。」

  「可是……」

  「怎麼了?」

  「顧公子在等小姐你一起用膳呢。」

  「顧公子?顧公子不是回去了嗎?」余歡兮本來閉目養神的眼倏地睜得老大。

  「才不是呢,顧公子抱小姐進來的時候,小姐吐了一地,顧公子的外衣就髒污了,奴婢請顧公子留下,顧公子就住在隔壁的廂房裡。」

  「你怎麼不早說。」余歡兮放下的心又高高掛起,一臉的慌張,「現在呢?」

  「奴婢將顧公子的外衣洗了,如今快乾了,而顧公子用了早膳,剛剛奴婢去問顧公子是否要用午膳,顧公子說等小姐一起。」

  「午膳?我睡了這麼久!」余歡兮忍著眩暈的感覺,勉強撐起自己的身子,腳一踩到地上,一種無力感由腳心蔓延全身。

  「小姐,你要是不舒服,奴婢去跟顧公子說一聲便成了,你躺著歇會兒吧。」秋景上前扶住身子歪斜的余歡兮。

  「不用了。」余歡兮歎了一口氣,她以為他送她回來之後就回顧府了,沒想到她居然吐了他一身,真是恩將仇報,「你去準備午膳吧,我自己梳洗。」

  秋景看余歡兮的態度堅定,也就沒有說什麼了,點了一下頭,就去灶房準備午膳。

  余歡兮就著秋景之前打的水洗了洗臉,臉頰燙得很,她用水輕拍了好幾下,等臉上的溫度降下來,她才看著銅鏡,銅鏡裡的她臉色有些白,纖弱的模樣看起來好像會被風吹走似的。

  她站直了身子,從木櫃裡拿了一套乾淨的衣衫換上,接著她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在房裡停留了好一會兒,心思仍是亂得很,她咬了一下唇,迫不得已地走出了廂房。

  不論男女有別,她喝醉,他君子地送她回來,又因她髒了衣服,不得已地留在她的小院子裡,她怎麼也該說一聲謝謝。

  余歡兮剛一踏出自己的閨房,顧上溯正站在房前的小院子裡,他身上的衣衫依舊是昨日的,可看起來整潔,秋景應該洗過了,他正仰著頭,目光眺望遠方。

  「顧公子。」她輕輕地喊了一聲,聲音很輕,但顧上溯還是聽見了。

  顧上溯轉過身,回她一抹溫文的笑容,「歡兮。」

  余歡兮感覺剛退下的熱度又重新回到臉頰上,他親暱的稱呼讓她尷尬,她轉移話題,「顧公子,昨天……謝謝。」

  顧上溯站在那原地不動,臉上帶著溫煦的笑容,「歡兮,昨日不是說好了,喚我的名字便成了嗎?」

  昨天的事情她哪裡還有印象,唯一記得的就是喝酒之前的事情了,余歡兮在心裡腹誹的同時,顧上溯的眼神就停在她的唇上。

  余歡兮後知後覺地發覺他炙熱的目光,她疑惑地抿了一下唇,下意識地抬手擦了擦,繼而放下手,白皙的手心告訴她,她的嘴邊沒有什麼異物,那麼他在看什麼?

  她再抬眼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轉移了,她聽到他問道:「頭還疼嗎?」

  「有些疼。」余歡兮可憐巴巴地點點頭,外頭的日光這麼猛烈,站久了越發的暈。

  「到樹蔭下坐一會兒吧。」顧上溯領著她往前走,兩個人坐在樹蔭下的木椅上。

  余歡兮悠悠地舒了一口氣,耳邊傳來他清爽的聲音,「這樣舒服些了吧?」

  「嗯,舒服一點了。」余歡兮點點頭,涼涼的風將額際的炙熱吹散了。

  秋景一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幅和諧的場面,她愣怔了一下,回過神,大聲喊道:「小姐、顧公子,可以用膳了。」

  於是兩人便起身用膳了,秋景貼心地熬了粥,余歡兮便喝粥配著小菜,顧上溯則是吃米飯,一頓下來,兩人寥寥無語。

  用完膳之後,余歡兮讓秋景泡了一壺茶,「顧公子,請用茶。」

  「歡兮,喊我上溯便成了。」顧上溯的腦海裡出現某人喝醉之後,直嚷著他的名字好難念的場景,與現在正經八百的她真是相差甚遠。

  余歡兮真的不知道昨日發生什麼,秋景也沒有提起這事情,可看顧上溯一臉的篤定,她覺得還是順他的意思比較好。

  「上溯……」念完之後,她稍稍皺眉。

  顧上溯看了笑了出來,「是否覺得難念?」

  余歡兮覺得被他看穿了心思,羞赧地看了他一眼,「呃,沒有,只是不習慣。」

  顧上溯笑而不語,他喝完杯中的茶,動作優雅地放下茶杯,「叨擾了好一會兒,我也該走了。」

  余歡兮沒有挽留,只說:「我送你到門口。」

  顧上溯點頭,起身離開凳子,「送我到後門便成了。」

  余歡兮先是不解地看著他,而後想到他是為了她的清譽著想,嘴角綻放了一朵微笑,「好。」

  他們一到後門口就看到了小東,小東早早就等在後門了,看見了顧上溯與余歡兮,恭敬地喊了一聲:「主子、余小姐。」

  顧上溯側過身,示意余歡兮止步,「到這兒就成了。」

  「嗯,好,路上小心。」余歡兮靦腆地笑了一下,覺得他們似乎過於親密了,但余歡兮並不排斥。

  顧上溯的一言一行讓她覺得很受尊重,他並沒有因為她被退婚而瞧不起她,待她有禮,進退得體。

  顧上溯頷首,轉身離開了,小東跟在他的身後。

  余歡兮站在門口,見他們走了才回去,回去的路上,她又問了秋景一次,「昨日真的沒有發生什麼事嗎?」

  秋景想了一下,以防余歡兮多想,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沒有,小姐。」

  余歡兮總覺得怪異,可秋景堅持沒有發生什麼事,她也就不再追問了。

  離開余歡兮小院子的顧上溯則是一臉的若有所思,一旁的小東不由追問道:「主子,昨晚……」

  「嗯?」顧上溯輕哼了一聲,可耳尖的小東聽出了警告的意味,不敢多言了。

  小東可沒忘記何總管的下場,做人還是實實在在的好,少說話、多做事。

  顧上溯一向清冷沉穩的眼眸裡摻雜了一絲疑惑,薄唇微微抿起,她留在他唇上的柔軟,他似乎還能感受得到,帶著淡淡的桃花酒味,縈繞在他的週身。

  數日之後,余歡兮收到了顧府送來的一份請柬,夏日將至,顧府有一場品茶會。「小姐,你要去嗎?」

  余歡兮低頭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夏茶的忙活時間,而這個品茶會在其後,我沒有理由。」

  「秋景怎麼了?不想我去?」余歡兮好奇地問。

  「才不是呢,只是覺得小姐……」秋景看了一眼余歡兮,「小姐跟顧公子的關係……很親近。」

  余歡兮一愣,等她想通秋景的話,她的臉立刻如紅透的蘋果,威嚴地喝道:「秋景。」

  「小姐,奴婢只是說說。」秋景縮了縮脖子。

  「你。」余歡兮燥熱地搖搖頭,「這話胡說不得。」

  「奴婢知道了。」秋景吐了吐舌頭。

  余歡兮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別人嚼舌根就算了,你就在我身邊伺候,你還胡說。」

  秋景苦著臉,她哪是胡說,這一切都是有憑有據的,可要是說出來,以小姐的性格,小姐以後都不會再見顧公子了,再說秋景上回聽了夫人的話之後,心裡也覺得小姐能跟顧公子促成好事,也是一樁美事。

  余歡兮做了幾個深呼吸,臉上的熱度稍稍退去,嬌嗔道:「這些事情不要拿出來說,知道嗎?」

  「奴婢知道了。」秋景把心思都擺在了心裡,「小姐,那要帶什麼禮物去好呢?」

  余歡兮沉思了片刻,「這茶他怕是不稀罕了,嗯,我也想不出送什麼好。」所謂的品茶會不過是愛茶之人的聚會而已,也不需要什麼大富大貴的禮物。

  她想了良久,忽而想起以前府中有一套白玉茶具,是爹在她十四歲生辰時送她的禮物,「秋景,今日回府一趟好了,我想將爹送給我的白玉茶具當禮物。」

  「啊。」秋景大吃一驚,「小姐可是極愛那套茶具的。」

  「不過是一套茶具罷了。」余歡兮倒是不在意,「你去準備馬車吧。」

  「是。」

  半晌,余歡兮交代了張總管一些事情以後,就跟秋景一起回余府。

  馬車才出了院子,走到途中竟意外地碰見了顧上溯。

  「歡兮。」顧上溯看著停在他身邊的馬車,熟悉的小臉從車窗裡鑽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余歡兮驚訝不已,發現他長衫的衣擺沾上了污泥。

  顧上溯看了馬伕一眼,又轉頭看向余歎兮,「無礙,只不過車輪陷在泥坑裡。」

  「昨兒夜裡剛下過雨,這兒的路凹凸不平,發生這種事倒是平常,我正好要出去,我載你一程吧。」余歡兮見他雖狼狽,可面容鎮定,見慣大風大浪的人便是他這樣的吧。

  顧上溯也不推辭,乾脆地點頭,坐進馬車裡,小東則是留下與馬伕一起將車從泥坑裡弄出來。

  「正巧我也有急事要回府,遇見你真是好。」顧上溯略帶感激地說。

  余歡兮乾笑了一下,「是湊巧,對了,等等應該會先經過余府,我先回府,再讓馬伕送你回去,可好?」

  顧上溯並無意見,「好。」

  余歡兮知道顧府跟這附近的茶園以及酒莊有生意往來,所以在這兒看見顧上溯,她並不覺得稀奇。

  馬車裡多了一個顧上溯,空間頓時縮小了不少,余歡兮嬌小的身子不敢亂動,馬車時不時地顛簸著,她要是動一下,很有可能就撞到旁邊的顧上溯。

  正這麼想著呢,馬車不穩地顛了一下,余歡兮的身子就這麼直直地撞上了顧上溯。顧上溯手腳快速地接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頂上響起,「可有受傷?」

  「沒有。」她的聲音微微上揚,她激動得想要推開他,哪知馬車又是一震,震得她整個人都倒在顧上溯的懷裡。

  余歡兮抬頭想說話,頭一動就撞上了顧上溯的下顎,砰的一聲,余歡兮疼得捂著頭,一臉擔憂地問他,「可有撞疼了?」

  顧上溯的下顎隱隱作痛,卻無所謂地笑了一聲:「沒事。」

  這一段路不知怎的,特別地崎嵋,路異常不平,不斷地搖搖晃晃,余歡兮想坐直身子都不行,每每想離開顧上溯的懷抱就又跌了回去,真是太羞人了!

  余歡兮的臉兒發燙,面上一片通紅,她低語了一聲:「失禮了。」

  顧上溯沒有多說,免得增添這尷尬的氣氛,他的雙手放在她的腰上,起先並沒有使力,可她被震得一搖一晃,他的大掌使力地箍住她。

  余歡兮低著頭靠在他的身上,耳朵正好靠在他結實有力的胸膛,咚咚……他的心跳有力地跳動著,她不由得面紅耳赤,身體微微發顫。

  顧上溯注意到她的嬌羞,嘴角微微一勾,擁著她腰部的手並未鬆開,女子身上的幽香一陣一陣地傳了過來,他忍不住地輕嗅了一下,臉上出現一抹愜意的神情。

  顛簸的馬車漸漸地平穩了,余歡兮雙手抵著他的胸膛,低著頭退開。

  顧上溯鬆開,指尖劃過她的衣袖時,心頭忽生一股異樣,他垂眸,鎮定地沒有任何異樣表現。

  余歡兮則是咬著下唇,感覺腰上那雙有力的大掌猶在似的,她低著頭不敢說話。

  馬車的簾子被拉開,秋景的腦袋鑽了進來,「小姐,剛剛有沒有顛到你?」

  余歡兮輕咳一聲:「沒有。」

  「哦。」秋景疑惑地看著臉蛋緋紅的小姐,又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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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31:16
  第五章

  一路上,余歡兮安靜得像是不存在,而顧上溯則顯得悠哉,絲毫不受剛才那段插曲的影響。

  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秋景在外面輕輕地說:「小姐,到了。」

  「知道了。」余歡兮應了下來,轉過頭,水潤的小嘴微啟,「我到了。」

  「嗯。」顧上溯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笑容,「先謝過了。」他指的是她出手載他一程的事情。

  「無需客氣。」余歡兮笑著搖搖頭,正要站起來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尖銳的聲音。

  「夫,不稀罕就不稀罕,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個被退婚的姑娘,還想嫁名門望族?呸,作夢。」

  余歡兮皴眉,那聲音她耳熟得很,是城南的媒婆,前幾次也曾經過來替她說媒過。

  「這一次的汪財主怎麼不好了?嫁過去就是正妻……」

  一旁的顧上溯眉間皺了一下,他記得自己與這汪財主有生意往來,這汪財主年前正室剛去世,留下一個兒子和女兒。

  「哎喲,還趕人了,走就走,你家閨女嫁不出去真是活該。」媒婆的聲音越來越遠。余歡兮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等外面安靜了,她才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顧上溯,他卻面無表情,讓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余歡兮忐忑地說道:「告辭。」

