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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綠]語美人{美人圖五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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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6:19: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雪音恍恍惚惚從夢境中驚醒,夢中回到過去的種種,因而醒來的時候臉頰是濕的。

  不要!她已經不想再夢見他了,可是為什麼每夜仍然會重複一遍,那令人心碎的過程?

  他的事情變成了她的詛咒。

  背棄了他、背棄了愛情,選擇了王位,這懲罰就會永遠跟著她。

  沉浸在哀傷的思緒中,雪音漸漸回到現實,她茫然的看著天花板。不,這不是語國王宮。

  那麼這是哪裡?

  思緒一下子湧進腦海裡。她被劫持了!對了!她在婚禮的前夕被劫持了,而且是被「他」劫持的!

  深深抽了一口氣,她從床上坐起來。

  被單滑落,她首先注意到自己的赤裸,然後目光被地上破碎的布條吸引。她毫無困難的認出那是她的衣服——代表她尊貴王位的布料和織繡,就這麼如垃圾般被丟棄在地上。

  雪音不懷疑那是誰做的。

  「你醒了?」低沉的男聲隨著開門的聲音,進入了雪音的耳膜。

  那熟悉的聲音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所以那不是夢,她真的再見到他了!三年,經過漫長的三年呵……

  她鼓起勇氣,轉頭。

  他冷得像岩石的目光讓她全身打顫。從前曾經那樣溫暖深情的目光不見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像個陌生人。

  在她對他做過那樣的事情之後,他的轉變並不令人意外,雪音苦澀的想。

  他本來就有一種天生的威嚴,現在更是令人畏怯。跟他的身份轉變有關吧?

  這三年從北方傳來的消息,讓她知道,他並沒有繼續待在山上的木屋裡。

  自從她離開之後,他就回到耶律族,聽說他剷平了內亂,聽說他當上了耶律族的王,聽說他的嚴刑峻法與恐怖統治,是耶律族突然間強盛的原因,聽說他陸陸續續併吞了幾個小國……

  她記得他對王位、權勢、責任、國家這些東西,嗤之以鼻,只想要過平凡的生活,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他……為什麼他竟會變成一個殘虐冷酷的君王……

  被他目光盯住的雪音,覺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樣,動彈不得,他的視線像是可以穿透她似的……

  雪音突然領悟到自己的赤裸,她拉起被褥遮住自己。

  他譏諷的冷笑,彷彿在嘲笑她的多此一舉。

  「放我回去。」雪音挺直了背脊,對他說。

  「放我回去?哈!三年前到現在,你就只會說這句話是嗎?我的『妻子』。」

  雪音垂下眼瞼。「我不是你的妻子。」

  他的臉孔扭曲。「對了,我都忘了,那不過是你要鬆懈我防備的一種手段,只有我這個傻子會把它當真。」

  「不!」她無法容忍他這麼污蔑她的感情。在那個時候,她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才把自己給了他,不管那樣的行為有多傻。「我不是光因為那樣才——」

  「還有什麼原因?」他雙手扣住她裸露的肩頭,盯住她的眼裡進出憤恨的光芒。「對了,我都忘了,是一種憐憫吧?」

  不是憐憫、不是詭計……什麼都不是,是因為愛,她想要大聲說出這個字……但是從他的眼中,她知道他不可能會相信的!

  是啊!何必解釋呢?既然已經在三年前作了那樣的決定,就已經注定無法挽回了。她想再跟他解釋什麼呢?解釋什麼又有什麼用呢?就讓她把自己當成徹底的惡人奸了……那樣比較好……對他、或是對她都比較好……

  雪音抿緊了唇。

  她的行為在他眼裡成了默認。

  耶律霍齊必須咬緊牙根,才能忍過胸口竄過的痛還有憤怒,那些他以為已經痊癒的傷口又再次被撕開,攤在陽光下。

  而會有痛的感覺,是因為他剛剛居然還有一絲期待……期待會從這個冷血虛偽的女人口中聽到……

  聽到什麼?她愛他?她錯了?她後悔了?那個時候她是真心的?

  一個人可以再傻幾次!

  他憤怒的掀開她身上的被褥,雪音的驚喘聲帶給他奇異的滿足。

  她縮著身子,在他面前微微顫抖,冷靜的眸子閃現而過的慌亂,種種的種種,讓他有種扭曲的快感。

  是的……他的眼睛像是在審視著一件無生物的物體般,掃過她雪凝的肌膚、姣好的曲線。他還想要這個女人!這麼多年以來,他想要的只有這個女人。

  這是他不願意承認,卻又無法不承認的事實。

  如果不能得到她的心,那麼就算是軀殼,他也不打算放棄。

  不管她愛不愛他、不管她甘不甘願——他將會擁有這個女人。

  「你要做什麼?」

  雪音看見了男人眼中冰冷的決心,她顫抖了,不只是因為害怕……

  男人強壯的身體覆上她的,雪音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

  ※※※

  一遍、兩遍、無數次的……他佔有了她的身體……

  一天、兩天,雪音已經數不清楚過去了多少時間,被關在這個房間裡,她已經失去了日與夜的時間感……

  沒有了以前的濃情蜜意、親密愛憐,身體的接觸明明應該是火熱的,心卻越來越冰冷。

  隨著無止盡的凌辱,還有彷彿永遠熄滅不了的慾望之火,雪音開始害怕了。她是否就這樣永遠當他的禁□?

  雪音的憂慮不是沒有理由的……

  耳邊傳來海水拍打船身的聲音,還有士兵的吆喝聲,她正在一艘船上,這是她一開始就注意到的事情,而這艘船將駛往何處,她一點都沒有概念。

  她躺在床上,靜靜的聽這些聲音……她不想起身,一方面是因為全身酸痛不已,一方面是因為他至今還不曾「施捨」過她一件衣服。

  可惡的男人……

  她知道這回他會分外提防她逃走……但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他會用這麼「激烈」的方式!

  用手搗著臉,羞辱、難堪,還有想起他的撫觸而不由自主顫抖起來的自己,在在的讓她感到絕望。

  門開啟的聲音傳進耳膜,雪音連轉頭都懶,因為沒有必要,會進來的人只有一個。

  耶律霍齊直接走向床鋪,掀開了被褥。

  雪音咬牙撇開臉。她是個自尊心很高的女人,可是就連她也無法忍受地吐出了哀求……

  「不要了……求求你……不要了……」向敵人哀求,那是她最大的恥辱,可是她真的受不了,他精力之旺盛簡直到了恐怖的境地……

  男人揪住她的下巴,冰冷、毫無一絲憐憫的眼睛直視她。

  「要或不要不是你可以決定的。在這裡下命令的不是你,請你記住這一點,『女王陛下』。」

  雪音幾乎恨起他來了。這個男人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他一心一意只想要傷害她,來達到報復的目的。

  她咬緊牙根。「放我走!你不可能永遠把我關在海上的監牢裡,你總要靠岸,而你知道只要你一靠岸,會面臨什麼問題嗎?這次你擄走我,會引發的是一場戰爭,耶律族、語國、梁國都將無法倖免於這次的戰爭。」

  他不但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擔憂,反而勾唇冷笑。

  那笑令她不寒而慄。現在的他眼裡有種瘋狂,是她所不熟悉的。

  「你到底有沒有想過這後果有多嚴重?」

  「謝謝你給我這個野蠻人上了一課,事實上我可能要提醒你,我這個野蠻人也讀過一些書,也當了耶律族的大王,這三年來對於戰爭這兩個字的認知,恐怕比你這個安安穩穩坐上王位,只會在殿堂上發號施令的女王陛下,來得更加深入。」

