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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喬恩]公子你哪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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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2:24 |倒序瀏覽 | x 1
公子你哪位 作者:夏喬恩

說起這個救了他一命的彌多安,歐陽飛溟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因為五官絕美、風姿綽約的她,雖然醫術卓絕群倫,
可記性卻是一等一的差,總是記不住他叫啥名字,
每次見了面,老是愛問他:「公子你哪位?」
拜託~~他可是東宿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三公子欸!
不但自小聰穎過人,又有生意頭腦,讓歐陽家的產業聞名大江南北,
而且他的外貌俊美無雙,更是教人一見就難忘!
可是在她的眼中,他卻只能算是路邊的阿貓阿狗?!
雖然頭一次被人這樣忽視,讓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可是她天真無邪的模樣,卻讓他很難生她的氣。
尤其在他略施小計,拐她住進了歐陽家之後,
他的心就像是被春風拂過的湖面,再也無法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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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3:06
楔子

  「咦?」

  看著突然飄到腳邊的大型不明物體,少女瞇起了眼。

  蹲下身,將不明物體看個仔細,有黑毛……發、有雙血淋淋的大手、有血肉模糊的寬背、有灘血……呃,是紅濁的河水將下半身給覆住了,不過勉強還看得出來是個人。

  「原來是個人,不過有路不走,往水裡鑽,當自己是魚麼?」少女低語,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怎麼會奄奄一息的泡在水裡?

  她在這山谷住了十幾年,撿過無數誤踏陷阱的小動物,救過因不同原因而受困山谷中的人,就是沒看過有人傷得這麼淒慘還泡在河裡。

  撩起那嚴重破損的袖袍,底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口全是血淋淋的,少女不驚,反而很感興趣的仔細檢查每一道傷口,粉嫩的唇角明顯吊高,像是非常歡喜,而且邊看還邊說:「傷口深度不一,方向不同,顯然是被利物所傷,且割劃時速度極快,除此之外,還有嚴重撞傷和一些輕微的擦傷、挫傷,顯然是撞到硬物所致……」

  一頓,將目光眺望至遠處奔騰飛瀉的瀑布,少女歪著頭,狀似思考,不一會兒竟突然輕笑出聲。

  「爺爺說過瀑布的上頭有座吊橋,偶爾會有商團旅人通過,我想你大概是其中之一;雖然我不曉得你為何會摔下了橋,又被河水沖到這裡來,不過傷成這樣都沒能淹死你,你也算是福大命大了,只不過啊……」

  緊盯著那一個洞一個洞的後背,某種念頭自心中形成,少女忽然咧嘴發出一連串笑聲,那笑聲似銀鈴,清脆又澄澈,聽起來萬般悅耳,只不過卻隱隱帶著一股不懷好意的感覺。

  「只不過這兒可是山林,你身上的血腥味不多久就會引來豺狼虎豹,到時成了盤中飧,口口真美味,死無全屍大概會是你唯一的下場。」少女的目光灼灼的看著男人一身的傷。「不如我帶你回去吧,我是人,會好好照顧你的。」

  照顧兩個音拉得頗長,邊說邊打量彼此的體型。

  她的體態玲瓏、骨細體纖,而他胸寬體碩、體型宏偉,彼此身形南轅北轍、相距甚遠,要搬他……哈!易如反掌!

  細腕一扯,少女力大無窮的將男人自河畔邊拉起,接著輕鬆一甩,便將人甩上了肩。

  為了避免自己動作太粗魯而加重男人的傷勢,少女還細心的左右巡視男人身上的傷口以調整扛人的動作,可當視線不小心落在男子的面孔上時,少女瞬間倒抽了一口氣——

  「喝!」眼珠活似就要迸出眼眶,瞪著那不能叫做面孔,頂多只能稱作一坨烏紫腫脹的糯米團,少女驚愕瞠眼,接著好興奮的大喊:「好~~好漂亮啊!一定是中了劇毒才能毀容成這樣吧?滿身是傷又中了劇毒,實在太完美了!待我回去好好的挑戰挑戰!」

  為著即將擁有的樂趣,靈而柔媚的鳳眼閃啊閃,發出璀璨的光芒。

  「不過我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看著空蕩蕩的手掌,少女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東西,卻想不起來。

  「算了算了,及時行樂才是首要,看我一口氣衝回家去。」

  語未完,少女已健步如飛的爬上了坡頂,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河裡,有一個木桶正載浮載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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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3:22
第一章