  心頭的羞愧如潮水般朝她襲來,她知道外人怎麼說她、怎麼瞧她是一回事,但與顧上溯一起聽到媒婆的話,卻是讓她窘迫不已。

  顧上溯忽然開口,「那個汪財主不是良人。」

  余歡兮錯愕地看著他,一邊思索著他的話。

  他又開口,「余老爺做得極對。」

  余歡兮暗暗地喘了一口氣,迎上他清澈的雙目,豁然開朗,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余歡兮拉著裙擺,下了馬車,所幸余府的人並未認出這是她的馬車,也省下了尷尬的場景。

  她往府中走去,身後的秋景趕緊跟上,小聲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余歡兮燦爛地一笑,「沒事。」

  秋景見她如此,也放寬了心。

  余歡兮一走進余府,就見余父怒氣沖沖地坐在大廳裡,一旁的余母手忙腳亂地安撫著余父的怒意。

  「爹、娘。」余歡兮故作不知地吃驚說:「怎麼了?」

  余父正氣著,可這氣不是針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他連忙收起怒容,「沒事、沒事,就是衙門裡的事情煩心。」

  余母也搭腔道:「是呀,你也知道,你爹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師爺,可事情也是繁瑣得緊。」

  余歡兮心中感動,臉上露出瞭解的神情,「原來是這樣,爹不要為這些小事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值了。」她一語雙關地說。

  余父看了她一眼,無聲地歎氣,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怎麼想著回來了?」

  一旁的余母一聽,面色一沉,「說什麼話,女兒想回來就回來。」

  余歡兮笑著點頭,「娘說的有理,女兒是想家了,所以就回來住兩天。」她絕口不提回來拿茶具的事情。

  仔細一想,她也確實不孝,姐姐已經嫁出去了,無法常常回家,她未出閣卻住在茶園,未盡孝道,令她羞愧,今天又看到這麼一幕,她更是為爹娘心疼,就因為她一個被退婚的女兒,讓他們受了氣。

  「回來住幾天也好,要是一直住下去就更好了。」余父也不願女兒一直住在外面,可想到今天這一幕,他心一沉,「不過爹不逼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余歡兮明白了爹的意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爹。」

  「你爹就知道對你好。」余母插話道。

  「娘可是吃味了?」余歡兮笑著說:「要不今兒就讓爹下蔚,做娘最愛吃的清蒸鮭魚?」

  余母伸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喲,明明是你嘴饞,硬是說討我歡心。」

  「好。」余父插腰,「今兒我為你們娘倆兒好好地現一手。」

  「我來給你打打下手。」

  余父與余母一同往灶房走去,余父不忘回頭對余歡兮說:「你好好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開飯。」

  「知道了,爹。」余歡兮笑著,一直笑著,直到見不到爹娘的身影,嘴邊的笑容才沉了下來。

  「秋景,我回房休息一會兒,等會兒你再來伺候我吧。」余歡兮輕聲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秋景應下。

  余歡兮離開大廳,穿過幽幽的長廊,走到自己的閨房前,推開門,她面帶憂愁地走了進去。

  退婚這二字就如一個包袱,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她想扔都扔不開,錯不在她,卻也是她無能才會被退婚。

  她長得沒有梅家小姐美,性子也不似一般女子柔,陳曦會退婚也算情有可原,但不該用這樣的方式使得她名譽受損。

  她名譽一受損,真的很難再嫁良人,雖然她本來也不打算嫁的,可現在見到這樣的光景,她心中知道,嫁是一定要嫁的,否則更難聽的話也會出現,但能嫁誰呢?

  余歡兮腦海裡突然跳出了顧上溯的臉,她心慌地趕緊搖頭,宛若要把他從腦子裡剔除出去,她輕拍著心口,眼裡沾惹著淡淡的嫵媚,怎麼會想到他呢?他再怎麼樣,也不會看上她這個名譽受損的女子,不是嗎?

  失落感如一隻無形的手輕輕地攫住了她的感官,她不由得輕歎一聲。

  「顧公子,到了。」車伕恭敬地說。

  顧上溯坐在馬車裡,神情冷淡地應了一聲,拉開簾子,下了馬車,往顧府走去。

  他心緒不寧,想著余歡兮剛才那般難堪的神情,竟有些不捨,他甫一進門,就看到何總管站在門邊,「主子,老太爺有請。」

  顧上溯點頭,不忘趕回來的目的,「我知道了,你去孔老爺那兒跟他打聲招呼,酒莊的桃花酒只能定量提供。」

  「是。」何總管連忙領命而去。

  顧上溯慢騰騰地往顧老太爺居住的院子走去,走入側廳,顧老太爺正與顧老夫人興致勃勃地耳語著。

  「爺爺、奶奶。」顧上溯出聲。

  「上溯來了,快快,坐這兒、坐這兒。」顧老夫人笑咪咪地看著他。

  「爺爺找我有何事?」顧上溯依言坐了下來。

  「大事。」顧老夫人開心地說:「你爺爺知道你不愛說媒,所以啊,我們特意找了幾戶姑娘家的畫像,你看看,到時府裡的品茶會可以邀請這些姑娘過來。」

  顧老太爺支持地說:「是啊,先看看人再說。」

  顧上溯逕自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波瀾不興地說:「那時都是生意上往來的人,姑娘往那兒一站,實在不適宜。」

  顧老太爺哼了一聲:「話都是你在說,什麼適宜不適宜,不是有一位余歡兮姑娘在嗎?怎麼就她可以,其他姑娘就不可以了?」

  顧上溯眼裡閃過一抹瞭然,「今兒回來的途上,馬車陷進了坑裡,當真是奇怪,老劉怎麼說也是一個老手,竟這麼不小心。」

  顧老太爺心虛地輕咳了一聲:「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

  「也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的道理。」顧上溯半諷刺地說。

  顧老太爺面子上差點掛不住了,他也是順著孫子的意思,孫子排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他就偷偷地讓人製造機會。

  馬車正好壞在離余歡兮茶園不遠的地方,就算余歡兮不主動搭手,他也不得不上門求救,顧上溯對於爺爺心裡打的主意嗤之以鼻。

  顧老太爺說不出話,一旁的顧老夫人趕緊打圓場,「你們爺孫倆說的話都讓我糊塗了,上溯啊,不說別的,就說這件事,你看行嗎?」

  顧上溯迎上了奶奶期盼的眼神,嘴角抿了一會兒,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顧老夫人聞言失落地低下頭,顧上溯是一個孝順的人,但不是愚孝。

  顧上溯站了起來,對著他們說:「我的事情,爺爺、奶奶就不要擔心了,孫兒的衣服髒了,先去換下來。」說罷他就轉身離開了。

  他一離開,顧老太爺就看著自己的夫人,「我看,真不行就來硬的。」

  「這……」顧老夫人有些猶豫,最後仍是抵不過心中的希望,點了點頭,「只能如此了。」

  夏茶忙活過了以後,又過了幾日,便到了顧府的品茶會了。

  秋景之前不斷地催著余歡兮去製作夏衫,都被余歡兮以忙碌的藉口給推掉了。

  秋景不肯,直說不行,硬是從城裡請了一位裁縫師傅過來給余歡兮製衣,最後定了了一件淡綠色的蕙衫。

  這日餘歡兮還在睡,秋景就喚她起來,竭盡所能地替余歡兮打扮,在秋景想把所有的頭飾都戴到她的頭上時,余歡兮忍不住了。

  「秋景。」余歡兮驚呼一聲,躲開那艷麗的大紅珠花,「別,這顏色我不喜歡。」

  說著,她將之前戴到頭上的珠花簪子都拿了下來,只留下一枚銀簪。

  「小姐,太素了。」秋景不樂意地說:「哪有姑娘家這麼樸素的。」

  「你家小姐就是呀。」余歡兮笑著說,站了起來,拉了拉新衣服,「多虧了秋景,不然我真沒什麼好衣衫可以穿出去。」

  她衣櫃裡的衣衫已經陳舊了,真要穿出去,只怕會被人指指點點,秋景本來還因頭飾在生悶氣,聽到余歡兮的話,開心地說:「小姐就知道茶園的事情,那奴婢只能關心小姐的事情了。」

  余歡兮聽得甚是感動,「我真是好運,有一個好秋景。」

  秋景紅著臉,余歡兮卻又打趣道:「那位李大哥也是好運,有秋景當媳婦。」說著,看著秋景手腕上的銀鐲子。

  「小姐。」

  「我的秋景很快便是人家的了。」前幾日秋景跟她說起了婚事,過不了多久,她就能喝上秋景的喜酒了。

  「秋景就算嫁人了,也是小姐的。」秋景正經八百地說。

  余歡兮噗嗤」聲笑了出來,「是、是。」她想了一想,從抽屜裡拿出賣身契和一張銀票,「拿著。」

  「小姐,這是……」秋景頓時被嚇哭了,「小姐不要趕我走。」

  「我怎麼可能趕你走,這賣身契是給你了,不過你還得替小姐我做牛做馬呢,這銀票呢是賄賂我的秋景,這樣你才不會有了心上人便不要我了。」

  余歡兮的話很是俏皮,聽得秋景破涕為笑,「小姐,我差點被你嚇死了。」

  「這不是好好的嘛,怎麼說死呢。」余歡兮敲了敲她的頭,「好了,你收好,我們也得出發,不能遲到。」

  「是。」秋景感動地收了下來,沒有跟余歡兮客氣,她知道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

  主僕二人坐著馬車到了顧府,余歡兮下了車,這才覺得顧上溯定是將生意做得極大,不少富商官員都來了。

  余歡兮走到了顧府,將請柬交給大門口的人,立刻就有丫鬟領著她進去了。

  顧上溯將品茶會安排在一座水榭之上,頭一低就能看見滿池的荷花,粉嫩的荷花隨著清風搖曳著,不由得令人心情愉悅。

  丫鬟領著她們到了水榭,余歡兮找了一個位子坐下來,丫鬟為她們倒了茶水之後就告辭了。

  余歡兮低頭看著前面的茶水,「聽說過這茶不一定是綠色,原來是真的。」

  秋景也好奇地低頭,「是呢,是紅色的。」

  「這是祁門工夫。」

  余歡兮轉頭一看,是一名如玉人般的男子,長得比女子還要秀麗,她直愣愣地看著他,「是嗎?」

  「沒錯,我們這兒是沒有的,顧公子這個品茶會果然是別出心裁。」來人讚賞地說。余歡兮笑了一下,不多話,與陌生男子,她從來不知道該如何交談。

  那人也感覺出了她的靦腆,便笑道:「在下齊豫。」

  「小女子余歡兮。」

  齊豫跟她說了一會兒的話,皆是與茶有關,余歡兮認定他是愛茶之人,過了一會兒,他便有禮地告辭離開了。

  「小姐,這男子長得比女子還要美。」秋景看傻了眼,小聲地嘀咕著。

  余歡兮沒有說什麼,拿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水入口,吞嚥之後嘴裡仍帶著一股甘甜的味道,她臉上浮現驚喜的神情。

  「看歡兮的樣子,似乎很滿意這茶?」熟悉的聲音在余歡兮的後側響起。

  余歡兮轉頭看著顧上溯,「上溯。」

  每每念他的名字,她格外的輕,帶著淡淡的羞澀,「這茶真好,不僅顏色漂亮,味道也是相當的好。」

  「這品茶會你沒有白走一遭吧?」顧上溯嘴角帶著盈盈的笑容。

  余歡兮坦誠地點頭,「當真是值了。」

  她從秋景的手中拿過白玉茶具,笑著遞給了顧上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顧上溯接了過去,「人來就好,何須客套。」

  「是茶具,還望你別嫌棄才是。」余歡兮這麼說是有原因的,她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好多人攜帶的禮物都非常多,就她只帶了一套茶具。

  顧上溯突然俯身在她的耳邊笑道:「這禮甚好,能看能用。」

  余歡兮先因他親密的舉動紅了耳根,接著聽到他的話,她的臉酡紅一片,「嗯,我就是想著實用。」

  朵朵粉嫩的紅暈如花兒般在她潔白的小臉上綻放,美得令他片刻的失神,「這是你第一次來顧府,我帶你逛逛吧。」

  余歡兮抬頭看著他,心跳又急急地亂了,她偏頭問他,「會不會……」他這個主人家有時間陪她一個無名小卒嗎?