  「那你為什麼——」

  「別急。」他譏諷的打斷她。「我們很快就要上岸了,我會告訴你,我要怎麼做。」

  雪音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安心,反而在看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後而越加憂慮……

  她有個不好的預感……上岸以後面對的,將不是她所樂見的情況……

  ※※※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穿上耶律族正式的王袍,雪音有些呆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玄黑的錦織長袍上,以上等的毛皮滾邊,突顯了他高大結實的身材;鑲著各色寶石的頂冠和身上繫著的彎刀,不只顯示了他身份的高貴,更讓他看起來有種難以侵略的威嚴感。

  這樣的男人彷彿天生就是一位王者,實在讓人很難跟三年前那個平凡的山林獵戶產生聯想,

  三年……是啊!三年改變了很多事情……

  「把衣服穿上,要上岸了。」

  他冷冷拋下這句話的同時,也將一套耶律族的服飾拋在床上。

  雪音抓住那套衣服,經過那麼多天的赤身裸體,她早就受不了了,現在哪管是什麼衣服,她只想要快點把身子給遮掩起來。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

  「可以請你到外面等一下嗎?」

  「怕什麼?你身上還有哪個地方我沒有看過的?」他嗤之以鼻。

  咬著下唇,雪音知道他說的沒有錯,可是她就是覺得很羞恥。他一身整齊高貴的華服,而她卻是一頭的亂髮,加上佈滿紅瘀的身體……

  她瞥見他嘴角嘲諷的笑,這一刻她明白了,他是故意在羞辱她。

  她拒絕讓他得逞,天生的傲骨佔了上風,雪音冷下臉,掀開被褥,高貴的挺起胸膛,優雅的拿起衣服,就像是她不是赤裸的,而是正穿著最上等的絲綢。

  她甚至將衣服拿到他面前。

  「幫我換上,耶律族的衣服我不會穿。」她的語氣就像平常命令貼身侍女一般,

  他挑眉,沒有因為她的語氣而生氣,反而眼中掠過一絲讚賞。

  儘管虛張聲勢的人是她,雪音很驚訝他真的照做了。

  他替她穿上衣服,她才知道他其實很細心,因為他連最裡層的兜衣都準備了。

  她開始後悔起自己的舉動,因為當他將那一片小布料套在她的身上,然後熱燙的手掌若有似無的拂掠過她的肌膚時,這些日子以來已經熟悉他撫觸的身體,竟然很不知羞恥的輕顫了……

  她不知道耶律霍齊有沒有感覺到她的顫抖,就算有,他也什麼都沒說。

  「剩下的你自己弄好!」他突然將手離開她的身體,粗魯的低語。

  雪音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只見他臉色陰沉。

  「快把自己整理好,等會兒會有人來押送你出去。」

  拋下這句話,耶律霍齊就轉身出了艙門。

  她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

  這些日子他的情緒起伏很大,已經超出她能夠理解的範圍了。

  雪音搖搖頭,決定拋掉那些無用的疑慮,畢竟下了岸又是另外一個新的狀況,而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好好武裝起來,迎接未知的挑戰。

  果然,沒有經過多久,有人打開了艙門,進來的是幾個壯漢。

  「請跟我們走。」

  雪音抬頭挺胸的走出去,拒絕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囚犯。

  再次站上陸地,雪音因為一時的不適應雙腿微微發抖,可是她不容許任何人看見她脆弱的模樣,所以她還是挺直了背脊。

  一下了船,雪音才驚覺他們已經到了耶律一族的領地。從下船處綿延了不知道有多長的歡迎隊伍迎接著他們的王——耶律霍齊,讓雪音驚訝的不只是人口之眾,更驚訝的是每個人臉上恭謹謙卑的表情。

  他在前方騎著一匹黑色駿馬,而雪音則被安排在一頂轎子裡,跟在他的後面,往未知的旅程前進。

  「恭迎王上。」

  震天價響的吼聲讓雪音的耳膜都震痛了。她稍稍掀開轎簾往外看,被眼前壯觀的景象嚇了一跳。

  連綿不絕的華麗頂帳,跪在地上黑壓壓的士兵和百姓,還有那一匹匹精良的悍馬和兵器,數量及人數之多,讓她一凜。

  耶律族本來國力就不弱,但是連年的內亂,讓他們一直處在動盪不安的狀態。他是聽過耶律霍齊統一各部落的傳奇故事,但是不知道他的實力已經到達這個地步了。

  尤其是那嚴整而精實的大批軍隊,看到這畫面,雪音身為帝王的直覺告訴她,他想做的絕不只是統一部族那樣的事情,他還圖謀著什麼。

  而這個「什麼」讓他大膽到擄走她,這個「什麼」更讓她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

  雪音被送進了其中一個頂帳。

  那之後整整五天,她獨自被囚禁在裡面,不過倒是有一個侍女被派來服侍她的生活起居。

  可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就好像把她忘記了似的。

  「你們的王上呢?」她每天都會問那個侍女。幸好她懂得梁國語,她們還能溝通。「我能不能夠見他?」

  雪音知道她得盡快跟耶律霍齊談。只有跟他談過之後,她才會知道他究竟打算把她怎麼辦,也可以知道現在梁國跟語國的狀況又是怎樣……

  「我們做奴婢的也不瞭解。」那侍女搖搖頭。

  她對待雪音很恭敬,個性也爽朗活潑,但是顯然耶律霍齊故意讓她們以為,雪音是她擄來的女人,沒有說明她的身份,所以她把雪音的急切,當成是一個失寵的後宮女人的焦躁不安。

  「我只知道王上最近應該很忙。為了出征的事情,現在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呢!恕奴婢不敬,可是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就算王上不是因為忙於公事,他恐怕也不大會到您的頂帳來。雪音主子,您可能還不太瞭解,王上最寵愛的妃子,這幾日都睡在王上的頂帳裡呢!」

  雖然聽見了他有個所謂寵愛的妃子,可是雪音很快把心中那陡然的刺痛擺在一邊,她現在比較在意的是——

  「出征?你說的出征是怎麼回事?」

  「您不知道嗎?哎呀,就是——」

  「王上有令!」頂帳外傳來士兵威武有力的聲音,打斷了頂帳內的對話。

  「我去看看。」侍女急急忙忙跑出去。

  不多久她進來,滿臉喜色。

  「您可以見到王上了!今晚要在主帳舉行出征前的宴會。王上特別命人來要您去參加呢!雪音主子,真是太好了,奴婢現在就幫您打扮吧!哎呀,時間很緊迫呢!真是的,怎麼現在才通知我們吶!」

  就要可以見到他了?雪音的心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她倒不在意自己要怎麼打扮,她比較在意的,是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才過去一兩個時辰,雪音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

  她穿上侍女為她準備的耶律族服飾,梳了耶律族婦女的髮式,耶律霍齊雖然沒有「賞賜」給她太多的珠寶華服,在外人眼中看來,她也許是個失寵的妃子,可是雪音原來的氣質是隱藏不住的,加上她的美貌,幾乎是不用怎麼打扮,就顯得高貴典雅、艷光照人。

  「哇!主子,您真美!」侍女流露出興奮的目光。「今晚王上見了您,一定會被您的美貌折服,搞不好今晚就會臨幸您了。」

  雪音苦笑。她可不那麼期待這回事。

  她的手緊握,感覺惶惶不安。為的是她從侍女口中聽到的——耶律霍齊打算出征的對象……是梁國。

  「主子,您該走了。」

  「好的。」雪音出了頂帳,兩名士兵「護送」她到主帳去。

  她一進去,就蹙起了眉,因為她被安排的位置,是離主位很遠的一個角落。

  這樣她怎麼有機會跟耶律霍齊說上話?