  「爺爺,我回來了。」

  聞聲,冒著白煙的廚房立即衝出一名佝僂的矮老頭。

  他手拿鍋鏟,臉上的表情又急又氣。「笨丫頭!你總算知道要回來了,叫你去提桶水,你是跑去挖井了是不是?水呢!快拿來,菜都要焦啦!」

  「水?」少女那如花似玉的嬌容上寫滿茫然。

  「你——」一瞧見那再熟悉不過的表情,矮老頭立刻哇啦哇啦的吼出一口濃濃的北方腔。「你又把水忘在河邊了是不是?俺就知道你這個笨丫頭靠不住,成天忘東忘西,拿了柴就忘了斧頭,記得弓就忘了獵物,你啊你真是……」

  罵人話語在看見孫女肩上多出的「東西」時戛然而止。

  瞪著那渾身是血的「東西」,矮老頭臉皮一顫,問:「你肩上是什麼東西?」

  「人。」睜著眼睛說瞎話,絕不承認自己帶了個麻煩回來。

  矮老頭臉皮多顫了兩下,瞪著那一坨烏紫腫脹的面孔,又問:「什麼人?」

  「男人。」事實。

  皺巴巴的臉皮劇烈顫抖,讓人懷疑底下撐的不是肉,而是暗潮洶湧的怒火。「你沒事帶個男人回來做啥?」

  「幫忙種田。」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像是很有經驗。

  眼一瞪,鬍子一吹,拿著鍋鏟又吼:「幫忙種田個屁!」

  聲若洪鐘的北方腔頓時在山間來回迴響,嚇得鳥獸竄逃。

  「上回要你去抓魚,你給俺抓了個要臨盆的婦人回來,說是來幫忙煮飯的,結果哩,買一送一,兩個都躺在床上,能下廚個屁!上上回也是,要你去獵只山豬回來宰,你卻扛回來一個死小孩,說是給俺捶背用的,結果哩,那個死小孩斷手又瞎眼,能捶背個屁!還有上上上回……」矮老頭哇啦哇啦的細說從頭,一一翻著舊帳。

  彌多安打了個呵欠乖乖聽訓,任由他老人家將自己罄竹難書的犯罪史說上一遍,再盡情的痛罵好幾回後,才開口陪笑。

  「爺爺,過去都是我不好,不過這一個我保證絕對不一樣,您瞧他,手腳健在,絕對能幫忙種田。」

  「我手腳健在個屁!」彌樂生開口又是轟轟烈烈一個屁字。「你瞎啦,沒瞧到他身上到處都是窟窿?還是你不懂什麼叫做鮮血,沒瞧見他身上嘩啦嘩啦的流著血嗎?」

  「小傷、小傷。」就當她眼睛瞎了吧,沒看到、沒看到。

  「我小傷個……」

  在屁字噴出來傷耳前,彌多安搶先打岔:「爺爺您先慢著生氣,您先仔細瞧,瞧見沒?」

  「有什麼好瞧的?」彌樂生哼了一聲,皺得像梅乾似的老臉氣呼呼的擠在一起,一把及胸的銀白長胡也氣得左右分岔。

  「怎麼會沒什麼好瞧的?您瞧他這身裝扮……」早料到爺爺會開罵,路上早已想好對策的彌多安立即擠出笑,投其所好地說:「華衣美服,又是鑲金又是繡銀的,腰間上還繫了個玉珮,很有錢的模樣呢!」

  聞言,彌樂生雙眼一亮,變臉比翻書還快,立刻笑容可掬地說:「快!快把人放到地上給俺看看。」

  「好。」果然正中下懷!彌多安笑盈盈的將人放下。

  「噢!月織樓頂級的水龍紋銀綢,和彩錦莊上等的赤焰浮水緞!」看著男子身上雖然破損但依舊華美的衣裳,彌樂生一雙眼立刻微凸。「天!還有西域海底下的騫和玉!」瞪著男子腰上配掛的玉珮,彌樂生不僅眼凸,還渾身發抖呢。

  什麼是月織樓跟彩錦莊?騫和玉又是什麼東西?不懂有錢人那一套的彌多安聽得一頭霧水,卻沒忘了要敲邊鼓。「是啊,絕對是有錢人家,只要爺爺肯收留這個男人,待他傷癒,就算不幫忙種田,至少也會報答您幾兩銀子。」

  「何止是幾兩銀子,就算是幾錠元寶也不成問題。丫頭,真有你的!俺總算沒白養你了!」彌樂生喜不自勝,一掌熊熊就拍上孫女纖弱的脊背,後者沒來得及閃,嘴一張,差點吐血。

  咳咳咳!殺人哪!