  「不會。」他清楚她在想什麼,一言就否決了,「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他今日一襲淡藍色的衣衫,水藍色的髮帶將頭髮束起,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精神。

  余歡兮小心地打量著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看著他會莫名的緊張,可這緊張又不會讓她頭冒冷汗,只會讓她心跳得厲害。

  「歡兮。」他喊她。

  余歡兮抬眼,兩人走到一處幽靜的地方,水潺潺地從假山裡流出來,一旁高大的樹木形成了涼爽的樹蔭。

  「顧府好大。」余歡兮算是大開眼界了。

  這兒每一處皆是精心佈置,就如灌木叢,每一處灌木叢旁邊都有一個小石洞,石洞裡還有蠟燭留下的痕跡,夜晚走這一條路,都不用怕瞧不見而迷路了,還有,不論湖的大小,總是有幾把長椅供人休憩。

  「這園林是誰設計的?」余歡兮不由得問道。

  「是我表弟。」顧上溯回答。

  「看來你表弟是一個心細的人。」余歡兮讚賞地說了一句。

  顧上溯的心頭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他不樂意她在他面前說別的男子的好,眼眸一沉,他轉移了話題,「剛才的茶,你覺得如何?」

  「不錯,喝進去暖暖的,冬天喝應該更舒服,夏天喝茶的話有點熱。」余歡兮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祁門工夫是一道細膩的茶,既然你喜歡,我讓人送些到你的茶園,來日想喝便能喝了。」顧上溯體貼地說。

  余歡兮也不推拒,「好啊,謝謝。」

  她笑著回眸看他的時候,他正好低下頭,兩人湊巧對上了眼,因說話的緣故,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一個拳頭大小。

  余歡兮感覺他的氣息吹拂在自己的臉上,她想後退,雙腿卻一陣發軟,動彈不得。

  明明不是最美的女子,顧上溯的目光卻停在了她的身上,她粉嫩的小嘴,不斷地勾起那日她無意間撞上來吻他的回憶。

  當事人恐怕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他也該忘得一乾二淨,可忘不掉,甚至每一回見面,眼睛就落在她的唇上,他猶記得,她的唇如水一般潤澤,帶著誘惑的桃花酒味道,差點擊潰了他的自制力。

  秋景見他們挨得似乎有些近,氣氛也有些曖昧,紅著臉輕輕地咳了一下,自家小姐能找到好對像固然好,可畢竟無名無分,太過親暱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

  余歡兮先回過神,他的墨眸如無底的潭水,要將她捲入他的世界,她心驚地低下了頭,臉上有著散不去的燥熱。

  顧上溯微微偏過頭,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了,「繼續走走吧。」他率先邁開了步伐,領著她往另一處遊玩。

  此時,一個丫鬟朝他們走了過來,對他們福了福,「主子,品茶會開始了。」

  顧上溯身為品茶會的主人,卻不見蹤影,他笑了笑,他竟失禮了,他轉頭對著余歡兮說:「你想繼續逛,還是一同去品茶會?」

  余歡兮應該是去品茶會的,可她想到她與他一同出現的話,估計又要有什麼風言風語,她搖了搖頭,「你先去吧,我再逛一會兒。」

  顧上溯並不勉強她,點了一個頭,對丫鬟吩咐道:「好好伺候余小姐。」

  「奴婢知道了。」

  於是顧上溯去品茶會盡主人家的責任,而余歡兮則是繼續在顧府逛著。

  顧上溯一走,她的興致也少了一些,正想著回品茶會,卻見一對老夫婦走了過來。余歡兮並不認識對方,他們卻一個勁兒地瞧著自己,儘管心裡很疑惑,但見他們沒有惡意,就朝他們親切地笑了一下,便往品茶會的方向走去,而在她沒有看見的地方,丫鬟朝那對夫婦行了禮。

  顧老太爺站在那兒,摸著鬍子,「有點瘦。」

  「雖說她被退婚了,可我實在不認為是她的錯。」顧老夫人遺憾地說:「一看就知是一個純良的姑娘。」她的眼睛可是火眼金睛,一瞧就知好壞。

  「嗯,找些法子肯定能養肥她,好為顧府開枝散葉。」顧老太爺說。

  「退婚就退婚吧,反正上溯肯成婚就好。」顧老夫人開口。

  半晌,兩人互看一眼,臉上是相同的狡猾,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就她了。」

  依孫子的性子,明知他們暗地裡動手腳,還願意跟余歡兮見面,那麼定然是喜歡余歡兮的,既然如此,他們要抓緊手腳了,將余歡兮定下來當他們顧府的孫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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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品茶會結束之後,丫鬟特意留住了余歡兮,說顧上溯有事要跟她說。

  天色稍稍暗了,顧府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僅剩一位富態男子在跟顧上溯說話,身邊還有一位年輕的姑娘,看樣子應該是那富態男子的女兒。

  「那人拉著顧公子說話就算了,還將他的女兒帶在身邊,居心叵測。」秋景對著余歡兮咬耳朵。

  余歡兮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胡說,怕被有心人聽去了又無端惹來麻煩。

  余歡兮的水眸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顧上溯那邊,只見他神色平定地與他們交談著,正在講話的他忽然側了一下頭,抓到她的偷視,她臉蛋一紅,趕忙轉看另一個地方。

  過了一會兒,顧上溯走了過來,手上拿著罐子,對著她說:「這是紅茶。」

  「謝謝。」余歡兮接了過來。

  「上一回你送了我,這一回換我送你吧。」顧上溯果斷地說完,便往外面的馬車走去。余歡兮一陣愣怔,沒想到他會說要送她,她連忙跟在他的身後,「上溯,不用了,你來回太麻煩了。」

  顧上溯已經走到了馬車邊,掀開簾子示意她上去。

  他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余歡兮不再拒絕,她吩咐自己的馬車先走,接著上了顧上溯的馬車。

  夜晚的路上特別的安靜,只剩下馬車輪子發出的聲響,余歡兮覺得有些悶熱,掀起了簾子的一角,讓少許的涼風透了進來。

  「熱?」

  「只是有些悶熱。」余歡兮解釋說。

  顧上溯伸手想將簾子整個拉起來,余歡兮連忙止住他的動作,手不小心摁在他的手上,她急著說:「別。」

  顧上溯自然是知道她的顧慮,她怕別人看見他們同坐一輛馬車,又惹來閒言閒語,他想出聲安撫她,可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大掌上的柔軟小手。

  余歡兮連忙收回了手,誇張地搖著頭,「我不熱,不用拉起簾子。」

  顧上溯笑了一下,也放下了手。

  兩人沉默地一路坐著,過了一會兒,馬車到了茶園,「我到了,謝謝你。」

  「不用客氣。」顧上溯給了她一記溫和的笑容。

  余歡兮笑著下了馬車,站在門口,她準備看著馬車離去,沒想到他卻不動,兩人相視一笑,顧上溯先開口,「你先進去吧。」

  余歡兮點了一下頭,往茶園裡走,曼妙的身子漸漸地遠離了,顧上溯才開口,「走吧。」

  「是,主子。」

  顧上溯坐著,眼神格外的清晰,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大掌,想起她的小手擱在上面時的觸感,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即便知道爺爺、奶奶在打什麼主意,可顧上溯不否認,自己並不想遠離余歡兮,但這

  不意味著他會打破自己的原則,成家立業。

  他無法成家,家在他腦中的印象是……一片火海。

  輕輕的歎息從他的薄唇裡逸出,他的理智要他離她遠一點,可沒有緣由的,他卻不想。

  三日後,余歡兮傻傻地坐在位置上,聽完娘的話,她仍然沒有反應過來,「娘,你到底在說什麼?」

  「呵呵。」余母開心得笑出聲,「你這孩子是開心傻了吧。」

  「娘。」余歡兮只有困惑,「到底是怎麼回事?」

  余母開心地從一個精緻的木盒裡拿出一隻玉手鐲,「這個呀,是顧府的老夫人給我們的,說是給未來的孫媳婦。」說著,余母就拿著手鐲往余歡兮的手上套。

  余歡兮手一縮,一臉的緊張,「娘,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傻孩子,顧府派人說親了,你的婚事一直是爹娘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了,別害羞,躲什麼,這手鐲可是你的。」余母拉過余歡兮的手,要替她戴上。

  「娘,等等。」余歡兮又躲開了,「可顧府怎麼突然會……」顧上溯也未說起過。

  「你說說看,這顧府公子是不是對你很親近,人家之前跟你走得近,應該是要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如今你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余母興奮地說。

  但……

  「上溯……顧公子,他沒有向我提過啊。」余歡兮心中喜悅,可仍然有些擔心。

  她對顧上溯一點也不排斥,甚至會有些害羞,那種嬌羞,是姑娘家對著有好感的男子才會有的,她對著別的男子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說你傻,你真的是傻,居然傻到這個地步,人家顧公子要是對你沒有意思,會讓他家裡人說親嗎?」余母捂著嘴笑得開心。

  她的小女兒能覓得一個如意郎君不說,還相中了一個這麼好的對象,她哪能不開心,如今她就是在別人面前說話也有了底氣。

  余歡兮最後的顧慮也沒有了,娘說的對,如果沒有他的授意,他家裡人怎麼可能會向她說親呢。

  「這下想明白了?」余母再一次伸手拉住女兒的手,眼眶一熱,「為娘真的是為你開心。」

  余母將玉鐲子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套進了余歡兮細白的皓腕。

  余歡兮看著手腕上的鐲子,耳邊傳來娘的聲音,「你以後便搬回來吧,等顧上溯與你成親的事情傳了出去,那些流言蜚語自然會不攻自破。」

  她低著頭,想著顧上溯,想著他們的相識,嘴邊的笑容格外的甜,「娘,我知道了,茶園的事情作好交代,我就會回去的。」

  余母眉開眼笑,「好、好,娘知道了。」

  一旁的秋景開心地說:「小姐,恭喜你。」

  「我也得趕緊回去好好地準備準備,你的嫁衣首飾都得開始準備了。」余母難掩喜悅地說。

  「知道了,娘。」余歡兮站起來送娘出去,嘴邊笑容溫柔。

  余母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余歡兮,眼裡有著淚光,抬手輕撫著余歡兮的臉,「娘走了。」

  「嗯。」余歡兮笑笑地看著她,「路上小心。」

  余母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地離開了,余歡兮站在門口目送著,一輛馬車快速地駛來,與余母的馬車擦肩而過。

  余歡兮正要回去的時候,馬兒發出嘶鳴的聲音,她一轉頭,顧府的馬車停在門口,那輛馬車是顧上溯曾經載過她的那輛。

  心跳越發的快速,余歡兮羞得快要抬不起頭,所以她沒有瞧見,下了馬車的顧上溯,臉上是一片冷意。

  「余小姐。」冰冷的聲音毫無一點起伏。

  他喊她什麼,余小姐?他不是一向喊她歡兮的嗎?余歡兮極緩地抬頭,望進了一雙冷酷的雙眼裡。

  「余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是怎麼了?

  「余小姐?」他微微提高聲音,語氣裡多了不耐煩。

  「好。」

  余歡兮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睜著一雙驚訝的大眼睛,「你說什麼?」

  「余小姐。」顧上溯眼裡沒有任何溫度,「很抱歉。」

  余歡兮頭一陣暈眩,他們此刻坐在廳中,秋景和他的小廝小東在外面,他說有事情要跟她私下說,原來他要說的是這麼一回事。

  「你說……」她乾澀地開口,「這婚事是顧老太爺和顧老夫人決定的,不是你的主意?」

  「沒錯。」他點了點頭,「他們一直很操心我的婚事,見我與你走得這般近,以為我們……」接下來的話不須再說下去了。

  余歡兮深吸一口氣,「那麼……」她勇敢地抬眸看著他,「你為何要跟我親近?」

  顧上溯的眼裡有一瞬間的迷茫,但很快他又鎮定自若,「余小姐是一位好姑娘,我樂意與余小姐做好友。」

  原來是這個意思,之前的一切是她誤解了,余歡兮扯了一下嘴角,笑得很是牽強,「那你今日來是為了……」

  「這婚事,我希望當做沒提過。」顧上溯開門見山地說。

  余歡兮想起娘剛才那興奮的模樣,這讓娘如何接受她的女兒二次被退婚呢,她苦笑了一下。

  顧上溯動了惻隱之心,他緩緩地開口,「這事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早已決定終生不娶。」

  太過震撼的話讓余歡兮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什麼?」

  「不是不娶你,而是所有的女人我都不會娶的。」顧上溯不知這麼講,她的心裡會不會好受一點,但他有必要跟她講清楚,他不是故意要退婚。

  他也是事後才知道,爺爺、奶奶居然趁他不備,私下訂下了這門婚事,他一知道便向爺爺、奶奶求證,難得生氣地要他們不要管他的事情,甩門離開了。

  一離開顧府,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她,找她說個清楚。

  余歡兮看著他堅定的目光,相信他不會騙她,但那又如何呢?爹與娘的失望、他人的竊竊私語,曾經經歷過的,如今要再一次地重溫,真是諷刺!