  同時她也知道,這是他故意羞辱她的作法。

  宴會開始了,耶律族的王上帶著寵妃進入主帳。在一片恭迎王上的聲浪中,雪音沒有低頭行禮,她愕然的看著耶律霍齊身旁的女子。

  那並不陌生的一張臉——是梁國的小公主……

  ※※※

  宴席上杯觥交錯,堆積如小山一樣的肉類,一整盤一整盤的送上來,濃烈的羊奶酒也是一甕一甕的開。耶律族的舞蹈表演一樣帶著北方民族豪放的本質,充滿了遊牧人的歡樂和樂觀。

  由於是戰爭前的最後一場盛宴,大家都盡情的喝酒吃肉、歡唱高歌,在高亢的情緒之中,雪音彷彿可以感覺到那底下潛藏的對生死的恐懼。

  雪音融不進這歡樂的氣氛裡,她待在她被安排的角落裡,憂心的望著高坐在主位的耶律霍齊。

  自始至終,他連一眼都沒有看她,他摟著身旁的女人,不知道哪位臣子說了怎樣的話,讓他仰頭大笑,然後他在女人的耳邊說了什麼,女人羞紅了臉窩在他的肩窩,埋住自己的臉……

  雪音覺得眼前好像降下了一層厚厚的黑幕,整顆心都是黑暗冰冷的。

  她不懂他,他已經變成一個陌生的男人。

  她不瞭解他在想什麼,既然已經有了新歡,為什麼還要費事的去搶了她回來?

  他對她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只剩下恨了嗎?那麼他又打算怎麼處置她呢?把她囚禁起來讓她孤獨至死嗎?還是偶爾他想到的時候可以找她發洩一下怒氣……

  不!她不會屈服於這樣的命運。

  上次她花了數個月才從他身邊逃開,這次又需要多久呢?雪音垂下頭,沉思著。不過,不管多久,她都不會放棄的。

  「這位姑娘。」

  有位坐在她附近的男子,嘗試著與雪音攀談。

  他注意這個美人很久了,雖然不知道她是誰,她的衣著很普通也沒有王室的標誌,所以他大膽猜測,她是某位大官的女兒。

  雪音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個穿著武人服飾的男子。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樸實,以他坐的位置看來,也許是個低階的武官吧?

  「很冒昧請問您貴姓芳名。我是隸屬於黃旗軍的副將,我從沒有見過您,不知您是——」

  雪音禮貌的頜首,雖然沒有心情跟不相識的人攀談,但也不至於過度表現得高不可攀。

  「對不起,我不會說貴國的語言。」雪音以耶律族人也通的梁語回答。

  男子睜大眼睛,立刻以梁語跟她攀談。「您是哪裡來的?我從沒見過您。」

  雪音想不出該怎麼介紹自己。「我……是語國來的。」

  「啊!您是語國的使節?」

  「算……是吧。」她淡淡的苦笑。

  舉手投足間優雅的氣質,眉眼間輕鎖的淡淡憂鬱,在在的撩撥著男人的心,那名武官被雪音迷住了。「我能夠請問您的芳名嗎?」

  雪音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她心中盤算著——她實在沒心情與這個男子再攀談下去,但也許從他口中可以多少打聽到一些消息……

  「小女子倒是想知道一些將軍大人您的事情。」

  「我?」男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立刻喜孜孜的跟雪音滔滔不絕的吹噓著自己。

  雪音靜靜的聽著,適度問了一些關鍵的問題,漸漸把耶律族軍隊的情況,描繪出一點輪廓……

  一名笨拙的奴婢在上菜的時候,不小心顛躓了一下,差點撞倒在雪音身上,那名武將不愧是習武之人,伸手一拉,及時將雪音拉開來了——

  匡啷好大的聲響,用最高級的銅器鑄成的酒杯被摔在地上,之後整個熱鬧的宴會陷入一片駭人的寧靜……

  舞者僵硬的立在場中,樂聲停止了,喝酒的人也停下手邊的動作,還有嚇得食物卡在喉嚨的人也漲紅了臉,不知所措……

  造成這個巨大聲響的男人,站立在主位上,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龐是在場每個人都不敢直視的——那是耶律族的最高領袖——耶律霍齊。

  他從高位上走下來,沿路上每個人都跪著讓開一條路。沒有人敢問王上突然震怒的原因,也沒有人敢問王上要到哪裡去。

  雪音也被這詭異的氣氛所感染了,她停下了跟那名副將間的對談,轉過頭,看見耶律霍齊向她走來。

  她對上了他被狂怒所逼紅的眼睛,像頭被激怒的野獸的眼睛……

  身旁的武將呆愣愣的看著像是天神一樣的王走過來,然後在看見他眼中的怒氣後,他驚訝害怕的完全無法動彈,拉著雪音的手也忘了放開。

  從腰間抽出墜著寶石的彎刀,耶律霍齊的眼神一冷,刷的一聲,鋒利無比的刀刃在一秒間斬斷了那武將的手腕。

  大量的血噴出,雪音完全僵硬著無法動彈。

  別說是雪音了,就連那武將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驚訝的感覺佔據了他,之後望著自己的斷腕才疼痛的大聲哀叫起來。

  太殘暴了……雪音不可置信的搖頭,然後氣憤的雙眸對上耶律霍齊。

  他的臉罩著一層寒霜,沒有任何愧疚,用平板低沉的聲音開口:

  「你讓任何一個男人碰到你,這就會是那個人的下場。」

  雪音倒抽了一口涼氣,驚駭的無法言語。這個男人曾經兩度擄走她,這個男人曾經為她放棄所有,這個男人對她的偏執從不掩飾……

  可是這是第一次雪音深深感覺到,他可以因為她而變成惡鬼……

  這是雪音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他的瘋狂可以到達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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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6:19: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雪音被馬蹄聲、軍官的吼聲吵醒。

  今天就是出征的日子了!她突然體悟到這個事實,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主子,您醒了,太好了。」服侍她的侍女走進帳內,手上捧了盆梳洗用的清水。「今天我們要出發了,您可得快些準備呢!」

  雪音的胃一陣緊縮。出發——那代表著一場血腥的征戰,不知道有多少生命會失去、多少人的生活會受到影響。

  「為什麼要戰爭……」雪音哀傷的喃喃低語。

  「主子您說什麼?」

  她抬頭,看著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事情嚴重性的侍女。「為什麼你們要聽耶律霍齊的?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出來,質疑這場戰爭的意義在哪裡?」

  侍女眨眨眼。「主子您說什麼我不懂,我只知道大王的命令,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大王不會錯的!他帶領我們大家統一了所有的部落,還讓我們都有東西吃,國家也變富強了。現在大王說要打梁國,我們就聽大王的。」

  雪音頹然歎息。

  她承認耶律霍齊擁有一個領袖所具備的魅力,可是那魅力卻也是一把兩刃刀,如果不好好運用的話,會將國家導向毀滅的地步的。

  「主子,您快起身梳洗吧!別再想那麼多了。您別擔心,大王用兵如神,從來沒有吃過敗仗。一會兒就要出發了,您還是快點兒吧!大軍不等人的。」

  雪音讓侍女幫她梳洗換裝,她的腦子裡拚命轉著念頭,想著要怎麼阻止這場浩劫……

  「大王駕到!」突然傳來帳外的士兵喊聲,令雪音渾身一僵。

  可是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已經掀開帳幕大步走進來了。

  愕然的眼對上一雙冰冷嚴厲的眼眸。

  「有……什麼事嗎?」雪音抬高了下巴,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如常。

  「跟我走。」

  「去哪裡?」

  他根本連回答都不回答,握住她的手,就這麼霸道的把她拖出帳外。

  帳外的景象讓雪音又是一震。

  耶律族顯然是個習於爭戰的部族,只見昨夜還四處散落的頂帳,已經幾乎都收拾妥當了,大批的軍隊在廣場上集結,眷屬以及後勤部隊也都井然有序的在大軍後面,排成了一列列的隊伍。

