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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綠]霸龍諷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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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6: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霸龍諷愛 作者:語綠
 
冷漠嗜血、對女人不屑一顧──
他是讓人聞之喪膽的鎮遠大將軍,
竟還有人不知死活地自己送上門來!?
羞辱凌虐並無必要,僅是白白浪費精力而已!
反正女人全是貪圖富貴的鄙婦,
既然她認清自己只是傳宗接代的生產工具,
他不介意暫時讓她幫他「暖床」──
但這女人竟敢一再頂撞,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原本刻意忽略她絕麗的容顏帶給他的心悸,
她卻一再挑釁他,讓他不得不正視她對他的影響,
冷然如他,絕不允許有人侵入他毫無溫度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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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6: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杭州自古為繁華勝地,城內的西湖更是古今文人雅士駐足詠歎之聖地。

  在那西湖畔的梅家弄乃青樓名妓彙集之所。梅家弄內的各個院子全是極盡奢華的雕樑玉砌,而其中最聞名的要算是凝香閣了。

  凝香閣位處於梅家弄的最裡端。金漆籬門之內是精巧雅致的庭園,和清幽的幾座院落。

  若論豪華氣派,凝香閣並非頂極。但凝香閣卻足達官顯貴、富賈巨商的最愛。只因在這凝香閣內,有著江南最美的女子--花魁季葒凝。

  時值暮春,花燈初上。梅家弄各家院子傳出陣陣絲竹和歡笑之聲,伴隨著歌妓美妙的曲音,當真是笙歌處處,一片昇平之象。

  凝香閣內早已坐滿尋歡作樂的男人,凝香閣的彷母艷娘正穿梭在各桌酒客之間,忙得不亦樂乎。

  「艷娘,葒凝姑娘呢?何時出來讓我們兄弟見上-見?」

  「是啊!請莊凝姑娘過來。」

  幾乎每個廂客的客人都會問上這個問題。而艷娘對這樣的要求則回以圓滑的媚笑。

  「各位爺兒們,別急。紅凝還在紅樓那邊忙著呢。一會兒有空,一定過來向您敬酒。」

  其實花魁葒凝豈是隨便能見得的。說一會兒有空不過是鴇娘的推辭,來客自然也心知肚明。這紅樓是花魁居住的別苑,只接待真正顯赫的高官巨富。

  因此沒人會對鴇娘的話當真,更不可能不識相的硬是要葒凝十常尋歡作樂嘛!只要玩得盡興,不撕破臉,也就過去了。最重要的是,這艷娘一向與官府的關係極好,黑白兩道都有交情,可沒人敢鬧她的場子吶!

  艷娘一路招呼著客人,一路往紅樓走去。

  推開金漆烏木門,艷娘端上最嬌媚的微笑。

  「沐王爺、曲大人、段大人……」她屈身服了服,從位階最高的一一喚起。廂房內坐的也不過四個男人,但個個位高權重,氣勢也頗不凡。

  這時艷娘瞧一眼坐在王爺右側的男子,是個生客。憑她識人不忘的本事不可能忘記這男子。更何況,這樣偉岸俊朗的人,她是怎麼也會記得的。

  「這位爺,是第一次光臨吧?」艷娘嫣然一笑:「怎麼稱呼呢?」

  男人冷冷地回視她,默然不語,兀自傲慢地低頭飲酒,根本不把艷娘放在眼裡。

  艷娘的笑頓時僵在嘴邊。

  還沒見過哪個來尋歡的男人這麼冷冰冰的……

  此時沐王爺笑著對艷娘道:「這是我的小老弟,姓陸。你喚他陸爺便可了。」

  王爺是艷娘的熟客,見著她的尷尬,心生憐惜,主動化解了僵局。

  「我這老弟不愛此道,這回是我硬將他拉來的,你只要好好伺候他酒菜便行了。」

  艷娘立即會意。什麼樣的客人她沒見過?就算上門來的客人意不在美色,她凝香閣還是有能力提供全杭州城最頂級的酒菜和歌舞。

  「沒問題。」艷娘討好地笑道。「一會兒我替各位爺準備幾道本店主廚新發明的菜色。再叫姑娘們唱幾支小曲兒,跳舞來給您助興。」

  艷娘正準備退下,沐王爺喚住了她。

  「艷娘!」

  「是,王爺還有什麼吩附?」

  「要葒凝過來。」沐王爺臉上出現急迫、渴切之神色。

  這沐王爺三天兩頭的往凝香閣跑,為的還不是貪戀花魁的美色。艷娘嬌媚地一笑。

  「行了,行了,不用王爺交代,我早叫葒凝準備了。」

  艷娘屈了屈身子,即走出了廂房。

  沐王爺滿眼期待,不只是他,同席的曲、段二位官爺也是-臉急色模樣,只因能見到季葒凝。

  只有陸皓騰始於不耐煩地皺著眉。

  「皓騰老弟!」沐王爺拍拍他的肩。「你長年在關外打仗有所不知,這葒凝可真是人間絕色哪……」

  「是啊!葒凝姑娘真可說是國色天香……」

  「艷若桃李,粉雕玉琢……」

  一旁的曲、段二人也一臉神往不已的愛慕表情。他們的心全為-個女人騷動不已。

  陸皓騰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三人。是怎樣的女人可以把朝中一向清廉睿智的沐王爺和曲、段二位大入迷得喪失心神!?

  再美,也不過是個妓女罷了。

  他的眼底出現一抹輕鄙……


  艷娘提著裙角,匆匆跑上紅樓,來到葒凝的閨房。

  「葒凝,好了沒呀!沐王爺在等著你吶!」

  相對於艷娘的慌忙急促,梳妝台前坐著的女子只是淡然地瞄了她一眼。

  「嬤嬤,急什麼?讓他等吧。」

  「那怎麼成?」艷娘跺腳。「他可是沐王爺!」

  「沐王爺又怎樣?」莊凝輕鄙地一笑,「難不成等不到我,他會走了不成?」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翦水秋瞳閃著淡諷,紅艷飽滿的櫻唇只是微微揚起,便有無限風情,惹得艷娘和一旁服侍的婢女杏兒也不禁看傻了眼。

  「你這孩子。」艷娘拿她沒轍,只有歎氣。「真是被那些男人給慣壞了。」

  這是實話,哪有煙花女子能像葒凝這樣高傲矜持?

  接不接客得看她的心情,和那個客人又要看她的喜惡。連要她敬酒都不可能了,姣美的身子更別說,根本連碰都不能碰。

  可偏偏男人見了她就像蜜蜂見了蜜糖似的,趕也趕不走。她愈是傲慢、愈是遙不可及,就愈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快打扮打扮吧!沐王爺可是急著見你哪。」艷娘苦著臉哀求。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自襟前掏出一串溫潤的珍珠項煉。

  「唉呀!瞧我這記性!葒凝啊,這是沐王爺剛剛私下交給我的,說是要送給你的。」艷娘將珠寶放在葒凝的梳妝台前,那一顆顆圓滿的珍珠散發出令人屏息的光芒。

  「哇!好漂亮!」站在葒凝身旁的杏兒不禁讚歎道。

  「可不是嘛!」艷娘欣羨地說。「這串珠子少說也要上百兩。」

  「上百兩!?」杏兒的眼睛張得好大。

  「葒凝,你瞧沐王爺對你多有誠意,待會兒可別怠慢了人家!」艷娘仍不忘交代著。

  「知道了。」葒凝淡淡應道。「艷嬤嬤,你出去吧!我準備一下,一會兒就下去。」

  「好!好-我去下面看看場子,待會兒再上來!」艷娘喜孜孜地說道。心想葒凝看在那條珠煉的份上,今晚準會好好伺候客人了。

  艷娘走後,葒凝讓杏兒幫著換裝打扮。

  也不過是輕掃黛眉,點上絳唇,整個人出落得更加嬌艷動人,不可方物。

  杏兒小心捧起那串珠煉,正打算為葒凝戴上,她卻搖手。

  「杏兒,不要了,收起來就好了。」

  「為什麼?這串煉子那麼美,你不喜歡嗎?」

  葒凝只是漫不經心地瞄一眼,冷嘲地勾起唇角。

  「它是很美。再美又如何呢?男人送禮物、給錢,想要的,還不是我的身體罷了。」

  葒凝注視鏡中的女人。賽雪的臉蛋,精緻的五官,玲瓏的身段。她曉得自己是美麗的,卻也恨自己的美。要不是生得這樣的容貌,也許她能平平淡淡地過著清苦但安適的一生,而不是落入青樓,過這送往迎來的日子。

  對那些迷戀她美貌的男人,她只是不層。在凝香閣多年,她早就看盡世間男子薄倖、好色、貪婪的嘴臉。就是因為男人的色慾,才造就這許多可憐又可悲的青樓女子。

  「葒姊……」杏兒為莊凝話中的譏誚而無措地眨眨眼。

  「算了。我只是發發牢騷。」她淡然一笑。「把珠煉收起來,咱們該下去了。」


  艷娘跟著葒凝步下紅樓,一路上仍不忘提醒她。

  「今晚的客人除了王爺還有曲、段二位大人,另外還有位爺姓陸。」艷娘想起那名男子的冷淡不禁皺起眉頭。「他傲慢得不得了,我看他很難搞……」

  「是嗎?」葒凝不甚在意地應道。

  會有多難搞!?她諷刺地想。男人不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嗎?

  她還沒見過哪個男人在她面前能傲慢得起來的!


  葒凝一進門就見到那名男子。

  他坐在沐王爺身旁。面色黝黑、濃眉大眼,體型精壯粗獷,五官稱不上俊美,眼中所透露出的威嚴和冷峻,則讓他散發出一抹深沉且令人難以親近的氣息。

  「葒凝!」

  「葒凝姑娘!」

  王爺和曲、段二位二人一見她進來,忙不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們急切的模樣,在葒凝眼中就像三隻搖尾乞憐的忠心狗兒。

  只有那男子還是鎮定地坐在原位,一動也不動。

  「王爺、曲大人、段大人。」紅凝朝三人福了福。

  抬起頭,她看見那男子漠然地瞄她一眼,竟隨即栘開視線,彷彿視她為無物。

  她挑起了秀眉。

  居然有男人不看她!?

  「這位是陸爺吧?」

  她看著他,陸皓騰哼了聲,算是回答。

  葒凝從未碰過這種漠視,她不得不承認,那男子勾起了她的好奇。

  「葒凝,為爺兒們唱首曲兒吧!」艷娘提議著。

  「好啊!」她溫馴地應道。心頭卻在轉著和馴服完全不相干的念頭。

  她要試試那男子的定力到底有多強。

  葒凝不只唱了曲兒,纖柔的身子還依著旋律曼妙地舞動起來。

  滿室縈繞著她美妙的曲音,嬌美的紅影,把在座男人的心全勾動了。只見曲、段二人微張著嘴,粗喘地吸氣,在葒凝刻意施展的媚術之下,全無招架之力。

  葒凝的眼裡只看一個人。

  他居然不看她跳舞!?

  好不容易一曲方歇,葒凝止住了身子,氣息微喘著。

  「葒凝姑娘,瞧你累的,來休息一會兒吧!」

  沐王爺心疼美人兒,出言邀請她坐在自個兒身旁。

  葒凝淡漠地回視沐王一眼,隨即將視線調回那男子身上。

  「謝謝王爺。只不過,葒凝似乎冷落了這位爺了。」

  她輕栘蓮步,走向陸騰,眼底閃著決心。

  除了陸騰,在場的人全傻了眼。花魁莊凝還是第一次主動坐在客人身旁。

  「這位是陸爺吧?」

  她香甜軟馥的氣息噴在他臉旁,讓他要忽視也難。

  陸皓騰直視眼前的美人,卻毫不動心。

  只是個娼妓,他心底輕鄙地想著。

  「陸爺,您好,我是葒凝。」帶著刻意誘媚的嗓音,葒凝心底的倔氣一起,柔軟滑細的小手竟輕輕搭在他粗礪的大手上。

  四周傳來細微的抽氣聲。

  葒凝克制著將手抽回的衝動。怎麼回事,她不是一向討厭男人的碰觸嗎?

  葒凝正呆愣時,耳邊傳來男性粗魯的低吼。

  「放開!」

  她抬頭。

  他看她的眼中淨是輕蔑不層的注視,如尖針般刺中葒凝內心最深處的自卑。她咬著牙,指尖在桌下深掐入掌心。此刻她恨不得用指甲劃破他高傲的俊臉,但她反而對他綻開個嫵媚的笑靨。

  「陸爺不喜歡葒凝嗎?」

  「走開。」

  陸皓騰不耐地甩開她的手。

  季葒凝瞠大眼。他居然敢要她走開!?

  她的小臉因羞憤而漲紅,霍地起身。

  「葒凝-」艷娘連忙喚她。

  然而已來不及了,季葒凝已經忿忿地轉身步出了廂房,留下一室愕然的賓客。

  「真對不起礙…這丫頭,我去說說她!」

  艷娘狼狽地解釋著,也匆匆追著葒凝而去。


  葒凝坐在梨花木床上,清麗的臉上全是怒意。她緊著繡花枕巾,那表情好似將它當成了某人的脖子一樣。

  「葒姊,你別氣了。從昨兒晚上到現在,你也該氣消了吧!?」婢女杏兒走進房來,搖頭歎息。

  「氣消!?」葒凝咬牙道。「怎麼可能氣消,想到那男人那副嘴臉就恨不得殺了他。踐什麼嘛,臭男人,他以為他有什麼了不起!」

  杏兒無奈地苦笑。

  「你的氣沒消,艷嬤嬤的火氣更大呢。昨夜你把貴客丟著,甩頭就走,可把她氣炸了。」

  「我才不管這些呢!」葒凝脾氣拗起來是不管任何後果的。「我要你去打聽的事,你辦得怎樣了?」

  杏兒將葒凝手中捏皺的枕巾解救出來,攤平後,才緩緩地開口。

  「那個陸爺叫陸皓騰。他可是堂堂的鎮遠大將軍,一個月前才從關外班師返朝。」

  「陸皓騰……」葒凝喃喃念著他的名字。眼前彷彿還看得見他高傲鄙夷的模樣,不禁咬緊牙,「不過是名武夫罷了,長年在那蠻荒之地,難怪有眼無珠!」

  杏兒聽葒姊孩子氣十足的評論不覺羌爾。

  「你別小看人家。陸將軍可是沙場上的常勝將軍,皇上挺倚重他的,就連沐王爺也要敬他三分。」

  「哼!」

  「聽說陸將軍一向清心寡慾,律己甚嚴,做事一絲不苟,是個眾人眼中的好官爺呢!」

  「哼!自詡為衛道人士,這種偽君子,更令人噁心。」

  「他不曾上過煙花之地,對女色更是不曾動心。」

  「哪有男人不喜女色的,除非是個……」

  葒凝還沒說出口,杏兒便笑著打斷她。

  「不是,你誤會了,陸將軍家中早有妻室,陸夫人還是有名的美人呢!」

  葒凝愣住了。

  他對妻子的忠誠能使他把像她這樣的女子視為無物嗎?世上真有如此癡心專一的男子嗎?

  「我不相信……」葒凝咬唇道。

  「葒姊,你說什麼?」

  「我不相信世間會有專情的男人,更不相信他對我一點也不動心。」男人不都是喜新厭舊,善變薄倖的嗎?只要有一點點的誘想,只要她稍稍挑逗他……

  「莊姊,你要做什麼?」杏兒眨眨眼。

  「我要去會一會那不苟言笑的陸將軍!」葒凝鮮紅潤澤的嘴唇揚起堅決自信的笑意。

  「呃!?」聞言杏兒瞠目結舌。


  瞞著杏兒,季葒凝獨自溜出了凝香閣。

  自那日見過陸皓騰,她的腦中便不時出現他的身影。她說服自己之所以會有這樣反常的舉動,是因為他是第一個不為她美色所動的男人。

  她想再見他--純粹只是好奇……好吧,她承認,還有一絲絲的不甘心。

  除此之外,她對他沒有其他感覺。

  真的,她絕不是喜歡他,絕不足!

  葒凝咬緊牙,沉浸在紊亂思緒中的她,絲毫沒注意的馬兒已將她帶入幾無人跡的密林中。

  「唉啊!」她驚呼出聲,頭上的扁笠讓樹枝勾落在泥地上,這才驚覺走錯了路徑。

  少了面紗和扁笠的遮掩,她姝麗的容顏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季葒凝的心中掠過一抹不安。

  她不傻,知道自己的容貌可能帶來的麻煩,甚至是危險,尤其當她一人隻身在外,少了凝香閣的保鑣保護的時候。

  她翻身下馬,正欲取回扁笠。

  「喲!哪裡來的美人兒啊!」

  「哇塞!老大,咱們今日的運氣還真不錯吶!」

  季葒凝猛抬頭,看見四、五名面容猥瑣的男人正不懷好意地盯著她清麗雪白的臉龐。就算隔了一段距離,她還可以聞到他們身上濃烈的酒臭味。

  她抑住丫心底的寒顫,抓緊了扁笠,勉力昂起頭顱,瞪了那群登徒子一眼,轉身向馬兒走去。

  「別急著走嘛,美人兒。」

  「是啊,你還沒陪爺兒們玩玩呢。」

  男人們yinhui的語音在她身後響起,葒凝穩定的步伐已亂了。她感到男人們的靠近,腦中警鈴大作,慌忙地往前跑去。

  「看你往哪兒跑!」男人大聲獰笑,就在葒凝要拉住馬韁上馬之際扯住了她的手。

  「放開我!」她尖叫。

  然而男人只是仰頭大笑,放肆的手更加大膽地往她的腰間摸去。

  「該死!放手!」她憤怒地吼道。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抓住男人的肩頭,膝蓋用力往上一頂,朝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猛撞去。

  「嗚!」男人痛苦地抽口氣,軟倒了下來。

  葒凝還沒機會為自己的勝利暍采,一抬眼,那群男子已站在她面前。

  「挺辣的嘛!」

  「嘖,夠味,老子最喜歡這種帶勁的妞兒了。」

  那幾個男人非但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同伴一眼,反而賊兮兮地笑著向她而來。

  「你……你們別過來!再……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葒凝鼓起勇氣吼著,不住往後退去。

  「嘿,小野貓發火了喲!」

  「我倒想知道你能拿咱們兄弟們怎麼辦,哈哈……」

  男人不但不把葒凝的威脅當一回事,反而大笑起來。

  「別碰我!」為首的男人已經將污穢不堪的手伸向她,葒凝放聲尖叫,拚命地甩開,往林中跑去。

  她奮力地向前奔著,身後的喘息聲愈來愈近,近到她幾乎可以聞到男人們可怕的體臭味。葒凝的內心充滿恐懼,天!她好後悔這麼莽撞地獨自跑出來。

  來不及了,一隻粗暴的大手拉住她,當她駭然地回頭,赫然見到那剛被她攻擊的男人正帶著狂烈的怒意瞪著她。

  「死丫頭,今天我要你見識真正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甚至沒有機會尖叫,那四、五個粗野的醉漢已將她團團圍祝

  「你們要做什麼!?」

  「做什麼?」那些男人交換了個邪惡猥褻的淫笑,「別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二個男人分別抓住她的手臂,葒凝張嘴叫了起來。

  「救命!救命!」

  「別叫了,該死的女人」其中一個男人用手搗住她的嘴。

  葒凝想也不想,一張口就往他的手咬下去。

  「唉啊-」男人殺豬似地吼叫。

  「放開我!」她掙不開男人的手,索性抬起腿來亂踢。也許是恐懼激發了她的力量,竟陽得幾個男人痛呼出聲。

  「賤女人!居然敢踢老子!」

  「把她押在地上!」為首的男子大聲命令。

  葒凝當然不給他們制伏她的機會,她用盡力氣往兩旁撞去,就在制住她的男人吃痛分心的片刻,她奮力掙脫了他們。

  她往前跑,還沒跑幾步,男人就追了上來,怒氣騰騰地扯住她的身子,一揚手,就毫不客氣地摑了她一掌。

  葒凝一陣天旋地轉,摔落在泥地上。

  她驚恐地看著一張張yinhui憤怒的男性臉孔朝她靠近。她想反抗,可那一掌卻著實打得她眼冒金星,全身虛軟。

  難道這就是她的命運嗎?

  她的貞節就要這麼毀在這群惡徒之手嗎?

  她害怕地閉起眼睛……

  無論如何,若要被玷污,她寧可自經…

  葒凝握緊了拳頭,準備男人們若碰了她,就要咬舌。

  突然間,一聲慘叫。

  驀地張開眼,葒凝見到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些醉漢竟全都被打倒在地上!

  「怎麼會……」葒凝不可置信地張大嘴。

  她看見一名高大勇猛的男子正揪住其中一個醉漢的頸子,將他用力的甩出去。

  接著只聽見醉漢們痛苦的慘叫聲……

  「你……是……」葒凝眨著眼。

  她獲救了嗎?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而令她更不敢置信的是,救她的人,居然就是--

  陸皓騰!?

  「你沒事吧?」他站在她面前,皺眉看她失神落魄的蒼白面容。

  她仰頭看他,尚未自驚嚇中回復過來,張開嘴,卻怎也說不出話來。

  「怎麼?」他冷酷的唇畔揚起一抹嘲弄。「剛才見你還挺潑辣的,把那些醉漢打得幾乎招架不祝」

  葒凝瞪他一眼。

  原來他打一開始就見到她受困,居然到最後一刻才動手救她。

  葒凝恨恨地咬牙,這壞心的男人!

  「起來吧!我送你回去!」他不耐煩地道。

  她全身還虛軟著,根本起不來,然而她才不打算在他面前示弱!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會回去。」她冷哼道。

  陸皓騰的臉冷了下來。

  「無知的女人,難道你給自己找的麻煩還不夠嗎!?快起來,我不想浪費時間在你這種女人身上了。」

  他語氣中的輕鄙深深傷害了她。

  她賭氣道:「小女子用不著陸大將軍的費心。」

  「是嗎?」他挑起眉。「那好,我走了。可別怪我不曾警告過你,這林中多的是山賊盜匪……」

  話說完,陸皓騰轉身離去,絲毫沒有一點留戀。

  他的話確實嚇壞她了,莊凝駭然的白了臉。

  「等等!」她尖聲喚他。

  他回頭,冷眼看她。

  「等……等我。」葒凝的高傲全消失了,一臉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陸皓騰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起來!」他只是精簡地命道。

  葒凝嚥了口口水,咬著唇,很不情願地承認道:

  「我……沒力氣……」

  他看她的表情好像她是個煩人的負擔。

  終於,極不情願地,他朝她伸出了手。

  葒凝在他的攙扶下站起來,但因坐著太久,雙腿競癱軟地撐不住身子,旋即狼狽地跌在他身上。

  「怎麼了?」他皺眉問道。很不習慣懷中的軟玉溫香。

  「我……」葒凝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一觸及他溫暖厚實的胸膛,她眼中一熱,方才經歷過的可怕景像一幕幕在她眼前掠過,本來不怕的,現在卻一下十崩潰了似地,全身嚇得頻打顫。

  「你到底怎麼了?」陸皓騰粗聲吼道。

  葒凝抬眼,慘白如紙的小臉上佈滿淚痕。

  「我……天!好可怕!」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陸皓騰完全慌了手腳。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剛才還見她凶巴巴地掙扎反抗,還有膽高傲地拒絕他的幫助,怎麼此刻卻似一個軟弱的女子般哀泣。更奇怪的是,她的淚水和顫抖著的纖瘦身子竟激起了他的憐惜……

  「好了……別哭了……」他無措地拍拍她的背,想不到卻引來她更多的淚水。

  陸皓騰仰首無聲地歎息。

  「到底好了沒?」她的眼淚和鼻涕全沾濕了他的前襟。女人還真麻煩0該回去了吧?我送你。」

  「我走不動……」葒凝是說真的,她真的沒力氣。

  他咕噥著不知詛咒了些什麼。

  葒凝驚呼一聲,因為陸皓騰突然將她的身子整個抱了起來。

  「你……」他怎麼會?

  「閉嘴!」他沒好氣地吼道。

  葒凝聰明的依他的命令閉上嘴。

  她窩在他懷裡,他沉穩的心跳好聽極了。

  嗯……好舒服……

  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身子會這麼好聞,他身上有種皮革和松香的味道……很男人的味道。

  葒凝仰頭看著他嚴肅而堅毅的臉龐。

  本來她對他只是單純的好奇,可是,現在怎麼光是看著他,心頭就好似有只小鹿在亂撞……

  她倏地紅了臉,為了自己奇異的心思。

  他長得不夠俊逸,也不夠體貼,但奇怪的是,他身上有種令人篤定安適的力量。

  不由自主地,葒凝的唇勾起一抹幸福而恍惚的笑靨,不由自主地偎近了他。

  「你做什麼?」他的身子僵了起來。

  「沒什麼。」她甜甜道。「只是覺得很舒服!」

  他的面龐瞬間罩上了一片寒霜。

  抿緊了唇,陸皓騰手一放,葒凝就這麼跌在地上。

  「好痛!」

  她不滿地瞪著他。

  「為什麼?」

  「你的馬。」他指了指在她身後的馬。怎麼?他居然不打算送她回去嗎?

  「你……」

  葒凝想再說什麼,他卻瞧也不瞧她一眼,轉身走了。

  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走了!