  余歡兮緩緩地閉上眼睛,木然地想著這一切,她該慶幸的,她睜開眼,雙眼平靜如常,「顧公子。」她喊他顧公子,就如他喊她余小姐,一如初遇。

  顧上溯下顎微微抽緊了一下,心頭有一陣不捨在蔓延。

  「如今也不過是說親,還未下聘禮什麼的,也就算不上婚事。」余歡兮努力逼著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伸手按在手腕上,那原本冰涼的手鐲忽然變得炙熱。

  「這玉鐲是信物。」她一個使力,將鐲子拿了下來,手腕因力道太大而隱隱作痛著,「現在完璧歸趙。」她手拿著鐲子,高高地舉在他的面前,一臉的清冷。

  顧上溯慢一拍地接了過來,低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顧公子客氣了,該是我說謝才是。」起碼他不是拖了她好幾年,最後不娶她,也沒有轉身就娶了另一個女子,他們只是誤會一場而已。

  顧上溯拿著手鐲的手一顫,差貼拿不住,他抬眸望著她,她說的是真心真意的話,而不是嘲諷,這樣他更難受了,「任何負面事情皆由來……」

  一雙玉手朝上打住了他的話,余歡兮淡然地看著他,「不需要,顧公子請回吧。」她冷靜過了頭,他反而開始忐忑,「你……」

  「顧公子,你還有事嗎?」她靜靜地看著他,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手握成了拳頭,緊緊地控制自己要吶喊的衝動。

  他定定地看著她,精銳的目光此刻卻看不透她,他垂眸,輕聲道:「顧某告辭了。」「不送。」余歡兮平著聲音回答。

  顧上溯看了她一眼,背過身離開了,走到門口時,秋景熱情地對他喊了一聲:「未來姑爺,慢走。」

  顧上溯的心猛地一跳,臉色鐵青,一聲不吭地走了。

  秋景疑惑地搔了搔腦袋,有些不明白,顧上溯的臉上一點貴為新郎官的喜色也沒有。

  「小姐,未來姑爺好奇……」怪字含在秋景的嘴裡,怎麼也說不出來。

  秋景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前方,她家小姐筆直地站著,臉上沒有任何神情,一串一串透明如珍珠般的淚水,從小姐的眼眶裡掉落。

  「小、小姐。」秋景慌得喊了起來,「這是怎麼了?」

  心揪得好疼、好疼,余歡兮遲鈍地坐在椅子上,一臉的糾結,「秋景……」

  「奴婢在。」秋景看得慌極了,「小姐你別哭,奴婢……」

  「秋景。」余歡兮咬著唇,用力地咬著,「你去準備馬車,我們回余府。」

  「咦?」秋景疑惑不已,「但小姐不是說要……」

  「我跟他……我們都誤會了。」她閉了閉發熱的眼睛,「婚事不是他的本意。」

  秋景先是不解,接著是大驚,「什麼!小姐,他、他退婚……」

  秋景聲音越說越輕,臉色也跟著慘白。

  「去準備馬車吧。」事不宜遲,她要盡快地和爹娘說清楚,免得二老丟臉。

  秋景難過得紅了眼,「是,奴婢馬上去。」

  一場歡喜一場憂,轉眼便世事無常,眼淚從余歡兮空洞的大眼裡一滴,滴地落下,她閉上雙目,不再去想這件事。

  一個月之後。

  顧上溯坐在酒樓中,剛談成一筆生意,他正喝著茶,等休憩一會兒之後再離開。

  他坐在二樓,聽見樓下一陣吵雜,原來是兩位賣唱的姑娘進來了,樓下有錢的客官給了賞錢,讓她們唱一段。

  低沉的二胡拉了起來,一個姑娘拉開了嗓子,悠悠地唱了起來,這曲的內容講的是一個女子薄命,被退婚了兩回,最後懸樑自盡。

  以往的顧上溯聽到唱曲的也不會多加關注,但這一回那姑娘唱的曲讓他想起了她。

  不知她如何了?那日拿回了鐲子後便再沒有見過她,連生意方面也是由茶園的張總管出面。

  聽著聽著,顧上溯的心又是一陣煩躁,他正想讓小東賞些錢打發她們,曲子已經唱完了。

  「這姑娘唱得真好。」小東感慨地說了一句,週身的空氣忽然凝滯了似的,他帶著懼意看了身邊的主子一眼,不知自己是哪裡說錯話了。

  顧上溯冷著臉,又聽到樓下的姑娘換了一個曲唱,這一回是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

  他冷硬的臉部曲線稍稍柔和了,他想起了在竹海時的場景,喝醉了的她那憨態可掬的模樣,他不由得抿了一下唇,他的薄唇現在還能感覺到她的柔軟。

  樓下唱得悠然動聽,顧上溯驀然站了起來,嚇了小東一跳,「主子。」

  他喊得小心翼翼。顧上溯瞟了他一眼,「走。」

  去哪裡?小東憋住了發問的衝動,主子冷酷的模樣讓他不敢隨意地開口問。

  顧上溯剛出了酒樓的門,正要上馬車,一個熟悉的人影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動作一頓,又收回了腳,是她!

  「主子?」

  顧上溯未說話,他嫌緩地躓了上去?那抹熟悉的身影似乎清瘦了一些,她走得也很慢,他隨即緩下了腳步,隔著一段距離跟著她。

  接著她彎進了一間布料鋪子,跟身邊的丫鬟秋景討論著布色,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顧上溯站在巷口,不著痕跡地看著她。

  她正溫柔地對著丫鬟說話,手中拿著一塊布料,紅色,那是新嫁娘才會穿的顏色,她要嫁人了?

  伺候在一旁的小東皺著眉頭,「主子,那是余小姐,要上前打聲招呼嗎?」

  顧上溯看了她一會兒,終究點了一下頭,邁開腳步走了上去。

  他走進布料鋪子,對著正低頭看布的余歡兮喊道:「歡……」她的名輕鬆地從他的嘴裡跑了出來。

  聽到了腳步聲,余歡兮微微抬頭,大眼裡寫滿了錯愕,但僅是一瞬間,她又恢復成大家閨秀的模樣,溫和地說:「顧公子。」

  他咬住舌頭,將她的名字吞了下去,「余小姐好。」

  一旁的秋景卻不似余歡兮這般冷靜,她輕哼一聲,轉過了頭,顧上溯倒是不在意秋景的態度,他的黑眸直盯著她瞧。

  一會後他開口,「余府有喜事?」他不懂自己的嗓音為何這麼艱澀,明明在酒樓裡喝了不少的茶,現在卻乾得像好幾天沒喝水似的。

  余歡兮低頭看著手上的紅色布料,嘴角微微上揚,「是啊,是有喜事。」

  心裡有一種怪異的感覺,胸腔的呼吸也變得艱難了,顧上溯緊繃著臉,不發一語。余歡兮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快速地低下了頭,「如果顧公子有空的話,不妨來喝一杯喜酒吧。」

  「小姐。」秋景不願意地看著余歡兮。

  「秋景。」她低低地喊了一聲,暗示秋景不要說話,她又看向了顧上溯,「我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就先行告辭了。」

  顧上溯盯著她頭頂的髮旋兒,烏黑亮麗的黑髮將她的臉遮掩住,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嗯。」最後他沉沉地應了一聲。

  小東看著余歡兮主僕離開之後,疑惑地說:「余小姐要成婚的事,怎麼都沒有聽人說呢?」

  顧上溯的身子微微一顫,如果他是她的話,成婚也絕不會招搖,畢竟曾經被人退婚過。他再三勒令了當時說親的媒婆,不許她胡說,甚至相關知情人,他也進行口頭上的警告,為的就是降低對她名聲的損害。

  一個月過去也沒有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他知道自己的措施還是得當的,只是封住了別人的嘴,卻仍是傷了她的心。

  他到現在還記得余歡兮當時的神情,前一刻對他嬌羞的女子,下一刻就換上了最冷漠的面具。

  「余小姐肌膚白皙,穿這大紅嫁衣定是好看。」小東站在旁邊,看著琳琅滿目的布料研究著。

  她的嫁衣……一個身披鳳冠霞帔的女子,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面若桃花、巧笑倩兮。

  「主子,還不回府嗎?」小東百般無聊地站在布料鋪子前,他們既不挑布料又不買布料,兩個大男子站在鋪子裡實在是很怪。

  顧上溯緩緩地回過神,他側頭看了一下四周,她已經離開了,忍住失落感,他點了點頭,「走吧。」

  「主子,那余小姐的邀約,你是應下了?」小東蹙著眉,主子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去參加呢。

  他不想去也沒必要去,為何要去呢?

  「去。」嘴一張,說的卻是另一番話。

  「這余小姐也不是真心邀請的,若是的話,也該送上一張請柬才是。」小東人精地說。她當然不想邀請他,只不過是被他抓了一個湊巧,她不得不禮貌地邀請他。

  「閉嘴。」威嚴地掃視了小東一下,顧上溯恨不得封了他的嘴。

  小東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什麼了,但顧上溯的腦海裡卻是不斷重複著她要嫁人的訊息,

  連帶著他的臉色也跟著沉重。

  她要嫁人了,他該為她開心的,可為何他會難受?

  顧上溯收到余歡兮寄給他的請柬時,他正好在書房裡練字,當何總管把請柬放在他的桌上,他就這麼直直地看著紅色的請柬,好一會後他才開口,「何時?」

  何總管看了桌上的請柬一眼,納悶主子怎麼不自己打開看,他只好回了一句,「三日後。」

  顧上溯繼續盯著請柬看,看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執起毛筆,沾上墨汁,一筆一劃在紙上寫著,「出去吧。」

  何總管聞言走了出去。

  顧上溯就這麼持續地寫著,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麼,只覺得胸口有一股想宣洩什麼的衝動,好讓他逃離那種幾乎要窒息而死的感覺,宛若一個人面對著四面白牆,卻找不到出路的絕望。

  「主子,午膳的時辰到了。」外面丫鬟的聲音響起。

  顧上溯停了下來,他的肩膀一陣酸痛,迷茫的雙眸漸漸地出現神采,他回神擦了一下額頭,發現額頭上佈滿了汗珠。

  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氣,頭一垂,寫滿字的紙映入眼裡,無數張紙佔據了寬長的桌面,他定定地看著,他愣怔著,薄唇微微一張,念著紙上的字,「余歡兮……」

  紙上滿滿的,皆是她的名,心劇烈地跳動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外間的丫鬟得不到主子的回答,揚著聲音道:「主子,午膳……」

  「滾出去!」

  一聲暴喝傳了出來,嚇得丫鬟驚慌不已地跑開,一邊哭著跑掉,一邊思忖著一向冷靜的主子是怎麼了?

  不久後,書房裡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響,好像在叫囂著、發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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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31:58
  第七章

  三日後,余歡兮起了一個大早,一向侍奉她的秋景此時不在,她打理好了自己,便往秋景的房中走。

  「秋景,起來了嗎?」

  「小姐,奴婢起來了。」

  余歡兮推開了門,走了進去,「我來幫你吧。」

  「小姐,不用,這些粗活……」秋景揮舞著雙手拒絕著。

  「傻秋景,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我能替你裝扮,可是我的福分。」余歡兮一句話就堵住了秋景的嘴。

  「小姐……」秋景感動地看著她,「秋景真是幸福,能碰見小姐你。」

  「說你傻你還不信。」余歡兮故作受不了地搖頭,「我這是心機,為的就讓秋景你一輩子乖乖地侍奉我。」

  「小姐,秋景不僅這一輩子,下一輩子也會乖乖地待在你身邊的。」秋景說著紅了眼眶。

  余歡兮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頭,「大喜之日可不許哭鼻子。」

  「奴婢知道了。」秋景吸了吸鼻子,揚起一抹微笑。

  余歡兮動作俐落地開始替秋景盤發,秋景只不過是一名丫鬟,沒有多大的規矩。她替秋景盤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又將各式珠花和簪子插進了秋景的髮裡,看著身穿嫁衣的秋景,她心裡有些傷感。

  「小姐?」秋景擔心地看著余歡兮。

  余歡兮將往日不好的回憶給甩在腦後,衝著秋景一笑,「今日的秋景當真是美麗動人。」

  「小姐盡會笑話我。」秋景紅著臉,羞答答地說。

  余歡兮笑著不多說:「我去外面看看你的李大哥來了沒有。」帶著揶揄的笑容,她離開了秋景的廂房。

  秋景的婚事並沒有很鋪張,就在茶園裡,邀幾個熟識的人一同吃個便飯就算禮成了,大家一同熱鬧熱鬧而已。

  余歡兮剛走出來,右腕便被人死死地抓住,她驚恐地看了過去,意外地看見了顧上溯。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皺眉,「顧公子,你拉著我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顧上溯也很想問自己,他陰沉著臉,在心裡說服著自己,最終鬆開了手,「失禮了。」

  余歡兮下意識地退開一步,右手撫著略疼的左手,「顧公子今日能來真是好極了,不過似乎來得有些早了。」

  顧上溯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發現她泛紅的左手,臉色更加難看了,「嗯,是早了些。」

  「顧公子不如去大廳等會兒?」余歡兮臉上帶著笑,眼中卻不帶笑意。

  顧上溯恨透了她此刻的疏離,神情凝重地看著她。

  沒想到秋景這時忽然從門裡走了出來,「小姐,發生什麼事情了?」

  余歡兮一驚,連忙伸手摀住顧上溯的眼睛,朝他吼了一聲:「不許看。」又對秋景低喊:「回去,今兒你只能給新郎官看。」

  秋景討厭顧上溯,非常討厭,這個害小姐傷心欲絕,還敢出現在她們視線的男人,她恨不得將他趕出去,可是小姐不是這樣想,還邀請他來喝她的喜酒,她很是不願,可小姐不許她反駁。

  真是可惡,她的喜酒壓根不想給這個惡人喝!