  有必要這樣拍她嗎?雖然她力大如牛,可一點武學基礎都沒有,也是會死的好不好?爺爺該不會是乘機報復她什麼吧?

  彌多安瞇眼瞪著自家爺爺。

  「照俺估算,這男人不是個皇親國戚,也該是個達官貴人,丫頭你……這是什麼眼神?」

  「崇拜的眼神。」眨眨眼,立即擺出看到仙人下凡、救人渡世的表情。「爺爺真是見多識廣,什麼好東西都逃不過你的法眼,令多安好驕傲你是我的爺爺呢!」

  「哈哈!這算得了什麼?俺還有好多絕技沒使出來呢,要真的使出來,夠你瞠爆眼啦!」語畢,一掌又拍上親孫女的背。

  咳咳咳!果然是在報復她!

  「是嗎?你是我爺爺,多安好驕傲!」狼心狗肺,喪心病狂!

  「你是俺的孫女,俺雖不怎麼驕傲,倒也不傷心。」別以為俺不曉得你是在唬俺。

  「爺爺!」死老頭!

  「乖孫女!」口蜜腹劍的丫頭!

  還是甜死人不償命的微笑。「爺爺,我對您的崇拜真是有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可是眼下人命關天,咱們要是再這樣和樂下去,人就要死啦。」

  「乖孫女你說得對,人要是死了,銀子就要飛了。」也是笑呵呵。

  「所以……」非常有默契的同時開口。

  「人放您房裡!」

  「人放你房裡!」

  兩隻粗細長短不同的食指同時指向不同的方向。

  一陣沉默後,彌多安笑盈盈的開了口:「爺爺,男女授受不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看哪!」

  「乖孫女,俺告訴你,有錢人就是神,神不分陰陽,只要好好供奉著,所以你無需介懷這人的外貌,儘管使出你的全力將人救活吧。」彌樂生揮著鍋鏟,闡揚有錢人的偉大。

  「他睡我的床,那我睡哪?」不是要她睡外頭吧?

  「只要不是睡俺那,俺通通沒意見,不過俺跟你說,與神共眠可是福中之福,平常人可沒有這種機會的。」

  既然是福中之福,你怎麼不自己跟他睡算了?

  暗自翻了個白眼,彌多安還是笑咪咪道:「爺爺,我有點慶幸您不姓龜呢!」

  照您的年紀也稱得上是個「公」了,要是姓龜,那可就是響叮噹的「龜公」了。如此輕易的將親孫女往陌生男人的床上送,龜公之名您當之無愧啊!

  「是啊,俺要是姓龜,你就是龜孫了,你確實該慶幸。」笑呵呵的表情突然變得蠻橫。「少跟俺打哈哈,快將人抱到你房裡,別耽誤了時間,否則今晚小心沒得吃!」

  竟然用吃的威脅她

  一雙柳眉立刻倒豎。「爺爺,你太卑……」

  「卑什麼?」彌樂生截話。

  看著那笑得非常不懷好意的臉龐,彌多安立即吞下未出口的「鄙」字。「當然是悲……憫哪,您的愛心,連菩薩瞧了都要感動了。」她呸!

  「俺也覺得自己慈悲為懷。」挺起胸膛,一副很自得的模樣。「所以乖孫女,你就快把人扛到你房裡吧。」

  「是,爺爺。」

  看在食物的分上,彌多安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扛起地上的男人,往自己茅草屋走去,可路才走到一半,一縷輕煙卻飄到了鼻端。

  她狐疑的抬鼻嗅了嗅,靈媚的鳳眼裡突然升起一股促狹。

  「爺爺,你有沒有聞到什麼怪味道?」

  「怪味道?」彌樂生先是一愣,下一刻卻突然眼凸。「啊!我的菜!」

  快速旋身望向廚房,不料映入眼簾的竟是熊熊烈火,彌樂生心一驚,不只眼凸了,還大聲嚷嚷起來。

  「我的廚房著火啦,快救火啊……」一個提氣,施展輕功趕往水缸邊,結果水缸裡空蕩蕩的,半滴水都沒有,矮老頭見狀,立刻哀鳴。「沒水!竟然沒水!彌多安,瞧你幹了什麼好事~~」

  聽著那淒厲的哀鳴,彌多安心一驚,拔腿就往自己的房裡奔。

  不干她的事、不干她的事,她只是忘了提水,可沒在廚房放火,所以真的不干她的事!