  「陸、皓、騰,你給我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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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6: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葒姊,你不能再出去了。」杏兒拉住葒凝的衣袖,急得就快哭出來了。

  「上次你偷偷跑出去,艷嬤嬤已經夠生氣了,這回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再偷跑了!」

  「我的好杏兒。」葒凝嫣然一笑,摸摸杏兒嚇得冰涼的小臉。「別緊張嘛!我只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只要你乖乖的不說出去,沒有人會知道的。嗯?」

  她溫柔堅定的嗓音有種魅惑人心的力量,杏兒幾乎就要點頭了。但她倏地憶起上回被艷娘打得烏青處處的背脊,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不成,這回說什麼也不讓你走了!」

  葒凝秀眉一牛

  槽了!誘哄這招居然沒效。

  她眼一垂,吸了口氣,硬是逼出一滴哀戚的淚水來。

  「別這樣嘛,杏兒,這回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葒凝瞅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無助地看著杏兒。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連你也不幫我,那……那我……嗚……」說著,葒凝?著唇,斗大的淚珠滑落衣襟……

  杏兒的心最軟了,更何況是她最敬最愛的主子這麼求她……她該怎麼辦!?

  「葒姊,你別哭了!」杏兒亂了手腳。「到底你有什麼重要的事……」

  葒凝將杏兒的手握在胸前。

  「我只是想去城郊的佛寺一趟,真的,只是去拜佛還願,一下子就回來了,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的。」

  「佛寺?」杏兒皺起眉來,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葒姊足虔誠的信徒,不對啊!葒姊又沒去過,哪來什麼還願?

  「葒姊,你什麼時候在佛前許了願,我怎麼不知道啊?」杏兒歪著頭疑惑地問。

  葒凝一怔,尷尬地笑了。

  「噯,你不知道的事多得很呢?這真的很重要喔,若許了願沒去還願,神佛會懲罰的,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去。」

  葒凝暗暗在心底祈禱,只希望神佛不會懲罰她的謊言。

  杏兒愈看著葒姊的臉,愈是起疑。

  「葒姊,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想去見誰?」

  「誰?」葒凝臉上的笑驀地僵祝「不……怎麼……哪有……你別亂說了……」

  「可是前幾天你叫小六去打聽陸將軍一家人,他好像說過陸老夫人今天要去城郊的佛寺……」

  葒凝將視線別開,抿著唇,不說話。

  杏兒見狀急了。

  「小姐,你最近是怎麼回事,自從遇見那陸將軍,你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沒這回事。」

  「別再騙杏兒了。杏兒從小伺候你,難道會看不出來嗎?你不但頻頻打聽陸將軍的事,還一天到晚和艷嬤嬤作對,連客也不接了。該不會是……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陸將軍了吧!?」

  葒凝沒開口,但霎時紼紅的粉頰則洩露了她的秘密。

  杏兒從來沒見過小姐這般羞澀嬌柔的小女兒姿態。

  「杏兒不懂。」杏兒搖頭的苦著臉。「蘿姊不是說過,天下男子皆薄倖,尤其我們身處煙花之地,最忌諱的就是動了真情……」

  葒凝嫣然一笑。眼波流轉間多了分溫潤迷人的風采,映照著她嬌媚的容顏,看來分外動人。

  「傻杏兒,感情的事擋也擋不祝」

  杏兒終於明白了,小姐眼中的光采原來是為了陸將軍……可她還是憂心礙…

  「小姐,你忘了陸將軍早有妻子了嗎?聽說他很愛她……」

  「我不在乎。」葒凝說。話雖如此,她的心還是不免刺痛了一下,她強撐起一抹自信的笑靨。

  「我相信他會選擇我的。」她快樂地道。

  杏兒看著小姐臉上的決心。此刻的葒凝,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任性而美麗的女子,她的美確實足以令所有的男人為之傾倒。

  只是這回是否也能如小姐所願,不知怎地,杏兒有種不安的感覺……


  城郊的佛寺香火鼎盛,今日更是人潮紛至。

  葒凝跪在佛前誠心祈禱。一向不信神佛的她,近日不知怎地,特別有許多感觸。那些微妙幽深的心事,也只有藉著祝禱來稍稍的抒發。

  「唉呀……」

  跪在葒凝身旁的老婦起身,或許是一時暈眩,竟往她這邊倒了過來。

  「婆婆,您還好吧?」

  葒凝反應快,及時撐住老婦的身子。

  老婦還來不及道謝,旁邊匆匆上前的是老婦的隨侍及婢女。

  「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還好有這位好心的姑娘幫我,否則我這身老骨頭恐怕要散了。」老婦笑道。

  「謝謝姑娘。」一旁的侍女感激地對茳凝說。

  葒凝一笑置之。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不,多虧了姑娘,否則若是老夫人有個閃失,我們這些下人真沒辦法對將軍交代了。」

  葒凝本來已準備要走了,聽到將軍二字,頓時止住了腳步。

  眼前這位衣飾華貴、氣度雍容的老婦便是陸老夫人嗎?

  「姑娘救了老身,還不知姑娘貴姓大名?」陸老夫人笑吟吟地問。

  「老夫人別這麼說。」葒凝搖手。「晚輩姓季,叫小葒。」季小葒是她的本名。

  「季……小葒……」陸老夫人盯著葒凝看,似在回想什麼。

  「夫人,您怎麼了?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看。」

  陸老夫人回過神,朝她歉然一笑。

  「真對不住,我只是覺得姑娘長得很像我的一位舊識。小葒姑娘,請問你是哪裡人?」

  「晚輩老家在寧波。」

  陸老夫人聞言眼睛一亮。

  「這麼巧,我娘家也在寧波,你認不認識蘭姑?」

  葒凝一愣,心怦怦直跳。

  「晚輩死去的娘親也叫蘭姑……」

  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她與她薄命的娘是舊識!?

  「蘭姑死了嗎?」陸老夫人臉上淨是震驚與難過。「怎沒人告訴我……」

  「夫人識得家母?」

  「豈只識得。」陸老夫人無限感慨地搖首。「蘭姑是從小伺候我的婢女,雖然我們是主僕關係,她卻像我的閨中密友一般。怎知我嫁到了杭州後,兩人就斷了音訊……」

  葒凝沒料到母親與陸老夫人還有這層淵源。

  「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和蘭姑必定有開系。」陸老夫人牽起葒凝的手,慈愛地拍著。「你長得就像你娘,這麼標緻的模樣兒,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只可惜你娘居然……唉……」

  葒凝很久沒想過娘了。手讓陸老夫人握著,耳中聽到她說起娘的種種,心頭一熱,竟不自主地紅了眼眶。

  「唉-別哭了,都是我這老太婆惹你傷心了。」葒凝眼中的淚光勾起陸老夫人的憐愛。「來,婆婆帶你去吃這兒有名的齋菜,我們再好好聊聊,嗯?」


  葒凝很投陸老夫人的緣。一來是因為她是故人之女,再者她直爽的性子也很對陸夫人的脾胃。

  「家裡還有什麼人吶?」一頓齋飯吃了一個多時辰,陸老夫人和葒凝還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我有五個哥哥、四個弟弟。」葒凝答道。說起手足,她臉上沒什麼表情。

  「十個!?」陸夫人瞠大眼。「蘭姑居然生這麼多?」

  葒凝只是微笑著。世人皆以生養來評斷一個女人的價值,她卻記得從小到大看娘一直在懷孕、生產,直到生小弟時難產死了。而爹根本不管娘的身子,只是一味的逞其私慾。對葒凝而言,娘的一生,無疑是她最恐懼的夢魘。

  「我就不成了。」陸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憂慮之中。「我只生了皓騰、展逸二個兒子。偏偏那二個孩子不成器,一個是娶妻五年了卻毫無喜訊,一個是老大不小了還不肯成親,唉,要是我那媳婦像你娘一樣,我就不用擔心陸家無後了。」

  如果她是陸老夫人的媳婦?葒凝的臉不由得染上一片暈紅。

  「怎麼沒見到你爹和兄弟們?」陸夫人問道。一個女孩子家單獨外出確實不太尋常。

  葒凝困窘地垂下眼,她在猶豫著要不要說實話。只消幾秒鐘,她已有了決定。

  她寧願坦誠也不要欺騙。

  「我沒有住在家裡。」她仰頭直視著陸夫人。「我現在住在城裡的凝香閣,花名叫葒凝。」

  葒凝的手心冒著汗,她緊握住了拳頭,屏息等待著陸夫人眼中的輕蔑?

  然而沒有,她看來只有震驚--和憐惜……

  「為什麼?」

  「家裡人丁太多了,爹爹供不起……」於是把她賣入青樓……很老套的故事,卻是她的命運。

  陸夫人忿忿地罵道:

  「哪有人這麼喪盡天良的,再怎麼不濟,也不該把女兒推入火坑!」陸宴夫人是生氣的,卻也有些失望,原本還在盤算能讓葒凝入她陸家門,以蘭姑的多產看來,她的女兒應該也能替陸家產下子嗣。

  哪知她卻是……唉!

  陸老夫人藏起自己複雜的心緒,慈愛地對葒凝說道。

  「依我和你娘的交情,怎能坐視故人之女墮入紅塵。這樣吧!我替你贖身好不好?」

  「陸夫人!」葒凝驚愕萬分的瞅著她,怎麼也想不到,才初見面陸夫人音願意為她贖身。

  「待會兒我要府裡的管事去和你的主子談,別擔心,一切有我。」陸老夫人拍胸脯保證。

  葒凝是感動的,卻不得不想到現實的一面。

  陸夫人對妓院的規矩根本不懂。她的身價,恐怕不是單純的陸夫人能想像的。

  葒凝低頭沉思。

  這回她是打定主意要離開凝香閣。若陸夫人的錢不夠,她平日也還有些珠寶首飾,也許她還得花些時間求求艷娘……

  「謝謝夫人。」葒凝是真心感謝這慈愛的長者。「小葒真不知如何償還您的恩情……」

  「不用提了。怨只怨,不能讓我早些遇見你……」那樣,也許她的計畫還有可能,現在……真是晚了……

  陸夫人在心裡歎息。

  「陸夫人,小葒有個不情之請。」葒凝決定放手一搏。她深吸一口氣輕道:「其實,小葒見過陸將軍……」

  「皓騰?」

  「是。」葒凝垂首,不由自主地紅了臉:「若夫人不嫌棄,小葒願意服侍將軍。」

  陸夫人訝異地揚起眉,這話是說到她心坎底了。但她可不是沒顧慮的--陸家怎能容納一名不清白的媳婦。

  「小葒,這恐怕……」

  葒凝自陸夫人眼中看出了她的顧慮。

  她咬著唇,嬌羞地開口:「夫人不用擔心,小葒至今還是清倌。」

  「是嗎?」陸夫人驚喜萬分。

  「那太好了!」她抓緊葒凝的手,笑開了眉。

  對了,還有一件事,她可得對小葒先聲明。

  「小葒,你可想清楚了,皓騰那孩子已有正室了,所以恐怕只能委屈你為妾……」

  葒凝嫣然一笑。

  「小葒明白自己的出身,只要能服侍將軍,小葒不會計較名分。」

  葒凝的懂事可讓陸夫人滿意極了。

  今日在佛前許的願竟成真了。陸夫人喜孜孜地想著,腦中已開始浮現子孫圍繞身旁的美景。


  凝香閣的茳凝被贖身了!?

  這消息喧騰了一陣子,更是梅花弄裡每個人都要談上幾句的大八卦。

  傳言是剛凱旋歸來的鎮遠將軍,不惜重金將花魁娘子娶回府中。

  「不對啊!陸將軍不是向來以疼愛妻子聞名的嗎?」茶館裡有人這麼問著。

  「你懂什麼,只要是男人,哪個不喜新厭舊!」同桌的漢子大聲嘲笑著那名發問者。

  「是呀,別說家花哪有野花香了,我看哪,將軍夫人頂多是個不識情趣的木頭美人。比騷浪,那比得上花魁葒凝那樣勾動人心。人說娶妻娶德,娶妾嘛,嘿嘿……當然娶色囉……」

  說著,在座的男人都邪惡地大笑起來。

  「真想不到,陸將軍平日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居然也過不了美人關。」

  「少來了,那還不是裝出來的。」

  「怪只怪將軍夫人的肚皮不爭氣,陸家不把她掃地出門就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看也差不多了,等葒凝進門,嘿,恐怕正室就要被打入冷宮了……」

  眾人正說到興頭處,角落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霍地起身。

  那男子二日不發,光是用一雙冷厲的目光怒視眾人一眼,就足以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當場整座喧鬧的茶館鴉雀無聲……

  男子瞪了他們一眼,甩開衣褂,大步地走出茶館。

  直到他的身影離開很很,眾人大氣還是不敢喘-下。不知怎地,大夥兒全被那陌生男人的氣勢震懾絲

  「那……不就是陸……陸將軍嗎?」有個聲音顫巍巍的開口了。

  當場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涼氣……


  葒凝搬出凝香閣,暫時在城中租了間清靜的屋子。艷嬤嬤算對她極好了,甚至議她帶著杏兒忠來。

  「葒姊,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這日,正幫葒凝梳妝的杏兒,終於憋不住幾日來的疑惑,開口問道。

  「當然了。」葒凝看著鏡中的自己,眼底、心底全是甜蜜的笑意。「再幾日我就要嫁進將軍府了,我真的好高興。」

  「有什麼好高興的?」杏兒不滿地咕噥著。「以你的條件別說是將軍了,有那麼多王公貴族都跟你求過親,而且人家可都不顧一切地要娶你作正室,你居然要去當名小妾,杏兒真為你感到不值……」

  「你不懂……」葒凝依舊笑吟吟的。

  她正想對杏兒說什麼,前廳卻傳來砰地一聲巨響。葒凝相杏兒對看眼,正疑惑是什麼事情,陸皓騰已像一陣狂風似地捲進內室。

  他站在房門口,抿著嘴唇瞪著她,眼光鋒利而冰冷。

  「陸將軍……你怎麼闖進來了?這是咱們葒姊的閨房啊!」杏兒在陸可怕的臉色下不禁慄慄發抖,卻還是鼓足了勇氣,善盡保護葒姊之職。

  「杏兒,沒關係的。」葒凝對杏兒說。盈盈起身,走向陸皓騰,甜甜他一笑。

  「你來看我嗎?」一顆心因見他而狂野地跳動著,傾城嬌顏不覺泛菩的期待。

  「你在搞什麼鬼!?」他狂怒地吼道。

  葒凝唇間的笑倏地僵祝

  「什麼?」

  「別給我裝傻!」他暴怒地打斷她。「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為什麼處心積慮的進我陸家?你好卑鄙,居然讓我娘逼我要納你為妾,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的手讓他緊緊掐住,力道之重,彷彿恨不得將她的腕骨折斷。她的臉頓然變為慘白,卻不為疼痛。

  而是他眸底憤恨的怒意--

  「我愛你。」她微弱但堅定地回答他。

  他的反應是仰頭大笑。

  「愛!?哈!」他彷彿聽到最荒唐的笑話。「什麼時候婊子也懂得愛了?你指望我會信你嗎?」

  「是真的。」她平靜地直視他。

  陸皓騰止住了嗤笑,低下頭,無情而冶冽的眸子緊盯著她。

  「少來了。是為了錢吧?」他輕鄙地嗤道。「我不得不承認你手段真高,居然讓我娘出面為你贖身。算了,錢也花了,我可以不計較,但要我陸皓騰迎你進門,萬萬不可能!」

  「不是為錢。」葒凝挺起背脊,他的誤解和輕蔑狠狠地刺痛了她。「我說我愛你,為什麼你不肯相信!?」她氣惱地吼回去。

  陸皓騰冷笑,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殘冷。

  「我不管你說的是不是實話,你休想用欺騙娘的那套來唬弄我,我們都很清楚你是怎樣的女人。」他的手掌無情地掐緊,俊逸的臉龐滿佈陰霾。一我不會容許你傷害我的妻子。你聽清楚了,我愛的人只有段芸心,而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葒凝抬首望住他,血色自她臉上褪去。

  聽著他的告白,她編織的美夢彷彿在剎那間毀滅殆盡了,滿心只剩下苦澀,難以吞嚥的苦澀……

  「我不在乎……」她開口,強力壓抑住自己喉頭的哽咽。「我不在乎你愛的是誰,只要讓我跟在你身邊,我要的只是這樣……」

  他錯愕地瞪著她。

  她的話令他深深震撼住了。她是怎麼做到的,居然可以這樣驕傲地聲稱自己愛他。她昂首挺胸的模樣高傲堅強得有如女王,另一方面,她眼底盈盈的淚光卻又淒楚得讓他心疼。

  心疼!?陸皓騰身軀一僵。

  不!他不該對她產生愛憐之意。她只是個心機深沉、yinhui不潔的女人,她怎比得上他美麗又純潔的妻子!?他不斷提醒自己。

  陸皓騰吸了口氣,眼神再度回復先前的冷硬絕情。

  「隨便你。」他冷冷地威脅道。「若你執意要進我陸家,那就要有承受我怒意的打算,我不會給你好日子過的。要是我知道你傷害了芸心,找會讓你一生悔恨的。」

  他粗蠻地甩開葒凝的手,讓她的身子狠狠摔在地上。

  陸皓騰看也不看她一眼,整個人帶著怒意大步離去。

  葒凝跌坐在地上。她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離去的身影,她感覺喉頭像哽住了,想哭,卻哭不出來。

  「葒姊……」杏兒被嚇呆了。「別嫁給陸將軍了!」她忍不住哭道。「他都說不愛你了,別冉堅持了,葒姊,為了你一生的幸福,別嫁給他啊!」

  葒凝低著頭,默然不語。

  「小姐,你聽杏兒的勸……」

  「別說了。」

  杏兒不敢置信,為什麼她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不是太傻了嗎?

  「別說了,你先出去,讓我靜靜。」葒凝堅持道。

  杏兒縱有萬般不願,也只能咬牙歎息地離去。


  陸將軍府邸

  陸展逸走進皓雲閣,那是屬於他大哥陸騰的寢居和書房,他卻如入無人之地似的自在。

  「夫人呢!」推開大嫂段芸心的房門,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蹙起了眉,問著侍女。

  「夫人在前頭的涼亭裡。」侍女對陸展逸的來訪不覺奇怪。因為這五年來,二爺出現在這裡的次數遠比大少爺多太多了。

  他幾乎每天都要來找段芸心聊聊天,陪她解解悶。

  陸展逸走向池邊的涼亭。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可愛的身影坐在石凳上,她的手撐著嬌小的頭顱,黛眉輕蹙,一抹從未有過的愁思出現在她永遠笑靨盈盈的臉上。

  陸展逸的心一緊,匆匆走到她身邊。

  「芸心!」

  他們從不訟叔嫂相稱。芸心和陸家二兄弟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縱使芸心嫁給了年長的陸皓騰,她和展逸之間仍保持相當的情誼。

  事實上,自芸心十三歲嫁入陸家,十七歲的陸皓騰在新婚第二天就被上戰常這五年來,多虧了展逸,她在陸家的生活才不至於太孤單寂寥。

  「你怎麼愁眉苦臉的?」展逸關心地問。

  段芸心癟了癟嘴,咬著唇。

  「娘剛剛跟我說了件事……」

  芸心知道了!陸展逸看著眼前的女孩憂慮哀戚的小臉,頓時氣憤填膺。

  「你別擔心。那全是娘一廂情願的安排,哥絕不會為了一個不知恥的狐狸精而變心的。」

  「其實也不能怪娘,是我自己肚皮不爭氣……」芸心垂下頭,低歎聲。

  「胡說!」展逸為芸心打抱不平。「是娘太心急了,畢竟哥長年在外本很少回府,怎麼可能讓你受孕!?」

  段芸心聞言,疑惑地揚起頭看他。

  「跟皓騰長年在外有什麼關係嗎?不是成親以後,自然就該有小孩的嗎?」

  陸展逸驚訝地張大嘴。

  這是什麼問題…難道……難道芸心不知道小孩是怎麼產生的嗎?

  他心中充滿疑惑,本想開口問個詳細,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嚥了回去。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礙…展逸思及此,不禁漲紅了臉。

  「皓騰!」段芸心見陸皓騰向他們走來,高興地喊道。

  陸皓騰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為她披上毛裘。

  「天冷了,怎麼在這吹風?也不怕著涼。」

  從小到大,對這個小他五歲的女孩,他一向呵護有加。和她成了親,雖然相處的時光不多,卻對她溫柔備至。而且只有在她面前,個性一向沉默孤傲的陸皓騰才會展露不輕易對外人表現的柔情。

  段芸心吐了吐舌頭,「人家心情悶嘛……」

  陸展逸看見她仰頭對陸皓騰撒嬌的甜美臉龐,一顆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我先走了,你們夫妻好好聊!」他僵硬地轉身。

  芸心看著展逸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芸心。」

  皓騰的呼喚將她的思緒喚了回來。

  「我聽說你和娘談過了。」

  芸心眨眨眼,這才想起娘今早對她說的話。

  「喔-是礙…娘說……她說……你耍納妾了。」

  陸皓騰咬緊了牙根,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狂怒。

  「不是我願意的,是娘硬逼我。」

  「我知道……」芸心皺眉道。「娘還說如果我不同意,就要以七出之名把我休離陸家……」

  「她真麼說!?」陸皓騰怒吼一聲,掄起拳頭,憤恨地一拳擊在石桌上。

  那石桌不敵他野蠻的怒氣,竟裂出一道縫來。

  段芸心瞠大了眼,恐懼地看著碎裂的石桌,再看看丈夫肌肉糾結的手臂和頸上隱現的青筋。

  她很害怕。縱使心知他是為了她,但這樣的皓騰,還是讓她心生畏懼。

  如果是溫文儒雅的展逸,應該不會這樣吧?

  「芸心你別怕。」皓騰見她臉上的神情,不由得軟言安慰她。「我不會讓你離開陸家。」

  段芸心急切地點頭,眸底有真實的畏懼。

  「皓騰你別騙我喔!我真的不想離開陸家。」陸家有最疼愛她的丈夫和她最談得來的朋友--展逸。「娘要你納妾,你就納吧!我不會吃味,真的,我會當個明事理的好妻子!」

  她愈是這麼說,陸皓騰的罪惡感愈重。

  「我保證,你在陸家的地位絕不會改變。那女人,只不過是個產下子嗣的工具……」他咬牙,說出的話是絕對的冰冷無情。

  「都怪我。」芸心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沒替你生孩子……」

  陸皓騰一陣心虛,這事他又何嘗沒有責任,若不是他一直不能突破心裡的魔障,也許就不會……

  他突然伸手將她纖弱的身子擁入懷中。

  他是正常的男人,沒理由不碰自己的妻子啊!

  芸心不自在地在他懷中僵直,她還是不能習慣他如此親匿的舉動。

  陸皓騰放開了她,她眼中的恐懼無措令他縱有慾念,也消逝無形了。

  不知怎地,此時皓騰腦中突然浮現一個有著美艷生動的臉孔和舌軟馥郁的身子的女子。那時他也是將她抱在懷中,可是那感覺卻是大不相同。

  抱著芸心的他只有平靜祥和的心情,但抱著那女子,他卻是……炙熱、衝動……純粹的……狂野的慾念……他的下腹燃起一把疼痛的火苗……

  不!他怎麼會想到那個娼婦!?陸皓騰讓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他迅速轉過身,握緊了拳頭。

  「皓騰?」芸心在他身後怯怯地喊。皓騰好奇怪,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

  「你別擔心。」陸皓騰轉回頭面對她時,已成功地壓抑住紊亂的心緒。

  「我不會讓那女人有傷害你的機會。」

  「嗯……」段芸心柔順地點點頭。

  她相信皓騰。

  放下心中大石,她仰頭對他綻開一抹無憂的燦爛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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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7: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這是她的新婚之夜。

  季葒凝一身鳳冠霞帔的坐在喜床上,等待著她的夫君。

  小屋裡只有簡樸的木床和桌椅,除此之外,別無長物,很難想像這是繁華富麗的鎮遠將軍府。

  陸皓騰是執意要貶低她。

  陸將軍納妾,沒有大紅花轎,不從正門進陸家,沒有隆重的儀式,甚至沒有公開宴請賓客。

  她就這麼進了陸家。

  他甚至沒有親自迎娶她進門。

  葒凝挺直著身子,臉上蓋著喜帕。紅燭一支支的燒盡,眼看就要過了及時,他依然不見蹤影。

  空寂的喜厲,只有她和杏兒二人,一整個晚上,連一個下人、侍女都沒來過。

  「小姐,那陸將軍分明是欺負人嘛!」杏兒終於忍不住抱怨起來。「我們還要等多久?」

  葒凝沉默了半晌。

  「杏兒。」這是她今晚首次開口。

  杏兒走到她跟前。

  「小姐,什麼事?」她滿懷期待地說。「你是不是想通了!?我們別留在這兒讓人欺負,咱們回凝香閣去!」

  在凝香閣,小姐可是被捧在手心寵著,哪像這陸府……哼!

  「別胡說!」葒凝斥道。「你出去瞧瞧,看將軍何時會進來,他可能被賀客絆住了。」

  什麼賀客!?杏兒在心底咕噥著,陸府根本沒請客!