  耶律霍齊所到之處,臣民們都跪下來,以示忠誠。

  他沒有理會那一群跪著的人民,拉著她,直接走向校閱台。

  站上高台,雪音才真正震撼於大軍人數之多、軍容之壯盛。她摒住了呼吸……

  她的眼睛掃視過底下一張張士兵的臉。耶律族是驍勇善戰的一族,士兵們的臉上沒有害怕的神色,有的只是血液裡渴望勝利的興奮戚。

  雪音在腦中描繪出沙場上的殺戮,那些雄赳赳的士兵一一被鮮血染紅、倒下的情景……女人、小孩、老人的哭泣……

  屆時將是一場浩劫、人間的煉獄……

  「為什麼?」她激動的捏緊拳頭,怒視著耶律霍齊。

  從小到大接受的帝王教育,讓雪音已經習慣把人民的苦難,當作自己的苦難;而想到一場戰爭會帶來的浩劫、生靈塗炭,即使直接衝擊的不是她的國家、她的人民,可是雪音的心還是不忍見這種慘事發生。

  「為什麼?為什麼非要發動戰爭不可?用那些忠心追隨你的人民的鮮血,來完成自己貪婪的權力慾望嗎?停止吧!在還沒有造成傷害之前,停止這一切!」

  耶律霍齊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動搖,他譏諷的勾唇冷笑。

  「你認為這場戰爭是因為我想要統一天下的貪慾嗎?」

  「難道不是嗎?停止吧!所有的歷史教訓都告訴我們,那將是一場大災難。我承認你有實力放手一搏,也許你有成功的機會,可是梁國畢竟是個兵強糧豐的大國,要征服他們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啊!想想這些相信你的百姓們,想想他們要為你的貪婪付出多大的代價。」

  「錯了。」相于于雪音的激動,耶律霍齊只有淡淡的說出這一句話。

  雪音皺起了眉。「錯了?什麼錯了?」

  他平板的開口:「一統天下——並不是我出兵的理由。」

  「不是?發動一場戰爭不是因為要爭領地,那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

  他注視著她,冰冷的眼裡閃動著無法動搖的決心,志在必得的決心……

  「你。」

  「什麼?」

  「你——是這場戰爭的唯一原因。」

  雪音的嘴張大了,有奸一會兒無法理解他說的話,然後一股惡寒從腳底爬了上來,漸漸凍住了她的腿、她的身、她的心……

  不……不可能……不會……不會有人做這種事吧?即使是他,也不可能真的這麼瘋狂……

  「當初你背棄我、離開我的原因,是因為我只是一個什麼地位、實力都沒有的落難世子,我不能給你什麼……」

  不是的!我並不是沒有辦法跟你過平凡的日子,我只是放不下我的責任!

  雪音想要大聲澄清,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她知道他已經這麼認定了。

  耶律霍齊的臉孔扭曲猙獰,他掐住雪音的手,將他拉到他身體的前面,讓她看著台下的士兵們,他的聲音在她耳邊繼續響著——

  「我要證明給你看,我做得到。所以,我在三年之內統一了北方的部族,奪回了自己的王位。可是,那對你而言還不夠對不對?呵!你是全天下最昂貴的娼婦,你只會委身給最大、最強的國家對不對?用你的身體來換你那個破爛小國的苟延殘喘。好個『賢明』、『理智』的偉大君主啊!」

  他的冷嘲熱諷結束之後,雪音的臉色已經慘白。

  「我沒有辦法……我不能夠自私,我的國家人民都需要我,我必須要把他們的需要,置於我個人的私情之上。我不能夠像你,除了愛情,什麼都不顧……」

  她是在跟他說道理,甚至解釋,可是他的態度依舊譏誚。

  「是嗎?哈!有責任感的乖孩子是嗎?你從小就聽話、不曾反抗過權威,不像我,老是被打得鼻青臉腫還不知悔改。

  我早該知道你拋不掉那可笑的責任感……不,應該說,你對我的愛,還比不上那什麼鬼國家人民的。

  人們都說語國的雪音是勤政愛民,悲天憫人的國君,可是我要親手毀去你犧牲我所得到的一切,我要讓你親眼看見因為你所造成的血腥!」

  雪音因為他的話而倒抽了一口寒氣,他陰冷的語氣更令她顫抖。她霍地轉過身來面對他。

  「不!你不能——」這太瘋狂了,太瘋狂了啊!

  他眼神中的冰冷決心告訴她,事情已經沒有轉圓的餘地。

  他推開她,大步走向台前。

  「耶律族的戰士聽命!」帶著絕對權威的吼聲,傳遍整個廣場。

  「是!」

  「出征!」

  「是!王上!」

  上萬個戰士的吼聲震動了山河。

  雪音面如死灰,看著一切在眼前發生,卻無力阻止,她無法克制地顫抖……

  ※※※

  血……眼前見到的是無數的鮮血、殺戮……閉上眼睛,一幕幕慘絕人寰的畫面仍然繼續上演……

  痛嚎……哭泣……震破耳膜吼聲……刀劍互砍的鏗鏘聲……戰馬的嘶叫聲……鼓聲……搗上耳朵,那聲音始終在腦中迴響……

  雪音從小就被訓練了不在人前表露情緒的能力,可是再怎麼堅強的人見到這種情況,也會崩潰。

  她不停的流淚,看著這些悲劇在眼前上演,她就是止不住眼淚……不管受傷死亡的是哪一國的人民,在她眼裡都一樣的心痛。尤其是想到,造成這些生命的消失的原因,竟然是她……

  她曾經不只一次求過耶律霍齊撤兵、結束這瘋狂的行為,可是根本就沒有效果。

  那天晚上,在一天的戰事過後,他跟士兵們狂歡慶祝喝酒喝得半醉了,也是因為他喝醉了,雪音才有辦法接近他,甚至跟他說上話。

  「撤軍吧!你已經攻下梁國不少城市,夠了吧。」

  他木然的看著她,沒有焦點的雙眼讓她懷疑,他根本就沒聽到她的請求。

  「只有梁國的王子可以跟你成親嗎?」他突然冒出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在說什麼?」

  他當眾抱住了雪音,雪音一僵,因為從船上下來以後,他就沒有抱過她。

  「只有我們兩個不夠嗎?在山上過平淡的日子,我去打獵,你在家裡等我,我們生幾個孩子,這樣不夠嗎?」他熱切的、含著濃濃酒氣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間。

  他醉了……她體會到這個事實。他似乎陷入過去的情境中,而不是現在這個冷血無情的霸王,否則他不會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他的話讓她紅了眼眶。

  「沒關係,我做得到。你只把自己獻給最有權勢的國家嗎?那我就把梁國給奪下,我就成為最有權勢的君王,這樣你就會屬於我,只屬於我一個人……」

  他親吻著她的頸項、她的耳朵,他熱切的擁抱幾乎讓她無法呼吸。現在的他就像是……像是一個霸道的小孩……

  雪音呆住了。她的心在撕扯,撕扯成兩塊——一塊為了他的話而感動落淚;一塊為了他的霸道偏執而畏懼的顫抖……

  他就像是一團火焰,會把人緊緊吸引住,讓人迷惑於它的狂熱,可是太過靠近,卻也會將人燒成灰燼……

  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面對這個男人?要擁緊他?還是遠遠的逃開?