  ******

  意識緩緩凝聚,黑暗迅速往身後退去,睜眼前,歐陽飛溟敏銳的感覺到房裡另有他人!

  「醒來就睜個眼,俺好看看公子你哪兒還有問題。」

  悠哉悠哉的聲音自一旁的凳子上傳來,矮老頭扇著蒲葵扇,一邊端著杯子蘇了口茶,一邊笑咪咪的瞧著他的神、他的仙、他的「未來金主」。

  雖然對出聲者的敏銳感到心驚,歐陽飛溟還是依言睜開了眼。

  室內光線昏暗,沒讓他的雙眼有任何不適,雖然身子有些虛弱,可不再如中毒時那般無力,暗自運氣,體內真氣流通順暢,並無任何鬱結,顯示體內的毒素已完全排清……是眼前的老者解了他體內的毒

  越過床柱,歐陽飛溟的視線落在圓桌邊那悠閒喝茶的矮老頭身上。

  此人體型矮小佝僂、相貌尋常,乍看之下只是個普通的老人家,可藏在笑眼下的那抹精銳卻逃不過他的眼。

  雙手撐著床,歐陽飛溟忍住身上的傷痛,緩緩的自床榻上坐起身來。

  「是老先生救了在下?」藏住心緒,歐陽飛溟淡淡開口。

  「就是俺!」笑咪咪的對號入座,然後趿著草編的破鞋子踱到床邊。「俺是這房子的主人,名叫彌樂生,三日前見公子傷痕纍纍的倒臥在河畔,於是將你帶回來醫治。」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爺孫倆一個樣。

  「多謝。」歐陽飛溟點頭道謝。

  原本烏紫腫脹的面孔已恢復原貌,如玉般的俊容高貴優雅,水墨畫般深邃的五官則是深幽別緻,無論自哪個角度看去,都是個俊得沒話說的美男子。

  「公子別客氣,俺與菩薩向來同道,習慣慈悲為懷、助弱扶傾,之所以會救你,也是因緣際會,公子無須太過感激,何況大恩不言謝,公子你千萬別對俺道謝,也不必太掛念俺對你的這份大恩大德,更不需要對俺感到不好意思。」謙虛一頓後,馬上反問:「對了,公子您還記得俺是誰麼?」

  「……」沉默的望著眼前笑得過分和藹的彌樂生,歐陽飛溟思索著他多此一問的原因。

  發現歐陽飛溟沉默,彌樂生臉色不變,極其自然的解釋:「當日俺發現公子時,公子身上到處都是石子割傷、碰傷或是撞傷的口子,雖然傷口流血上個藥就能痊癒,不過要是傷在腦子裡可就麻煩了!所以俺是在替公子做測試,考考公子的記性,好確定公子你的腦子有沒有被撞傷。」

  原來如此。

  表情依舊波紋未興,歐陽飛溟淡淡回答:「老先生名叫彌樂生,是這房子的主人。」

  「對、對,公子答得真好,俺就叫彌樂生,是這房子的主人,看來公子你的腦子沒受傷,否則也不會記得俺叫彌樂生,是這間房子的主人。」非常努力的將名字一再重複,像是要把人催眠到一輩子都記著這名字。

  沉默的看了眼絕對有不軌企圖的彌樂生後,歐陽飛溟將注意力放在屋內的擺設上。

  屋內空間不大,除了一套桌椅、一個小櫥子和一張床外,堪稱家徒四壁,不像是獵戶的房子,倒像是落魄或是歸隱人家。

  彌樂生……沒聽過江湖上有這號人物,應與寧生門毫無關係,不過卻能解開他體內的「血棠」之毒,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他是個生意人,從不涉足武林,但因為生意上的關係,多少與武林人士有所接觸。

  聽聞江湖近來風波不斷,三個月前寧生門打著崇拜火神的名號四處廣招信徒,暗地裡卻利用毒藥操縱信徒、大興風浪,其中,「血棠」、「奪魂」就是寧生門最常使用的毒藥。

  「血棠」殺人,「奪魂」控人,因多以中原未見之毒草毒花毒物混合煉製而成,是故除了寧生門,至今中原武林尚未有人能調配出解藥,是以,若不是與寧生門有關,此人如何解毒?