  雖然有滿腹牢騷,但杏兒還是不忍出言戳破葒姊的美夢。她歎口氣,走出了門外。

  夜色已深,空蕩遼闊的將軍府顯得分外幽靜沉寂。

  杏兒不熟悉路徑,只得隨意走著。

  穿過繁複的長廊,一路上杏無人跡,好不容易看到前方某處燈火通明,而且還有人聲隱約傳來。

  杏兒心一喜,往前走去。

  「啊!是膳房,這麼晚了還有下人在工作,果然是將軍府,氣勢果然不同。」杏兒喃喃道。

  那膳房裡有幾個侍女在聊天,杏兒正想出言向她們打探消息,驀地聽到她們正說起她主子的名號,便機靈地噤了口。

  「那個狐狸精,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出身?哼!」

  「妓女啊!這傳出去多丟人哪!」

  「是啊!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麼想的,芸心夫人這麼端莊嫻淑的媳婦不好好珍惜,找個低賤的女人進門來,我真為芸心夫人抱不平啊!」

  「春梅。」廚娘對一名侍女說。「你是跟在芸心夫人身邊的,怎樣?今天夫人有沒有很傷心呢?我們大夥兒都很擔心她!」

  那名叫春梅的侍女得意地挺起胸膛。

  「你們別瞎擔心了,將軍最疼夫人了。」她低頭吃吃笑了起來。「直到剛剛將軍還留在雲閣裡,嘻,那隻狐狸精今晚可要獨守空閨了!」

  眾人聞言個個大呼暢快人心,顯然沒有一個人不討厭葒凝的。

  杏兒聽著房內的笑語,呆呆站著,心為小姐痛了起來。

  不!她不能讓葒姊傻傻地沉浸在幻想中了。杏兒堅定地抹去臉頰上的淚,快步跑回喜房。


  「葒姊,你別再等了,他不會來了。今晚將軍在大夫人那裡,早就睡下了。」

  喜帕遮住了葒凝的表情,但她的身子還是震了一下。

  「葒姊,睡吧!別再等了。」

  杏兒心疼葒凝的癡傻,忍不住掀開她的喜帕。

  燭光映照下,葒凝蒼白茫然的表情令人心酸。

  「剛剛在膳房,我聽到她們都在說你的壞話,說你是狐狸精。好可惡!連下人都這麼蔑視咱們,我看我們別在這找氣受了,好不好!?」杏兒哭著哀求道。

  葒凝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專住地凝視那扇緊閉的門。

  「杏兒,替我蓋上喜帕。」

  「葒姊!?」杏兒跺腳。

  「替我蓋上喜帕!」她厲聲道。「然後下去休息,別管我!」

  杏兒嘟著唇,很不情願地替莊凝蓋上頭巾。

  葒凝依舊僵直地坐著,杏兒聽話的退下了。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杏兒不會懂的,這是她的堅持。

  她要做他的女人。

  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不在乎名分,她在乎的,只是他,一直只有他。

  因此她願意放手一搏,賭上自己的所有。

  案前的燭火熄滅了,清冷的月光透進空寂的喜房。

  葒凝依然挺直著背脊坐在床上。


  新房的門霍地被踢開--

  陸皓騰惡狠狠地瞪視著坐在床上一身艷紅的女子。

  她一動也不動,看來是那樣的平靜。他沉下臉,狠狠的將門板反甩上,彷彿想藉此發洩張狂的怒意。

  莊凝屏息靜默。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此刻她的心正狂亂的跳躍著。

  他終於來了,這麼說他並沒有打算遺棄她。

  會不會,他對她仍有那麼一絲顧念?

  思其此,不由得唇角含笑。

  陸皓騰走到她面前,倏地一把抽掉她頂上的大紅錦帕。

  當葒凝與他四目相接,她臉上的笑容凍結了。

  只因他眼裡冶凝殘酷的鄙夷是那樣赤裸裸的、直接而無情的凌遲著她。

  她眸中那抹屬於新嫁娘的嬌羞喜悅刷地褪去,只剩下空茫。

  陸皓騰看著她。不可否認的,揭開喜帕的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彷彿被震懾住了。

  月光下,一身紅衣的她像似一幅古畫仕女,妖嬈美艷的不可方物。尤其是她仰望他的眼神,那麼柔情款款,幾乎奪走他的呼吸。

  但只在一瞬間,那光芒卻消失了,一股尖銳的失落感刺穿了他。

  突然自魔咒中醒覺,他繃緊了臉。

  「把衣服脫掉!」他冶冶地命令。

  葒凝猛地抬頭看他。

  這是他進門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她怎麼也想不到--竟是那麼冷血無情的。

  一瞬間,她的心沉到谷底。

  「快脫!我沒時間和你耗下去!」他眼中毫無憐惜之色,再次命令她。

  葒凝緊緊捏著衣角,?著下唇,努力想抑回湧到眼眶中屈辱的熱氣。

  「我是你剛過門的妾室,不是……不是……」她說不下去了。

  「不是什麼?」他嘲諷的冷笑。

  「不是妓女嗎?」他掐住葒凝的下顎使勁一捏。

  「你是。」他眼中的殘忍教她心寒。「只不過現在你是我陸皓騰一個人的妓女。別以為我讓你進門就表示我對你的觀感改變了,在我心中,你只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你心機夠重,懂得讓娘來逼我娶你。可是,你聽清楚了,我跟你上床,不表示我愛你,別以為今後你在府裡能像你在凝香閣裡那樣風光自在。我更不許你去招惹芸心,她是主你是僕,在我的地盤上,容不得你驕縱撒潑!」

  她直直地望進他的眼,哀戚的苦笑。

  「為什麼你總是要這樣曲解我?在你心中,我真是那麼心機深沉又惡毒的女人嗎?」

  「我不在乎你是怎樣的女人。」他不耐煩地說。「現在,快脫了衣服!」

  「不!」

  「你說什麼!?」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膽挑戰他的權威。

  「我說不!」葒凝站了起來,抆腰怒視著他。「我不會讓你這麼對我!」

  自陸皓騰口中吐出的詛咒連葒凝都忍不住變臉。

  他發狂了-一看見他扭曲的俊臉和凶狠的眸光,她知道他的耐性已宣告用罄。

  她的勇氣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倏地推開他,迅速逃向門外。

  她的手才剛觸到門板,他就從她身後撲過來,葒凝的身子被他整個抬起來扛在肩上。

  她放聲尖叫,不斷踢動雙腿,指甲慌亂地抓著他的背。

  「該死的女人!住手!」他怒吼出聲,毫不憐惜地將她摔在床上。

  葒凝立刻彈跳起來,然而來不及了,他壯碩結實身子壓制仕她,用力之猛,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他撐起上身,一雙犀利、盛怒又佈滿血絲的眼眸盯住她。

  一這不是你要的嗎?你居然還敢踢我!?」他暴吼道。

  葒凝氣喘吁吁的回瞪他。她的鳳冠在拉扯中滑落,長髮狼狽地披散在床上,她的雙手讓他固定在頭上方,雙腿則被他肌肉糾結的大腿壓著。

  「我……不要……不要這樣。」雖然是狼狽的,她依然有她的傲氣。

  「後悔了嗎?」他猙獰地冷笑。「來不及了。」

  陸皓騰鬆開制住她的手,二手拉住她的衣襟,使力一扯,葒凝的喜服被撕裂開來。

  「不要!啊--」

  葒凝愈是掙扎,陸皓騰征服她的慾望愈強。

  他強悍地剝下她的衣裳和肚兜,粗蠻地擒住她的雙腕,大掌握住葒凝圓潤的胸脯用力地擠。

  葒凝痛呼出聲。

  他沒有停下來,炙熱的眼瞳中閃著噬人的火焰。她泛著紅光的粉頰,揪緊眉心淒楚的表情,和一身潔白柔美的嬌軀,徹底燃盡他的理智。

  他已經忘了原來要懲罰她的惡意,現在他所想的,只有佔有身下這個女人。

  他扯下她的褻褲,引來葒凝的驚叫、掙扎。

  「張開腿!」他粗嘎地命令。

  「不!」葒凝僵直著,將雙腿夾得更緊。

  原始的情慾激發著他,讓他失去了耐性。

  「張開腿!」他含怒地低吼。「少裝了,女人,就像你在妓院一樣,張開腿。」

  葒凝氣憤地瞪著他,想也不想地,轉頭咬住他的手臂。

  「可惡!」他咆哮道。

  葒凝趁他吃痛放開她的片刻,翻轉過身子,爬著想要離開他。

  在她要下床之前,他已經伸手捉住她的腰肢。

  「放開我!」眼淚湧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覺得屈辱至極。她全身赤裸著,而他則強悍地攫住她的身子,讓她不得不趴在他腿上,她看不到他的臉,正因如此,她心中的恐懼也更加強烈。

  他要怎麼對付她!?

  她的疑問很快得到了答案。

  啪地一聲,她的臀部傳來熱辣的疼痛。

  他……他居然打她!?

  葒凝掙扎著,憤怒地往前爬行想離開他。

  然而他殘忍地鉗制著她,粗魯地掰開她的雙腿,粗礪的手指開始撫弄她敏感的腿間……

  葒凝恐懼地倒抽口氣,他的撫摸比剛才的痛打還令她顫慄。

  「不!不要!」當他的手指滑進她體內時,她哭喊出聲,幾乎要因突來的痛楚而昏厥。

  他抱住她癱軟的身子,將她翻過身來面對他。

  葒凝還來不及喘息,他的手指又再度侵入……

  「呃……」她痛苦地閉上眼,無意識的搖擺著頭,像要擺脫那窒息的疼楚。

  她的緊窒深深包覆住他。陸皓騰幾乎要瘋狂了,他的手指由慢轉快地玩弄著她。

  「不要……求求你……」她忍不住哀求他。

  他終於抽出手指。

  葒凝睜開眼,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他退開,但不是要放了她,而是解開褲頭,接著重心壓在她腹上。他往前一推,她感到方纔他手指佔有過的地方有個粗厚的東西侵入。

  「不……我不是……啊!」她驚惶失措地喊道,往後退去,他則用力抓住她的美臀,將自己的硬挺完全沒入她體內。葒凝咬破廠唇,疼楚的眼淚無聲地滑落枕巾。

  陸皓騰停下了動作,被眼前的事實怔住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名滿江南的名妓,居然……

  還是處子!?

  「夠了吧?」她恨恨地瞪視他。「你可以離開了吧?」

  她憤怒的低吼驚醒了他,頓時他有種失笑的衝動,她居然……什麼都不懂!

  「還不夠……」他覆在她耳畔的低語令她不由得顫慄……

  在葒凝還沒會意過來之前,他已經緊緊扣住她的腰,深深推入她體內,再迅速退出來。

  「礙…」她尖叫,指甲深掐進他的肩膀,卻反倒激發了他的慾望。

  葒凝掙扎著,可她愈扭動,他就衝刺得愈用力、愈狂猛。那灼熱堅硬的百獸反覆折磨著她,好像永遠不會停止。

  她的呼吸逐漸變得粗淺而微弱。

  「不……不要了……」她忍不住輕聲求饒,蒼白的臉上佈滿淚痕。

  天……她快要暈了!

  他火熱的眸子緊鎖住她,身下的律動絲毫未停,反而愈來愈快,愈來愈強……

  突然,他低吼出聲,一再地抽搐,在她體內傾盡所有。

  承受不住過多的痛楚,葒凝真的暈了過去。

  陸皓騰汗濕的身體趴在她身上,粗重的喘息緩緩恢復正常的速度。他沒有放開她,反而抱緊了她。

  他發現自己竟貪戀她身軀淡淡的茉莉香混合了歡愛的氣味……

  這是怎麼回事!?他從來沒有這麼失控的要過一個女人。

  她不是芸心,不是他深愛的妻子,為什麼她的身體可以激起他那麼強烈的慾念?


  茳凝醒過來時,陸皓騰已經走了。顯然他昨夜並未在此留宿,冰冷的鴛鴦枕上沒有睡過的痕跡。

  她躺在凌亂的床上,木然地盯住案前燃盡的紅燭,心底湧上苦澀的疼楚。

  她真的錯了嗎?

  究竟自己為什要不顧一切地跟著他?杏兒警告過她,甚至是他,也明白的表現出他的嫌惡。

  偏偏她是這麼任性、這麼執迷不悟……

  那麼多男人愛她、要她,為什麼她偏偏替自己找上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這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嗎?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強烈情感,真的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嗎?

  她不願相信。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一次又一次的冷諷,巳徹底擊垮她的意志。

  輕輕逸出一聲歎息,葒凝掀開被褥。雙腿間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抽了口氣。

  她披了件薄衣,小心翼翼地在梳妝台前坐下來,銅鏡中反射出她蒼白的臉龐。

  鏡裡的女人,緊鎖秀眉,二行清淚猶掛在頰上,看來是如此哀戚,楚楚可憐……

  她驀地怔住了。

  這是她嗎?什麼時候她失去了往日的驕傲自信,成了一個哀怨淒楚的棄婦?

  她竟讓自己淪落如斯!

  含著怒氣,她抹去臉上的淚。

  不!她不要自己是這個樣子!

  停止自怨自艾,季葒凝!她告訴自己既已作了決定,就不能後退。

  「葒姊。」杏兒的呼喚從門外傳來。

  葒凝拉緊薄衫,遮住了滿佈紅瘀的身子,深吸口氣,緩緩轉身,對進門來的杏兒綻開一抹堅定的笑靨。

  這是她在陸家的第二天,眼前還有好多困難擋在她面前,而她已準備好迎戰!


  進門的第二天早上,葒凝照例要向公婆問安。

  不能指望陸騰會陪伴她一同前往,她和杏兒二人獨自走到前廳。

  「公公、婆婆,早。」葒凝行禮如儀的奉上清茶。

  「好、好!」陸老夫人笑意滿盈,拉起葒凝的手,讓她站在自己身邊,說不出的疼寵憐惜。

  陸家老爺卻始終嚴肅的繃著臉。

  「你聽好了,進了陸家門,往日的那些驕恣放浪的行徑全得收起來,從今以後,謹守本分,若是讓我知道你有什麼不守婦道,甚至是敗壞家風的行徑,絕不寬容。知道嗎!?」

  這樣毫不留情分的訓斥聽在葒凝耳裡雖嫌刺耳,卻有種熟悉之感。

  她抬眼,看著她的公公。那張不苟言笑的冷肅面容,那樣固執而死硬的語氣和陸皓騰一模一樣,看來皓騰死板的個性多半是遺傳自他爹。

  莊凝知道陸老爺對她的出身有成見,她也不打算澄清或解釋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媳婦知道。」

  相對於葒凝的平靜,陸夫人反而為她不平了。

  「老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人家葒兒才進我們家門,你就這麼嚇唬人家……」

  「是你要讓她進門的,我可從來沒答應!」陸老爺含怒地打斷她。

  「你這是什麼話?葒兒有什麼不好?我們陸家要傳宗接代就看她了!」

  無視於葒凝在場,陸家二老竟就這麼吵開了。

  「皓騰已有妻子了,大可不用再納妾!」

  「指望芸心那丫頭!?別妄想了,都五年了。」

  「五年又如何?他們還年輕,況且皓騰長年在外,你這麼做對芸心實在不公平!」

  「不公平!?我可是為陸家好!」陸夫人氣得大吼。

  「為陸家好你也不該硬塞個人杵在他們夫婦之間,你要知道當初是咱們皓騰對不起人家,現在我可不許他再背棄芸心!」

  「皓兒都娶她了,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這老八股還要怎樣,難道非得陸家絕子絕孫!?」陸夫人忍不住吼道。

  「你……知道……」陸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眼看就要忍不住一掌打在她臉上。

  「公公!」葒凝揚聲喚住他。

  陸老爺轉頭瞪她一眼。

  這麼一分神,怒氣也打了岔,這巴掌是打不下去了。他哼了一聲,忿忿地走開。


  從公公婆婆那兒走出來的葒凝有二個發現。一是公公很不喜歡她,而且明顯的維護著皓騰的妻子。二是他們提起的有關於陸皓騰對不起段芸心的事。

  段芸心是怎樣的女人?為什麼每個人都把她保護得如此周密?為什麼他們都怕她會欺負她?葒凝忍不住擰起秀眉。

  還有,究竟皓騰做了什麼有愧於芸心的事?

  「葒姊,你不回房要去哪?」杏兒見葒凝不往她們住的小軒去,反而走向皓雲閣,不免疑惑。

  「杏兒你真是的。」葒凝輕斥。「我還沒去給夫人請安呢!」

  什麼!?杏兒張大嘴。茳姊要去向夫人請安!?那不是擺明矮人家一截!?這麼一去還不被好好羞辱一頓!?

  「葒姊,你何必……」杏兒才不要見主子做這麼委屈的事呢!

  「走吧!」葒凝根本不理她,逕自往雲閣走去。

  她心頭有許多疑惑,而這些答案就在段芸心身上……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抆著腰站在葒凝和杏兒面前的,是昨夜杏兒在膳房見過的春梅。

  她一臉鄙夷地看著葒凝和杏兒二人。

  葒凝對這樣的注視早已習慣。先是陸皓騰,再來是公公,可是她可不打算容忍一名婢女這麼對她。端起了主子的派頭,她傲然開口。

  「讓開,我是來給夫人請安的。」意思是你還沒資格管。

  「你……」春梅氣得漲紅了臉。「夫人才不會見你!」

  「似乎不是你可以決定的吧。」葒凝冷聲道。

  「我……」春梅正打算回嘴。

  房裡響起一道柔和稚嫩的女聲。

  「春梅,是誰來了?讓人家進來啊!」

  春梅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很不情願地道:「是,少夫人。」

  走過春梅身邊,杏兒還對她哼了一聲,讓春梅氣得咬牙切齒。

  葒凝沒注意春梅,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房裡的女子身上。

  她是葒凝見過最美的女子。

  不是葒凝那種令人屏息的嬌艷,而是一種純潔清靈之美。如果葒凝像是野地的薔薇,那她應是溫室裡的幽蘭了。

  她微傾著螓首,眼底的疑惑,透露出她根本對來人是誰毫無概念。

  縱使如此,她還是對她笑了,是那種全然信任的善良笑意?那樣的純潔無瑕,令葒凝聯想到天真的孩童。

  突如其來的,一陣尖銳的刺痛貫穿她的心窩。

  不只是因為體認到眼前的女人足他的妻子,更因為,在這樣的女子面前,葒凝忍不住自慚形穢了起來。

  葒凝擠出一絲笑容來掩飾她眸底的慌亂,她朝她福了福。

  「夫人,我是葒凝。」

  段芸心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帶著驚異和毫不掩飾的好奇,打量著葒凝。

  「哇!」她讀歎道。「你好美,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了!」

  葒凝怔住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陸皓騰的妻子居然會對她講這種話。如果是別人,她還可能會把她的話當成諷刺,但段芸心……

  她是認真的!

  那雙坦誠純真的雙眸,讓人根本無法和虛假聯想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呢?丈夫納妾,妻子難道沒有一絲護意?要不是她太寬容了,就是她對自己太有信心了。

  「夫人,你怎麼跟她這麼說!?」一旁的春梅鐵青著臉咕噥道,對主子的心無城府真是又急又氣。

  「我是說真的呀!葒凝真的好漂亮。」段芸心微笑著對葒凝說:「你剛進陸家,可能還有些不習慣。不過別擔心,家裡所有的人都很好,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

  「謝謝夫人。」葒凝頷首。

  「芸心,叫我芸心就好了。」一抹笑容照亮了她的臉龐。「而我叫你葒凝,好嗎?你知道嗎?我在陸家一直沒什麼同性的朋友,現在有你跟我作伴,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了,真好!」

  葒凝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朋友!?他的妻子居然把她當成朋友!她不知道自己是來搶她丈夫的壞女人嗎?

  「對了,葒凝,你幾歲了?」

  「我今年十八。」

  「咦,跟我一樣耶,那你幾月生的?」

  「三月。」

  「我六月!那我該叫你姊姊囉!」

  「呃?」葒凝不知該如何回答。

  「夫人!那是不適當的。」春梅氣憤地低喊。

  葒凝本來還有一絲猶疑的,但在見到春梅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突然心生作弄之意。

  「好啊!芸心妹妹。」她故意強調妹妹二字。

  「葒凝姊!」段芸心開心地喚著,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地位因此而貶低了。

  段芸心拉住葒凝的手,問了葒凝她在進陸家前的生活。

  當葒凝一五一十地把她曾是名妓的事告訴芸心時,她瞠大了眼,但並沒有露出任何鄙夷之色。

  「真的嗎?那是怎樣的生活?」

  在段芸心單純而閉鎖的生活中,葒凝彷彿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人,充滿傳奇、充滿生氣,而且令她大為著迷……

  「是誰替你和皓騰作媒的?」芸心問。

  「沒有人。」葒凝說。「是我自己向陸夫人毛遂自薦的。」

  「真的嗎?」芸心不敢置信,她從來沒有聽過哪個姑娘家,可以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

  「那為什麼選皓騰?」段芸心只是單純的好奇,完全沒有護意。

  「起先我只是不服氣他不看我、不理我,後來我發現自己真心愛上他了。」葒凝坦誠無諱。很奇怪的,她發現在段芸心面前,她居然能自在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哇!」段芸心迷醉地喊。「你真的好勇敢。我從來沒想過……原來女人也可以主動爭取自己所要的。」

  她們在談是她的丈夫啊!而她卻一副對葒凝無限崇仰的模樣!

  葒凝覺得有些錯愕、荒謬,而春梅則在一旁猛跺腳。

  「對了,葒凝姊,你要不要去看我的桂花園?現在正是花開時節,我會作很好吃的桂花釀喔!」段芸心的眼中閃著光芒,一副興奮的模樣。

  「好埃」葒凝回以微笑。

  「春梅!」段芸心喚著侍女,春梅立刻走到芸心身旁,攙扶她。

  段芸心站起來,困難地跨前一步。

  葒凝不敢相信的瞠大眼。段芸心,居然微跛著腿!

  「你……」

  芸心對葒凝歉然一笑。

  「葒凝姊,不好意思,我行動不便,走的比較慢,你可能要等等我。」

  「不,別這麼說!」葒凝搖手。「我不知道……」這樣粉雕玉琢的美人兒,居然是……真的想不到……「小時候我常和爹娘到陸家玩,有一回我淘氣,皓騰哥叫我別跟,我還不聽,硬是跟著他和展逸哥爬上樹,結果摔了下來。」她吐了吐舌頭。

  葒凝腦中轟然一響。原來這就是他對她的虧欠,陸皓騰必須對段芸心負責,一生一世。

  陸家所有人都同情她,保護她,不只因為她的善良、甜美,還有……她的殘缺。

  葒凝在此刻明白了些什麼……卻同時感到深沉的無助。

  「你在這裡做什麼!?」

  突地一個暴怒的男聲響起,震醒了葒凝。

  隨著聲音的方向,她看到陸皓騰站在門口對她怒目而視。

  「皓騰……」芸心被他的怒氣嚇著了,畏怯地喚他。

  「你沒事吧?」他蹙著眉,一臉關切地擁住她。「她跟你說了什麼?」

  他的語氣、他的姿態,充滿了對段芸心的維護疼惜。葒凝看著他圈住她的臂膀,他俯視她的專注神態,她的心驟然沉進最深的谷底。

  「你跟她說了什麼?」他狠狠的睇睨她,充滿不信任和輕鄙。

  相對於芸心的保護疼惜,對她,他只有防備和敵視,那樣的眼神,深深的傷害了她。

  葒凝緊咬住顫抖的唇辦,木然的回視他。

  「我只是來向夫人請安。」

  「你叫我夫人。」芸心在騰懷裡不滿的噘起紅唇。「葒凝姊,我們不是說好了以姊妹相稱的嗎?」

  陸皓騰惱火地瞇起黑眸,嘴角抿緊。「你要芸心喊你姊姊?」

  「我……」葒凝想解釋,但在看見他眸中的冷冽時,她知道再怎麼辯解都是枉然,他早已定了她的罪。

  她握緊了拳頭,轉開蒼白的小臉。

  「皓騰,你為什麼這麼生氣?」芸心終於發覺丈夫的不悅。「我和葒姊很談得來。」

  「以後別讓她靠近你,她城府很深,我不要她有機會傷害你。」他不耐煩地打斷芸心的話。「還有,記住,你是陸家的女主人,她只是一名侍妾,你不必和她平起平坐,更不該以姊妹相稱。」

  「皓騰,你怎麼這麼說葒凝!?」芸心為莊凝叫屈。「她人很好的……」

  「是嗎?」他不贊同的冷哼。

  葒凝抬起眼,困難地看著他。沒有……在他冷酷的眸中找不到一點寬容。

  「將軍說的對,我不是好女人。」她的聲音空空洞洞的,有一種自棄的決絕。

  她正視他輕道:「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夫人了。」

  葒凝淡然一笑,轉身,昂首走出房外。

  陸皓騰一直注視著她落寞卻挺直的背影遠去,胸中突起一陣洶湧的情潮,夾帶著懊悔、憤怒,還有連他自己也不肯承認的--

  心煩意躁……


  葒凝在一處美麗花園裡躑躅。

  「葒姊,我們回房吧!」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的杏兒,忍不住擔憂地喊。

  「杏兒,你別管我,我想一個人靜靜。」葒凝平靜地說。

  「葒姊……」

  「你先回去吧!」

  杏兒只得頹然離去。

  偌大的園子裡只剩她一個人,葒凝靠在粗厚的大樹幹,緩緩地滑坐在地上。

  她輸了……輸得徹底……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毫無勝算。

  他的妻子不只有美貌,還那麼善良純潔,更別提他們之間那牢不可破的聯繫了。他對她的愧疚、責任,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

  李葒凝啊季葒凝!你這傻瓜,為什麼要讓自己陷入這個泥淖!?