  「回去。」余歡兮又狠狠地說了一次,把想保護她的秋景給逼回了房間,眼見秋景回房了,余歡兮才鬆了一口氣。

  「秋景要成親了?」顧上溯聞著近在咫尺的清香,敏感的眼皮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柔嫩的手心,那溫熱的手心就像醇香的女兒紅,一點一點地醉了人。

  「你看見了?」余歡兮驚慌失措地說:「你真的看見了?」

  顧上溯沒有看見秋景的臉,只不過是看見了那鮮艷的嫁衣,不過他想起了這幾日低悶的心情,他壞心地一笑,「新嫁娘不能看嗎?」

  余歡兮生氣地朝他吼:「自然是不可以,你又不是她的夫君。」

  顧上溯笑著說:「我也不想啊。」

  「我當然知道你不想,你想孤老一生,那你的眼睛亂瞄什麼?還有,這兒是女眷住的地方,你怎麼可以隨意進來?」余歡兮咬著牙說。

  顧上溯沒有提醒她該放開手了,相反的,他還挺享受她的小手覆在他眼上的觸覺,他莞爾地說:「我過來不是找秋景。」

  他的話讓余歡兮一愣,他不是來找秋景,那麼他是來找她的羅,余歡兮鬆開了手,對上了他晶亮的黑眸,冷冷地說:「顧公子是找小女子嗎?」

  真懷念她喊他名字時的語氣,而不是顧公子前、顧公子後,忍著心裡的不痛快,顧上溯淺淺地笑著,「自然是了。」

  「不知有何事?」余歡兮完全是以禮待之的態度。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還挺懷念與歡兮小酌的灑脫。」他親密地說。

  歡兮……他憑什麼這麼喊她的名字,余歡兮難掩憤懣,「夠了,顧公子,今兒是秋景的大喜之日,你就好好喝喜酒,莫胡說八道。」

  她的模樣是把他當做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了,因為憤怒,臉頰上染上了兩朵淡淡的粉色。

  顧上溯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摸,余歡兮當場傻住了,寬厚的大手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好似她是多麼珍貴的寶物。

  原本死寂的心又開始跳得厲害,余歡兮一把揮開他的手,仰著紅紅的臉,大失所望地看著他,「顧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他的指尖殘留著她的粉嫩,他忽而邪佞地一笑,「今兒是秋景的好日子,不能鬧對吧?」

  「你要鬧什麼?」余歡兮疑惑地看著他。

  「鬧什麼?你說呢?」他笑得邪氣,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姜畢竟是老的辣,余歡兮怎麼可能跟老奸巨猾的顧上溯相拚,她膽顫心驚地看著他,「你不要胡來!」

  「只要你答應與我小酌,我自然不會胡來。」他要的,也不過是跟她再一次相處的機會而已,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對於他的邀約,她斷然不會拒絕。

  但現在顧上溯很清楚,面對著自己的她不再是之前的她,現在的她對他是有防備的,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好聽一點的話就是她茶園的大顧客,除此之外就別無意義了。

  余歡兮俏臉一紅,想起之前自己喝醉酒的失態,「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話嗎?」

  她想偏了,不過也沒關係,「你可以選擇不來。」

  顧上溯並沒有表現出要逼迫她的意思。

  余歡兮偷偷地開始磨牙,心裡想著這個男人是要做什麼,莫非他是看她出醜出得還不夠嗎?

  顧上溯很有耐心地等著,看著余歡兮糾結的模樣,他的眼睛裡一片柔情,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原來自己對她是這麼在乎,在乎到想勸說她不要嫁人。

  只要她不嫁人,他便願意娶她,願意打破自己的原則。

  顧上溯只恨自己這麼遲才想通,可也慶幸嫁人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小丫鬟。

  「不過是小酌,自然是不要緊。」她一字一句地咬著說:「顧公子何時準備妥了,便托人告知便成。」

  顧上溯嘴角的笑逐漸加深,「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她給出了承諾,她倒要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麼,「那顧公子就去大廳上候著吧,莫在這兒閒逛了。」

  顧上溯笑著允諾,「好。」

  得到了她的承諾,他轉身就往大廳走。

  「表哥。」

  顧上溯聞聲轉頭,吃驚地看見了一直在外遊歷的表弟齊豫。

  「你怎麼在這裡?」顧上溯問道。

  「哦,余小姐邀請我來的。」齊豫笑著說:「上一回表哥的品茶會我可是去了,茶還真是不錯,本想跟你打聲招呼,卻找不到你人,只好作罷了。」

  齊豫後面的話,顧上溯根本就沒有聽,他瞇起眼睛,「哦,聽起來你跟余小姐很熟?」

  「認識有一段時間了。」齊豫老資地說:「我回來是定居的,看見這兒在招人便過來試了試,現在我住在茶園附近的一戶農家裡。」

  原來是主雇關係,顧上溯稍稍鬆開皺著的眉,「你好好一個公子爺,怎麼就把自己弄得這麼的狼狽了?」

  「表哥,我不想回去,你是知道的,」齊豫搖頭晃腦地說:「家裡規矩多,這兒待著舒心。」

  「你這幾年都在外面流浪還不夠?該收起這玩心了。」顧上溯好言相勸。

  「我現在正在收起玩心啊。」齊豫朝著顧上溯眨了眨眼睛,「如今我想找一個好姑娘成家立業,至於家裡的事情,有我大哥在就成了。」

  顧上溯聽了也覺得有理,齊家的產業有齊大哥在管理,而且管得有條不紊,沒有齊豫插手的餘地,還不如自己在外頭打拚一番。

  顧上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他一頓,「看上哪家姑娘了?」

  齊豫眼轉了一圈,「也沒有看上,只是覺得她還不錯,現在還在相處呢,若是真的不錯,我就向她求親。」

  「哦,到底是哪家姑娘?」顧上溯問個清楚,能讓浪子心的表弟想定下來,他是想認識一下那位姑娘。

  「表哥你別問了。」齊豫輕輕地說,看到裊裊走來的余歡兮,他溫柔地一笑,「余小姐。」余歡兮從顧上溯的身後走了過來,「齊公子,你來了。」

  「余小姐,這是我送給秋景的禮物,麻煩你轉交。」齊豫客氣地將精緻的禮物送了出去。

  「好,我代秋景謝謝你了。」余歡兮對齊豫燦爛一笑。

  齊豫臉色微紅,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客氣。」

  一旁的顧上溯眼睛一暗,目光停留在一臉靦腆的齊豫身上,又看向了余歡兮手中的禮物。

  他以為是余歡兮成親,所以他壓根沒有心思準備禮物,倒是他的表弟齊豫有心了,連送一個丫鬟的禮物都能這麼用心,只怕是對丫鬟的主人有非分之想。

  顧上溯臉色一凝,就算是他的表弟,他也絕不能姑息,他垂眸立在一邊,聽他們熟稔的對話。

  「齊公子跟顧公子是……」余歡兮好奇的眼在他們之間徘徊著。

  齊豫不想告訴余歡兮他的身份,顧上溯卻開口替他回答,「齊豫是我的表弟。」

  余歡兮有些吃驚,「怪不得我會在顧府遇見齊公子,那麼顧府的園林是齊公子設計的了?」

  齊豫聽出余歡兮並無責備的意思,心裡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余歡兮因為他沒有告知身份而生氣,「對。」

  「我看著喜歡,若是你有空,不如替我整整這院子可好?」余歡兮開心地問。

  齊豫稍紅了臉,「哪有什麼有空不有空的,我就是余小姐雇的人。」

  顧上溯冷冷地聽著,心裡有了盤算,這一聽便知是他的表弟對余歡兮有意,而余歡兮單純地沒有聽出來。

  「真是好極了,謝謝。」余歡兮笑著說:「不過齊公子待在我這兒就大材小用了。」

  齊豫慌張地搖頭,「不會、不會,我喜歡茶,待在茶園裡正好,至於園林不過是隨便玩的。」

  余歡兮不由得笑了,「齊公子懂的東西真是多。」

  「哪裡。」齊豫不好意思地說,一雙眼睛黏在余歡兮燦爛的笑容上。

  余歡兮笑著,突然感覺身邊有人在瞪視自己,她微微一側,迎上了一雙冷眸,余歡兮不舒服地打了一個冷顫,隨即別過頭不去看顧上溯。

  「齊公子,我還有事,一會兒見。」余歡兮對齊豫溫柔地說,轉身對顧上溯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顧上溯的火氣上升到極點,她這是什麼態度?對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對著他的表弟卻是溫柔可親。

  「表哥,那我跟著去看看,也許余小姐有需要我的地方。」齊豫單純地說。

  顧上溯淡然地一笑,眼裡閃著金色的火光,「好啊,你去吧。」

  齊豫積極地跟在余歡兮身邊,兩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顧上溯維持著臉上的笑,笑得意氣風發,只是他盯著余歡兮的眼神,就像鷹隼瞄準了獵物。

  何總管匆匆地從馬車上下來,跑進了茶園,一邊擦著汗,一邊四處瞧著,總算找到了顧上溯,「主子,找了你好一會兒,可總算找到你……」

  「什麼事?」他打斷了何總管的話。

  何總管被顧上溯冷冽的眼神嚇了一跳,偷偷地吞了吞口水,「嗯,是悠然居那兒出了問題。」

  「知道了,走吧。」顧上溯走出茶園,坐上了馬車,單手放在膝蓋上,「齊豫回來了。」

  「哦,我上回在品茶會上也看到表少爺了,不過表少爺待了一會兒就走了,我看表少爺就是衝著主子的茶來的。」何總管解釋道。

  「你怎麼沒有跟我說?」

  「因為……小的錯了。」何總管沒想到主子會在意這小事,也不辯解,直接承認錯誤。

  「通知齊家,說表少爺回來了。」

  「咦?」主子不是一向不插手齊家的事情嗎?

  「不要讓人知道是我說的。」顧上溯多加了一句話。

  何總管越來越不明白主子在想什麼了,收起自己的疑惑,點了一下頭,「小的知道了。」

  「過會兒你去挑一份好禮。」

  「主子,敢問是……」

  「你親自送到余小姐的手上,就說是慶祝秋景的婚事。」他又想了一下,「禮物不要太華麗也不要太寒磣,你自己看著辦吧。」

  何總管不知道自家主子何時對一個小丫鬟也這麼好,莫非是因為余小姐?

  「該做的就做,不該說的不要說。」顧上溯冰冷地警告他。

  他現在是要余歡兮這個人,可他不要任何人來干擾,不論是爺爺、奶奶還是他的表弟齊豫。

  何總管隱約明白了,鄭重地點了點頭。

  秋景嫁了人,但還是在余歡兮的身邊伺候著,而秋景和她的夫君就住在茶園裡,秋景的夫君李大哥也在茶園裡工作。

  所以余歡兮沒有感慨多久,秋景嫁人和沒有嫁人根本上是一樣的,除了秋景的髮髻由少女變成婦女的盤發,余歡兮則是繼續過自己的小生活。

  余歡兮被退婚二次,余母深受打擊,她不想娘在她嫁不嫁人的問題上自尋煩惱,便答應了娘,如果有適合的人她就嫁,不管對方是要娶她當側室還是後娘。

  余歡兮已經不在乎了,也許有些自甘墮落,但她明白,如果說她不嫁人的話,娘也許會更難過。

  余母起初聽了她的話,大罵了她一頓,說她怎麼可以給人當側室或後娘,可後來一想,自己的女兒已經是個老姑娘,也許真的嫁不出去了。

  余父畢竟是疼自己的女兒的,也比余母開明,若是余歡兮真的嫁不出去,就一輩子當他余家的人,余母大哭大鬧,自是不願意,可余母也不想自己的女兒落得一個這麼慘的下場,最後也就隨余父了。