  不動聲色,歐陽飛溟問:「敢問在下昏迷了多久?」

  「三日三夜。」彌樂生扇著扇子回答。

  歐陽飛溟暗自心驚,垂眸,斂住神色,又問:「可有人打探在下的消息?」

  「幾日來山頭都很平靜,應該是無人上山,怎?公子是怕家裡人錯過,還是怕追兵敲對了門?」彌樂生嗓子粗嗄,搭上粗獷的北方腔更顯豪邁。

  「都有。」歐陽飛溟不隱藏被人追殺的事實。

  能解開他體內的血棠,就代表著此人並非尋常人,遮遮掩掩只是多此一舉。只是……此人若與寧生門有關,為何會出手救他?

  「是麼?公子請放心,這附近可是俺的地盤,要是有人靠近,絕對逃不過俺的這雙眼!不過來者是敵是友,俺就沒法分了。」

  「彌老先生說的是。」聽聞寧生門人出任務時總是佯裝成一般百姓,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為了追殺他,極有可能會偽裝成獵戶。

  「所以為了防止引狼入室,公子不妨告訴俺你姓啥名啥,好讓俺有個底,到時也好認人。」快說、快說!快說他未來金主究竟是哪家少爺,將來他好找上門討賞啊!

  看著那一雙始終帶著不軌企圖的黑眸,歐陽飛溟輕撫腰間的粗被,思緒飛快流轉,而後淡道:「在下歐陽飛溟。」

  「你姓歐陽?」聞言,彌樂生立即瞠大了眼。

  「正是。」

  「你的姓真是……好哪!」何止是好,簡直是黃金般的姓哪!倘若他沒記錯,當今的京城首富就姓歐陽!假使眼前的男人就是那個歐陽家的少爺,那他可就發達了啦!哈哈哈~~

  「爺爺,我回來了。」

  門外,彌多安卸下身上的柴火、大雁和一頭大山豬,汲水清了清衣裳順便洗了手,便推門進入屋內。

  「爺爺,晚膳煮好了沒?」彌多安眨巴眨巴的看著彌樂生,全然沒注意到床上正坐著一個人。

  彌樂生心情大好,頭也沒回便說:「好了,在俺房裡,你快去端來,順便幫歐陽公子也端一份來。」

  「誰?」歐陽公子?誰?在哪裡?哪來的?

  「還會有誰,不就是他麼?」彌樂生退開,讓孫女清楚看到床上的人。

  彌多安這才發現自己的床榻上坐著一個人,立刻皺眉不悅地問:「這位公子你哪位?為何坐在我床上?」

  彌樂生腳下一滑,差點因為孫女的壞記性而跌了個大跤。「笨丫頭,你又忘了人家?」

  「呃……我該記得這位公子麼?」反問,一臉茫然。

  「當然!」實在被她打敗,彌樂生沒好氣地說:「你忘了,三日前,臨水河畔,一個男人,一坨烏紫腫脹糯米般的豬頭……人臉。」一句句暗示著,獨漏掉救人者真正的身份。

  「啊!」總算恍然大悟。「原來是那條擱淺的可憐小魚兒,我扛……」

  「是,就是那位公子了。」彌樂生笑著斷話。「俺可愛的乖孫女,你已經連著兩日都忘掉了人家,記性這般差勁,俺真是替你擔心哪!」

  擔心你又忘了先前約定好的事——恩人俺來當,錢財俺來索,要是出了紕漏,當心俺扒了你的皮!彌樂生用眼神警告著。

  接到螫人的目光,彌多安先是垂首撇嘴,而後如春花般燦笑。「爺爺別擔心,孫女這下就把人記住,公子姓歐陽,是您好心救回來的,爺爺慈心仁手,孫女驕傲得不得了啊!」

  「乖孫女,你讓房給人也是很好心哪,為了救人,委屈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睡了三夜,俺真是過意不去啊。」

  「不委屈、不委屈,救人為上,這又算得了什麼?」

  爺孫倆一搭一唱,一個不捨,一個大方,讓一旁看戲的歐陽飛溟覺得自己如果再不開口表達謝意,那就是衣冠禽獸了。

  「為了在下,姑娘委屈了。」修長的十指交握,抱拳答謝。

  你也知道我委屈啊?可恨的小魚兒!