  她閉上眼睛,淚水不知何時爬滿面頰。從頭至尾都是她自己愚弄了自己,在沒弄明白前心就淪陷了。

  一向自詡聰明、機靈,將男人玩弄於股掌問的她,居然,敗得那麼徹底。

  「你就是季葒凝嗎?」

  一個高大的身影驀地豎立在她面前,遮住了陽光。

  她抬眸,看見一張俊美無儔的男性面容。她立刻猜出他是皓騰的胞弟,因為他有張和皓騰相似但年輕許多的臉龐。

  除了這點,他們兄弟是很不一樣的。

  陸皓騰粗獷而嚴肅,身軀魁梧,帶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嚴和力量。而陸展逸則身材頎長,氣度雍雅,一身儒生打扮更添溫爾的氣息。

  「你是陸展逸。」她肯定的說。

  陸展逸無聲地打量著她。

  那樣無禮的注視加上這二天來在陸家感受到的惡意,葒凝忍不住反諷道:

  「怎麼?你也是來看狐狸精的模樣嗎?」

  展逸被她的鎮定震住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沒有想過她會有那麼一雙清澈無畏的眼瞳,和他的想像差太多了。

  「你是很美。」他極不情願的說。「不過別以為你能取代芸心在這個家的地位。」

  又是一個段芸心的忠誠悍衛者,葒凝苦澀地想。

  「你太高估我了。」她搖搖頭。

  「她和你不同。」他的面容變得陰沉,就像皓騰的翻版。「我不許有人傷害她。」

  就連講話都和他的哥哥如出一轍。

  葒凝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

  「你們憑什麼認定受傷的會是她?你們全站在她那邊,她什麼都有,有丈夫的愛,有公公的疼,有全家人的支持,而我只不過是一個侍妾,又怎能和高高在上的陸夫人爭?」

  陸展逸困惑地注視她。

  她不是他想像中驕縱惡毒的壞女人。得知她利用娘來達成進陸家計謀而產生的怒氣,也不可思議的因望著她自嘲自憐的面容而消失。

  他站在她面前,卻再也找不到任何指責或威脅的話。在他眼前的女子美麗卻蒼白,明明見到她眼眶中含著淚,她卻倔強的迎視他,展逸的心驀地升起憐惜之意。

  「我很抱歉,我承認對你有偏見……」他忍不住出言解釋道。

  「我知道,你們全把我當成十惡不赦的壞女人。」葒凝沒好氣地道。

  她的怨怒令他安心了一些,至少她還有反擊的力量,展逸不禁莞爾。

  「你和我的想像差很多,你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我真羨慕哥哥的好運氣。」

  葒凝眼中的防備稍稍的消逝,這家中除了陸老夫人外,總算還有肯和顏悅色對她的人。

  「謝謝你。」她緩下臉色,朝他坦然的一笑,整個臉龐霎時亮了起來,更顯得艷麗嬌媚。

  這一幕正好落在陸皓騰的眼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煩意亂的在府中走來走去,直到見到她的那刻,他才發覺自己在找她。

  陸皓騰僵立正離他們不遠處,感覺像胸口被槌了一拳。

  她居然對另一個男人微笑!

  他絲毫沒有發覺自己正握緊著雙拳,指甲深掐入掌肉中,他必須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放鬆。

  該死!他不要她對別的男人笑,她的美是他的,他一個人的!

  「大哥!」是展逸先看見一臉陰驚的陸皓騰。

  葒凝隨著展逸的喚聲看向他,在對上他的視線後,她的笑容隱沒,變為冷漠的防備。

  她的轉變看在陸皓騰眼底更令他怒不可抑。

  「回房去!」他對她怒聲斥責。「別在這裡招蜂引蝶,這裡是陸家不是凝香閣!」

  葒凝聞言臉色一白。

  「大哥,我們只是在聊天……」

  「閉嘴!不關你的事。」皓騰凌厲的目光下曾自葒凝臉上栘開。「回房去!」他再次吼道。

  葒凝咬住下唇,然後轉身,奔離花園。

  展逸怔愣地看著皓騰。大哥是怎麼了?他是個不輕易表露情緒的人,以林他和芸心再怎麼親近,也沒見大哥生氣、嫉妒過。

  怎麼對葒凝,他的反應居然這麼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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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7: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夜晚的來臨,葒凝有期待,也有恐懼。那樣五味雜陳的情緒,全為一個人而來。

  她不知道他要如何處置她,不過以他今天的表現看來,他是真的很厭惡她。

  子時剛過,葒凝獨自坐在梳妝台前。燭火突然滅了,她這才突然察覺,自己竟然一直在等他。

  他……今晚應該……不會來了吧?

  葒凝苦澀地一笑。正栘步至床榻時,小軒的門被推開叮

  她僵住,看著他朝她走來。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感覺,又酸楚,又歡喜,還有一絲絲的……駭怕。

  「你怎麼來了?」

  他靠得她很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混合了陽光和皮革的氣味。微暗的月光下,他炙熱的眼眸和他的味道,在在讓她雙膝發軟。

  夜晚的他與白日截然不同,有種令她全身發燙的東西在他眼底閃亮著。

  「我要讓你受孕,記得嗎?」他低嘎地說。

  是啊!早點讓她懷孕,他就可以早日擺脫她。

  這個念頭讓葒凝的心絞痛著。

  陸皓騰沒看見她淒苦的面容,他以目光吞噬她纖細有致的身軀。

  他在騙誰呢?今晚將他牽引到她房裡的不是娘的命令,更無關傳宗接代,而是和昨夜相同的慾望。他像嗜毒者一樣無可救藥的貪戀著她的身子,而他不敢對自己承認。

  「上床吧!」他試著讓自己的聲音不要因期待而顫抖。

  葒凝咬牙,依言躺在床上。她感覺他上了床,開始撥開她的衣襟,很快的她赤裸的肌膚觸到冰冷的空氣,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在發抖?」

  他停下了動作,蹙眉看她。她不只在發抖,全身還僵冷得有若冰塊。

  「你冷嗎?」

  「不。」葒凝別開臉悶悶地道。

  陸皓騰沉默地打量她,良久。

  他決定不理會她,逕自解開自己的衣衫,將結實壯碩的身體展現在葒凝眼前。

  她訝異地張開嘴,昨夜他並沒有寬衣,她是第一次見到他的裸體,他的寬胸及強壯的軀體令她震撼。

  她的目光隨他的胸、腹,直往下栘,然後停在他雙腿間的壯碩……

  她驚恐地凝視他。

  她真的曾接納過這龐大的東西嗎?

  她的臉變得慘白,回憶起昨夜的疼痛。

  當他俯身,赤裸的身體接觸她時,葒凝忍不住劇烈地顫抖起來了。

  「你又發抖了。」他皺緊眉,突然他領悟了。「你怕嗎?」一股強烈的愧疚湧上他的心。

  昨夜他並不溫柔,事實上,他像畜牲一樣殘忍的佔有她。

  她躲開他撫摸她的手,倔強的硬聲開口:「我才不怕呢!你要做就快點!」

  想不到他居然笑出來,是她那緊閉著眼,-副引頸就戮的悲壯令他發笑。

  葒凝瞪他一眼。

  他覆在她耳畔惡意地低語:

  「我不會如你所願的,今晚我要慢慢的享用你……」

  他話中的邪惡令她忍不住一陣冷顫,汗水自背脊滑落。她僵硬地躺著,掐緊了拳頭,等待疼痛的來臨。

  然而沒有,當她發覺他的手與唇正溫柔的挑弄、探索她的身子時,她忍不住驚慌的申吟出聲。

  「你……你在做什麼?」為什麼她全身好像被火燒,又像被雨淋似地又冷又熱的?這是另一種懲罰嗎?

  他仰首看她泛著嫣紅的雙頰,微啟的櫻唇粗淺地喘息,一種強烈的情緒在他胸臆翻滾著。

  她的無知說明了她的純真,縱使她行為大膽放肆,縱使她曾是青樓名妓,但她依然像冬雪一樣清純無瑕。

  他緩緩的以手覆住她胸前的軟膩,邪氣的手指拉扯著那早已為他綻放的花蕾。

  葒凝幾乎無法呼吸,她不自覺地仰起身,拱起胸脯任他玩弄她白玉般的身子。

  「礙…不……不要。」

  「不要什麼?」他的氣息也不穩了,然而火燙的眸子依舊盯住她紼紅的面容,一雙手更是肆無忌憚地燃燒著她。

  「我不知……道……」葒凝難受地嗚咽起來,她尖細地抽氣,因為他竟撫摸著她最敏感的地方。

  「噓,別哭,這回我不會弄痛你了。」他嘎啞地保證著,栘進她的雙腿間,尋求進入。

  葒凝在瞬間僵住了,她忘不了昨晚可怕的記憶。

  「不,不要……」她慌亂地推著他的肩膀,可是來不及了,他的身體猛力一挺,直至完全沒入她體內……

  沒有疼痛,只有甜美飽滿的充實戚。

  「疼嗎?」他粗喘著問,費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停住不動。

  她沒有回答他,但臉上的紅暈洩露了她真實的反應。

  他低吼一聲開始狂野的衝撞,毫無保留的釋放自己。沒有壓抑,沒有障礙的在她體內抽送。

  葒凝喊叫出聲,身子攀住他。

  他一遍遍地衝入她,而她則不斷地懇求、需索、嗚咽。

  某種強烈的東西在她體內爆發,她痙攣著抓緊了他。

  他並沒有停下來,強迫她一再地承受他的激狂,直到歡愉變為疼痛,直到他奮力一擊,在她體內噴灑出他的熱液……

  他倒在她身上,濃重的喘息噴拂在她頸間。

  葒凝沒有推開他,雖然他龐大的身體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還是眷戀他的擁抱,他的一部分還埋在她體內,這樣的親匿,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覺。

  終於他翻身仰躺在她身邊,他的眸子凝進黑暗中。

  方纔激烈的歡愛彷彿將他體內某種東西抽出,他覺得不再完整,似乎是將自己的靈魂交付出去。他原以為可以輕易的在二人之間設下距離,不讓自己的感覺涉入,但他已踰越了界限……

  是因為身旁的這個女人!融合了純真與美艷的矛盾,他是如此鄙視著她,卻又深深被她所迷惑。

  葒凝立刻感覺到他的變化。他好像自迷霧中驚醒,突然發現自己身在何方。她覺得好冷,他的淡漠疏離像枝冷箭刺中她的心。

  他瞧不起她,在rou體上他強烈的需索她,而心底還是唾棄著她。

  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突然她再也無法忍受待在他身旁,她起身離開他。

  但他不讓她走。他粗魯地將她壓在身下,雙手緊緊抓住她的頭髮,逼她面對他。

  他看見她的淚水了,突然胸口一陣躁悶。

  「收起你的淚水吧!你不覺得你的眼淚很虛假嗎?剛才你明明得到快慰了!」口氣惡毒地出言譏刺她。

  葒凝倒抽了口氣。「放開我!」她哽著聲開口。

  「你要我放開你?」他咬牙切齒地低吼。「是你自己纏上我的,記得嗎?你這魔女,究竟有什麼妖法,這麼輕易就迷惑我?」他的雙眼驀地一瞇,狠狠攫住她的下巴逼視她。「是在妓院裡學的嗎?他們教你怎樣媚惑男人了?是嗎?」

  「為什麼你就不能接受我?」葒凝絕望地大喊。「就因為我的出身嗎?那不是我能選擇的!」

  陸皓騰的臉倏地沒有表情,冷聲道:「我不會對我的妻子不忠,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了。」

  「你騙我!」葒凝喊道。「你不但騙了我,也在騙你自己,一切都是你那自以為是的道德在作祟。你根本不愛段芸心,你對她只有愧疚。對我,你不是毫無感覺,否則你今晚不會出現在我房裡!」

  「住嘴!」他狂怒地吼道。甩開她忿忿地起身,披上衣衫,不再看她。

  「我偏不住嘴!」葒凝赤裸地從床上坐起,眼底燃著和他不相上下的怒意。

  「我說中了,是嗎?所以你心虛了,是嗎?」她熱辣辣地反擊。

  陸皓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背對著她,葒凝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的胸膛起伏著,捏緊在身側的拳頭收了又放。

  她的話對他並非全無影響的,是嗎?葒凝的心底有種模糊的希冀升起。

  「你要我的,是嗎?」

  他猛地回頭,嚴厲冷酷的眼對著她。

  「我是要你,但對我而言,你和那些隨營的娼妓並沒有什麼差別。」在狂怒中,他忍不住口出惡言。

  他的話像一個熱辣的耳光打在她臉上,葒凝的雙眸在瞬間瞠大,震愕地望住他。

  天!為什麼他總忍不住要傷害她!?

  陸皓騰心一揪,再也無法面對她,只得轉身大步離去。


  自從那夜之後,陸皓騰不曾再出現在她房中,她知道他刻意在避開她。

  葒凝沒讓自己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緒中,她不讓自己繼續等待一個不可能會出現的人。

  這日她騎著馬沿著後山的小徑而來。在發現陸府馬房裡的各武名駒之後,騎馬成為她唯一的嗜好。

  葒凝在林中的涼亭裡遇見段芸心,葒凝對她露出微笑。其實她不想見到她的,一想到段芸心,一股不可理喻的罪惡感和許多複雜難解的情緒就湧上她的心頭。

  「你在賞花嗎?」葒凝還是下了馬朝她走近。她臉上粲亮的笑容讓人很難拒絕。

  芸心搖搖頭。

  「我在等展逸,他答應要跟我一起放紙鳶。」她開心地道。

  「你的腳……」這樣可以放紙鳶嗎?

  「沒關係啦!展逸每次都會先幫我放得高高的,才讓我拿在手裡玩。」

  「是嗎?」葒凝看著她洋溢喜悅的神情,微微失了神……

  「你這是在做什麼!?」自她倆身後傳來暴怒的吼聲。

  葒凝轉過身來,果不其然地對上陸老爺狂騖的怒意。

  「爹!」她和芸心一起喚道。

  陸老爺大步走向葒凝,在見到一旁被馬蹄所踐踏的花圃時,一張臉頓時漲成紫紅色。

  「你!」他手指著葒凝。「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一個婦道人家騎什麼馬?你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我辛辛苦苦種植的蘭花全被你毀了!」

  「爹,您說的話我全聽見了。您要我別騎著馬到處拋頭露面,我聽您的話,只在府裡騎,絕對不會出府的!」葒凝聳聳肩,一副無辜的眼神。

  陸老爺聞言更是怒火升騰。「你、你……存心要氣我是不是一你要是沒事,為什麼不學學芸心,在房裡刺繡?」

  「我不會刺繡……」葒凝吐吐舌頭,小聲的說。

  「不會刺繡!?天!姑娘家居然不會女紅,那你究竟會什麼?」

  「我會的事可多了。撫琴啦、舞蹈啦、騎馬啦,還有……」葒凝粲然一笑。「酒量也不錯!」

  「閉嘴!」陸老爺暍道,嚴厲的面容罩上一層寒霜。

  「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待在房裡!」他轉向段芸心。「芸心,你這個作正室的要好好管教她,從明天開始,我要你教她女紅,知不知道?」

  「是……爹……」段芸心害怕的直退縮。

  葒凝還是一臉微笑地迎視陸老爺,一點都不受他的怒氣所威脅。

  陸老爺愈看她那桀騖不馴的樣子愈有氣,瞪視她一眼,憤然離去。

  段芸心看公公遠去,這才虛軟地喘口氣。「哇!我從來沒見過爹生這麼大的氣。」她拍著胸口,餘悸猶存。

  那是當然的,沒人會對溫柔可人的芸心生氣。可她就不同了……莊凝在心底嘀咕著。

  「平常爹只要一板著臉,我就嚇得發抖了。」芸心搖搖首。「葒凝姊,你是怎麼做到的?不但不怕,還敢跟爹頂嘴。」

  「沒什麼。我才不會為了怕別人不高興就犧牲、委屈自己,你可以說我任性,可是不這樣做,人家就會以為你好欺負。」葒凝理直氣壯地說。這是她自小在妓院裡生存的重要法則,你愈是示弱,人家愈以為你可欺。

  段芸心聽著葒凝不可思議的言論,不由得心生嚮往。

  「葒姊,我好崇拜你喔!真希望我有你一半的勇氣……」芸心以仰慕的眼神看著她。

  葒凝有種荒謬的,錯愕。眼前的女人是她的情敵,怎麼她不但不討厭、欺壓她,居然還崇拜她!?

  她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芸心!」她們之間又來了一個打擾者,這回是陸展逸。

  他只對葒凝微微頷首,接著他全副的注意力就放在芸心身上。

  「你遲到了。」段芸心噘著唇嬌嗔著。

  「對不起。」他俯視她的神情無比溫柔。

  「瞧,我給你糊了只新的紙鳶。」

  「哇!」芸心的雙眸亮了起來,一掃方纔的悒鬱。「快,展逸哥幫我放上去!」

  陸展逸扶著芸心走到園中一片花海中,讓她坐在小石上。他將紙鳶放上天空,再將線頭交在她手中。葒凝聽見芸心有如銀鈴般愉快的笑聲,當然她也沒忽略掉陸展逸看芸心時眼神所流露的疼惜。

  葒凝呆站在原地,心思有片刻的恍惚。

  「原來你們在這兒!」

  陸皓騰不知何時走入園中,他微笑著向芸心和展逸走去。

  「皓騰,要跟我們一起玩嗎?」芸心向他揮揮手。

  「不了。」他寵溺地摸摸她的小臉。「我太老了,不適合這種遊戲。」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今日不用去兵部嗎?」

  「嗯,有點事。」

  葒凝看著他撫摸芸心,一陣尖銳的痛刺穿她。

  他從沒用那種憐惜的目光看過她。他的專注柔情,只為一個女人所有,那人就是段芸心。

  她狠狠別開頭,猛地一拉馬韁,欲往馬房走去。馬兒一下吃痛,嘶叫出聲。

  陸皓騰此刻才發覺莊凝的存在。他看向她,臉上溫柔的淺笑隱去,只剩下冷淡。

  她將那轉變看在眼底,一顆心筆直的跌進谷底。

  「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葒凝木然道,「只是剛好經過。」

  見他向她走來,葒凝頓時升起逃跑的衝動,她匆匆地旋身。

  「就這麼怕我?」

  感覺他的靠近,他的氣息就在她耳後,她的心陡然漏跳一拍。

  「怕?我才不怕你呢!」她轉身硬氣反駁道。

  葒凝立刻後悔了,他貼得她如此的近,讓她一回身就看見他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瞳眸直直瞅著她,他高大威猛的身形,更令她倍感壓力。

  「我……我要回去了……」她的聲音不由得虛弱下來。

  「不急,陪我一會兒。」陸皓騰此話一出,不只是葒凝,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就這麼二人再也不出聲,各自沉默、僵硬的站在園中。

  陸皓騰的眼睛盯著嬉戲的芸心和展逸,卻彷若視而不見。身旁女人淡淡的茉莉香氣不斷干擾著他,讓他煩躁不安。

  「你能不能別擦那麼多胭脂水粉。」他鬱悶地出言攻訐她。

  「你說什麼?我才沒有!」葒凝立刻不甘心的反駁。

  他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沒錯,白皙艷麗的臉上脂粉末施,只在紅灩的櫻唇上略抹胭脂,整個人便似一株芙蓉花般嬌嫩欲滴。

  不是胭脂水粉,那她該死的為什麼這麼香?

  陸皓騰低聲詛咒了一聲,隨即抿緊了唇,不再說話。

  他又在生她的氣了,葒凝挫敗地想,他似乎總是在生她的氣。

  葒凝咬緊下唇,也不說話,隨著他日光的方向望向那對明朗快樂的男女。帶著報復的衝動,葒凝問他。

  「你不覺得他們太過親密了嗎?」

  「我們三個人本來就從小一起玩到大,芸心和展逸之間的親密很正常。」

  「是嗎?那為什麼他們把你摒棄在外?」

  「我年紀大了,不適合這種遊戲。展逸肯陪芸心玩,那很好。」

  「你難道從未想過這幾年你不在家,陪她的人只有展逸,他們可能……」

  「你想說什麼?」他神色鐵青、惡狠狠地打斷她。「聽著,我不容許你挑撥我和芸心的感情。」

  葒凝氣得想殺人。她的手指捏緊,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裡。他居然,這麼指控她?!

  「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我和展逸才說幾句話,你就氣成那個樣子,而芸心和他一起玩鬧,你居然可以視而不見?」

  他轉頭面對她,無情的薄唇勾成一彎殘冷的弧度。

  「你和她不一樣。她出身高貴,懂得遵守婦道,而你--一

  「我怎樣?只因我曾經當過妓女,所以你就判定我有罪了嗎?」她氣憤的譏刺。

  他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則是更大的羞辱。

  葒凝眨回湧上來的淚水,突然再也無法忍受待在他身邊。

  「葒姊,你怎麼要走了?」段芸心卻在此刻喚住她。她由展逸扶著向她走來,紅撲撲的臉上寫滿快樂。

  「別走嘛,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不如四個人在園裡用膳好不好?一定很有趣!」

  「不了……」她不認為自己能忍受看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模樣。

  「噢,別這樣嘛!」段芸心失望地歎息。「皓騰,你替我勸勸葒姊好不好?人家想替你辦個特別的餞行宴嘛!」

  餞行?

  不由自主地,葒凝仰頭無聲地詢問他。

  芸心訝異地眨眨眼。「皓騰沒告訴你嗎?明日一早,他就要重回戰場了……」

  葒凝的思緒一片茫然,他要走了。

  沒錯,她根本很少見到他。但至少她知道他在府中,他是安全的。

  可他要走了……打戰、殺伐,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突然間,恐懼將她淹沒。

  她站在那裡,茫然地聽著他和展逸輕鬆地提及這場戰役,芸心也在一旁點頭微笑著……

  為什麼他們可以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要上戰場了,天!他可能會受傷,甚至是……

  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否則芸心不會憂慮地喊著:

  「葒姊,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我想……我要回房去了……」葒凝霍然轉身,倉皇地跑開。

  她感覺到身後有個急促的腳步聲追隨她而來。但她不敢回頭,她不能讓人看到她現在這麼軟弱的樣子,希望不是陸皓騰,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他……

  葒凝的期望落空了。

  他在她衝進房前揪住她的手逼她回頭。

  「你在搞什麼--」

  他的話沒說完,見到她仰起的小臉上淚光瑩瑩時,頓時驚愕地忘了要說的話。

  「你哭什麼!?」他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搞的?那張佈滿恐懼的臉居然讓他忍不住心疼了。

  「你……你要走了……」她慌亂地說著,抹著臉上的淚水,卻愈抹愈多,直到最後,她的自製完全崩潰了,她抽泣著低訴。「我不要……你別走好不好……萬一你受傷了……或者……或者……」

  陸皓騰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他呆站在她面前,憶起上回見她哭得如此傷心時,是在她遇匪時他救了她之後。

  這回卻是為了他……

  看著這個向來驕傲的女人,居然在他面前哭成淚人兒,他冰冷的心竟不覺裂出一道細縫來。

  「笨蛋,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征!」他忍不住對她粗吼道。

  「我擔心你……我怕你……怕你……」

  「你這女人,是想觸我楣頭嗎?」他惡狠狠地掐緊她的身子瞪著她。

  「我不--嗚--」

  他低頭將她聒噪的小嘴堵起來。她的唇有茉莉的香味、淚水的鹼味,陸皓騰忍不住加深了這個吻。

  當他灼熱的舌頭探入她的唇中,和她交纏,他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抵向他的堅挺時,葒凝已經忘了自己為了什麼而恐懼、憂慮,她將手臂環上他的頸項……軟柔的曲線忘情的摩擦著他……

  他的身子突然一僵,撫著她身體的手驟然停歇。

  她感覺到他的變化,現實像一陣冷冽的寒風吹醒了她,也劃破這短暫的迷咒。

  陸皓騰氣息不穩地推開她,臉色難看的轉身離去。

  葒凝環抱住自己的身子,思緒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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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7: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離開已有月餘了,每一天對葒凝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她試著讓自己若無其事的過日子,但總會不經意地想起他,並不由自主地被恐懼所吞噬。

  她懷疑其他人是怎麼做到的。她問過芸心,難道她不曾擔憂嗎?她的反應是笑著安撫她別杞人憂天。

  陸皓騰經常修書回家,他問候家中每一個人,唯獨沒有她……

  葒凝告訴自己她不在意,只要知道他沒事就好。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漸漸的,她有種荒謬的想法--

  原來沒有人能分享她的憂慮,甚至是他……

  原來她所在意的,念惜的,是別人根本不要的……

  這天她才從馬房踅回來,立刻感到一股不尋常的窒悶瀰漫在府中。

  「怎麼回事?」她問的人適巧正是春梅。

  她無禮地瞪視葒凝一眼。「虧你還有心情在這閒逛,將軍出事了,這會兒老爺、夫人還有二少爺都在大廳呢--」

  葒凝的腦中轟地一響,不等她說完即匆匆地跑向前廳。

  廳裡集合了陸家所有的人。每個人都繃緊了臉,陸老夫人和芸心則頻頻拭淚,葒凝的心沉到谷底--

  「怎麼回事?」她顫聲問。

  沒有人回答她,大廳裡依舊是窒人的死寂。

  「他怎麼了?告訴我!」葒凝衝向陸老爺,歇斯底里的大喊。

  陸老爺臉色一沉,正要開口訓斥葒凝的無禮,陸夫人連忙將葒凝拉到一旁。

  「皓騰失蹤了。」

  「什麼!?」

  「今早收到飛鴿傳信,說皓騰在與山賊打仗時失蹤了。」

  「怎麼會!?他們有沒有說他在哪失蹤的?找到他了沒?他有沒有受傷?」

  「都不知道。」陸夫人搖頭歎息。「信上只這麼說……這會兒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說著,陸夫人再也忍不住的掩面哭泣。