  雖是如此,余母仍是積極地尋覓適合的人,余歡兮也不再堅持己見,她已經在這事上傷透了心,就隨娘去折騰了。

  余歡兮收到顧上溯的邀請,是在忙完秋茶之後的一個晴天,何總管笑咪咪地說顧上溯請她一聚。

  余歡兮想起了上回答應的事情,料不到他還記得,於是她點頭,上了顧府的馬車。

  一路上,秋景拉長了臉,讓余歡兮不得不說:「秋景,顧公子送的龍鳳鐲子,你可是開開心心地收下了,別見了面就失了禮。」

  被余歡兮說了一通,秋景這才緩和了臉色,嘟著嘴,小聲地說:「這是兩碼子的事。」

  余歡兮無奈地笑了笑,隨即看著外面的風景,「顧公子既然還把我當做他的……」她停了一下又道:「他的朋友,咱們也別硬碰硬,畢竟買賣還在。」

  秋景歎了一口氣,「小姐,你的心胸太寬闊了,奴婢是做不到的。」

  余歡兮苦笑了一下,她哪裡有心胸,她只是找出一個最好的方式,好讓自己在面對顧上溯的時候能自然些。

  馬車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余歡兮拉開簾子一看,兩眼一亮,「好美的湖。」

  「下來吧,我讓你見識更美的風景。」顧上溯富有磁性的嗓音緩緩地響起。

  余歡兮盈盈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她下了馬車,「顧公子。」

  顧上溯笑得儒雅,「你我這麼熟悉了,何須稱呼我公子呢,喚我上溯便成了。」

  相似的場景讓余歡兮一愣,他的話也讓她想起了在竹海時的時光,她微微低下頭,「我覺得還是喊你顧公子的好。」

  顧上溯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正常,「歡兮,跟我來吧。」

  他壓根沒有聽她在說什麼,余歡兮沉下臉,她不喜歡他這麼莫名的親暱。

  湖畔的風很清爽,溫柔得像是情人的手,輕輕地吹拂著,余歡兮走在顧上溯的身後,長髮隨著風而輕揚。

  顧上溯停了下來,她也停了下來,余歡兮再抬頭,發現湖中央有一座小亭子,木棧道延伸而出,連接著亭子與岸邊。

  顧上溯先走上了棧道,緩緩地往亭子走,這一次余歡兮沒有跟上。

  顧上溯沒有聽到腳步聲,停了下來,轉過頭,「怎麼了?」

  余歡兮臉微紅,「一定要過去嗎?」

  「怎麼,你怕水?」他玩味地問她。

  余歡兮搖搖頭,她不是怕水,而是棧道又長又窄,那亭子又很小,似乎只能坐他們兩個人,而她不想跟他單獨一塊兒。

  「既然不怕就上來吧。」他眼裡有著瞭然,而他要的便是這樣的結果。

  看著前頭挺拔悠哉的身影,余歡兮回頭看了顧上溯的小廝小東一眼,見他站在馬車邊,似乎沒有過來的意思,那麼顧上溯是要與她獨處吧,照目前的情況而言,也只能是這個可能了。

  她吩咐秋景,「你就在這兒等我吧。」

  秋景點頭稱是,畢恭畢敬地站在湖邊,心裡暗想,若是有什麼不對,她就過去。

  顧上溯在石亭裡坐了下來,余歡兮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坐在他的對面,桌上放著兩個杯子、一壺酒,以及幾盤小菜和糕點,真的如他所說,是要小酌一番的架勢。

  顧上溯骨節分明的大掌拿起酒壺,為她斟上一杯酒,「歡兮,請。」

  余歡兮捂著嘴,輕咳了一聲:「本答應你要小酌的,可是我喉嚨不舒服,不能喝酒,抱歉。」

  她可沒有忘記上次自己喝醉之後的窘態,若是又做出什麼不對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聽了她的話,顧上溯也不惱,眼裡滿滿是笑意,「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強了。」

  說著,他逕自將她面前的酒喝掉,「今兒仍是桃花酒。」

  余歡兮記得那甜甜的滋味,「桃花酒確實是好喝。」她就是貪杯了才失態了。

  顧上溯低頭,為自己再斟上一杯,「可惜你這一回沒喝到,下一回等你喉嚨舒服了,我再邀你一同品嚐。」

  余歡兮沒有回話,逕自低頭吃著糕點,這一次答應他已是萬不得已,哪裡還有下一次,她又不是瘋了。

  顧上溯不得不說,余歡兮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吃了一次虧便記得了,絕對不會再上當一回,他苦澀地喝掉杯中的酒,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余歡兮看他喝酒喝得快,不由得說:「顧公子都說這酒好,若囫圇吞棗,豈能品出其中的奧妙。」

  顧上溯挑了一下眉,「歡兮所言甚是。」

  他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拿著木箸吃了幾口小菜,「坐在湖中央,這風景是不是更美了?」

  余歡兮聞言,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優美的風景入目,她的嘴邊揚起一抹笑,「是呢,真的很美。」

  顧上溯不經意地問:「你覺得我表弟如何?」

  余歡兮以為他關心的是齊豫在茶園的表現,因此她給了一個肯定,「齊公子對茶的瞭解很深,初次見面他就告訴我,當時我喝的茶是祁門工夫。」

  顧上溯捏著酒杯的大掌稍稍用力,「哦,是他跟你說的?」

  「是啊,現在他又是我茶園的師傅,有他在,我覺得明年的茶會更好,顧公子的生意也會更興隆。」

  「看來你很滿意我表弟了?」顧上溯意有所指地問,酒杯湊在嘴角,遮住了他冰冷的笑容。

  「沒有不滿意的地方,齊公子也是一個熱心的人,秋景成婚當日,他也出了不少力。」余歡兮以為他想聽的是她對齊豫的褒詞,所以她盡可能地說他好,可她的話只讓顧上溯的臉色更難看。

  顧上溯一口喝掉酒,又慢慢地倒上,「那你覺得他這個人呢?」

  余歡兮想了一下,「我剛才說過啦,齊公子是一個熱心的人。」

  「還有嗎?」

  余歡兮不解地看著他,「嗯,應該還有別的,只是我跟齊公子相識得不夠久,以後會發現他更多的優點。」

  她的話讓顧上溯氣得差點捏碎手中的酒杯,他仰頭喝盡了酒杯裡的酒,重重地放下了酒杯。

  余歡兮被嚇了一跳,臉上的笑也退了下來,「你幹什麼?」

  本來客客氣氣的也就算了,他這是朝她發脾氣嗎?她冷笑了一下,「顧公子,既然你小酌過,我們也聊過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不想再見這個曾經傷她的心、讓她受了屈辱的男人,她給他臉,他還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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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32:17
  第八章

  余歡兮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手腕上忽然一個重力,她驚呼一聲,落進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裡,一股熱氣在她的耳邊低語著,「怎麼這麼不小心,嗯?」淡淡的酒味從他的薄唇裡吐出,噴灑在她敏感的後頸,惹得她身子微微一顫。

  「你……」明明是他拉著她坐下的,余歡兮臉上燥熱不已,「放開!」

  「這可不行,你要是不小心摔進湖裡,那可怎麼辦呢?」他帶著憐惜的口吻說著,「我可是會心疼的。」

  道貌岸然的小人!顧上溯忽然用這麼曖昧的態度跟她講話,余歡兮沒有如以前那樣臉紅心跳,反而覺得他又是在戲弄自己。

  想起他曾帶給自己的屈辱,余歡兮鐵石心腸地說:「顧公子,請你自重。」

  顧上溯不知道一本正經的自己,有朝一日也會上演裝醉虜獲美人心的一幕,細白的頸子在他的面前不住地誘惑著他,她的翹臀在他的大腿上跟著磨蹭著。

  心有一種癢在騷動著,而止癢的方法只有……他俯首,薄唇輕輕地在她的後頸印上一吻,很輕、很柔,就像羽毛輕輕地掃過一般。

  余歡兮整個人都僵硬了,這個男人在做什麼?她一臉的不敢置信,剛才那軟軟又熱熱的觸感是……她羞惱地轉過去,狠狠地瞪他,「你瘋了,放開我!」

  男人的力氣很大,尤其是喝了酒的男人,顧上溯禁錮著她的腰,臉色如常地看著她,爽快地吐了兩個字,「不放。」

  裝瘋賣傻,他真是箇中高手,余歡兮掙扎無果,不得已抬起腳,用力地踩了下去,只聽身後的男人倒抽了一口氣,而她腰間的手稍稍鬆了點勁。

  余歡兮用力地扯開他的手,焦急地要遠離他,卻忘記了這亭子很小,她一脫離他的掌控,身子就向前傾。

  身子無法控制,她腳尖險險地踩在了亭子的邊緣,一雙大手及時地摟住她的腰,「歎兮。」

  身後的顧上溯焦急萬分地呼喊著,她的心隨著他的呼喊悸動了一下,她側眸看向他,他眼裡有著慌亂。

  不期然的,她的腦海裡浮現了他當日的話,不是不娶你,而是全天下的女人,我都不會娶,既然如此,為何還與她走得這麼近,要做朋友?她才不屑!

  余歡兮站穩了腳,帶著報復心,一個轉身就輕鬆地與他對換了位置,轉身間,她瞧見了他眼中的驚訝,她朝他一笑,笑得如驕陽下的花兒般艷光四射。

  「謝謝你,顧公子。」謝他給她一個機會報仇,她話音一落,一個使力就把他推了下去。

  謝他?顧上溯好笑地看著她,瞧出她的意圖,卻放縱她把自己給推了下去。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她又補上了這麼一句,臉上帶著暢快的笑。

  寵溺的笑如冰塊凝結在他的臉上,他的黑眸一瞇,想起她與齊豫的談笑風生,他眼裡燃起了怒意。

  余歡兮退了一步,看著他掉進水裡,帶著張揚怒意的俊臉浸在了冰涼的湖水,她的心頭爽快了,小嘴一張,她痛快地笑了出來,活該!

  「小姐。」

  秋景在那頭叫著,余歡兮轉過頭,就見小東和何總管攔著秋景,她臉色一沉,不悅地往回走。

  一隻濕漉漉的手從湖底伸上來,迅速地扯住余歡兮的腳踝,余歡兮頭一低,便對上了顧上溯壞壞的邪笑,她暗叫不好,還未有所行動之時,腳踝被他一用力,她整個人被他拖下了水。

  「啊!」她淒慘地叫了一聲,身子立刻被拉進充滿涼意的冰水裡,她冷得倒抽一口氣,湖水快速地漫過她的胸口,又蓋過了她的頭。

  冷水從鼻嘴裡躐進來,窒息的感覺瞬間攫住了她,余歡兮難受地在水裡掙扎著,一雙大掌探向她,將她抱住,即使不用睜開眼睛,她也知道這個人是誰,可惡的顧上溯!

  他的怒火,即便是冰冷的湖水都無法澆熄,可恨的她偷走了他的心,卻跟他說什麼陽關道、獨木橋,想分道揚鑣,她休想!

  不諳水性的余歡兮在水裡弱小無比,嬌美的小臉在水裡徹底地扭曲,他屏息了一會,在她快要張嘴前渡了一口氣給她。

  余歡兮不敢置信地睜大眼,顧上溯甫一離開她的唇,就瞧見她的神情,這讓他心情大好,不顧一切地又傾身向前,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柔軟、甜美,他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只想就此賴上她、就此黏住她,不離她半寸。

  余歡兮握成拳頭的小手在水中揮舞著,但她的力道沒有任何威懾作用,輕輕地落在他的胸膛上。

  余歡兮不知道他是要幫她還是要害她,第一次,他渡了一口氣給她;第二次,他卻偷竊她的吻,還霸佔了她的呼吸。

  在余歡兮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抱著她,腳一用力,蹬出了水面,鮮美的空氣快速鑽入他們的肺部。

  他的唇仍逗留在她的唇邊,大掌佔有性地抱住她,兩人的衣衫濕透了,彼此交纏在水中。

  她嬌媚的曲線畢露,妖嬈地掛在他的身上,她重重地喘著氣,口鼻並用地呼吸著,他的胸口一陣震動,發出了愉悅的笑聲,她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顧上溯一手放在她的後腦杓,用力地按向自己,他低喘著,「余歡兮,我們絕不會各走各的!」

  還未從落水的恐慌中清醒,又被他的話給嚇得六神無主,余歡兮只傻傻地看著他。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住她的唇,吸吮著、勾勒著、吞吐著,恨不得將她吃進肚子裡。

  「啪!」余歡兮推開他,重重地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紅痕,她紅著眼睛,「顧上溯,你有病。」

  說完,她靠在亭子外邊的石壁上,雙手用力地往上攀,腰上的一雙大手,一個使力將她送了上去。

  余歡兮雙手環住自己,頭也不回地說:「顧公子,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必行。」

  當初是他拒絕娶她,是他說跟她做朋友的,余歡兮顫著身子,迅速地想要離開。

  顧上溯紅著一邊臉上來,一臉的凝重。

  「歡兮。」

  余歡兮腳步未停地往前走,身後的顧上溯快速地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抱起。

  「你!」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他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歡兮,我錯了。」

  余歡兮望著他真誠的雙眸,沒有立即反駁他。

  「我喜歡你,歡兮。」他深情地看著她,眼裡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余歡兮盯著他良久,風吹過濕透的衣衫時,她發冷地抖了一下,垂下了眼眸,「對不起。」

  顧上溯的心抽了一下,他如果是一個謙謙君子,他就該放開手,「你曾經收下了顧府的信物,不是嗎?」

  這就代表著她對他……

  「是。」余歡兮直視著他,「但我已經還給你了。」是他伸手要的,他不記得了嗎?「那麼由我親自……」

  「何必呢?」余歡兮紅了眼眶,「顧公子,人在變,心也在變,現在的我不會像以前那樣了。」

  顧上溯攬著她的腰,手上的力道越發的重,他定定地、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當她再一次冷得顫抖了一下時,他抱緊了她,喃喃地道:「可是沒有辦法……」

  什麼?他剛剛說了什麼?

  「我也變了。」他變得非她不可!