  正當她不知該怎麼反應的時候,耶律霍齊反而像是突然清醒過來,猛然推開她。

  失去他溫暖的懷抱,雪音感覺到奸寒冷。

  他瞪著她,陷入了狂怒。雪音知道他又變回了那個殘暴的君主。

  「走開!離開我!你這個女人!」

  他奸像把她當成了瘟疫一樣的態度,深深傷害了她。

  「把梁妃給我帶過來!」

  馬上有人去傳他的旨意,沒多久,小公主進帳來了。她冷冷的瞥了雪音一眼,那一眼帶著女人的妒意,再也不是當初雪音所熟悉的甜美小女孩了。

  只見她柔順的坐到耶律霍齊的身邊。

  他摟緊了她,連一眼都不再看雪音。

  那曾經屬於她的溫暖,如今給了另外一個女人,那片刻前分享過的親暱,如今就好像一場夢一樣……

  雪音垂下頭,眼睛裡有熱液湧上來,但是她拒絕讓任何人看見,於是她轉身離去。

  她沒有看見在她轉身後,男人流露出痛苦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

  而一雙怨懟的美目,在男人懷裡抬起……追隨著目光追隨雪音的男人……

  ※※※

  才不過幾日,耶律族的大軍就已經攻破梁國北方的重要大城。大軍的氣勢旺盛,長治久安的梁國人民,當然不是習慣於戰亂的耶律大軍的對手。於是耶律人就這麼過關斬將、輕而易舉的攻下梁國大半的土地。

  但是,他們在接近梁國京城的最後一個關卡——同德城,遇到了至今最劇烈的抵抗。

  同德城有著最堅固的城牆,也是梁國最後的屏障,所以梁國可以說是精銳盡出,務必守住這座城。

  雙方就這麼僵持在這裡,死傷不計其數。

  雪音每天聽著傷亡的人數不斷增加、戰況始終膠著,心急如焚,卻又不知道能做什麼。

  該阻止他!可是該怎麼阻止他?什麼人可以阻止他?

  雪音想到她接觸的每一個耶律族人,都將耶律霍齊當作天神。所以,他們不會質疑他的話,更不可能反對他。

  那麼誰是在耶律霍齊身邊,又有影響力的?

  雪音腦中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

  對了!她是梁國人,而且據說耶律霍齊相當寵愛她……雪音有些酸澀的想。

  「可以幫我把這封信交給梁妃嗎?」

  雪音不能自由行動,只能要求侍女傳信,希望能見當年的小公主一面。

  雪音沒有把握她會不會來見她。這幾次見面,她深深覺得,小公主已經不是當年那天真無邪的模樣了,看著她的表情也總是帶著敵意。

  幸好,當天傍晚,小公主真的來了。

  梁妃果然是最受寵幸的妃子,侍女隨從一大堆,衣著打扮也相當華麗高貴。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一見到雪音,冷冷的開口。

  雪音希望能夠跟她修復到過去那姊妹淘的感覺,至少不要讓她這麼敵視她。所以她先以閒聊的方式,來慢慢解除她的心防。

  「好久不見呢!想想也有六七年了吧?小公主長大也更漂亮了。」

  「哼哼!是很久沒見了。」她陰沉的瞪著她。

  「你……怎麼會成為耶律霍齊的妃子?」雪音謹慎的問。「兩國聯姻是喜事,怎麼我們語國沒有接到消息?」

  「兩國聯姻是喜事?那可能我的不算喜事吧!」她自嘲的扭曲嘴角。「因為我是自個兒從宮中逃走,厚著臉皮到北方找耶律霍齊的。」

  雪音訝異的瞠大眼睛。

  「沒錯。」小公主倨傲的看著她。「我比你勇敢多了,我愛耶律霍齊的心也比你堅定多了!我可以為他拋棄所有。那個時候他還是個什麼都沒有的被罷黜的世子,一個被心愛的女人拋棄的可憐男人。」

  雪音垂下眼。她沒有辦法否認……

  沉默持續了許久……

  小公主突然掉下眼淚。雪音驚訝的抬眼。

  「他接納了我,也讓我成為他的妃子……可是這麼多年,他心中始終沒有辦法忘記你。」

  「他是恨我入骨。」雪音自嘲的苦笑。

  「不,不只是那樣……」小公主怨憤的嘟著嘴喃喃道。「恨你的人是我。為什麼你還要出現?為什麼你明明放棄他了,還要佔據他的心?」

  「我也不是自願的……」

  小公主別過頭去,不想聽她解釋。

  雪音歎了一口氣。「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感情的事。」轉移話題,直接導入正題也許才是最好的作法。

  雪音開口:「這場戰爭,根本不應該發生的,我想你也不忍看自己國家的人民陷入戰亂。所以請你發揮你對耶律霍齊的影響力,勸勸他,讓一切盡快落幕吧,讓兩國的人民重新得回和平。」

  「我沒有影響他的力量。」

  「怎麼會?在眾多妃子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你,不是嗎?」

  「贏過這些妃子有什麼用?我們這些後宮的女人在他眼裡,根本什麼都不是。你還聽不懂我的話嗎?他在乎的人始終只有你一個!

  他愛你!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你!你知不知道每次有你在的場合,他就會對我特別好,特別溫柔!可是我知道那是假的,那只是做給你看的戲!」

  是這樣的嗎?雪音心中升起了不應該有的喜悅,可是她很快就把那種情緒壓抑下去。

  現在不是為這種小事動搖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說服小公主站在她這邊。

  「那是報復!他恨我曾經背叛了他。可是若想報復,他就衝著我來就好了,為什麼要牽連這麼多無辜的百姓!?他太殘暴了,太瘋狂了,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制止他。」

  小公主瞪著她。「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資格批評他的人。」

  小公主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怨恨。「如果有一個男人肯為我做到這個地步,雖然眾人都罵他是惡人,可在我心中,他也是獨一無二的。而你有幸被這樣的男人愛著,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雪音張開了嘴,無法回應,整個人像足遭到當頭棒喝,完全動彈不得。

  小公主給了她最後的一眼裡,充滿了不屑。

  「身為梁國人,我當然不願意見到我心愛的男人,跟自己的家人或同胞開戰。可是身為女人,我能夠瞭解他這麼做的原因。我跟他是相同的人,我們都有為愛拋棄一切的決心,而這是你這種人一輩子也不會瞭解的。」

  說完,她拋下怔住的雪音離去。

  一直到小公主走了很久以後,她的話還在雪音腦海裡,不斷重複……

  ※※※

  也許她是錯的,而他才是對的。

  也許理智是錯的,忠於自己的感覺才是對的。

  在跟小公主談話之後,雪音不停的思考著這些問題。

  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她。他不要權位財勢,然而如果是為了她的話,他可以用盡所有方法去達到。

  他從來不考慮後果的,也不去想可不可能,在她眼裡,為了她一個人而做到這種地步,是瘋狂的、是不可思議的。

  可是,那些對她來說不可能的事情,他都一下子就翻越過去了。

  她一直拋不下自己身為儲君的身份,也一直用那樣的眼光去評斷他;她一直忘了用一個女人的身份去看他。

  小公主是對的。

  古代的周幽王為了寵溺妃子而築烽火,只為求愛人一笑。在眾人眼中他是個殘暴、專橫的君主,可是在妃子心中,在那個女人的心中,他是個英雄,是帶給她最多幸福的人。

  一個女人一生能夠得到一個男人這樣愛著……夫復何求?