  「娘,您別難過,我立刻出發去找大哥。」陸展逸出口安慰她。

  「我也去!」葒凝驀地插口。

  「胡說!婦道人家居然想去軍中,這成何體統!?」陸老爺厲聲嚴斥。

  「是體統重要,還是皓騰的命重要?」葒凝不但不畏懼,還昂首反駁。

  「你、你--」陸老爺氣急敗壞地瞪視她。

  「葒凝!」陸展逸及時將葒凝拉離父親的狂怒。「別說了,我會找到大哥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展逸搖頭,嚴肅地看著她。「爹說得沒錯,前線太危險了,不是女人該去的。你好好待在家裡,我保證會把大哥找回來的。」

  葒凝咬牙不語,眸中射出一抹堅定不馴的光芒。

  她不會公然反抗他們的,可是她已經有了決定--


  陸展逸連夜趕路,見駐紮在北境的軍營已在眼前,忍不住要因釋然而虛脫了。因為這一路趕來,他已有一日一夜未曾闔眼。

  他稍稱放慢了速度,身後傳來的馬蹄聲令他皺起眉頭。自他出發,就一直感覺到身後有人,但專注在趕路,使他無暇分神去理會。

  「是誰?」他拉轉過韁繩,轉身瞪視那名追隨者。

  陸展逸不可置信地瞠大眼。

  「葒凝一你怎麼--」

  季葒凝無畏地直視他,臉上有風霜烈日的痕跡,美麗的瞳眸已出現一個黑暈。她看來蒼白、疲倦,似乎快摔下馬背了。但她依然緊抓住韁繩,眼底的決心也令人無法忽視。

  「為什麼?」展逸喃喃問。她是他見過最頑固,最不合禮教的女子。

  「如果你以為我會什麼都不做,只守在家裡擔驚受怕,那你就太不瞭解我了。」她回答的理所當然。

  展逸苦笑道:「爹難道不曾阻止你嗎?」

  葒凝不答,一抹狡黠的亮光閃過眼底。

  是啊!展逸心想,自己確實問了個蠢問題。她根本沒經過爹的允許,她旱偷溜出來的。

  「我派人送你回去。」陸展逸搖首說道。

  葒凝怒瞪他一眼。「你敢!我發誓我會再跑回來!」

  展逸頓時啞然。

  「好吧!算我服了你了。可是你要記住,不許單獨行動,好好待在營區裡。別亂跑,知道嗎?」

  「我懂。」

  她乖順的回答反而令展逸蹙緊眉心。不知怎地,他就是有種感覺--

  季葒凝絕不會乖乖聽話的……


  深夜駐紮在山間的兵營籠罩在恐怖的黑暗之中,除了巡夜官兵的腳步聲之外,四下一片死寂--

  葒凝算準了時間,就在巡邏的士兵剛走時,她立即閃身出了營帳,迅速沒入一旁的樹林中。

  她困難地前進,樹枝勾破她細緻的肌膚,扯住她的頭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令她恐懼,但她拒絕讓這些打倒她。

  憑著白日的記憶,她朝著軍營附近的一處山谷邁近。

  他們搜索了二日,一直找不到皓騰的蹤影,葒凝確信這座山谷是他們所忽略的。可惜沒有人肯聽她的話,因為她只是一介女流,更因為--

  山谷是在山崖底下,地形不僅陡峻險惡,其中更是雲霧繚繞,深不可測。

  不會有錯的,葒凝心想。皓騰失蹤那日,正是在崖頂作戰,他很可能不慎跌落山谷。

  她想像他受傷了,流著血,獨自一人躺在谷底,心不禁揪了起來,她加快了步伐,往前跑去……

  她不確定自己是怎麼跌下去的。她只覺腳下一陣懸空,連尖叫都來不及,整個人便墜落山谷。然後是一片黑暗湧上來,吞噬了她……


  葒凝在全身疼痛中醒過來,天色已濛濛亮了。她俯臥在一片長草中,利草刺痛了她。

  她很快即領悟了若非這片野草,憑著下墜的力道,她可能已經沒命了。

  她困難地移動身子,咬牙坐起來,眼前所見令她驚喘出聲。

  皓騰!她找到他了!

  她向他爬去,心裡漲滿喜悅,然而在看到他的情況後,她猛地止住腳步,驚恐地睜大眼睛。

  他仰躺在草地上,手臂上有一處可怕的傷口凝結著一片駭人的血紅……

  「老天爺!」恐懼掐緊了她的喉嚨。他不能死!

  她狂奔到他身邊,探索他的鼻息,過了好久才感覺到一點微弱的呼吸,她差點因釋然而虛脫。

  「皓騰,醒過來。求你醒醒!」她模糊地知道淚水正流滿了面頰。「你醒醒,不然我沒辦法幫你。」她顫抖的指尖碰觸他額頭,火燙的觸感令她心驚。

  她驀然體會,光憑自己的力量,絕不可能救得了他,於是她放聲大叫。

  「救命!誰來救救我們!快來人啊!我們在山崖底下!」

  過了許久,仍沒有任何回答。

  葒凝慌亂地仰著頭,他們身處在山谷底部,往上看那座山崖並個太高,是附近顯少人跡,就算她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

  更糟的是,還有可能引來敵人,葒凝刷白了臉。沒有選擇了,她必須獨自照顧他,直到救援來臨。

  她心痛地看著昏迷的皓騰,他正發出痛苦的囈語。葒凝跪在他身旁,驚地瞭解她必須做的--

  顫著手,她小心翼翼地撕開沾在他傷口上髒污的戰袍。這個動作弄痛了皓騰,他開始抗拒她。

  他沒受傷的大手一揮,儘管虛弱不堪,力氣仍大得嚇人,纖細的葒凝被打得飛摔了出去。然而令她害怕的不是身上的疼楚,而是他的傷口,竟又流鮮紅的血液。

  「天!」她的喉嚨緊縮,慌亂中,她四處尋找,終於見到一旁的一池清潭水。

  葒凝奔了過去,撕下裙擺的一角,打濕後又奔回他身邊。這回她有了準備,先扯下衣帶,放在一旁。

  她小心地擦去凝結的血漬,深吸口氣,扯開他的戰袍。他的反應是立即的,掙扎又怒吼不休。但葒凝已經有準備,她咬牙承受他的攻擊,將布條纏上他的手臂止住傷口。

  「停下來,是我!別動!求求你。」但他無法聽見她的話語,而他每次的掙扎都在傷害她。好不容易綁好他的傷口時,葒凝的力氣已用盡,她全身被水浸濕,氣喘吁吁地倒在他身上。

  他的反抗動作也停止了,彷彿已失去所有的氣力,一動也不動的躺臥在地上。

  葒凝的身上無一處不痛,淚水態意流下她的臉龐,再也無力阻止。

  「皓騰,活下來。」她哭泣道。「求你!」


  葒凝一整天都在與陸皓騰滾燙的體溫奮戰。

  她擦拭他的臉龐、手臂及胸膛。每當她碰觸到他的傷處,他都疼得無意識地瑟縮。他的反應令她痛苦,但她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他再不退燒,她很可能就要失去他了。

  她在潭邊摘了些不知名的果子,咬碎了餵他,然而他什麼也吃不進去。葒凝只有頹然放棄,她將濕布放在他唇上,讓他至少能吸收些水分。

  除此之外,她只是重覆擦拭的動作,右臂酸了她便換左臂,直到全身酸痛到沒有感覺。

  黑夜再度來臨,葒凝的恐懼也加深了。

  她從未體驗過這種無助,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和她,而他正在死去,她卻無能為力……

  他震動了一下,雙眼仍緊閉著,嘶啞的申吟逸出唇問。

  「皓騰?你醒了?」她捧起他的臉龐,心底升起一股希望。

  「芸心……」他的聲音微弱而粗啞。

  他在說什麼?葒凝俯身,讓自己能聽清楚他的話。

  「皓騰,醒醒,我是葒凝!」

  黑暗中,他的眼睛緩緩張開,似乎凝住她了。

  「芸……心……別哭……」

  在那一刻葒凝希望自己是聾的,真是如此,就聽不見他的話語,可惜她聽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他只是在囈語,但並沒有因此而稍減那椎心的痛苦。就連昏迷不醒時,他心中想的依然只有段芸心……

  沒有她,一點都沒有……

  葒凝淚眼淒迷的放開他,皓騰的眼再度闔上,似乎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他的熱度似乎更高了,葒凝心痛地看他揪緊了眉心。擔憂、恐懼、無肋、挫敗,所有的情緒突然一湧而上--

  「陸皓騰!」她含淚怒喊。一旦話逸出唇畔,就再也止不住了,在一聲聲混雜了痛苦、怒氣的叫喊中,她槌打著他的胸膛。

  「你不能死,可惡!我還沒讓你愛上我,你怎敢就這麼死了,你這懦夫!醒過來,該死的你……」

  他一動也不動,默然地承受著她的怒罵、攻擊,葒凝停下槌打的手,崩潰地痛哭失聲。

  「醒過來……求求你--」


  是他嘶啞的申吟喚醒了她。

  葒凝睜開眼,發現清晨的曙光已照進山谷,顯然昨夜她是力竭後倒臥在皓騰身旁睡著了。

  她先摸摸他的額頭,發現熱度已經消散了。還來不及釋然,他一聲聲飽含痛楚的申吟則讓她心都碎了,她無限溫柔地在他耳畔低語。

  「沒事的,平靜下來,你安全了,很快就會好起來了,噓……」

  她輕觸他胸膛的手被他緊握住,他像個即將溺斃的人緊抓住最後的希望。

  他是如此依賴著她,那令她油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他緊攏的眉頭放鬆了下來,微微扯動了唇角,似乎是個微弱的安心微笑。

  這一次葒凝不再錯誤的假定他認得出她的聲音,她知道他以為她是段芸心--他溫柔可人的妻子。

  她不在乎了,她願做任何事來女撫他,只求他能好起來。

  「沒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一波波的痛苦像潮水般吞沒了他,陸騰盡力和它們對抗,但沒有用,它們愈來愈強,愈來愈無法忍受。

  然後是熱,火燒似的熱。

  他蠕動著,想逃脫這無邊際的痛,然而全身卻像灌鉛似地沉重。

  突地,有一雙冰涼的小手撫摸著他,減輕了他的炙熱和疼楚,他還聞到一抹淡淡的茉莉香味……

  是一個女人,他很熟悉的女人……

  可是他的腦袋像被層層禁錮住了,想不起來那香味是屬於誰……

  她的聲音好輕、好柔,撫慰著他的恐懼。可是她聽起來如此悲傷,他可以感到水珠滴在他臉頰。

  她在哭。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她在哭。

  突然他想起那香味是誰的了--

  葒凝-那個驕縱刁蠻卻又美麗絕倫,有如蛇蠍般狡猞心腸的女人。

  不可能會是她-

  她不會哭的,她一向高傲自負,那樣無助哀戚的淚水不可能屬於她……

  應該是芸心,他那柔弱無助、楚楚可憐的妻子……

  陸皓騰掙扎著,他要衝破那層層迷霧……

  「芸……心……」他喊了出來,聲音卻有如火燒般粗嘎細校他費勁的張開了眼睛,看到那個一直在照顧他的女人。

  居然是葒凝!

  她溫暖柔軟的語音戛然而止,撫摸他的手也頓時僵凝。在她眼中,他看見了傷害--

  她唇角勾勃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你很失望吧?我不是芸心。小過不管你再怎麼不情願,也只好暫時忍受我了。」

  不-他想開口,想向她解釋,並非不樂意見到她。可是他張開嘴,喉嚨卻啞得無法說出任何話……

  「你渴嗎?想喝水?」

  她將沁涼的液體緩緩注入他乾燥的唇裡,皓騰立刻感到疼痛舒緩許多,可是他依舊提不起絲毫氣力。

  他只能躺在那裡定定地瞅著她,為自己的虛弱而生氣。

  葒凝不再看他,不再撫摸他,不再用那輕柔的嗓音跟他說話,不知怎地,他竟感到無來由的失落和挫敗。

  她向他解釋了他們的處境,他的傷勢。她的語氣是鎮定卻疏離的,不含一點情感。

  他有股衝動想向她解釋,他甚至開了口,只是--

  「別說話。」葒凝輕搗住他的唇。「好好休息。」

  他喜歡她的碰觸,那令他安心下來。

  疲憊再度攫住他,在闔上眼的那一剎那,他告訴自己,他一定會向她解釋清楚的。等他醒來之後……


  皓騰又再度睡去。

  不過這回莊凝已經不再驚怕,因為他的熱度終於退了。這二天他雖然一直睡睡醒醒的,但他的肌膚已明顯地由慘白變為紅潤,氣息也恢復平順。

  放鬆之後,她忽然察覺到自己有多狼狽,她的頭髮凌亂,汗水將衣衫打濕了,黏在身上,好難受,真想好好洗個澡!

  她渴盼的目光投向碧綠的潭水,再回頭看看沉睡的他,幾乎是不用考慮的

  了。

  她站起來,往那潭池水走去……


  陸皓騰是被水聲驚醒的,他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她仰躺在水波中,晨光在她身上跳躍,她的長髮披散如雲,光潔透明的肌膚和碧綠的潭水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聽到一聲滿足的歎息,並驚慌地發現自己立刻被喚起了……

  「你在做什麼?」這是他二天前自昏迷中回復所說的第一句話,粗嘎且帶著壓抑的情緒。

  她像是被嚇到了,急急坐起。

  「你……你醒了……」

  看著她慌亂地抓起衣衫,擋在飽滿圓潤的胸前,遮著了他的視線,他立刻感到不悅。

  「現在才遮遮掩掩有什麼用?」他熱辣辣地諷道。「哪有一個良家婦女會在露天淨身的?」

  他的指責穿透她的羞愧,激起她體內的叛逆因子。葒凝瞇起眸子,走向他。

  「你說得對,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良家婦女,就算是,我也不會為了無謂的禮教規炬而讓自己發臭。很抱歉,你只能忍受我了,因為現在我們兩個只能被困在這裡--」

  「要不是你莽莽撞撞的跑到這裡來--」

  「什麼!?」葒凝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調,眸底燃起熊熊的怒焰。「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這不知感激的大木頭!是我不顧一切的跑來找你,是我在看護你,是我陪你待在這無人的山谷,而你居然還怪我!?」

  「你不該來的。女人應該好好待在家裡,根本就不該管男人的事。」

  沒錯!是她救了他,但這個事實,卻嚴重地打擊到他的男性自尊。

  「我真不敢相信這個……」葒凝喃喃道。

  她好生氣!氣得恨不得把他打成豬頭!

  她站在他面前,瞪視他。很好,他躺臥著,而她俯視他,這帶給她一種越感。她的唇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緩緩地蹲下來……

  「你在做什麼!?」他咬牙切齒地說。

  她居然動手脫了他的衣服!而他該死的沒力氣反抗她!

  這女巫!

  「噢,沒什麼。」她甜甜地一笑。「我總不能只顧著自己享受而沒照顧到你的需要,畢竟--」她對他眨眨眼。「我是你的侍妾嘛---」

  這美艷絕倫卻又惡毒無比的女人!她竟將他赤裸地拖向水潭,一路上的碎石劃過他的皮膚,刺痛著他,但身體的疼痛卻比不上他心裡的羞辱感。

  他竟然得任由她擺佈!這點認知令他勃然大怒。

  好不容易將他置於水面下,葒凝已是氣喘吁吁地靠在他身上。

  她看見他額上的青筋,和黑眸中的怒意。她不但不怕,還咯咯的一直笑了出來。

  陸皓騰簡直氣炸了。

  「別急,我先幫你洗頭。」她自顧自地說著,將他的頭粗魯地壓進水裡。再拉起來的時候,池水自他的頭上狼狽地往下流,那畫面真是--令她開心極了!

  「放心,我會小心服侍你的。」

  葒凝開始愉快地清洗他的身體--

  她是如此沉醉在勝利的快感中,絲毫沒發覺他們赤裸的身軀有多密合……她的胸脯在無意間摩擦著他的胸前,她的大腿則貼緊了他的……

  但陸皓騰察覺到了,不只察覺到了,幾乎是立即的,他的心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強烈的渴望像波濤般淹沒他。

  這折磨人的、該死的妖女!

  他低吼一聲,突生出一股力量,讓那只沒受傷的手臂緊緊扣住她的纖腰將她摟近。

  葒凝尖叫,臉上的得意之色瞬間逝去。她感到雙腿之間有個灼熱而堅硬的東西正緊抵著她……

  突然她領悟到那是什麼了,老天!她迷濛的眼驀地瞠大,眼中佈滿驚惶。

  抬起頭,看到他的雙眸變得幽黑,變得深邃而熾熱。葒凝的嘴變得乾澀,她困難地嚥了嚥口水。

  「呃……我想你……復原的蠻快的。」她尷尬地笑了笑。

  然而他並沒有笑,他眼中的慾望足以令她燃燒起來。

  縱使他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但葒凝知道他體內的男性自覺已經甦醒了,而那力量絕非她能抗衡的。

  她慌了起來,掙扎著離開他。

  「別走!」

  她聽到他沙啞的命令,但她不敢回頭,飛也似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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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8: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在皓騰清醒後,他恢復得極快。沒多久他已經能自行站立、行走,傷口也結痂,不再流血,只是體力街不足以應付攀上崖頂的負荷。

  他們只好繼續留在山谷,白天他們一起在谷中閒晃,夜裡則並躺著仰望滿天星斗。

  葒凝發覺自己竟希望他們永遠被困在谷底。

  與世隔絕的生活似乎卸除了他的心防。他變得開朗、友善,有時她甚至可以捕捉到他熱情的目光。

  她真怕回去之後,他又會變回那個嚴肅而殘酷的男人。她會受不了的--

  吃過幾餐的果子大餐之後,他決定擔負起覓食的工作。

  「光吃果子是不可能有體力爬到崖頂的。」他這麼說道。

  葒凝心裡想那最好,可是她什麼也沒說。

  皓騰站在潭水中。他曾向她保證,他可以徒手捉魚。葒凝則坐在潭邊看著他。

  只是,一個時辰過去了,他除了全身濕透,不斷地詛咒出聲之外,他的雙手還是空空如也,而潭中肥美的白魚依舊自在地在水中悠遊。

  莊凝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笑聲,怕引來他殺人的怒氣。但顯然她的努力不夠,他已經好幾次瞪著她漲得通紅的小臉,而她一律以無辜的眼神回應他。

  她看著他又一次將手插入水中,片刻後他痛呼出聲,迅速將手抽出水面,手指赫然有一隻緊咬著他不放的溪蟹……

  葒凝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甚至倒臥在地上,開心的大笑著。

  「這就是我們的晚餐嗎?哈哈……哈……」

  皓騰怒視她,甩開那只可憐的螃蟹,大步向她走來。

  「很好笑嗎?」他咆哮。

  葒凝笑著往後退,她可不想讓他捉到她。

  她纖麗的身影在他眼前輕搖款擺,烏亮的長髮因快跑而飛揚,銀鈴般的笑聲讓他的怒氣消逝無蹤。

  他追趕著她,不過不是因為要懲罰她的無禮,而是有更強烈的東西……

  他終於捉住她的身子,雙臂緊緊鉗住,逼她面對他。

  她仰起頭,眼底閃著笑意,一張俏臉散發惑人的光芒,頰上的嫣紅使她白皙的肌膚看起來更是明亮動人,她彎起的唇是如此鮮艷欲滴,彷彿等待著被採擷、被掠奪……

  他再也壓抑不住火熱的慾望,他想要攫取那二片甜蜜的柔軟唇辦……

  葒凝看著他低頭,知道他即將吻她,她的心因興奮而狂跳。

  這回他吻她不是因為孩子,只是因為她,他確實想要她。

  喜悅閃過她的心田……

  葒凝的小手伸出,環住他的頸項。聽到他倒抽一口氣,然後他們的唇密合,再不分你我……

  一旦嘗到她的滋味,陸騰變得更加飢渴,更加熾熱。已經太久了……他必須要擁有她……

  他將她摟得更緊了,大掌滑下她柔軟的臀,把她壓向他。

  葒凝感覺到他的慾望正急切地壓擠著她,不禁嚶嚀一聲,毫不羞怯地在他身上摩贈。

  「你這女妖……」

  葒凝顫抖地向他綻開一個微笑,雙眸閃耀如星子。

  他著迷似地用指尖劃過她微腫的紅唇……他佔有她的痕跡……

  他將她放倒在一片芳草之間,緩緩地、膜拜似地褪去她的衣杉。當她赤裸的呈現在他面前,他申吟出聲,開始在她身上印滿強悍且佔有的吻。

  陽光灑在她完美潔白的身子上,一隻粉蝶飛過來,停留在她光滑如脂的纖肩上,陸騰深吸了口氣。

  「我不該這麼做的……」他低啞地開口,隱約帶著一種壓抑的怨意,然而他的手卻無法自她身上栘開。

  這是不對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光天化日之下野合,更沒想過他會如此想要一個女人……這感覺強烈得令他驚恐。

  葒凝躺在他身下,挑逗地勾起唇角,她的眼波流轉問訴盡無限的風情,她像一個誘惑的女神對著他施展魔力。

  「那就停止啊!」她挑釁道,「放開我,讓我離開……」

  「如果有那麼簡單就好了……」他喃喃地說道,彷彿是個絕望的死囚。

  「我愛你。」她柔聲告訴他。

  他全身一震,激情的眼眸染上一抹無法辨識的複雜情緒。

  他低下頭吞噬她的唇,用他的唇和舌來訴說他無法付諸言語的感情。

  葒凝在他身下扭動,懇求他的佔有,他臣服在她的熱情之下。

  他強壯的大腿撥開她,並迅速地以一個有力的衝刺埋入她體內,美好的感覺令二人都情不自禁的喘息。

  「皓騰,皓騰,皓騰……」一她一次又一次地喊著他的名寧,他凝視她的黑眸熾烈的燃燒著。

  這場愛火延燒了好久,好久……


  葒凝趴伏在他身上,懶洋洋地用指尖輕劃他沾滿汗水的古銅色胸膛。

  他們還裸裎著,陽光依舊璀璨,空氣也仍然涼爽,四周的單木依然挺立,微風吹過,它們像群嘰嘰喳喳的孩童般包圍著他們。

  他應該推開她穿上衣物的,可是卻一點也不想移動。

  和她赤裸地躺在草地上似乎是再自然、再舒服不過的事了。他傭懶地微笑,輕撫她柔細的髮絲。

  她靠著他,唇間逸出滿足的咕噥聲,像只溫馴的貓兒。

  不知過了多久,蘿凝抬眸,含笑的盯著他。

  「剛才真不錯。」她的臉上猶帶紼紅的光采。

  陸皓騰怔了一下,他從沒想過女人會這麼大膽的說出這種話來,不過奇怪的是,她的坦率竟令他心情大好。

  「只是不錯嗎?」他故作惱怒地瞪她一眼,他的手掐緊她的纖腰。「你這不知足的女人!」

  葒凝咯咯嬌笑起來,倒在他胸前。

  「只是不錯嗎?」他又低吼的追問著。

  葒凝搖著頭,躲避他搔她癢的大手。

  「唉礙…不要啦-求你……」

  他終於停下來,注視著她的眸子盈滿柔情。

  葒凝在他的注視下顫抖,一種期待在她的胸臆間蔓延,也許他終於肯正視他對她的感情了……

  她炯炯有神地盯著他,自信的微笑令她的俏臉發亮。

  「你曾如此熱情的要過芸心嗎?」

  他的眸子瞬間暗沉,唇角的笑意僵祝葒凝雖然很不安,但她拒絕放棄。

  「說啊!告訴我,是我好還是她比較好?」葒凝注視他陰沉的臉孔,心跳如擂鼓。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抿緊薄唇,輕輕地推開她,起身著衣。

  又來了,他又想逃避了。

  葒凝突然間怒氣勃發的衝到他面前,「告訴我!」

  陸皓騰狠狠瞪她一眼,「我跟芸心根本沒圓房。」他僵硬地開口道。

  葒凝不信地張大嘴,「為什麼……」

  「她還只是個孩子……」

  「她和我一樣大!」葒凝立即反駁。

  陸皓騰皺緊了濃眉,她的話似乎已挑起他一直極力避免碰觸的奇異心事,他覺得自己好像赤裸裸的呈現在她面前。

  他轉開身子,彷彿厭倦了繼續跟她說話。

  「她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小,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你一直不碰她,是因為在你心中一直只把她當成妹妹,你對她根本就沒有慾望。愛一個人不可能沒有慾望的,因為你不愛她,所以才不想碰她,對不對!?」

  「夠了!」陸皓騰一臉陰沉的打斷她。「我警告你,別再談論我和芸心的事!」

  葒凝昂首直視他的怒氣,一臉的倔強。他緊咬牙關,雙手掐緊了她的肩。

  「如果你要當我的妾,就別再管其他的事,只要做好你分內的事,至於我和芸心,你無權過問-」

  葒凝傲慢地回瞪他一眼,轉身走開。

  「回來!」他對著她的背影吼。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她總能激起他狂熾的情緒?他既想好好懲罰她的不馴,又該死地想狠狠地佔有她。而現在看著她柔嫩光滑的姣美身軀,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陸皓騰大步跨上前,一個猛力將她扯入懷中。

  「不要!」她掙扎著,她不想再屈服在他懷裡,不是現在!他剛剛才用那種輕蔑傷人的語氣斥責她。

  陸皓騰放鬆了抓著她的手勁,卻沒放開她。

  望著葒凝眸中隱約的淚花,萬般委屈的咬著粉色的唇辦,卻硬足不肯讓淚流下的神情,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心裡繃緊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給你答案!?」他痛苦而壓抑地喊道。「我接受你了,芸心接受你了,這樣還不夠嗎?為什麼你還不知足!?你到底要什麼!?」

  她要的是他絕對而專一的愛。葒凝無聲的吶喊。

  「不要太貪心。」也許是看出她的渴盼,他的臉變得陰沉鐵青,冷冷的警告。「接受我所能給你的,也許我還容得下你。」

  語畢,他終於放開她……


  第三天,終於有人想到要下山谷來找尋他們的行蹤。

  葒凝被一群兵士的吆喝聲驚醒。她坐起身,但陸皓騰的動作兒她還快,他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她的赤裸。

  「快穿上。」他將她的衣服遞給她。

  葒凝紅著臉,快速地將自己整理妥當。

  在轉眼之間,有二名士兵攀在垂降下來的繩索上看見他們。

  「將軍!夫人!」他們又驚又喜地向他們跑來。

  在詢問過他們之後,士兵們協助他們爬上繩索。雖然手傷未癒,陸皓騰依然堅持要親自背負葒凝,他不想讓別的男人碰她。

  就這麼結束了嗎?這與世隔絕的美好時光……

  葒凝讓陸皓騰縛在背上,望著他結實有力的頸項,心裡卻有種悵然的失落。

  如果能一直待在谷底,多好!