  顧上溯抱著她往湖畔走,而她因為冷沒有躲開他的懷抱,就這麼任他抱著,一路走回了湖畔。

  「小姐。」秋景慌張地上前,只恨自己沒有帶衣衫出來,小姐出來時還一身乾燥,回去卻是濕漉漉的,想不落下話柄都難。

  「顧府的避暑山莊就在附近,先去那兒換了衣服。」顧上溯沒有詢問她,霸道地決定。余歡兮也沒有反抗,因為她這副模樣實在不適宜,被人看見了只怕會誤會。

  顧上溯上了馬車後,仍是抱著余歡兮不放,察覺到懷裡的人兒在扭動,他緊了緊手,「不要亂動。」

  余歡兮這才安靜了下來,身子不動,「放我下來。」

  顧上溯不放,他沒有告訴她,她的衣衫濕透之後,淡綠色的肚兜若隱若現,若是他放開了,她便會春光乍洩,那是獨屬他的春光,豈能讓他人看去。

  獨佔她的心思就如冬天清晨的濃霧,無法驅散,而她嘴上仍是要他放開她,他丟了一記冷冷的目光,讓她暫時不再扭來扭去。

  見顧上溯無動於衷,余歡兮只好咬著下唇,暫時聽話地坐在他的腿上,所幸顧上溯只是抱著她,並沒有任何不軌的行為,較之他方才狂吻她的瘋狂,如今他倒是一個正人君子,然而余歡兮不知道的是,他正瀕臨慾望的邊緣。

  心愛的女子在懷,因為顧忌她的想法,他無法胡作非為,可熱血卻在身體不斷地流動,放開她,絕對明智,他卻又捨不得她柔軟的身子。

  「主子,到了。」小東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顧上溯的旖旎念頭,他面無表情地抱著余歡兮下了車,逕自走到往日居住的廂房。

  何總管有先見之明地驅散了僕人,一路下來,倒是沒有遇見什麼人。

  顧上溯將她抱進了一間廂房,將她放在床榻上,「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跟在身後的秋景連忙上前,「小姐,趕緊脫掉濕衣衫。」

  「嗯。」余歡兮在秋景的服侍下脫了衣服,擦了擦濕了的身子,接著躺進了被褥裡。

  「小姐,奴婢去問問看有沒有乾淨的衣服。」秋景邊說邊拉高被子,免得凍到了余歡兮。

  「嗯。」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余歡兮覺得身體乏得厲害。

  秋景離開之後,沒過多久又回來了,「小姐,何總管倒是精明,命人去附近的小鎮上買了新衣衫,你先穿上吧。」

  余歡兮又穿上了衣衫,剛想再躺下時,門口傳來小東的聲音,「余小姐。」

  「有什麼事?」秋景代余歡兮回應道。

  「主子說,小姐浸了水,喝碗薑湯驅驅寒。」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秋景冷哼一聲。

  「替我端進來,好好謝謝小東。」余歡兮對事不對人地說。

  秋景依言地走出去,端回了薑湯,小心地喂余歡兮喝下,身子瞬間暖了不少,余歡兮舒服得歎了一口氣,「你去問問何總管,可否備一輛馬車送我們回去。」

  秋景應承下來,走了出去,余歡兮抱著膝蓋,安靜地坐在床上。

  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換了一套淡灰衣衫的顧上溯走了進來,「可有不適?」

  余歡兮連忙放下腿,端正地坐在窗邊,「沒有。」

  「時候不早了,你就在這兒休憩一晚吧。」顧上溯雖是詢問的口氣,可隱隱地帶著霸道。

  余歡兮搖搖頭,「不了,我還是回去吧。」女子夜不歸宿,只怕要把她傳成淫蕩之女了。

  顧上溯深深地看著她,「何必呢,夜路崎嵋,你又泡過水,若是受了風寒,苦的仍是你自己。」

  余歡兮心悸,「回去喝幾碗藥便無礙。」

  現在她覺得跟他相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這個男人對她有覬覦之心,而她不想給他機會,讓他誤會她對他有意,就如之前他對她的好讓她誤會了一樣。

  她的疏離,他怎麼可能會沒有感覺,顧上溯緩緩地走到她的身邊,自然地坐在她的身邊。

  余歡兮身子一僵,冷著臉說:「顧公子,男女授受不親。」

  顧上溯不當一回事,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溫柔地說:「你的頭髮還濕著呢。」

  經他這麼一說,余歡兮才驚覺自己忘了拭發了,她站起身,對顧上溯下了逐客令,「那請顧公子先行離開,我要……」

  「太麻煩了。」他輕歎一聲,自動自發地起身,拿了一條乾淨的棉帕,仗著人高的優勢,輕而易舉地控制了局面。

  「不……」余歡兮想要拒絕,他卻兩手捧住她的頭,溫柔地擦拭著她的頭髮。

  她根本來不及拒絕,這個男人已經自顧自地做他想做的事情,余歡兮氣憤地賞了好幾記白眼給他,他卻渾然不知,手上的動作未停過。

  余歡兮的髮絲又細又柔,讓顧上溯戀戀不捨地擦拭著,在他愜意、她不悅的時候,秋景回來了。

  「顧公子,這等活還是讓奴婢來吧。」秋景一個箭步上前,想的就是要保護她家小姐。豈知顧上溯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眼,黑眸裡的冷意讓秋景驚恐得停下了腳步,雙手扭成了麻花。

  余歡兮見到秋景如見到了救星,「秋景……」

  「歡兮,我扯疼你了?」顧上溯一手插進她的髮絲,修長的手指按住她的頭皮。

  余歡兮齜牙咧嘴了一下,感覺到他的指尖抵著自己的頭皮,她就是再愚鈍,此刻也知道這個男人心情不佳,她不能隨意挑釁。

  余歡兮紅著眼,輕輕地說:「沒有。」寶貴的長髮在他的掌握中,若是他一個不爽,她的一頭青絲眼看就要毀於一旦了。

  顧上溯這才放柔了手勁,「若是疼要告訴我。」繼而又輕輕地說:「這是我第一次替女子拭發。」

  余歡兮沒有瞧見,可秋景是看得實實在在,顧上溯臉上的柔情快要甜死人了,類似的神情,她在自家的夫君臉上看過。

  余歡兮冷嘲熱諷,「小女子真是幸運。」

  顧上溯淺笑,「是我的榮幸才是。」

  余歡兮咬著唇,等著他擦得差不多了,她鬆了一口氣,「有勞顧公子了。」她忙不迭地站起來,遠離了顧上溯的魔掌。

  顧上溯將擦濕的棉帕放在一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依舊坐在椅上。

  余歡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以眼神詢問秋景,只見秋景搖了搖頭。

  余歡兮心裡一歎,當真是要在這兒過夜了?

  「歡兮急著要回去,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或是什麼重要的人?

  「小女子不懂顧公子在說什麼。」余歡兮驚訝,他怎麼會知道她想回去的念頭?

  但轉念一想,這個男人精明得很,她是什麼心思,他一定都猜透了,可他卻裝得若無其事,這一點最可恨了。

  「何須急著回去,用了晚膳,休息一晚,明早再回也不遲。」顧上溯客觀地說。

  余歡兮瞪了他一眼,她不信他不知道她在擔憂什麼,被人知道她徹夜未歸,名節必毀。

  「怎麼了?」顧上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顧公子,我若不歸,只怕會惹人閒言。」這麼說夠直白了吧?

  顧上溯卻笑得優雅,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一臉認真地說:「怎麼會呢。」

  余歡兮想甩開他的手,奈何他的手握得老緊,納悶不已時,他又續道:「你是我未過門的娘子,我們在一起,怎麼會有人說長論短呢。」

  「什麼!」余歡兮吃了一驚,手腕上忽然一涼,她低頭一看,顧上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替她戴上了手鐲,而那手鐲,赫然是當初他要回去的那一隻。

  平靜的心猛地狂跳,余歡兮抬頭凝視他,「你這是做什麼?」

  顧上溯微微一笑,「這是我們的信物,不是嗎?」

  余歡兮生氣地甩開他的手,另一手毫不猶豫地就要褪下手腕上的手鐲時,耳畔傳來他清冷的聲音,「歡兮,你最好不要拿下來。」

  他的警告讓她愣怔了一下,但也只一下,她沒有思考就用力拿下手鐲,下一刻,高大的顧上溯一個上前,狠狠地抱住她,又將鐲子套回她的手腕上。

  他在她的耳邊低吼著,「該死!」

  她一直在挑戰他憤怒的極限,他的心從知道她要疏離自己,而她身邊還有一個齊豫在打她主意開始,就一直搖擺不定,甚至是時不時地悶疼。

  余歡兮驚呼一聲,一旁的秋景叫喊著,「你幹什麼?放開我家小姐。」

  「閉嘴。」顧上溯火大地喊道:「滾出去!」

  秋景被嚇得雙腿直打顫,可她爭氣地沒有出去,反倒是外面的何總管和小東聽到了聲音,趕緊跑了進來,但看到自家主子抓狂的模樣也被嚇了一跳。

  余歡兮是又驚又怒,氣得朝顧上溯吼道:「你要發瘋找別人……啊!」

  顧上溯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疼得她紅了眼,「你們去門口候著。」

  何總管和小東互看一眼,有默契地往外走,還不忘將秋景帶了出去,「放開我,我要留下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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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6 16:32:40
  第九章

  「你要幹什麼?。」余歡兮下意識地揪住自己的衣襟,恐懼使得她的身子僵硬不已。顧上溯冷著臉將她抱了起來,往床榻走去,余歡兮害怕地推拒著他、拍打他,「放開,放開我。」

  顧上溯堅固如石一般,將她一把按在床上,自己也隨即躺在她的身邊。

  余歡兮掙脫不了他,只能羞愧地跟他同躺在一張床上,她側躺著,而他則躺在她的身後。

  余歡兮瞧不見顧上溯的神情,只有他的大掌實實地圈住她的腰肢,如此一來,她反而更加的緊張。

  「別動。」他偷偷地上前,將腦袋靠在她的後頸,聞著她自然的幽香。

  余歡兮身體繃得緊緊的,眼眶微紅,深怕他會霸王硬上弓,所以她聽話,連動都不敢動。

  「歡兮……」他輕輕地喊她的名字,柔柔的聲調就會讓人輕易地淪陷。

  余歡兮身子微微一顫,沒有回應他。

  「對不起,我之前不該這麼傷害你。」他親了一下她的髮絲,帶著深深的愧疚。

  她一動也不動,任由他說這話。

  「我跟你說過,此生不會娶任何女子的。」顧上溯皺著眉,輕輕地說:「你知道顧府曾發生過大火吧?」

  余歡兮當然知道,那時她雖然很小,可是長大後偶爾還會聽別人討論,那場大火燒掉了一半的顧府,還死了人。

  顧上溯的爹娘便是死在那場大火裡,余歡兮那時聽了只覺得顧上溯很可憐,年紀輕輕就沒了雙親。

  「那場大火是怎麼燒起來的,你知道嗎?」

  她聽別人說起過,有人說是仇家放的火,有人說是僕人不小心留下的火種……

  「不是他人所為。」他苦澀一笑,「我的爹娘又吵架了,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們便不斷地爭吵,那天我坐在房中,他們開始爭吵,我便偷偷地溜出去,等我回去的時候……」

  他停了一下,眼神因陷入回憶而迷茫,「熟悉的一切已經被大火吞噬,火影中隱約有著爹娘的身影。」

  余歡兮倒抽了一口氣,親眼看著自己的雙親葬身火海,他還那麼小,是怎麼挺過來的?「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我不願成親,就此一人獨活,也好過娶一個女人回家,日日夜夜地爭吵好。」顧上溯簡單地說著。

  他是因為雙親的緣故才會這樣的嗎?余歡兮開始諒解他之前的行為了,但她無法忘懷。

  「爺爺、奶奶太在乎我了,他們不願看我如此,又看出……」顧上溯不好意思地說:「我對你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余歡兮好奇地打斷他的話。

  顧上溯支吾了半天,「我沒有很排斥你。」

  「難道你看見女的就躲?」余歡兮才不信,他是一個商人,八面玲瓏的交際手段總該是要的吧。

  顧上溯沉吟了一下,「女子摔倒,我不去扶,算嗎?」

  「你不是扶過我嗎?」余歡兮揚聲問道。

  「對,而且你還甩開了我。」

  「男女授受不親。」她又是這麼一句話。

  「所以我對你是不一樣的。」

  余歡兮沉默了,這個男人的思維她跟不上,她想了一下,「我被退婚了兩次。」

  環住她腰的大手倏地一緊,余歡兮裝作沒感覺地繼續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會怎麼做?」

  他退婚的理由她可以接受,只是他現在的行為她無法接受,人被傷了一次,怎麼會願意再被傷一次呢。

  她話裡的意思讓顧上溯心慌,但他還是沉穩地回答,「把牙打碎就好。」

  余歡兮噗嗤一聲笑了,他是變相地要她把他給打死嗎?她無語地說:「草菅人命是死罪。」

  顧上溯寵溺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傻瓜……」

  他微微撐起上半身,懸在她的上方,「把我的腿打斷就好了,哪裡都去不了,就留在你的身邊。」

  她的心隨著他的話浮動著,她沉默了,「顧上溯,謝謝你。」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真心,她能感覺到,但太遲了。