  雪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久久不能平復。

  過去她所認為理所當然的一切,彷彿都整個被顛覆了……

  帳外傳來奇怪的聲響,雪音皺起眉,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幾個蒙面的黑衣大漢衝了進來。

  她被兩個人架住,其中一人從後面掩住她的口,制止她大叫的可能。

  這些人是敵是友?門外守著她的衛兵都怎麼了?雪音腦中不斷轉著念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應付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刷的一聲,站在她面前的蒙面人掀開頭巾——

  「雪音!」

  那張臉她一點也不陌生,是梁國的二王子信非,也是她本來預計要成親的男人。

  「我是來救你出去的。那野蠻人真可惡,居然敢搶我的女人,我恨不得把他幹刀萬剮。」說到耶律霍齊,他咬牙切齒。

  信非揮揮手,搗住她嘴巴的黑衣人把手拿開。

  「好了!快跟我走吧!」

  雪音應該跟他走的沒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有些遲疑了。

  「快啊!再不走就遲了。那些野蠻人還真不是普通難纏,我是費盡千辛萬苦才潛進來的。」

  她看見他從懷裡拿出一個信箋,放在桌上,雪音微蹙起眉。「那是什麼?」

  「我想到一個很好的計策。用你來當餌,把那傢伙單獨引到梁國的地盤上,再把他給殺了。這些耶律族的軍隊失去了主帥,一定就會潰不成軍。呵呵……這下我要立下戰功了,父王絕對會對我另眼相看的。」

  用她當餌嗎?那句話讓雪音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尤其是她覺得,似乎對他而言,立下戰功比她是否脫險要來得重要多了。

  「要是我沒有這個用處的話,你還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嗎?」

  「你說什麼啊?」他對雪音看著他時的譏誚眼光,感到不悅。「沒時間說話了,我們快走。」

  他過來拉雪音,可是雪音直視著他,動也不動。

  信非先是覺得奇怪,再來是不耐煩。「來人!把她帶走。」

  雪音無法抵抗數個大男人的力量,被其中一個人架住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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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6:19: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黑衣人的行動非常有效率,對地形顯然也相當瞭解,所以他們行進的速度很快,沿著隱蔽的草叢,離開了耶律族軍隊駐紮的領地。

  雪音被帶著走,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抬頭只看到同德城忽遠忽近,顯然他們為了躲避追蹤,選擇了迂迴的道路。

  他們的身後突然傳來聲響。

  「該死!有人追來了!」信非回頭一看,並沒有看清楚來人,也不清楚人數。「快點!進城去,進城我們就安全了。」

  黑衣人加快了速度,可是不管他們再快,好像也無法拉開距離,更可怕的是,追兵似乎更靠近他們了。

  「哇啊!」

  最後面的一位黑衣人突地發出一聲哀嚎,鮮血從他被砍殺的背後飛濺而出。

  逃不掉了!黑衣人們立刻抽出腰間的刀劍應戰。

  這一回頭一看,才發現追兵只有一名。大家都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隨即殺意陡升。

  盡速解決掉這個傢伙,就可以回到安全的同德城內了!這麼想,所有的人全部湧了上去,也不管什麼以多欺少了,先讓他死了再說。

  「耶律霍齊,」雪音低呼。

  信非也認出來了,來的人正是耶律霍齊本人。

  在所有的情況下,最糟的就是耶律霍齊出現,因為他很清楚他的武力有多可怕。他本來計畫要把他引到陷阱裡再來個甕中捉鱉,顧忌的也就是他的格鬥技巧。

  他緊張的手心冒汗。他把雪音緊緊抓到他的身前,如果黑衣人不能解決他,那麼雪音將是他的防護罩。

  雪音當然知道信非的用意。她唾棄信非懦夫的行徑。可是她現在無暇顧及自己的安全,她看見耶律霍齊一個人面對八、九個黑衣人的包圍……

  刀劍交鋒擦出火花,耶律霍齊舞動著手中的彎刀,以近乎神奇的刀法化解了黑衣人的攻勢。

  可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一把刀,雖然他在短時間之內就解決了兩三個人,可是剩下的開始意識到,他不是簡單的角色,所以更加謹慎的聯合在一起,為的就是要找到他的弱點,然後乘虛而人。

  「喝啊!」

  一把劍招呼到他的肩頭,耶律霍齊發出吼聲,像只被激怒的獅子,瞬間殺了那名攻擊他的黑衣人。

  他是解決了一個,可是卻也因此露出了破綻。另一名黑衣人見狀,從他的背後砍了一刀。

  耶律霍齊反手殺了後面那個偷襲者。

  可是隨著時間的過去,他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他的臉也被汗水和血污所模糊了,可是他的雙眼依舊銳利的嚇人。

  黑衣人越砍心越驚,怎麼這個人受了那麼多的傷還沒倒下,不只沒倒下,攻勢還絲毫沒有減緩。

  這該不會是鬼魅吧!?

  恐懼讓人慌亂,慌亂讓人產生破綻,而破綻正是耶律霍齊所等待的——

  他低吼了一聲,刷刷刷的數聲,殺光了剩下的幾個殘兵。

  雪音的胸口發痛,她這才發現剛剛自己一直摒住呼吸,他身上每多一個傷口,她的心就痛一分。終於,他打敗了所有黑衣人,雪音緊繃的肌肉也放鬆下來。

  可是在雪音身後的男人卻沒有放鬆,相反的,驚駭的髮根全部聳起……

  滿臉鮮血的耶律霍齊就像是地獄來的使者,而他現在正瞪著他,那雙不像人類的眼睛,讓信非的雙腿發軟。

  「不要……不要過來……」他拿著小刀抵住雪音的脖子。「過來的話……我就殺了她。」

  耶律霍齊瞪著他。

  「把刀放下!」信非再度命令。

  耶律霍齊丟掉了刀。「把雪音還我。」

  「不!哪有可能……」

  雪音擔憂的看著耶律霍齊,他身上有幾處傷口已經深及見骨,鮮血不斷的流,再不止血的話,他……

  而更讓她擔心的,是他額頭上沿著臉流下來的血,那讓她害怕他的頭部也受傷了。

  「回去吧!你必須馬上就醫,我求你。」雪音的心臟緊縮。她好怕……好怕會失去他……

  然而耶律霍齊似乎沒將她的話聽進去,反倒步步進逼,信非也拖著雪音往後退。他顫抖的手不小心劃破了雪音白皙的肌膚,劃出了一條血痕。

  見到那血痕,耶律霍齊好像陷入了瘋狂,他的雙眼本來就夠駭人的,現在更因憤怒而充血。

  「把、雪、音、還、我!」每一個字都是從他緊咬的牙關裡進出來的。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我警告你……啊啊——」

  由於太過害怕,信非改以手扯住雪音的脖子,另一隻手揮舞著小刀,想要逼退耶律霍齊,沒有想到耶律霍齊一手就抓住他的手腕,喀拉一聲,硬生生扯斷他的腕骨。信非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小刀也掉在地上。

  耶律霍齊既然抓住了信非,就沒有錯失這個機會的道理,他將他拉離雪音的身後,揮手便是給他狠狠的一拳。

  信非被他撲倒在地上,痛的大叫。

  耶律霍齊又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

  信非慌亂的揮拳亂打,本來不可能對耶律霍齊造成什麼威脅的,可是卻正好打在他傷口的地方•

  耶律霍齊悶哼一聲,痛得齜牙咧嘴。

  信非見機不可失,又卑鄙的在他的傷處補了幾拳。可是就算這樣,他仍然掙脫不了耶律霍齊的鉗制。他轉頭對著雪音大喊:

  「雪音!快!快撿起地上的刀,把這野蠻人殺了!把他殺了,就可以終結這場戰爭,你也可以不再受到他的控制,回到語國了。快啊!」

  雪音撿起了地上的小刀,握在手中。

  她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滿身傷痕的兩個人,扭鬥著要將對方致於死地……

  她知道,她現在面臨的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個抉擇——

  信非要她殺了他。殺了他就可以終止一切——戰爭、瘋狂……選擇信非是正確的,為了國家、人民百姓、天下蒼生……

  雪音走到兩人的身邊,他們互相掐著對方的脖子,受重傷的耶律霍齊跟信非,誰也沒有辦法贏過對方一分……

  「嗚……咳咳……殺了他啊!殺了這個瘋子!」

  握緊了手中的刀,她知道她的選擇,將會左右無數天下蒼生的命運……

  耶律霍齊直直望著握著刀的雪音,眼眸中的悲憤讓她無法動彈……

  他一定以為她會殺了他吧?