  如果一直只有他們二個人,多好!

  如果他不再見到芸心……多好……


  他們回到軍營時,這場戰役早已經結束了。軍隊之所以停留在原處,是為了繼續尋找將軍的下落,現在這個理由不存在了,於是他們拔營準備班師回朝。

  軍隊裡的每個人都對這位將軍的二夫人禮遇有加。不只因為她動人的美貌,更暗自佩服她的勇氣。

  葒凝贏得所有人的尊重和愛慕。每當她出現,就會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和獻慇勤的對象。

  陸皓騰從不讓她離他太遠,只要有人試圖靠近她,就會領受到來自將軍殺人般的怒目。葒凝取笑他的佔有慾,但他繃緊了臉,根本不覺有何好笑之處。

  這日他們在林中紮營,葒凝依舊不顧陸皓騰的反對,興沖沖地跑到傷兵的營帳,幫忙照顧傷患。

  她可不像大多數的女人見了血會暈倒,在她半誘哄、半強悍的作風下,每個傷兵都忘卻了身上的痛楚。

  而那些沒受傷的士兵,恨不得自個兒在身上劃上幾刀,以求得美人的疼惜。

  陸皓騰靠在帳口,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為那些莽漢擦汗、熬藥,在他們痛苦的時候柔聲安慰他們。

  他想起在谷底她也曾這麼溫柔的對他說話。他不能怪那些男人全把她當成救世觀音,因為她確實給人這種感覺。

  她忙得汗水淋漓,幾繒髮絲滑落頰畔,她完全不像他在凝香閣見到的那個江南名妓,此刻的她卻比那時更美……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她的觀感已經改變。

  本來以為她是冷傲驕縱的,但她不是。

  本來以為她是心機深沉的,但她不是。

  若說她有什麼缺點,只能說她太過坦率、莽撞,視禮教為無物,才會引起這麼多非議。

  想到這裡,突然被自己的思緒嚇了一跳,什麼時候開始他競這麼喜歡她了!?剛剛有那麼一秒鐘,他幾乎忍不住要擁抱她了。

  是!他不但想抱她,還想把她藏在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將她囚禁起來,只供他一個人享用……

  天!他真是瘋了!

  「夫人,我好痛苦……」有個士兵向莊凝伸出於。

  她匆匆走向他,想也不想就把手放在他額上。

  「你發燒了。」葒凝皺起眉。「別慌,我去叫大夫過來!」她柔聲安撫他。

  叫來大夫之後,葒凝開始用沾濕了的冰涼布巾為那傷兵擦拭。

  陸皓騰見到這一幕,立刻雙眼冒火。她居然用那雙撫摸他的手去碰別的男人!

  「夠了。」他幾個大步衝到她面前,一把搶走她的布巾,將它丟在地上。「跟我回主帳!」

  「你做什麼?」葒凝掙脫他的手。「你沒看見我還有事要做嗎?他需要我!」

  他早該知道她絕不可能乖乖聽話的,陸皓騰狠狠地凝睇她,他想不到的是她竟敢在眾人面前公然反抗他!?

  「回主帳去!不准你再出來!」他額上青筋暴凸,惱火地吼道。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握緊拳頭,眼中噴出怒火的朝他吼回去。

  陸皓騰看她扭腰離去,那誘人至極的曲線竟立刻引起他的反應。

  她的話迴盪在他腦中--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又惹他生氣了。」

  當葒凝像一團狂風似地捲進主帳時,陸展逸斜靠在帳邊,眼眸進出一絲嘲弄又有趣的光芒。

  「哼!我才不在乎呢!」葒凝忿忿地揮揮手。「反正他總是生我的氣,無論我做什麼,他都討厭我。」

  展逸搖搖頭。

  「他不是生你的氣,他是在生他自己的氣。」他的面容變得嚴肅,眼裡還有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懊惱。「他氣你對他的影響力。可能是爹的影響吧,大哥一向很重視責任感和道德觀,他從沒懷疑過自己對妻子的忠實,直到你的出現,擾亂了他……」

  「我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力。」葒凝不信地嗤道。

  展逸不語,但表情明顯地不贊同。

  「我不管你和他之間如何,我只希望芸心能繼續安穩而快樂的生活下去。」

  葒凝挑眉。「你很在乎她。」這句話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剎那間陸展逸臉上出現慌亂,她的話像一枝利箭刺穿他的內心,一種被看穿的難堪令他不禁紅了臉。

  葒凝冷哼了聲。「分析別人很簡單,但牽涉到自己就不是那樣了。」

  沒等他回答,她就轉身進內帳了。


  她早知道再回到陸府,一切都會不同。

  果然,一回府,他就不曾找過她。

  山谷那段日子,似乎已經離她好遠、好遠了……

  除了他之外,府裡的人倒是漸漸對她親切了起來,連一向愛挑她毛病的陸老爺,也在聽完她是如何不顧一切地救了皓騰之後對她讚許有加。

  但就算所有人都喜愛她,她依然是哀傷、鬱悶的,只因他,她在乎的只有他。

  另一個令她哀傷的理由是她懷疑自己有孕了。從山谷回來以後,她的月事一直沒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他。

  噢,他的家人一定會欣喜若狂,尤其是婆婆,可是茳凝卻猶豫著不敢說--

  因為她知道,讓她受孕是他唯一會進她房門的理由,一旦她有了,會不會他就再也不來找她了!?

  鎮日困在這些惱人的思緒中,葒凝唯一的寄托和發洩就在每日固定的晨騎。她很珍惜在馬上騁馳的快感,因為她知道,一旦她肚子大得無法掩飾時,這項唯一的娛樂就要被迫停止了。

  這日她方從馬房出來,正好遇見段芸心。

  「莊姊,你又要出去騎馬了嗎?」她好奇地問,一跛一跛地走向她。

  「嗯。」葒凝點頭。

  段芸心打量著不斷噴氣的高壯馬兒,忍不住摸摸它光滑的毛髮,無比欽羨地說:「我好羨慕你喔,葒姊。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樣騎在馬上。」

  那馬兒十分溫馴,甚至舔了舔芸心的手掌,讓她開心地笑了起來。

  「騎馬沒什麼的,只要你肯下工夫學,你也可以做到。」

  「我不行。」芸心失望地癟嘴。「皓騰不會答應的。還行,我的腳……」

  「胡說!」葒凝嗤道。「你的腿只是行走秸有不便,一旦上了馬,還不是跟平常人無異。更何況,你何必讓別人來規定你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

  段芸心猶疑地眨眨眼。

  「葒姊,你是說真的嗎?像我這樣也可以騎馬?跟正常人一樣?」

  「有何不可?」

  段芸心的眼眸整個亮了起來。

  「哇!太好了!葒姊,你可不可以教我騎馬?」

  「我!?」

  「是啊!拜託你嘛!你是唯一一個認為我可以做到的人了。如果去求皓騰或展逸,他們一定把我罵得很慘,求求你!」

  葒凝本來不想答應的,但看見芸心一副渴望懇求的臉竟有一絲不忍……

  「家裡的人都把我當成易碎的花瓶。」芸心苦惱地說。「我要做什麼,他們都反對。可是葒姊你不同,我真的只能靠你了……」

  葒凝為芸心感到不平,就算身有殘疾,但也不應被剝奪人生的樂趣,她想要的只是騎騎馬罷了。

  「好吧。」葒姊終於點頭答應。「不過你可得一切聽我的喲!不可躁進,不能逞強,懂嗎?」

  「我懂!我懂!」芸心狂喜地猛點頭。


  葒凝帶芸心回馬房挑了一匹溫馴的老母馬。

  「二夫人,這不好吧!要是將軍知道了……」馬房的小廝雖然跟葒凝很熟了,也不禁要為她的決定感到憂慮。

  「將軍不會知道的。」莊凝瞪他一眼。「只要有人別多嘴--」

  「可是--」

  「別可是了,還不去幫大夫人上馬?」

  「是。」畏於葒凝的氣勢,小廝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執行她的命令。

  「葒姊,哇,好棒,我在馬上了耶!」

  看見段芸心天真爛漫的笑容,葒凝也忍不住微笑。

  「好,現在我和你並騎,你別太緊張,這匹馬熟悉路徑,讓她載著你前進就好了。」

  交代完了,葒凝和芸心緩緩離開馬房。

  那小廝苦著臉看她們的身影沒入林中,腦中浮現萬一這事曝光了,倒楣的不會是二夫人……而是他!天哪!

  思及此,小廝渾身竄過一陣冶顫。不行!他得趕快去告訴將軍!


  為了顧及芸心,葒凝將速度放得極慢,她們只在林中的空地繞圈圈。

  「葒姊,這繞好無聊,咱們到林裡逛逛好嗎?」芸心忍不住抱怨。

  「不行!」葒凝立刻拒絕了。「你才初學,還不行!」

  芸心失望地垂下頭,這和她想像的馳騁差太多了。

  「那我可不可以要馬兒跑快點?怎麼做?是不是甩韁繩?」一抱著最後一絲期望,芸心問。

  「別碰韁繩!你還不--」

  葒凝還沒說完,一回頭,看芸心將韁繩舉起--

  「不要!」她駭然地瞠大眼。

  然而來不及了,馬兒受到?然的驚嚇失控地往前衝出去。

  葒凝臉上的血色全失,霎時只感到恐懼和暈眩。她立刻策馬朝芸心而去,希望能拉住馬兒……

  芸心的馬兒失控的直往林裡沖,一處上石的隆起阻礙了它的前進,就這麼馬兒立刻站起--

  「啊--」段芸心尖聲叫道。

  葒凝想也不想地翻身下馬,衝到芸心落地之處。

  砰地一聲,芸心下墜的身子壓在葒凝身上。葒凝痛苦地悶哼出聲,感到尖銳的石頭刺入體內,產生灼熱的疼痛。

  無暇顧及自身的疼痛,她翻轉芸心的身子。

  「芸心,你沒事吧!?」

  段芸心無法回答,她的眼睛緊閉著,粉嫩的面頰變成慘白。

  她暈過去了。

  葒凝正惶然不知所措之際,由遠而近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不久,她感到一個龐大的身影擋在她身前。

  一抬眸,她對上陸皓騰狂怒猙獰的臉。

  「芸心沒事,只是嚇暈了,我--」

  葒凝還沒說完,陸皓騰已從她懷中將段芸心橫抱起來。

  他的雙手護衛著她,眸中盈滿焦慮關愛,彷彿待她是最珍貴的寶物。

  「皓騰……」葒凝顫聲喚他。

  陸皓騰怒視她,眼光鋒利而冰冷,毫無一絲憐惜。

  「我警告過你,別碰我的妻子!而你居然傷害她!」

  他犀利無情的指責,像利刃刺傷了她,葒凝面如槁木死灰般慘白。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要傷害她……」

  他不想聽她的解釋,此刻陸皓騰眼中只有昏迷的芸心。他丟下葒凝,抱著芸心,大步往府裡奔去。

  葒凝呆若木雞地坐在地上,有某種黏膩的液體自傷處不斷滴流下來,然而她已感覺不到任何痛楚。凝睇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彷彿有什麼東西,也隨之失去了……


  葒凝在雲閣外守候了一夜。

  陸家幾乎每個人都徹夜未眠,只因為擔憂段芸心的傷勢。

  她看著他們匆忙地進進出出,請大夫的請大夫,熬藥的熬藥,就是沒人理會她,他們全用一種責備的眼神無言地撻伐她。

  葒凝不想解釋什麼,她只想知道芸心傷勢如何,畢竟此事的發生她也有責任。

  天亮了。

  葒凝的身體被露水沾濕,冰冷地貼附在身上。

  芸心的房門終於打開,她看見陸皓騰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她站起來,雙腿卻癱軟得幾乎撐不祝

  「芸心怎麼樣?她醒了沒有?」葒凝扶著牆,困難地支撐住身體。

  陸皓騰抿緊了唇。他看見了她的蒼白憔悴,在她快要軟倒下去的那刻,他幾乎想伸手抱住她。然而想起了芸心,他的眸子霎時轉為冷硬。

  「你不覺得這問太虛偽了嗎?」他僵冷著俊顏,語出譏諷。

  葒凝臉白的像紙,一顆心被他的話扎得鮮血淋淋。

  「我不是有意的……」她含淚搖首。

  「我不要聽-」他暴怒地打斷她。「以後你別再靠近芸心!」

  從他的目光中,葒凝知道他已定了她的罪。再多的哭泣、解釋都沒有效。

  他在乎的只有芸心……

  他的芸心……

  「我知道了。」她木然道,聽起來空空洞洞的。

  陸皓騰瞇起眼,奇怪,在見著她含淚的表情,他胸中驀然一緊,不知為何竟有些躁鬱不安。

  「你回去休息吧!」他粗聲吼道。「全身髒兮兮的,成什麼樣子!?」這句話還是洩露了他的關心之意。

  葒凝沒說什麼,甚至沒再看他一眼,黯然地轉身離去。

  只留下陸皓騰一個人,目視她的背影,眉糾結著……久久……


  葒凝回來的樣子把杏兒嚇了一大跳。

  「葒姊,你怎麼了?天哪!快進來,杏兒幫你擦擦!」

  無怪乎杏兒心疼,葒凝看來確實狼狽又憔悴--長髮凌亂,衣衫上猶有髒污,更別提一臉的倦意。

  杏兒將葒凝置於溫水浴盆中,褪去她的衣衫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葒姊,你受傷了!?」

  葒凝雪白的背上有一道污穢的血痕,那是凝結了的血塊混合了泥土和小石子。

  葒凝茫然地注視著杏兒。

  「葒姊,你不知道自己受傷了嗎?怎麼還在外面待了一夜!?你真是……」杏兒紅了眼眶,又急又心痛。

  「我不知道……」她搖頭,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整個人往前倒……

  「小姐!」杏兒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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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8: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葒凝昏迷了三天,醒來時只見到杏兒在一旁焦急地看護她。

  「葒姊,你醒了,太好了!」

  「我……怎麼了?」剛醒的葒凝思緒還不是很清楚。

  「那天你受了傷,之後又染上了風寒,發燒昏迷了三天,把我都嚇壞了。」杏兒心有餘悸地說,伸手採采葒凝的額頭。

  「還好。」她吁口氣。「燒已經退了。」

  葒凝回想起昏迷前的事……芸心受傷……還有他氣憤的指責……突來的痛楚擊得她臉一白。「大夫人呢……沒事吧?」

  「你還管她做什麼!?」杏兒不平地喊道。「真是的,也不過是驚嚇過度,才一個晚上就醒過來了,陸家人卻個個緊張的不得了。而小姐你不但受了傷,還懷著孩子,就不見哪個人來看過你,真是太不公平了!」

  是嗎?沒人來過,那表示--「他」也不曾來看過她了……

  明知不該還有冀盼,但這苦澀的領悟仍難以吞嚥。

  「葒姊,你怎麼沒跟人說你懷孕的事?」杏兒為她抱屈。「要是他們知道了,就不會對你這麼漫不經心的。」

  葒凝失神的望著床柱,沒回答杏兒的問題。

  說了如何,不說又如何呢?她在意的從來就不是陸家人對她的想法。

  就算他們為了孩子而對她百般疼寵,終究她也只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罷了。

  此刻她心裡已不再有任何的期盼,只剩幻滅後的苦澀……


  他一直沒來,來的人是陸展逸。

  「娘說你病了。」他關心的問。

  蘿凝醒來後,除了陸老夫人,來看她的只有陸展逸。

  「沒什麼。」她淡淡一笑。「只不過染上了風寒。」

  她的語氣平靜卻遙遠,令展逸忍不住皺起眉頭。他說不出來她是哪裡不對了,總之就是不一樣了,她眸底那股蓬勃的生氣不見,彷彿整個人被掏空了,只剩軀殼。

  「大哥不知道你病了嗎?」他走近她床前。

  她面無表情的輕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已經好久沒看過他了。」

  展逸審視她半晌,臉上的表情淨是不忍。「怎麼會這樣呢?在軍隊裡那段時間,你們還那麼的……」

  葒凝無奈地扯出一抹苦笑。「一切都回到原點了吧!我想。」

  「芸心落馬那件她告訴我了,其實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已不聽話--」

  「別說。」葒凝搖首。「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陸皓騰心中,段芸心始終是最珍貴的存在……

  重要的是他眼中的她,竟是如此不堪。不論她有多努力,他始終看不見那是因為他心裡沒有她,從來就沒有她……

  「跟我出去走走吧!」展逸提議道。「別整天窩在這裡,只會空想些無意義的事。」

  葒凝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對她而言,沒了心在哪裡都一樣……


  展逸是個不苛求,不多話的朋友,跟他在一起,葒凝感到很平靜。

  此刻他們並坐在水池旁的圓石上,各自沉默,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天空飄起一片片雪花,落在水中,消失、幻滅……

  「冷嗎?」他感覺到葒凝的抖顫。「要回去了嗎?」

  「不!」葒凝很快地拒絕。就像他說的,關在房裡,只會把自己逼瘋。

  展逸歎了口氣。「披上我的皮裘吧!你的病才剛好……」

  他卸下皮裘,覆在葒凝肩上。

  「謝謝……」

  葒凝仰臉微笑,就在抬眸的一瞬間,看見水池的對面,陸皓騰正環抱段芸心向這邊走來……

  四個人對望,頓時種種錯愕的、悲傷的、憤怒的情緒翻騰著。久久都沒有人移動,也沒有人開口……

  「這麼巧,你們也出來散心。」陸皓騰闋沉的黑眸銳利的盯住展逸放在葒凝肩上的手,語氣中帶著駭人的怒意。

  「是礙…真巧……」葒凝喃喃附和。

  再也不想看見他擁著妻子的模樣,於是她垂下眼,匆匆往廂房的方向走去。

  在經過皓騰身邊時,葒凝輕咳出聲,他立刻攫住她的手。

  「你病了?」他蹙起眉。

  「已經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

  察覺她話中的生疏有禮,他的唇抿緊了,顯得極為不悅。

  「病了就別出來亂跑。」是生氣的責備,也是壓抑了的憂慮。

  「知道了。」她輕輕掙脫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轉身離去。

  她這麼乖順的回答反而讓皓騰怔住了,心底有股怪異的失落感。

  他本來期待她出言反駁的,那樣他還可以多看她一會兒,多跟她講幾句話,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走了,還避他有若瘟疫。

  陸皓騰望住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了,還捨不得轉開視線……


  自從在園裡見到葒凝和展逸,陸皓騰的心就沒平靜過。

  他不斷想起展逸將手搭在葒凝肩上,而她對他仰首淺笑的模樣。一陣複雜的情感就這湧上胸臆,夾帶著慌亂、怒氣,還有莫名的酸醋!

  他想見她,非要見到她不可!

  她是他的妾室,他要她,有何不可?

  可是今夜站在她緊閉的房門外,他卻有些遲疑,那扇門裡有某種他不想面對的「東西」……

  就是那「東西」,使他一直不敢來看她;就是那「東西」,使他每次見著她就忍不住要貶抑她、傷害她。

  那「東西」的力量是如此龐大,足以摧毀他一直以來所堅信的道德、教條、責任……一切……

  「將軍!?」杏兒開了門,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您來看葒姊了!?太好了,她在裡面呢!」杏兒比葒凝還要興奮,直扯開喉嚨喚道:「葒姊,將軍來了!」

  陸皓騰不自在地僵直了身子,走進去。

  葒凝從內室出來,一臉蒼白地與他對視。「你來做什麼?」

  她居然敢這無禮的質問他!?

  陸皓騰繃著臉。

  「今晚我在你這兒過夜。」他故意用嚴厲的語氣來提醒她的身份。

  葒凝的身子晃了一晃。

  她沒有權利拒絕他,她是他的妾。

  可是她怎能忍受他在沒有愛的情況下佔有她?以前她曾想用身體的魅力誘惑、綁住他。但她知道,無論他有多想要她的身子,在心底,他依然是鄙視她的。

  她無法承受再一次的傷害……

  杏兒已經退下了,房裡只剩他們二人,氣氛尷尬而僵凝……

  陸皓騰越過二人的距離,將她強悍的鎖入懷中,貪婪地吸取她身上特有的淡淡茉莉香。

  「不要好嗎?我今天不太舒服……」

  他的氣息包圍著她,讓葒凝的呼吸短促起來,雙腿不爭氣地直打顫。

  「不行!」他低吼著,為她的拒絕而生氣。他已經放不開她……

  「我得給你一個孩子,記得嗎?」他冷然地道。

  他的話有如-桶寒冰澆熄了她所有的渴望,原來他只是為了孩廣!

  天!她真是愚蠢至極,居然還幻想他對她還有一絲眷惜。

  葒凝推開他,別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淚光瑩瑩的臉。

  「不用了。」她的喉嚨緊縮。「我已經懷孕了。」

  失望如排山倒海的向他襲來,幾乎讓他承受不祝

  他應該很高興才對啊!他要有子嗣了,這麼一來,娘再也不會逼他了。

  可是……他為什麼會覺得失望?像是被人搶走了原來屬於他的東西,是因為他再也沒有說服自己碰她的理由了嗎?

  他慄然一驚,為這突來的念頭。

  「很好。」他聽到自己瘖啞的聲音如是說。

  「你還要留下來嗎?」葒凝抱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仰首問他。

  陸皓騰全身一僵。

  「不,沒有必要。」

  她咬住顫抖的唇辦,以免自己哭出來。

  沒有必要,他竟說沒有必要……

  原來他真的只是為了孩子……

  她閉上眼睛,承受這難以吞嚥的苦澀。

  睜開眼,他已離去,清冶的房裡只剩她一個人,還有那不斷湧出的淚……


  「春梅,有沒有見到展逸哥?」芸心一見到春梅就急著問。

  「夫人,你別等了,」春梅沒好氣地回道。「二公子是不會來了。」

  聽春梅這麼說,段芸心原本興奮期待的臉頓時黯了下來。

  「為什麼……以前他每天都會來陪我……」她喃喃道,失神的眼中有說不出的落寞。

  「還不是那個狐狸精!哼!真不要臉,不只勾引將軍,現在連二公子都不放過。聽說二公子常去她那兒,真是的,也不過是懷孕嘛!現在全家都把她當寶,還不是母以子貴,憑她那種出身,有什麼好跩的……」

  春梅講什麼她沒在聽,芸心只是想著--

  二公子常去她那兒……

  她的臉色變得好難看,一種揉和了痛楚和酸醋的疼在她心裡蔓延……

  「夫人,你聽我說!」春梅激動地握住主子的手。「你這麼柔弱是不行的,眼看那女人就要搶走你在陸家的地位了,你得好好想個辦法,不能再縱容她下去了,否則你將來會後悔的!」

  「我……不知道……」芸心茫然道。

  她不在乎她在陸家的地位,更不在乎葒凝跟她的丈夫有了孩子,她可以接受她,甚至是喜歡她、祟拜她。只是……為什麼葒姊要搶走她的展逸?

  為什麼她感到好……

  嫉妒!?

  「夫人,我有一個法子。」春梅繼續挑撥。「你可以要求將軍把她趕走。」

  「可是,葒姊懷了孩子啊-」

  「孩子留下,那女人離開,這不是最好的嗎?」

  芸心抽了口氣。「那太殘忍了,要她和自己的骨肉分離!」

  春梅急得跺腳。「夫人,你不可以再心軟下去了。那女人再待下去,不只是將軍,連二公子都會被她迷了心竅。」

  「不會吧……展逸他……難道真的……」芸心搖著螓首,忍不住淚盈於睫。

  春梅眼見芸心已有些動搖了,便再強調。

  「趁將軍還那麼疼你,你去跟他說,他一定會聽你的。至於那女人,只要給她一筆錢,很好打發的。夫人,別再考慮了,難道你就這麼坐視那女人搶走你的一切嗎?想想看,原來二位爺都這麼疼你、寵你,如果行一天他們不再這護著你,而轉為疼愛那女人……」

  芸心的眼瞳因驚恐而瞠大,不!她不要!