  她只說謝,卻沒有說別的,顧上溯雙手用力地抱住她,「再相信我一次。」

  「對不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可兒戲,他這般的飄忽不定,莫說她,光是爹與娘那一關,他就過不了了。

  他那日要回了手鐲,而她回到余府向爹娘說明了情況,爹娘臉上的神情,至今她都記得一清二楚,父母之痛,她感同身受。

  「歡兮……」他痛苦地在她的耳邊輕吟著。

  「對不起。」

  抱著她的大手漸漸地鬆開,顧上溯的懷抱離她越來越遠,一聲吱呀的聲音,門開了,他的腳步聲遠了。

  「小姐,你沒事吧?」秋景慌張地跑了進來。

  余歡兮背對著她,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沒事。」

  門口的何總管突然說道:「余小姐,小的送你回去吧。」

  他肯放手了?余歡兮分不清心中是喜還是憂,她緩慢地起身,「有勞何總管了。」

  秋景攙扶起余歡兮,一同走出了廂房,在她坐上馬車之前,那高大的背影一直未再出現。

  「小姐。」

  耳邊是秋景擔憂的聲音,余歡兮回了一個安撫的笑容,「我沒事,以後……以後他不會再來了。」她微低著頭,眼裡泛著淡淡的憂。

  馬車在夜間緩緩地行駛著,好似白日的一切只是一個夢,他沒有請她來湖邊小酌,也沒有與她在水中鬥狠,更沒有在房中與她貼身交談。

  余歡兮緩緩閉上眼睛,放空了腦海,一切就停在她把手鐲歸還給他的……她驀地睜開眼睛,低頭一看,手上還戴著他硬套上的手鐲。

  她出神地望著自己的手鐲,良久之後,她淡然地拿下,拿著繡帕包了起來,好好地放在身上,明日再讓秋景送回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在後門,秋景扶著余歡兮下了馬車,多虧夜色濃濃,教人看不出她身上換掉的衣衫。

  「余小姐,且慢。」馬伕拿出一盒糕點,「主子說,余小姐回來得晚,又尚未用晚膳,這糕點暫且塾塾肚子。」

  顧上溯的行為讓余歡兮鬱悶,照理說,他不該再這麼用心才是。

  余歡兮示意秋景收了下來,「有勞了。」說完她往自己的院子裡走。

  秋景跟在身後,「小姐,是你愛吃的玫瑰糕。」

  余歡兮停了一下,明眸眨了一下,「我不餓,我想歇息了。」

  「哼,欺負了小姐又討好小姐,這顧公子真是奇怪。」

  余歡兮未搭話,緩緩地走著,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無論他想什麼,都與她無關了。

  顧府大廳裡,顧老太爺與顧老夫人正在用早膳,顧上溯走了進來,對他們恭敬地喊了一聲:「爺爺、奶奶。」

  顧老太爺和顧老夫人還氣他上回私自把婚事作罷的事情,冷著臉沒有理睬他。

  顧上溯倒也不在意,「爺爺、奶奶,上溯把鐲子留在歡兮那兒了。」

  說完他就打算離開。突然間,啪的一聲,顧老太爺將手中的碗摔在顧上溯前面,止住顧上溯離去的步伐,中氣十足地喊道「婚姻大事,豈容你這麼兒戲!」

  顧老夫人一反常態地沒有維護自己的孫子,一個人安靜地用餐。

  顧老太爺氣得抖著鬍子,「當初不肯,說要作罷,現在又說要人家姑娘,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我是這麼教你做人的?」

  顧上溯一聲不吭,看著腳邊破碎的碗,輕輕地說:「孫兒知錯了。」

  「錯?你現在認錯,就算人家姑娘願意,姑娘家的人可願意?」顧老太爺完全忘記,當初是自己硬要插手這件事情,神情威武地說個不停。

  「爺爺。」顧上溯挺直了背脊,正經地看著爺爺「娶就娶她,不娶,誰都不娶。」

  顧老夫人吃飯的動作一頓,悶不吭聲地看著他,半晌才開口,「上溯,這回可是你自己要的。」

  「是。」

  「若是人家不願意……」顧老夫人把話說白了。

  「那上溯就對不起爺爺、奶奶了。」顧上溯微歎一聲,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這個兔崽子到底在說什麼,怎麼對不起我們了?」顧老太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孫子的意思便是你沒有曾孫抱了。」顧老夫人感慨地搖搖頭。

  顧老太爺臉色鐵青,「什麼?」

  「所以……」顧老夫人看向他,眼裡隱隱有著笑意,「這樁婚事一定得成。」

  顧上溯瀟灑地走出大廳,立在門口的小東立即跟了上來,「主子,去哪裡?」

  「余府。」讓她無後顧之憂、讓她知道他的真心,如此她才會漸漸地淡忘之前的羞辱。

  「余小姐應該不在府上吧。」小東現在是看清自家主子對余小姐的情感了,原來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

  畢竟何總管就因為在這事上多嘴,被主子懲罰了,他可不想步上何總管的後路,但現在他很確定,他家的主子真的對余小姐很有意思,而且要娶回家護著、疼著。

  顧上溯沒有說話,坐上了馬車,過了好一會兒,馬車停在了余府門前,顧上溯對著小東說:「你不用進來了,等等我就會出來。」

  「是。」小東聽話地在馬車邊等著。

  顧上溯進了余府,門僮進去傳報了一聲,余父立刻殺氣騰騰地走了出來,凶狠地對著他,「你來幹什麼?」

  顧上溯與余父也打過幾次照面,他恭恭敬敬地作揖,「余老爺。」

  「哼,無事不登三寶殿,顧公子還是說明來意的好。」余父極想把他給趕出去,可畢竟人家上門是客,地位權勢又不低,他得罪不起。

  看著余父忍氣吞聲的模樣,顧上溯手一掀長袍,單膝而跪,「上溯這次上門是專程來謝罪的。」

  俗話說得好,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輕易下跪。

  看到顧上溯這一架勢,余父嚇得後退了一步,「你、你這是做什麼?」

  余母在後面看了一會兒,悠然地走了出來,「顧公子既是來謝罪的,不知是何罪呢?」

  余父心軟地想上去扶起他,被余母的手肘一頂便沒了動作,愣愣地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罪一,錯待佳人;罪二,不識本心;罪三,癡心妄想。」

  余母一聽笑了,「罪之一二,我倒是懂,這罪三……」

  「余夫人,上溯這一次親自上門求親,自知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情根深種,無法自拔。」他不卑不亢地說。

  余母瞇起眼睛,「顧公子風流倜儻,我的女兒高攀不起。」

  「沒有高攀之說。」顧上溯堅定地否決了。

  余母盯著他,「哦,那顧公子是什麼意思?」

  「在下癡心妄想、厚顏無恥,在此鄭重地懇請余老爺、余夫人將歡兮的一生托付給在下,上溯必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他的承諾讓余母緩下了臉,「歡兮被你退婚的事情沒有傳出去,是你做的吧?」

  「是。」

  余母這才真心地笑了,她上前扶起他,「退婚之事,就當是過眼雲煙吧。」

  顧上溯面露喜色地對他們一拱手,但余父在一旁添上一句:「若是求親就算了。」

  余母笑而不語,這一回她是站在夫君那一邊的。

  顧上溯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在下是認真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在下告退了。」

  他一走,余母心情不見低落,反而越發的高昂,余父笑說:「怎麼了?」

  「好事將近,我能不開心嗎?」

  余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不明白地望著自家夫人。

  顧上溯走出余府,坐上了馬車,小東低聲地問:「主子,是否要走了?」

  小東不明白主子為什麼讓人把馬車停在余府的不遠處,遲遲不肯離開。

  顧上溯沒有說話,一雙眼睛透過簾子盯著外頭,須臾,一輛華麗的馬車到了余府門口,顧老太爺與顧老夫人下了馬車,相扶相持地走進了余府。

  懸掛著的心緩緩地放下來了,顧上溯嘴角輕輕一扯,他是囂張跋扈了,折騰了若干人,「走吧。」

  「是。」

  五日之後,余歡兮坐在圓桌前,看著桌上眼熟的鐲子,端著茶水回來的秋景驚呼一聲:

  「咦,這鐲子怎麼回來了?」

  秋景放下茶水,看了看四周,「夫人呢?」

  「娘先回去了。」余歡兮緊緊地盯著鐲子,過了一會兒,她看向秋景,「那日我讓你將鐲子還回去。」

  「是啊。」

  「你交給誰了?」余歡兮緊張地問。

  「回小姐,奴婢剛走進顧府,何總管就過來了,說是顧公子不在,我就把鐲子交給了何總管。」

  「然後呢?」余歡兮思忖著,這鐲子應該是何總管交到了顧上溯的手裡。

  「哦,然後奴婢碰到了顧老太爺和顧老夫人,何總管在跟他們說話,就這樣了。」秋景努力地回想。

  「小姐,夫人剛剛一進來就說是喜事,可是什麼事呢?」她當時手上有活,所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余歡兮臉蛋一紅,嬌嗔一聲:「哪有什麼好事。」

  是娘過來說,顧老太爺和顧老夫人親自上門說親,還爽快地一談妥,隔日就下聘了,動作快得深怕她這個孫媳婦跑掉。

  她方才又驚又羞,這等事情為何沒有與她商量就決定了,娘拍拍她的手說,這話是她之前給的,說是合意就嫁,既然顧上溯這麼合意,豈有不嫁的道理。

  余歡兮這才後悔莫及,她以為她與顧上溯的事情就這麼算了,結果根本就沒有結束。

  「小姐?」秋景疑惑不已,「那這鐲子要奴婢再去還嗎?」

  余歡兮半怒地嗔了她一眼,「莫說這事了。」想來想去,也是那個男人坑了她。

  「哦。」

  「我去外頭走走。」余歡兮心裡鬧得慌,根本坐不住,她起身到外面走動著,秋景跟在她身後。

  「余小姐。」來者是齊豫。

  余歡兮有些吃驚,「齊公子。」

  「余小姐。」齊豫滿臉憂鬱地走了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何事?可是茶園……」

  「不、不是的,是我……」齊豫偷瞧她的臉,見她焦急的神情,連忙安慰道:「不是茶園的事情,余小姐還請放心。」

  余歡兮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是這樣的,我因家中有事,必須得回家一趟。」

  「既然家中有事就趕緊回吧,我讓張總管找人負責你的事。」余歡兮好說話地說。「不。」齊豫心中一歎,「我不回來了。」

  余歡兮驚訝地挑眉,見齊豫似有難言之隱,只應了一聲便沒有追問了,「那好吧,我讓張總管把你的銀子結算一下。」

  銀子不是齊豫擔心的,齊豫想的不是這事,他抬頭看著嬌美的余歡兮,心念一動,決定問問看,也許她會同意與他一起回家,這麼好的女子,就不知她是否喜歡他了。

  「余小姐,其實我對你……」齊豫小心翼翼地開口。

  「齊豫。」

  齊豫懊惱地聽到了表哥顧上溯的聲音,第一次覺得表哥的出現是這麼多餘,「表哥。」

  顧上溯帶笑走了過來,一眼掃了掃旁邊的人,他們臉色各異,齊豫像是好事被打斷了,余歡兮則是怒目以對,秋景是護主心切。

  「怎麼人都兜在一塊兒?」顧上溯狀似什麼都不知地問。

  「沒、沒什麼。」齊豫更加不好意思對余歡兮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了,只好紅著臉愣在那兒。

  「顧公子,有何事?」余歡兮不冷不淡地問。

  「歡兮……」顧上溯越過齊豫,走到余歡兮的身邊,旁若無人地牽起她的手,「我來瞧瞧我的未來娘子也不行嗎?」

  齊豫和秋景齊齊喘了一口氣,齊豫一臉不敢置信地問:「余小姐,你跟表哥……你們……」

  「下月初八,記得要來喝你表哥和你表嫂的喜酒。」顧上溯笑得雲淡風輕。

  齊豫臉上有著一抹難色,沒想到自己心儀的姑娘已經有了對象,對像還是自己的表哥,真是教人情何以堪。

  「怎麼了,齊豫?」顧上溯儒雅地問:「沒時間來嗎?」

  「表哥跟余……跟表嫂的喜酒,我說什麼都會來的。」齊豫扯著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哈哈,那就好。」顧上溯低頭看著一聲不吭的余歡兮,對著她咬耳朵,「怎麼了,不開心?」

  什麼開心不開心,余歡兮總覺得一團亂,她看了他一眼,不發表任何意見。

  秋景則是石化了,她想這是真的,因為小姐沒有反駁,而且方才夫人還來過,加上還回去的鐲子又回到小姐的手上,所以這是千真萬確的,她家小姐要出嫁了。

  「鐲子呢?」顧上溯眼尖地發現她手腕上沒有任何飾物。

  「放在屋子裡呢。」

  顧上溯看向齊豫,「表弟,可還有事要說?」

  「沒了。」想說的話胎死腹中,齊豫沉悶地搖了搖頭。

  「那我跟歡兮有話要說,失陪了。」顧上溯牽著余歡兮的手,往她的屋子走,秋景想跟上,被顧上溯以眼神示意,待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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