  在愛情與責任之間,她的選擇始終與他背道而馳。她背棄他,讓他失望,一次又一次……

  可是這一次……

  時間停頓了。

  那一刻,彷彿又回到從前……

  他出門打獵、而她在家裡讀書,等他回來……多少的溫柔繾綣……多少的甜蜜愛憐……

  他的夢想和她放不下的責任……

  他只是一個愛著她的男人。

  小公主的話在她腦中浮現。

  雖然眾人都罵他是惡人,可在我心中,他也是獨一無二的,而你有幸被這樣的男人愛著,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要的只是她啊!這個男人只是個希望跟自己心愛的女人共度餘生的男人。為什麼當初她竟不相信他能給她幸福呢?這些血都是因為她一個人的固執所造成的。

  雪音突然瞭解了。

  這麼多年來,他要告訴她的也就只有一件事——他要跟她在一起,他們可以在一起;他有毀滅所有的勇氣,他不是要作霸王,但是為了她他可以。

  他,只是個為愛癡狂的男人。

  他能夠為她做到這個地步了,她竟不能為他嗎?不能成全他嗎?

  雪音握緊了手中的刀,嘴角突然浮現一朵豁然開朗的笑花。

  「雪音……咳咳……快啊……我快沒氣了……咳咳……」

  雪音揚起手中的刀,落下,毫不遲疑的刺進心臟……

  信非一臉的不可置信,放開掐著耶律霍齊的手,往後癱倒,死去。

  耶律霍齊望著她。

  「你為我做了那麼多瘋狂的事情,我一直不瞭解,你為什麼能夠為愛做出那樣瘋狂的事情……現在,我好像有一點懂了,讓我為你瘋狂一次吧!」

  他的臉因為血污而幾乎看不出五官來,可是在那一瞬間,他臉上綻放的狂喜,是她見過最幸福的表情。

  「霍齊?」雪音搖他,「霍齊?霍齊?」雪音叫的越來越急,失去了她向來所有的鎮定……「你不要嚇我!」

  他緊閉眼睛,再沒有醒來……

  ※※※

  語國的王宮裡,女王剛結束了一天的朝政,匆匆的往後殿走去。

  看到平常在朝上頗嚴肅沉穩的女王,在迴廊裡小碎步的跑了起來,急迫的樣子,宮女們居然也不會訝異。

  簡單的說來,這一年來,大家都習慣了……

  女王走進自己的寢宮。

  「陛下。」宮女們個個低頭請安。

  雪音走到床榻旁,見到上面躺著的人,終於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回來了。」她輕聲對著他說。

  在場的人雖然都低著頭,但是沒有一個不被女王溫柔而充滿感情的語氣感動。

  「今天情況怎麼樣?」她轉頭問御醫。

  醫官把今日病患的情況,鉅細靡遺的向她報告。因為她總是連最細節的小事都要一一詢問,所以醫官也知道了要將病患的每一個小變化,都告知女王。包括吃了什麼藥、吃了多少東西、病患的脈象如何、甚至是眨了幾次睫毛……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可是,陛下,他還沒淨身呢。」

  「我來就好了,去備熱水過來。」

  「是。」

  眾人退下了,雪音坐在床榻旁,牽起了他的手,十指交纏,握住。

  還能夠感覺到他的體溫,那就是雪音覺得幸福的時刻。

  「陛下,水送來了。」宮女捧著一盆水進來。

  「放在這裡就好了,下去吧!」

  「是。」

  接下來的景象可能讓所有朝臣都會瞪大眼睛、下巴往下掉。因為沒人敢相信,在朝上嚴厲冷峻、理智精明的女王陛下,居然會有這一面……

  雪音溫柔的為他脫去衣衫,擰了一條濕巾,輕輕擦拭他的身子。她邊擦還邊跟他聊天。

  「你知道嗎?今天北方的使臣來報,說新的王宮已經建好了。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就搬過去奸嗎?那麼我們一年當中有一半在語國、一半在耶律國。唉,蠻辛苦的,不過那也沒辦法不是嗎?」

  這一年來,她已經很習慣跟他說話了,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她還是不停對著他說話,就奸像他聽得到,也會回應。

  她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但是她就是想要與他分享今天一整天所有經歷的事情,所有的感觸。

  她擦拭過他緊閉的眼皮、高挺的鼻樑、嘴唇、頸子,就連耳後的一小塊肌膚也都不放過,細心的處理每一個地方。

  「好消息是梁國已經正式跟我們簽約,保證雙方今後十年都不會再有爭戰。」

  雪音邊說邊搖頭輕笑。

  「唉,說你是莽撞還是怎樣呢?我還怨你為什麼要挑起戰事,可是你的行為卻也帶來了好處,那就是梁國這回真的被你給嚇到了,不敢再小覷耶律族的實力。要不是你那時突然倒下了,恐怕真的給你破城了,然後直達梁京。」

  身體的每個地方都擦拭乾淨了,雪音從懷中拿出木梳,將他的頭放在她的膝上,開始梳他那旺盛又難纏的頭髮……

  「你啊……唉,知不知道給人帶來多大的困擾啊!你的衝動要讓收拾殘局的人付出多大的代價啊!我們語國從來沒打過仗,雖然我熟讀兵法,可也沒想到會有用上的一天。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讓耶律族安然從同德城撤兵,並簽下兩邊停戰的協定?剛開始沒有一個人對我信服,不過我擺出的氣勢,可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訓練出來的。」

  她低頭對著他微笑。

  「我知道我不是個很好的妻子,女人該會的烹飪、女紅,我一樣也不會。可是你娶到我算是你的福氣,因為我唯一擅長的事情就是領導群眾、統治國家……嗯……」點點外交手腕、談判協調我也懂,要不是我啊!恐怕那時你出事的消息一傳出來,耶律族就亂成一團,當時又是身在敵軍的地盤上,很容易就被瓦解了。」

  「唉,說了這麼多,我知道其實你不見得關心。你這人啊!國家、百姓,到底你放不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重視權位,可是你的人民那麼崇敬你,為你留下大王的位置也是順應民意。耶律族經歷久戰,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穩定,我想我的作法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梳好了他的髮,雪音又喚人將洗澡水撤下去,送上飲食。

  「陛下的膳食也一起送上來嗎?」

  「不,我等會再吃,大王的先送上來。」

  「是。」

  膳食送上來之後,雪音又一匙一匙的吹涼了,親自餵進耶律霍齊的嘴裡。

  「多吃點喔!你瘦了好多呢!」

  一旁負責端膳食的宮女聽見女王陛下說的話,幾乎流下淚來。

  女王陛下瘦的才多呢!這一年來,奔走處理兩國的事務,還堅持留在大王的身邊,所有服侍大王的瑣事,應該是他們這些下人該做的事情,女王卻都親力親為,照顧的無微不至。

  尤有甚者,她還常常露出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從女王帶著大王回宮之後才有的。

  她真不知道守著這樣陷入昏迷,也不知道哪一天,或者是有沒有那一天,會醒過來的男人……這……有什麼幸福的?