  她不要葒姊取代她在展逸心中的位置……


  陸皓騰來看芸心,卻見著她淚眼汪汪的小臉。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對她,他一貫用對待小妹妹的語氣。

  芸心?著唇,低頭不語,那模樣更加楚楚可憐。

  「怎麼啦?」皓騰捺著性子再問。

  「聽說葒姊就要生了……」抽抽噎噎的,芸心終於開口。

  「是啊!」陸皓騰的臉柔和了下來。

  他想到葒凝……今早他偷偷溜進她房中,看她懷著他孩子的樣子……竟有種滿足感……

  「皓騰。」芸心揪住他的衣袖,遲疑地說。「其實我很怕……怕葒姊如果生了孩子……你就不再愛護我了……」

  陸皓騰一驚,立刻湧起一股歉疚。

  「別傻了,怎麼會呢?」

  芸心癟著嘴,哇地一聲哭出來。「人家就是怕嘛!我沒葒姊漂亮,又不會生孩子,我怕你們都不要我……我怕……」

  「別哭了,別胡思亂想。」他安慰她。「我不會為了她,而放下對你的責任……」

  「皓騰。」芸心吸吸鼻子,無助地瞅著他。「如果……如果我要你把葒姊送走,孩子留在陸家,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心?」

  他完全怔愣住了,把葒凝送走!?

  不!他直覺地想要拒絕。

  「皓騰,對不起。」芸心垮下肩。「我不該這麼說的,我真是太過分了,只想到自己……」

  她是真心的懺悔。她本來就不是個自私的人,只是牽扯到感情的事,人總會衝動……

  「不!你沒有錯。」陸皓騰粗嘎地說。

  芸心那張含淚的臉和葒凝那倔強悲傷的臉同時在他眼前出現,他感到一股無可名狀的怒氣,是對他自己的。

  他覺得自己是個該死的負心漢。一方面無法信守對妻子的盟約,害芸心擔憂難受;另一方面又止不住自己對葒凝的慾念,愈是想避開她,她的身影就更加頑固地霸佔他的心。

  他同時傷了二個女人!

  「你說的對。」許久,他終於瘖啞地開口了,但那心頭的疼痛幾乎讓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他握緊自己的手,指節顯得青白。

  「是該讓她走,她走了,一切都會恢復原來的樣子……」


  在夜幕低垂之際,陸皓騰來到葒凝的房門外。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依舊低著頭,縫製娃兒的小衣裳。

  在燭光搖曳下,她隆起的小腹和臉上淡淡的淺笑讓他看癡了,她好美……

  她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就這麼抬起頭,下意識地,對他展開一個最嬌艷美麗的笑顏,卻在瞥見他眸中的防備、戒慎後,她的笑容隱去,只剩空洞……

  皓騰把手掐緊了,抗拒那突如其來的刺痛……

  「有什麼事嗎?」她不再笑了,語氣平靜,不帶感情。

  「我決定了,生下孩子,就送你出府。」

  葒凝停下縫衣的手,呆怔地凝住他,許久……

  「為什麼?」

  他抿著唇。「你走了,對大家都好。」

  大家?是他?還是芸心?

  「是芸心提的嗎?」她想知道,只是想知道……

  他僵硬地點頭。「你的存在讓她不安。芸心需要我,我不能辜負她--」

  原來如此,為了芸心,他可以毫不猶豫的休離她。果斷……絕情,就像處理一件多餘的雜物。也許,她一直是多餘的……

  在陸家……在他和妻子之間……

  「那麼……孩子呢?」

  「孩子有芸心照顧,不會有問題的,她會把他視如己出。」

  她猛抬眸,淒迷的大眼裡刻著震驚與傷害。而他面無表情,只是繃緊了下顎。

  「如果……」葒凝哽咽道,「我求你,求你別把孩子從我身邊帶走,你會答應嗎?」

  「不會。」他的回答無情、傷人。

  「是嗎……」葒凝失神的囈語,低頭撫著肚子。

  他們之間有長長的、駭人的靜默……

  許久之後,葒凝開口了,她的聲音是如此微弱,讓他無法分辨她是在自言自語,或是在跟他說話。她一逕低垂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見無聲的淚一滴滴掉落在她的肚子上……

  「曾經有那麼一刻,即使是很短暫,我曾感覺到自己是愛著人,也是被愛著的。或者,這只是我的想像……我一直以為,只要夠努力,總有一天,可以打動你……」

  「我從未騙過你!」皓騰低抑、躁鬱地打斷她。

  她仰頭,望住他的眼,淒楚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你沒騙我,是我自己騙自己。」

  他張開口,想說什麼,卻又硬生生打祝咬住牙齦,脖子上的青筋暴凸。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他冷硬地道。

  「錢?」葒凝苦澀地重覆。

  多可笑,他真的認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錢?

  在他心中,她是什麼?

  除了徹底的絕望,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於是她淡淡地對他說道。

  「好礙…」

  就這樣?沒有哭泣、沒有爭吵?她就這麼接受了、放棄了?

  不知怎地,她平靜的反應反而令他不安。

  「你……」他的手忍不住輕觸她冰冷的臉頰。「怎麼了?」

  「沒事。」她迅速躲開他的碰觸,在二人之間設下距離,冷漠的面容不再顯露任何表情。

  「你回去吧。」她冷冷地下逐客令。

  陸皓騰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兒,然後不發一言的走出去。

  葒凝仍然坐著,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他高大結實的背影,她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了。

  沒多久,湧起的淚霧讓她再也看不清……


  那是一次極痛苦、漫長的生產過程,幾乎耗盡葒凝所有的氣力,從感到疼痛至今已有整整二天的時間了。

  陸夫人和芸心一直緊張地陪伴在葒凝身邊。

  大夥兒雖然焦急、心疼,卻沒有一個人能分擔她的痛苦,就連幾個經驗豐富的產婆都搖頭放棄了。

  陸皓騰在門外等候。

  這一生他從未體驗過這種恐懼,就算是在沙場上幾次面臨死亡的關卡,對他而言,卻遠遠此不上被排拒在門外,聽著葒凝微弱的申吟來得讓他痛苦、絕望。

  「該死!」他大聲詛咒,已經忍不住要闖入室內。

  「將軍,不行!」一旁守候的杏兒駭然的護住房門。「女人生孩子,男人怎能進去啊!」

  「讓開!」他怒目低吼道。「我要去看她!」

  「將軍……」

  就在陸皓騰要甩開杏兒時,室內傳來一聲宏亮的嬰兒哭聲--

  「生了!生了!」杏兒歡欣地喊道,快步衝入室內。

  陸皓騰呆愣愣地站在當場,無法移動,甚至無法呼吸。

  俊臉上緩緩的露出……傻笑。


  剛產下一子的葒凝極度的蒼白、虛弱,意識卻依舊清楚。她記得一切--疼痛、翻絞,胎兒衝出體外的力道……

  「太好了,是個男娃兒!」

  陸夫人笑得闔不攏嘴,所有的疲累都在瞬間消逝了。

  「是啊!好可愛喔!」芸心讚歎著,將嬰兒抱在手中。

  葒凝一句話也沒說,目光投注在芸心懷裡的嬰孩身上,那眸光蘊藏無限的愛和一種絕望的悲哀……

  「莊姊,來瞧瞧你的兒子吧-他長得好像皓騰呢!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芸心笑瞇瞇地將嬰兒抱到莊凝面前。

  葒凝立刻轉過面龐。「我不要看!」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把他帶走!快把他帶走!」

  所有人都被她的反應嚇得不知如何反應。

  「葒姊……」

  被芸心抱著的嬰孩此時驀然大哭出聲,她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葒姊……孩子哭了,你抱抱他,餵他暍奶,好不好?」

  「不!」葒凝咬牙嘶吼。「出去……帶他出去……」

  「為什麼?」芸心愣住了。

  陸夫人隱約猜出葒凝的心事,她歎了口氣,從芸心手中接過孩子。

  「走吧,讓紅凝靜靜,別吵她了。」

  她們出了房門,等在門外的陸皓騰急切地迎上前來。

  「她還好吧?」他看也不看孩子,只緊張葒凝的狀況。

  芸心憂慮地皺起眉來。「葒姊應該沒事……只是不知怎地,她一點都看孩子的模樣,還把我們趕了出來……」

  陸皓騰聞言臉色變得死白。

  剛從房裡出來的杏兒瞪了眼皓騰和芸心,氣憤的淚水湧出眼眶。

  「葒姊她當然不想看孩子了!」她咬著牙,悲憤地吼道。「看了又怎,孩子遲早是別人的!」

  皓騰繃著臉,雙拳緊握身側。

  芸心則瞠大眼,眼裡全是震驚和悔恨……


  段芸心捧著一盅補品,咬著唇,帶著歉意,來到葒凝床前。

  葒凝靠坐在床上,靜靜地注視她走進來,臉上沒有任何夫晴。

  「葒姊,吃點東西吧!這是找親自熬的。」

  「謝謝。」紅凝淡淡地一笑,接過芸心捧到她面前的瓷碗,慢慢地吃了起來。

  芸心無措地看著她平靜的舉止,竟不知該說什麼了。

  「你有話要跟我說嗎?」葒凝放下碗抬起頭對她說道。

  在那雙鎮靜無波的眸中,芸心找不到她預想巾的怨恨,反而令她更著急了。

  「葒姊,你恨我嗎?我真壞心,居然要皓騰趕你走,我對不起你。」

  葒凝搖首。

  「我不恨你,你做的一切都沒錯。」她像似想到什麼,驀然苫笑。「還記得我教你別為了別人的想法而委屈自己,你顯然把我的話都聽進去了。」

  芸心的秀眉苦惱地糾結在一起。

  「我不想傷害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只是那天春梅跟我說……說皓騰和展逸都很喜歡你,我的心突然好慌、好難受……」

  葒凝握著芸心的手,沉吟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你在意的是什麼呢?我記得當初你很快地接受我成為皓騰的妾室,那讓你難受的應該不是我和皓騰吧?否則你一開始就會反對讓我進門的,不是嗎?」

  芸心愣愣地看著她。「嗯……好像……是沒錯。」

  「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會慌、會難受的?」

  芸心斜傾著頭,想了好久,才遲疑地道:「是……那次在池邊……見著你和展逸哥在一起……」

  葒凝認真的注視她,歎口氣。

  「你不在乎我搶了你的丈夫,反而在乎我和展逸,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聞言,芸心全身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張開嘴……


  還沒坐完月子,葒凝便主動要求離去。

  芸心求她留下來,哭著說她已經後悔要葒凝離開的決定。

  但葒凝的去意甚堅,不肯改變。

  「皓騰,你要葒姊留下來好不好!?你去跟她說,她一定會聽你的!」芸心哀切地懇求著丈夫。

  「她要留便留,何必要我求她?」他僵硬地回道。

  芸心急得快哭出來了。「不行哪!葒姊說她一定要走。」

  陸皓騰的臉變得陰沉鐵青,像頭被冒犯的狂獅,大聲怒吼道:「那就走好了!」

  說完他就忿忿地走開。

  「他怎麼那麼生氣礙…」芸心只能挫敗地喃喃自語。


  陸皓騰站在門口,看著葒凝與他的家人道別,在杏兒的扶持下上了馬車。

  她甚至沒看他一眼,沒對他說一句話。

  儘管他極力假裝對她的離去漠不關心,但卻無法做到。

  她的冷靜觸怒了他,她的離去更像在他心中刨了塊血肉般痛苦難耐。

  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不是說她愛他,她不是不顧一切要跟著他嗎?

  她居然就這麼走了!?

  她的勇氣呢?她的堅持呢?

  她可以留下來的,芸心都接受她了。他們原本可以重新來過的,可是她卻放棄了、走了。

  他突然詛咒出聲,大步轉身離開,離開她,離開她即將走出他生命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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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8: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陸皓騰正監督著台下的士兵操練,最近並無戰事,然而鎮遠將軍旗下的軍隊卻一刻也不鬆懈地加強演練。不知是怎麼回事,將軍的脾氣愈來愈暴躁、易怒,弄得底下人心惶惶。

  「將軍,可以歇息了吧?」副將見日落西山,忍不住向他提議。

  陸皓騰只給了他冷冷的瞪視。

  「不行,繼續。」

  聞言大夥兒臉都黑了,可是又敢怒不敢言。

  陸皓騰繃著臉,看出屬下的為難之處,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接近苛刻,可是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一切都不對勁了,他一向熱衷的行兵作戰已經不能帶給他滿足感,就連家他都不想回了。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可又不知道為了什麼而逃避,整個人感到惶然而不知所措。

  他空洞的眼神凝視著遠方,無意間見著一名士兵,他會記得他,是因為那個士兵正是葒凝曾照顧過的那一個。

  他根本不願想到關於她的任何事,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不論清醒或夢中,她都不時出現在他腦中,佔據他的思緒。

  她在凝香閣時試著誘惑他的樣子……

  她大膽無畏地說愛他,要嫁給他的樣子……

  初夜她疼得咬牙承受他需索的樣子……

  還有在山谷中那段甜蜜又短暫的時刻……

  所有的回憶最後浮現的卻是當他要她走時,她哀傷欲絕地撫著肚子的淒楚模樣……

  他抿緊了唇,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拳。

  是他逼走了她,儘管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殘忍、多混帳,他還是狠心將她趕走。

  要是他早知道自己竟會因她的離去而那麼失意、絕望,他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但他怎麼想得到像她這樣的女人,會如此融入他的血肉之中,會令他迷戀至斯呢?

  他一直不敢對自己承認,可是他確實渴望她,而愈是感覺到那份渴望,他就愈惶恐,愈是忍不住要傷害她……

  他成功了,確實把她對他的依戀連根拔除了。她走了,永遠不會再妨礙他美滿的家庭了。

  可是……為什麼他卻一點也不快樂!?

  陸皓騰一臉沉鬱地走回帳中,迎接他的是他的弟弟。

  「你怎麼來了?」他蹙著眉問。

  「是爹娘要我來找你回去的。」展逸謹慎地審視大哥變得削瘦而陰沉的面龐。「你已經好幾日沒回家了,近來又沒什麼戰事,你怎反而一直待在軍營裡?」

  「我的事你別管!」皓騰煩躁地回答道。

  展逸感到驚訝,這是大哥第一次用這不耐煩的語氣對他說話。而且他真的很反常,以往他不會違抗爹娘的期望的。

  「去找她回來吧。」展逸突然這麼說。

  陸皓騰臉上一僵。

  「沒有必要。」他沒裝作不懂他口中的「她」是誰,冷冷地說道,繼而轉身,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怎麼會沒有必要呢?」展逸對著他的背影吼道。「你不是愛她嗎?」

  陸皓騰聞言震了一下。他迅速回過頭,惡狠狠地瞪視展逸。

  「你胡說什麼!?」

  「是我胡說嗎?」展逸哼道。「要是你不在乎她,為何她走了以後你會這麼痛苦?為什麼只要任何男人接近她、和她說說話,你就嫉妒得想殺人?對芸心,你可曾有過那種心情?那不是愛,是什麼!?」

  陸皓騰不能反應、不能移動,他全身僵冷地站著,思緒一片空白。

  「不是的……」他搖頭否認。「我怎麼可能愛上她?我愛的應該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開始是模糊的,然後一幕幕畫面閃過腦海,那裡面沒有他的妻子,全是葒凝。

  全是她……佔據他心中的全是她!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了,連展逸也看出來了!

  是他自己蒙著眼睛,不看、不想;是他一再地否認、抗拒……

  展逸看著騰錯愕、震驚的表情,忍不住搖頭苦笑。他大哥雖然是個剽勇善戰的大將軍,在情感上卻是個侏儒。

  「去找她回來吧!免得你悔恨終生。」

  「她在哪裡!?」陸皓騰急迫地問道。

  展逸臉上閃過一抹怪異的、複雜的表情。沒錯,他確信他一旦說出後,他大哥的壞脾氣會立刻爆發,可是他實在很想看他抓狂的樣子。

  陸展逸的唇邊浮起一個壓抑的扭曲笑意……

  「凝香閣--」


  凝香閣

  「不會吧!?」艷娘的雙眼瞠得好大。

  「小姐,這不是開玩笑的,你可得想清楚了。」杏兒著急地直跺腳。

  葒凝則是一臉有趣地看著她們的反應,她蹺著腳,悠閒地晃啊晃,嬌媚地笑著。

  「有什麼不好?艷嬤嬤,你不高興我回來嗎?」

  艷娘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你回來看姊妹們,甚至住個幾天,艷嬤嬤當然高興了,只是……唉……只是你居然要回來重作馮婦……這恐怕……呃……不太妥當吧?」

  「有什麼不妥?我總得賺錢養活自己啊!」

  「葒姊,」杏兒不贊同地皺起眉。「將軍不是給了咱們一大筆錢嗎?」

  葒凝瞪了她一眼哼道:「他給的錢我便要了嗎?難道我不會自個兒掙錢嗎?」

  艷娘在一旁搖搖頭歎道:「我沒見過哪個姑娘家寧願過這種送往迎來的日子,葒凝,嬤嬤是為你著想--你可別為了一時賭氣,葬送-生的幸福啊--」

  葒凝?著唇,倔強地別開臉不講話。

  艷娘又好言勸她,「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給陸家留點面子。這事要傳了出去,他陸大將軍的侍妾居然做了妓女……這……這像話嗎?」

  葒凝聞言臉色一變,眸中倏地燃起兩簇怒焰。

  「他已經把我休離了,從今以後我和他再也沒有關係。我做的事,他管不著!」

  艷娘和杏兒面面相覷。

  看來葒凝這倔脾氣是不會改的了,只是她這麼肯定陸將軍不會管這檔事,不知怎地,她們都不太敢相信……


  江南第一名妓季葒凝重張艷幟一事,很快便在杭州城裡傳開來了。

  每個人都忍不住好奇這名妓到底有多艷?又是怎麼讓陸將軍迷戀上她,可短短一年之內又休了她?更讓人心癢難耐的是,這名曾專屬於鎮遠將軍的女人,居然現在可以看得到、摸得到,甚至是……吃得到……

  光是這麼想,全城的男人幾乎都躍躍欲試地想見上她一面。也難怪這天還沒暗,凝香閣內外便擠滿了人。

  這天可是大日子--是葒凝姑娘重新接客的日子。

  「怎麼葒凝姑娘還不出來!?」

  「是啊!咱們都等了快一整個下午了!」

  「快點叫她出來啊!」

  艷娘也不知聽了多少這樣的抱怨了,她可是陪罪哈腰了好久,嘴都酸了,腰也疼了。

  唉!這凝香閣生意是好了,可是她心底總不踏實,一整天惴惴不安的,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深深歎口氣,走向後頭清靜的別館--紅樓。

  自從回來以後,莊凝這丫頭情緒怪得很,可千萬別得罪了客人吶……

  才推開門,艷娘就鬆了口氣。

  -切似乎都正常,紅凝嫵媚地坐在沐王爺身旁,刻意打扮過的她,看來比以前還要明艷照人。褪去處子的青澀矜持,現在渾身更是散發著一股酥媚的女人味。

  沐王爺眼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瞧,猛吞口水。

  「葒凝啊-你可想死我了,你可知道這一年來,我可是日夜思念著你……」沐王爺忍不住傾吐愛意,伸出手,就將葒凝的小手握在心口。

  莊凝拚命壓抑住湧上胸口的厭惡,奇怪了,她以前不會那麼討厭王爺的碰觸,只是握著手罷了,怎麼她就覺得難受?

  她臉上堆著笑,輕輕扭回被握住的手。

  「我這不就回來了嗎?」她的頭隱隱作痛,卻還強撐著勾人的笑容。「以後您要是想葒凝,就來凝香閣看我就好了嘛!」

  「那不夠。」沐王爺眼中放射出飢渴的光芒。「我要你,今晚就要!」

  葒凝怔住了,沐王爺以前從未對她提出這種要求。

  「王爺,您知道葒凝是賣藝不賣身的。」

  沐王爺撤唇嗤笑。「少來了,你已經不是清倌了,重張艷幟,不就要出來賣了嗎?又何必假正經?」

  他話中的輕蔑嘲諷深深駭住了她,葒凝不悅地板起臉。

  「對不起,您的要求恕葒凝難以從命!」

  說完她冷冷的睥睨他一眼,站起身來就要走。

  「站住!」沐王爺扯住她的腕骨。

  「放手!」葒凝怒斥。死命地掙扎,卻敵不過男人的手勁,她的心裡突然充滿恐慌,一瞬間她的傲氣都喪失了,只感到無助……

  「嬤嬤,救我!」她對艷娘求助。

  艷娘正慌亂地不知如何處理時,砰地一聲巨響,門被狠狠地踹開--


  門被撞開來砸在牆上。一個渾身充滿怒意的男子走進來,黑眸像地獄的火焰般燒灼著她,其中混合了憤怒、震驚,還有……嫉妒。

  他瞇起眼,看著沐王爺纏在她腰問的手,那一刻他頸間的青筋凸起,鼻端不斷噴出熱氣。

  他氣瘋了,葒凝可以感覺到沐王爺在他的怒視下也不禁慄慄發抖。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害怕的。

  但看到他闖進來的那一刻,她心底卻湧起一股荒謬的喜悅。她的恐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報復的快意。

  「你該死的在這裡做什麼?」他狂怒地嘶吼。

  葒凝譏誚地揚起唇角,原本要推開沐王爺的小手反而噯昧地貼在他身上。

  「噢,你看不出來嗎?」她故意狐媚地眨眨眼。「我在接客呢……」

  陸皓騰的臉孔迅速漲成青紫色,薄唇抿成陰鬱殘酷的線條。

  「很好。」他咬牙切齒地道。「只要有錢就可以當你的「官人」是嗎?」他伸手掏出一錠黃金,砸在桌上。

  「現在,我要你陪我!」

  他的侮辱太過分了!

  葒凝瞪著那錠黃金,眼前閒氣憤而蒙上-層紅霧。在她還來不及管仕自己衝動的舌頭前,她已經熱辣辣地反擊回去。

  「很抱歉,將軍大人。」她昂著頭高傲地對他媚笑道,:今晚我己經是沐王爺的人了。」

  她聽到沐王爺倒抽了口氣,像觸電般立即跳離她身邊。

  葒凝惱怒地嗔視著沐王爺。「王爺,您不是說今晚要留下來嗎?」

  「不……呃……不了……」在陸皓騰殺人般的目光下,沐王爺立刻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我……先走了……陸老弟……你們……你們慢慢聊……」

  說完他就忙不迭地逃出門外。

  「王爺!」葒凝咬牙跺腳,眼看他抱頭鼠竄,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然而當她回頭看陸皓騰時,心裡卻只剩下憤怒。

  「你還來這裡做什麼?」她凶巴巴地用指尖戳著他堅硬如石的胸膛。「我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

  陸皓騰一動也不動的,他瞇起眼任她撒潑,看她那雙充滿怒火卻又美麗的黑眸。

  「你說話啊!你啞了嗎?」他愈是沉默,葒凝就愈生氣。「你憑什麼就這衝進來嚇跑我的客人!?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她用力推著他的身子。

  突然他動了,這一動連葒凝也嚇了一跳。

  下一秒她驚恐地瞪大眼,放聲尖叫起來:「放開我!你做什--啊--」

  他居然將她的身子倒掛在他肩上,像扛一袋糧食似地帶著她往外走。

  「她的房間在哪裡?」他在門口停住,皺眉問著站在-旁早已目瞪口呆的艷娘。

  艷娘說不出話來,用手指了指上面。

  陸皓騰點了個頭,就這麼把她扛卜去,留下艷娘和杏兒驚魂未定地互視著彼此。


  他居然敢這麼對她!?

  他居然還有臉這麼對她!?

  死木頭-臭木頭-爛木頭!

  一路上葒凝不知在心裡罵過他多少次了,但她聰明地隱忍著不罵出聲,因為他該死的手掌正威脅地放在她臀上。

  她不會就這麼算了!在被他粗魯地扔在床上時,葒凝對自己發誓。

  一碰及床楊,她立刻跳起來,像只被激怒的貓兒般瞇著眼注視他。

  他還是面無表情,彷彿也正思考著要如何處置她。

  葒凝才不會傻傻地等他傷害自己,她眼波一轉,已決定好反擊的策略。

  「喲--」她抿著唇,嬌媚地笑道,「沒見過哪個宮人像您這麼猴急的?夜還長得很呢--」

  他繃緊了臉看著她施展媚術,心底剛平息的怒焰又再次狂燃。

  葒凝輕栘蓮步走到他跟前,仰起頭,用那對勾魂的媚眼迷惑著他。

  「怎麼?將軍大人想念葒凝了?那以後常來光顧葒凝的生意不就得了。」

  沒錯,她就是故意要在他面前,擺足了煙花女子的媚態和嘴臉。他愈是厭惡的、憎恨的,她愈是要讓他見到。

  她就是要氣死他!