  「好了,端下去吧!」

  女王的聲音響起,宮女才如夢初醒似的回過神來,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上前端起食盤。

  「今天他吃了很多呢!」女王陛下顯然感到很高興,笑著與宮女分享她的喜悅。

  宮女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咦?你怎麼了?」這宮女還很年輕,做事卻很細心,雪音一向蠻喜歡的,所以她看見小宮女哭了,自然問上一句。

  「對不起……女王陛下……奴婢就是忍不住。看女王陛下這麼辛苦,然後大王他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我覺得好難過……」

  雪音緩緩的微笑了。

  「你還很年輕,你沒有愛慕過一個人吧?」

  小宮女因為她這奇怪的問題而止住了哭泣,怔怔的搖搖頭。

  「如果你愛過一個人,你的腦子裡整天就是想著要跟他在一起,多一刻也好,多一個時辰也好。只要跟那個人在一起,心裡就會有種酸酸的、甜甜的、胸口漲滿了什麼,自己好像要飄起來的感覺。就算是有時候會感覺到痛苦,可是分開會更痛苦。所以你選擇了跟這個人過一輩子,因為你知道再痛苦,只要知道對方還在身邊,就好像沒有什麼是可以難倒自己的。」

  「一輩子嗎?可是一輩子好久啊!」

  萬一大王就這麼不醒來,那女王陛下她……

  「怎麼會久呢?」雪音用手輕輕撫摸著男人的臉、他的頭髮,她的表情如此溫柔,眼神柔情似水。

  「一輩子、下輩子,我希望跟他有生生世世,那是我欠他的。以前我錯了,怯懦、退縮使我幾乎失去了他。他是對的,他很勇敢,在愛人這件事情上比我勇敢太多了。

  現在我懂了、幸福不是夢想,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什麼困難都是可以超越的。感謝老天的眷顧,因為祂讓我還能跟他在一起。」

  小宮女聽著雪音的話,有點懂又不是很懂。不過她很感動,覺得胸口好像也漲滿了她所形容的,酸酸甜甜的感覺。她的心已經不再難過了。

  小宮女把食盒收了起來。

  「陛下您現在要用膳了嗎?」

  「還是再等會兒吧!我有點累,現在還吃不下。」

  「是。」

  小宮女退了下去。

  雪音坐在床邊又看了耶律霍齊許久。

  「你睡了好久呢……什麼時候醒過來呢?」她倒臥在他的胸前,聽他好聽的心跳聲。她其實不是很在乎那答案,只要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心跳,她已經很感恩了。

  「可能這是上天給你的懲罰,你得為你造成的戰爭贖罪。可是沒關係,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閻王要割你的肉,由我來代替你;要刮你的骨,我也願意代替你;要下地獄、要入油鍋,都有我跟著你共罪……」

  她是真的累了,加上心跳聲給她舒服的安全感,雪音的話漸漸少了,慢慢的,甜美的黑幕罩了下來。

  夢中她又回到小時候,在梁國的王宮裡,有個髒兮兮的少年闖入她的寢宮……

  那個弄髒了她母后的畫的少年……

  少年一雙帶著魄力的黑眼,是她怎麼都無法忘記的……

  語國的雪音?好,我決定了,我喜歡你。

  少年霸道的宣示讓她往後退,他卻抓住她的手……緊緊的,她怎麼掙也掙不開……

  手被抓的好痛呵……雪音皺眉,緩緩睜開眼睛。

  她對上一雙和記憶中一樣亮晃晃、如火焰般的男性眼眸……

  雪音朝著他笑了,眼淚沿著臉頰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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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8 16:20:0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夜很深了,寢宮外傳來不知名的蟲鳴,寢宮內戀人擁抱著彼此,幾乎沒有一絲縫隙的入眠……

  等確定丈夫熟睡以後,女人張開眼睛,仰望著眼前的男性臉龐,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觸那堅毅的眉、挺直的鼻和抿緊的唇。

  男人的體溫讓她安心,讓她確定男人是真真實實的在她身邊……

  怯懦的想法讓她自己都不禁發笑,何時她變得那樣沒有安全感、那樣患得患失?就像是……像是一般的平凡女子一樣。

  或許對於愛情,每個女人都一樣,不論是一個女王,或是一介農婦吧?

  她輕輕的在男人的唇上印下一吻,微微紅了臉,羞於自己的無法克制。然後她小心翼翼的移開男人佔有的手臂,滑出他懷中。

  趁他睡著之際,她可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感覺自己像作了一個很美的夢……

  夢中他那一向高貴冷靜的妻子,拋去了平時山一樣高的自尊心,竟然……主動吻了他……

  他微笑,想要憐愛的擁緊心愛的妻,可是收緊了手臂,擁進的卻是滿懷的空虛。

  他猛地睜開雙眼,望進眼中的是妻子纖細的背影。離床榻不遠處,一張木桌,一盞孤獨的燈光下,僅著雪白內袍的她,正在批閱著成堆的奏章。

  她的眉輕擰,似乎正為某件事情而傷神。

  微弱的燈光似乎在她身上暈出一縷光圈,此刻在他眼前的女人顯得神聖而美麗。

  他愛上的女人是很特別的。

  經過了這些年、這些事,耶律霍齊總算瞭解——她不可能是他想像中的那個只會在家裡等待他回家的溫順女子,更不可能跟他過著退隱山林的平凡日子。

  她不是個尋常的女子,她有著超越尋常女子的勇氣,和以天下興亡為己任的責任心。

  終其一生,他可能都不能百分之百擁有這個女子,他必須與她的國家分享她。

  身為一個極度自我跟霸道的男人而言,這是很難接受的事情。可是,讓他能夠容忍這樣的情形的唯一原因,就是——

  在一年前的那個關鍵時刻——她選擇了他。

  她選擇了他,放棄了那什麼鬼責任、什麼天下蒼生、什麼國家、什麼百姓……

  她選擇了他。

  選擇了他們的愛情。

  他知道她已經改變了,而他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過來!」他的聲音很粗啞,因為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緣故。

  雪音因為他的聲音而一震,抬眼無奈的看著他。

  「不行呢!還有許多奏折沒批完。」

  這幾天因為他醒來,她更忙了。除了照顧他的身體,因為他的要求,她更要時時刻刻在他身邊,國家的政務都給耽擱了。雪音只能趁他睡著的時候,偷偷起來看奏折。

  無奈竟然又被他逮到。唉……

  男人的眉皺得更深了,他從軟榻上起身,三天前才剛恢復清醒的他,因為一整年的昏迷而肌肉僵硬,因而步履有些顛躓。

  「你做什麼?」

  雪音小小的驚呼出聲,因為男人竟然霸道的將桌上的奏折,全給掃了下去。

  「不准看了!你這麼下去會累壞的,跟我回床上去。」

  那些事情都很緊急吶!南方的賑災、明年的歲入、朝內大臣的繼任人選……

  雪音想要抗議,可是一張開小口,所有的抗議都被鎖進男人猛烈的吻裡去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直到她的身子發軟、腦袋昏昏沉沉、雙膝不斷的顫抖,忘記了剛剛還在困擾著她的那些朝政大事。

  忘記了一切……

  直到眼裡,心裡、所有的意識裡,只剩下眼前的男人……

  她仰望著男人,知道這一生,她是永遠逃脫不了這個霸道的男子所布下的情網了。

  她歎了一口氣,似甜似苦的彎起嘴角,然後,主動踮起腳尖—,回吻了她的丈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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