  「別這樣!」他沉聲吼道,甩開她像蛇一樣纏住他頸項的纖纖玉手。

  「您不要葒凝摟抱您嗎?」她狐艷地笑了,那笑意卻一點也沒達到眼中。

  「是了,有些官人喜歡姑娘矜持點兒……」

  他的眼神倏地轉硬,客人!?她有過很多客人嗎?

  想像她也是這麼對別的男人施展邪媚的功夫,他就不由得怒從小來。

  葒凝可以感覺到他狂驚的怒意像把烈火燒灼著她,她知道自已該停止玩火,可是她就是停不下來。

  「您今晚想要葒凝怎麼伺候您?」

  她用塗滿蔻丹的指甲性感地撫摸他的胸膛,蘊藏萬種風情的雙眸彷彿承諾著她能帶來的快樂……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無比,縱使極力抗拒著,rou體上他依舊對她屈服了。

  一抹扭曲的憤怒在紅疑心底凝聚。

  一方面她愛慘了這個男人,另一方面又恨死了他對她rou體上的吸引為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只有這些,只有性!

  仇恨的野獸突破牢籠,盤踞她的身體……

  「你要我嗎?嗯?」她在他耳畔吐氣如蘭,輕柔媚惑的語氣足以合狂,更過分的是,她的小手滑下他的胸、腹,大瞻而狂野地覆住他昂紐

  「該死的!」他嘶啞的抽氣,咒罵出聲。

  「住手!」他用力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將它們緊緊握在身後,制住她。

  「別告訴我你不喜歡,你明明就……」她挑釁地勾起唇角,眸底有的嘲弄,她看出她的話終於毀了他僅存的自制。

  他怒吼一聲,將她抱到床邊,在葒凝還來不及掙扎或抗拒之前,他她壓制在床上。

  「停止,可惡!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咬著牙齦,心痛地吼道什麼!?」

  他怒擊在床上的一拳,幾乎毀了那紅木床柱。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葒凝又氣又沮喪地瞪著他。「你不是一直都這認為嗎?也許你是對的……」

  她苦澀地大笑,淒苦的笑聲令他心一揪。

  「你是對的,我天生就yin蕩下賤,那也沒什麼不好啊!男人不就喜歡我的放浪風騷嗎?」

  「住嘴!」他雙眼冒火,狠狠地制止她。「我不准你這麼說!」

  「我偏要說!」葒凝不斷掙扎、扭動著,她完全喪失了理智,只感覺到痛苦,令她只想傷害自己、也傷害他。

  「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嗎?沒錯,我是配不上你,我只是一個妓女!」

  「你不是妓女-」陸皓騰怒吼。「你是我的女人!以後不准你這麼說!」

  葒凝不馴地注視他。

  「你已經不要我了。」

  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哀怒的、可憐兮兮的。

  陸皓騰繃緊了下顎。「我是不要你。」殘忍地,他口出惡言。「可是我也不許你給別人!」

  他根本不給她任何機會反駁,憤怒地起身,甩門而出。

  「你--」

  可惡!葒凝瞪著被他猛力關上的門,感到前所未有的滔天怒氣--


  「怎麼了?」

  陸展逸可是在門口守到三更半夜,好不容易才盼到大哥回來。

  怎知等到的不是美滿幸福的團圓大結局,卻是一臉陰騖冷硬的陸皓騰。

  他朝他身後看去。「葒凝沒跟你回來嗎?」

  此刻皓騰瞼上的表情簡直可以讓烈火結冰了。

  「別提那個女人!」他惡狠狠地警告展逸。

  「呃?你不是……」展逸錯愕地道,「愛她嗎?」

  陸皓騰猙獰地笑了。

  「我是愛她。」他的聲音好輕,輕得令人頭皮發麻。「愛得讓我想親手殺了她!」

  陸展逸張開嘴說不出話來。陸皓騰不理他,大步走回府中。

  「怎麼會這樣……」

  他的疑惑飄蕩在夜空中,得不到回答……


  今夜的凝香閣只能用兩個宇形容--冷清。

  「怎麼辦哪……」

  一臉失魂落魄的艷娘也只能搖頭歎息。

  誰叫她請了個瘟神進門,這會兒要趕也趕不走……唉……

  「葒凝啊--」艷娘悲慘地哀求。「算嬤嬤求你了,你快別跟將軍鬥氣了,快回陸家去吧--」

  葒凝生氣地看著艷娘,握緊了拳頭,指甲刺進掌心裡卻毫無知覺,像只被激怒的貓,聳立起全身的毛髮。

  她當然不是對艷娘生氣,惹她生氣的是那個膽大無恥的陸皓騰!

  「我不會回去的!」

  艷娘美麗的臉幾乎要皺成一團了。

  「那怎麼行?再這麼下去……凝香閣還要不要做生意哪!」

  相對於兩個女人的怒氣和絕望,在一旁的杏兒好像覺得挺有趣的,她忍不住掩嘴輕笑。

  「真想不到耶,我還以為將軍是個沒什麼情趣的大木頭,這次居然為了葒姊做出這轟轟烈烈的大事來。嘻,居然派兵包圍了咱們凝香閣--」

  「閉嘴!」

  「住口!」

  兩個心情極端惡劣的女人同時朝她怒吼。

  杏兒吐了吐舌頭,「對不起……我下去給你們煮點菊花茶……呃……降降火……」

  說完,她忙不迭地溜走了。

  不久葒凝的厲門傳來開啟的聲音,在屋裡的兩個女人顯然都沒有轉頭去看來人的興致。

  「杏兒,把茶放下,出去吧--」葒凝沒氣力地命令道。

  一聲嬰兒的哭聲打破了沉靜的室內。

  葒凝倏地回頭--

  「芸心!你怎麼來了?」她的視線落在芸心手中抱著的嬰兒身上,眼眶迅速一熱……

  「葒姊,我帶兒子來看你。」

  段芸心笑著走向蘿凝,也下管她願不願意,一把就將哭泣的嬰兒塞入她懷中。

  剛開始葒凝全然不知該如何反應。孩子生下來之後,她一直逼自己不要去想他。她知道自己做得並不成功,若真能忘記,她就不會每天還辛辛苦苦地將奶水往府裡送,雖然明知府裡請得起奶娘……

  她只能呆呆地看這小傢伙聲嘶力竭地哭著。小臉兒漲得通紅,她不知怎麼辦,淚水也跟著直掉落……

  芸心畢竟當了幾天現成的娘,多少有些經驗了,反而比葒凝還鎮定。

  「葒姊,孩子餓了,要奶吃吶!」

  葒凝慌亂地抬頭求助。「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喂他吃奶囉,你是他娘啊,怎麼不會呢?」

  葒凝聞言全身一震,又是難過,又是興奮,顫著手解開衣襟。

  那孩子聞到母親身上的奶香,餓壞了的小嘴憑著本能尋找奶頭,大口大口地吸吮了起來。

  葒凝微微訝異地張大眼。第一次哺育嬰孩,對她而言,不只驚奇,更有滿滿的感動。

  不久她就放鬆了下來,將孩子安適地貼在胸前,讓他更舒服地吸奶。她抬頭看著芸心,眼底盈滿母性的驕傲與興奮。

  「他真是個壯小子!你瞧他多有力氣。」

  芸心點頭微笑以對,發覺自己眼角熱熱的。

  葒凝很快將注意力拉回到兒子身上。她仔細注視他黑溜溜的頭顱,胖嘟嘟的面頰,他的小手握緊她的衣襟,依附著她。

  她知道從現在開始,自己再也無法和這個小東西分離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葒凝哽咽地說。

  她沒有將視線自嬰兒身上移開,但芸心知道她是在對她說話。

  「孩子需要你,葒姊……皓騰也需要你,跟我回去吧!」

  在聽到他的名字時,葒凝忍不住一僵。

  「他才不會--」她話還沒說完,那扇門又被猛地打開了。

  進來的正是她們談論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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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18:59: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陸皓騰原本臉色已經夠難看了,當他見到自己的妻子居然也在凝香閣時,他的神情更形陰驚鐵青,彷彿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一字一句由牙縫問進出話來。

  「我……只是……」單純的芸心被丈夫的怒氣嚇壞了。「我帶孩子來給葒姊看……」

  陸皓騰低聲咒罵。「你是怎麼進來的?」

  「展……展逸帶我……來的。」

  不用說,光看他的表情,芸心已經開始憂心展逸的下抄…

  她縮縮肩膀。「別怪他……是我求他的。」

  他瞪她一眼,將目光調回葒凝。

  她沒看他,眼裡心裡全被這失而復得的兒子給佔滿了。

  陸皓騰發現自己無法將視線離開這個景象。他很快忘了方才令他暴跳如雷的理由,專注地望著這幅母子圖。

  兩個人都是他的,這個想法令他驕傲又滿足,他想立刻上前,抱住他們。

  他走近葒凝身旁,著迷地看著兒子窩在母親白皙的胸脯上。

  葒凝感覺到他的靠近,猛抬眼,看見他目光的集中方向,忍不住雙頰一紅,將衣襟摟緊了,想遮去他的視線。

  「你出去啦。」她的抱怨倒像嬌嗔。

  「不要遮。」他掀開她的衣衫,動情地低語。「你好美--」

  他這一動手,除了葒凝,屋裡的女子包括芸心和艷娘部紅了臉。

  「咳,我……先出去了。」

  「我也是。」

  艷娘和芸心都忙不迭地離開,順道幫他們帶上房門。

  屋裡變得十分安靜,只有嬰兒輕微的吸吮聲。葒凝嗔怒地瞪了皓騰一眼,那眼波的流轉,紼紅的玉峰,登時讓他看得癡了。

  葒凝立即垂下頭注視兒子,逃避他令人不安的目光。他怎能如此重新闖入她的生活,還用那種愛慕而灼熱的方武看她?

  當初是他趕她走的,是他視她的愛如敝屣。

  為什麼在她選擇了放棄之後,他卻用這樣激烈的方式,阻斷她和別的男人的接觸?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她?

  他的注視彷彿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男人,而她是唯一的女人,彷彿他把她當成最珍貴的妻子,彷彿……

  他愛她……

  葒凝立刻抗拒這個想法。

  不行!她不能再欺騙自己了,她曾經放任自己的幻想,相信他其實愛的人是她……結果呢?

  只有更殘酷、更不堪的幻滅……

  葒凝咬緊下唇,告訴自己絕不再軟弱地臣服於對他的迷戀之中。

  「你為什麼要派兵封鎖凝香閣?」她用憤怒的語氣面對他,壓抑著他在她心中挑起的混亂思緒。

  「你這麼做根本是假公濟私!」葒凝得意地揚起眉來。「我們可以上宮府去告你,要是皇上知道了這件事,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他對她的威脅無動於衷,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她冒著怒焰的眸子,看她嫣紅的雙頰。生氣的她比平時更美上十分,他懷疑她知不知道這點,更懷疑過去的自己為何能以為,他可以讓這個女人走出他的生命。

  「我不要別的男人碰你。」陸皓騰突然開口說道,低嘎的嗓音打破室內的安靜。

  他的話讓葒凝猛然一驚,那簡短而專制的話語中所蘊含的獨佔和狂鷙的感情像洪水般將她淹沒。

  「你說什麼,你無權……」她答道,聲音肉抗拒著自己和他而微微打顫。

  「我要你只屬於我一個人。」他霸道地打斷她的話,大掌熨貼在她赤裸的肩頸問,火燙的接觸讓葒凝頓時呼吸一窒,忘了要說的話。

  「你是我一個人的,你和兒子都是我的。」

  孩子已經睡著了,正發出滿足的鼾聲,可是葒凝害怕自己狂亂的心跳和全身的抖顫足以吵醒他。

  她困難地咽口口水,抱起孩子輕輕放在床上,迴避他炙熱的日光……

  「我不……」她狂亂地開口,並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也許只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當她想到他趕她出府的情形,她的聲音變得穩定。

  「你要我是你的,可是你卻是屬於你的妻子。」她苦澀地反擊。

  皓騰走到她背後,擁抱住她,低聲道:「對你,我不是毫無感覺……」

  「那只是肉慾。」葒凝哽聲道,眼睛微微刺痛著。

  「錯了。」他喃喃地否認,將她轉過身來,正視他。

  他熱情的眸子和偉岸的身軀對她的理智而言是極大的挑戰,不論她有多想否認,她的身體還是渴望能投入他的懷抱。

  「不要這樣……」葒凝懇求道。

  不要對她說這麼溫柔的話,不要給了她希望後又給她失望。

  他因她語氣中的痛楚而僵了一下,雙眸盈滿悔恨。

  「我傷害了你,是嗎?」他瘩啞地低語,輕輕執起她的左手,緩緩將之舉至唇邊。他的唇在她掌心游栘,而日光卻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我很抱歉。你一直是對的,過去的我太過盲目……」

  葒凝的心跳急促,燃起的希望讓她幾乎無法承受,她突然沒有勇氣去發現她渴盼許久的答案,她太害怕了,害怕再次落空……

  「我不想聽!」她猛轉開頭。

  他深深注視她。

  「我要你。」他放開她的手,轉而撫摸她的肩,並緩緩向下滑,捧住她高聳的雙峰,彷彿要在她身上烙下他的所有權。

  她必須要對抗他的蠻橫,葒凝心想。

  但她不斷輕顫的身體卻屈服於這種力量。

  「已經太久了……」他粗喘著說,令葒凝的胸前不由得泛紅。「讓我……好嗎?」皓騰誘哄道。

  她不能讓他這麼做,她的理智在尖叫。

  「不……不要……你不能……」她的抗議戛然而止,變成-串輕淺的喘息。

  因為他的拇指正透過衣服在她的蓓蕾上摩挲,一滴奶水緩緩滲出來。

  看見他注視她胸前的濕點時神情變得黝黑,她的臉迅速燒紅了,敏感和灼熱的悸動在她小腹流竄。

  她櫻唇微啟,雙眸迷濛半閉的模樣讓他血脈債張。他渴望擁有這個女人,大手插入她的髮際,低下頭。

  在兩唇相遇前,葒凝顫抖的低語道:「我不要這樣,我不要你要我只是因為性慾……不要這樣……」

  「不是的。」他低頭輕輕佔有她的唇。「不只是性,我還要更多,我要全部的你……」

  只是溫柔的輕觸一下,葒凝便用雙手圈抱住他的頸項,他俯身猛烈地親吻她,讓她禁不住輕叫出聲。

  他不理會她的叫聲,專注於她熱情、甜蜜的唇舌。他的吻裡行某些異於尋常的熾熱,讓她的反抗迅速消逝。她回吻他,以相同的深情……

  慾望的洪流淹沒他們的理智。皓騰用力把她柔軟的身體壓入他懷裡,他的灼熱堅挺擠壓著她。

  突然之間,葒凝感到身下一涼,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被他壓制在他和牆面之間,他的手正栘向她的大腿。

  「不行……孩子……天!」紅凝的申吟淺而短促。「不要在這裡……」

  他停下來,胸膛不斷起伏,氣息粗喘地注視她。

  「把孩子抱出去,找個人看他。」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他要她,甚至是孩子也不能。

  「不!」葒凝驚喘。

  她的雙頰立刻染上紅霞。太丟人了,那不是擺明了讓人知道他們在裡面做什麼了嗎?

  「我不能等了。」他粗嘎地說道,大手在她赤裸的腿間燃燒。

  「嗯……」她氣息不穩地同意,瞭解他按捺不住的飢渴,因為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強烈渴望,她早巳喪失理智。

  皓騰抱起她,走向她的床。

  她看他將兒子輕輕地往內挪,忍不住一陣羞赧。然而她的顧忌很快就被拋在腦後,當他解開她的衣衫,並褪下自己的衣物時,她的眼底只有他--

  黝黑、灼熱、強壯……

  他抱著她,抓住她的臀部,將自己火熱的激情挺進她體內。他盈滿她的那刻,醉人的感覺湧向她,她發出難耐的喘息。

  皓騰將手指伸入她唇中,讓她含著,止住她的申吟。

  葒凝羞紅了臉,輕輕地吸吮著。

  他立刻在她體內堅硬、膨脹,他緊咬牙關猛烈的衝剌,陣陣狂野的歡愉衝擊著他。

  葒凝完全失去控制,在高漲的情感中融化。她的雙腿緊緊夾住他的臀部,接納他、迎合他。

  「我愛你。」在巔峰的那一刻,他將她摟入懷中,在她耳畔低啞地吼道。

  葒凝全身強烈地悸動,旋即被捲進激情的漩渦中……

  他的臉埋在她如雲的秀髮裡,緊緊的抱著她,在她耳際低低呢喃著柔情的字眼。

  葒凝則屏著呼吸,難以置信的瞅著他,而又害怕這一切只是她的幻夢。

  孩子動了一下,低低啜泣了一聲。

  她覺得既羞傀又心疼,將兒子挪近了。嬰兒很快尋到母親的ru房,安適地吸吮起來。

  他用肘支著上身,一手佔有的環抱住他們母子倆。

  三個人的心跳彷彿結合在一起,前所未有的滿足直入她的靈魂深處。

  「和我回去吧!」他溫柔的擁緊她。「你跟孩子,我都要。」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硬聲道:「何必呢?你說過芸心可以做孩子的娘……」

  他歎口氣,「你就是不肯原諒我,是嗎?」

  她側身想瞪他一眼,卻望進他眸中真誠的懊悔和哀傷。

  「你說你愛我?」她以瘖啞、猶豫的聲音問。

  她所有的憤怒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在她已完個放棄希望之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所期待……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平靜的說。

  淚水湧進她的眼眶。

  「你從來沒有承認……你甚至要我走……」

  「那是因為我太害怕你帶給我的感覺。你的存在徹底顛覆了我原本相信的一切。我不是氣你,我氣的是自己,氣自己不是那個自認為對妻子忠貞不貳的丈夫。這些,你都懂,不是嗎?」他坦然道出自己的心境。

  「你是個偽君子!」她控訴道,黑眸中閃著勝利的光芒、幸福的光采。

  陸皓騰苦笑,「你罵得很好。」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龐。「像我這樣滿身缺點,脾氣又壞的男人……你還要嗎?」

  葒凝的心狂跳,她不該就這麼放過他的,先前他可是讓她吃足了苦頭。可是她只聽到自己用著挑逗的聲音說:

  「現在嗎?」

  他的男性悸動了一下,重新被喚起,並蓄勢待發地緊抵住她。

  葒凝的兩頰酡紅,呼吸不穩。

  「我警告你,我在熱戀中,這回我可能控制不了我的反應……」

  他在黑暗中露齒而笑,邪佞地道:「那麼我們最好先把兒子送出去。」


  芸心和展逸一起走在回陸府的路上。

  「這回他們二個人一定可以和好了。」她難掩喜悅之色,仰頭對他說:

  「葒姊又可以回府裡來了,這不是太好了嗎?」

  展逸微笑道:「沒見過有哪個女人把自己的丈夫往別人身上推的。你也真是的,難道不會嫉妒,也不會傷心嗎?」

  「怎麼會呢?」芸心搖搖頭。「剛剛你沒看到皓騰跟葒姊在一起的樣子。雖然他們老拌嘴,可是我感覺得出來,他們真的很適合彼此。皓騰需要的妻子就該像葒姊那樣的美麗、自信、堅強。我只是很抱歉當初居然叫皓騰把葒姊送走,害他們一家三口分開……」

  展逸蹙眉的打斷她的自責,「你沒有錯,做妻子的,吃醋是天經地義的事。」

  芸心沉思著垂下頭。「也許我不應該是皓騰的妻子,如果我不在……對他們也許更好吧……」

  「你胡說什麼?」展逸斥道,「你知道無論大哥和莊凝之間如何發展,他絕不會不管你的,葒凝也是。我不許你胡思亂想!」

  他撫摸她的面頰,試圖給她一些安慰。

  芸心顫了一下,展逸的觸摸讓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靜默了片刻,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抬手她覆住他的手。

  「葒姊教了我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是,真實的面對自己,別管世人的看法,勇敢追尋自己所愛的……」

  展逸震驚莫名地看著她。

  芸心回視他,那清澈澄淨的眸中盈滿了深情,讓他大為撼動。

  「你想說什麼……」

  「展逸哥,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你會不知道我想說什麼嗎?」芸心微傾著螓首,對他柔媚地一笑。

  他臉色倏變,僵著聲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芸心不管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十三歲就嫁給皓騰,一直懵懵懂懂的。雖然知道他足我的丈夫,卻-直把他當成大哥一樣。我是看了葒姊才知道男女之間,原來可以這樣……我不懂她怎能為了皓騰做那麼多事,那麼奮不顧身,甚至不惜傾盡所有,我不懂--那是因為我不愛他。」

  「不是每對夫妻都非要有愛……」展逸喃喃道。

  「所以葒姊和皓騰很幸福不是嗎?而我,難道不能追尋我的幸福?」

  展逸聞言蒼白著臉。

  「老天!你想做什麼?」他嘶啞的說。

  「帶我走!展逸哥。」芸心堅定的說。「我想嫁的人是你,一直是你,不是皓騰。」

  他靜默了好久,瞪視著她,像面對一個陌生人。

  「不……」他猛烈的搖頭。「那是不對的!我不能……我們不能……」

  「我錯了嗎?」芸心揚起頭,用一對受傷的眸子瞅著他。「你不愛我嗎?」

  他大大的震動了一下,有一刻芸心以為他要說是了。然而他張開了嘴,終究說不出口,他嚴厲的眼光迅速變得沮喪而悲切。

  「你怎麼能這麼說?」他啞聲說,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靠在胸前。「從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一直在等你……」

  芸心的臉亮了起來,驟然發出一聲輕喊,投進他的懷裡,她又哭又笑的嚷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陸展逸將她擁得更緊了,心底既是無比的喜悅卻又有著難抑的憂鬱。

  「你可想清楚了嗎?」他憐愛地將她的頭壓在胸前歎息。「這麼一來,所有人都不會諒解我們了。爹,娘,還有旁人的流言流語……」

  「我不怕!」芸心開心地喊。「我們可以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而且我知道,皓騰和葒姊一定會支持我們的。」

  展逸知道芸心太稚嫩、太樂觀,不過此刻的他也管不得這許多顧忌,只要他們相愛--這就夠了。

  芸心靠著展逸,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感到安適而滿足。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

  「噢!」展逸的下顎被她撞得好疼。

  「展逸!」她興奮地漲紅臉,像剛剛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我想通了!」

  「什麼事?」展逸寵溺地看著她。

  「我一直納悶為什麼我和皓騰成親這麼久還沒有小孩,現在我終於想通了--」她得意地抬起胸膛。

  不知怎地,展逸就是有種預感,她的答案絕不會對到哪裡去,不過他還是縱容地對她一笑。

  「想通什麼?」

  「你看葒姊才嫁進陸家沒多久就生娃兒了,可見哪,一定要二個相愛的人才會有小孩的,你說對不對?」

  展逸很想開懷大笑,儘管成親多年,她卻還像小孩一樣純潔無知,突然問,他不再覺得好笑,反而覺得感激,感激他的幸運。

  或者,他該感謝的是大哥……

  「展逸!」

  芸心的輕喚將他自沉思中拉回現實。

  「嗯?」

  「你說,我們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馬上有娃兒?」她的雙眼熠熠發亮。

  陸展逸的臉迅速燒紅了起來--


  陸皓騰像一陣暴怒的颶風捲向葒凝房中。

  「怎麼了?」葒凝瞄了他一眼,隨即又將注意力轉回懷中的兒子身上。

  「你相信嗎?」他氣急敗壞地將一紙書信丟在她床上。「展逸和芸心居然……居然做出這種事來!」

  葒凝秀眉一挑,拾起那張信紙,還沒看完,眼底就盈滿笑意。

  「他們終於想通了,很好啊!」

  「很好?你說很好?」他兇惡地瞪視她一臉的愜意。「他們私奔了!那是亂倫通姦之罪,陸家的顏面都讓他們丟盡了,你居然說很好!?」

  葒凝依舊平靜地直視他。

  陸皓騰危險地瞇起眸子。

  「該死!」他狠狠地詛咒。「你早就知道了,而你竟然沒阻止他們!?」

  「我給他們一筆錢,對了,就是你上次要趕我走的那筆錢。還有,我告訢展逸,你在柳州有一座林常」她聳聳肩,對他粲然一笑。「別替他們擔心--我想他們的生活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

  「你!?」陸皓騰氣白了臉。

  「你去哪裡?」葒凝見他往外走,忙喊住他。

  「追他們回來!」他毫不思索地回道。

  「然後呢?」

  陸皓騰微愕,不覺停下了腳步。

  「然後你打算怎麼做?」葒凝目光炯炯地望著他。「用家法處罰他們?用姦夫淫婦的罪名遊街示眾?」

  他的眉蹙成一團,神情陰騖抑鬱。

  葒凝歎息的將兒子放在床上,走向她的丈夫。

  「我知道你心疼芸心,那麼,你是不是就更該讓她去尋找自已的幸福?她和展逸才是一對,這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的。我們應該幫助他們、祝福他們,不是嗎?」

  他似乎已被說動了,但依然緊鎖眉頭。

  「爹娘呢?他們不會諒解的。禮教呢?社會輿論呢?還有許多問題……」

  「在柳州,不會有多少人認識他們的。至於爹娘,只有靠我們勸導他們了。」葒凝自信滿滿的道。

  皓騰閉上眼,搖頭。「你把一切想得太筒單了。」

  「是你想得太複雜。」葒凝瞪他一眼。「二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陸皓騰不禁苦笑。

  沒錯,對葒凝而言,沒有什麼事是困難的。

  這就是他愛的女人,他所見過最勇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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