  「歐陽公子千萬別在意,我很高興能幫上你的忙,這床你儘管睡,我不要緊的。」

  「不了,在下已恢復得差不多。」掀開粗被,歐陽飛溟下床套上晾乾的華貴黑靴,自床榻上站了起來。

  「歐陽公子你小心哪,雖然你體內的毒是解開了,可你失血過多,氣力消耗不少,還需要休養幾日啊。」一旁的彌樂生好心上前攙扶。

  「多謝老先生關心,在下無礙的。」歐陽飛溟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回,並踱至窗邊,拉開彼此的距離。

  望向窗外,橘紅色的彩霞顯示傍晚就要來臨。

  他已失蹤三日三夜,家裡必定亂成一團,希望別出什麼事才好。

  「歐陽公子,一塊用飯吧。」戲演得差不多,彌多安開始耐不住飢餓,遂邀人一塊用飯。

  「是啊是啊,一塊用飯。」彌樂生也熱情的邀人,希望彼此多親近,往後好多討點賞。

  回首,眼神掠過那美得不可思議的彌多安,而後落在眼神不正的彌樂生身上,如黑墨般的黑眸瞬也不瞬,良久,才淡淡開口:「那就有勞兩位了。」

  ******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不稀奇,菜餚皆是山珍海味也不稀奇,稀奇的是每一個盤子裡的菜餚都堆得像座山。

  爺孫倆非常規矩,端端正正各坐一邊,拿著碗筷一口一口的挾著飯菜。

  以碗就口,吃相不粗俗,一口飯一口菜,速度倒也溫吞,只不過用餐的時間就是長了些。

  放下碗筷,歐陽飛溟自椅上緩緩起身。

  「你不吃了?」彌多安拿著筷子問。

  「在下吃飽了,多謝招待,兩位慢用。」目光落在彌樂生身上,可惜後者吃飯吃得很專心,沒有回應,彌多安眼一瞄,抬起桌底下的腳猛地一踹,彌樂生才驚然回神。

  「誰踹俺?俺砍死他!」忽然變臉,甩開手中筷子,一腳踏上椅子,表情兇惡的四處張望,流氓本性盡現。

  噗!

  踹人的彌多安捂嘴竊笑,鳳眼裡溜溜的流轉著報復成功的笑意。

  「是你踹俺?」瞇眼瞪著那非常有嫌疑的孫女兒。

  「人家哪有?你是我爺爺,孫女兒驕傲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踹你呢?」很無辜的回答,然後緊急轉了個話題。「人家歐陽公子在跟你說話呢。」

  「歐陽公子同我說話?」兇惡的表情如電光石火,一眨眼,笑吟吟的臉上哪還有殺氣?「歐陽公子有什麼事麼?是飯菜不合胃口,還是想上茅房?」

  「……不是。」

  彌樂生察言觀色,看著歐陽飛溟臉色稍微有異,直覺認定答案是後者。

  「公子別不好意思,吃喝拉撒睡乃是人之常情,你睡了三日三夜都沒疏通,你的忍功俺是開了眼界,如今再忍下去實在不好,茅房就在出去左轉六步路的距離,如果公子有肢體上的不方便,俺很願意助你一臂之力的。」拍著胸脯很有義氣的表示。

  淡淡睞了眼已經笑趴到桌上的彌多安,歐陽飛溟盡量維持淡然的表情,不開口罵人。

  「在下不需要上茅房,只是覺得有點胸悶,想到外頭散步。」

  以為歐陽飛溟是在找借口掩飾,彌樂生臉上笑意更深,那一臉曖昧滿足的甜笑簡直跟剛爬完牆的寡婦沒兩樣。「公子,你真是害羞。」

  「在下不是害羞,真的只想散步。」夠了,到這裡為止,他很確定這對爺孫絕對有問題!

  小的神秘,大的瘋癲,說起謊來皆是臉不紅氣不喘,而且一搭一唱的功夫根本是爐火純青!若說他們曾開過黑店騙過人,他絕對相信;但與寧生門究竟有無關係,還有待觀察。

  「沒關係沒關係,公子你要散步就去吧,那個……就在這房子左轉六步路的距離,一點也不遠,散個步就能到了。」

  「……」沉默是金,罷了。「那在下先告辭了。」

  語畢,隨即負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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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3:48
第二章

  歐陽飛溟沒走遠,只是在屋前的空地舉目探看四周的地形。

  黑夜阻擋不了他的視線,不多久他便明白自己身處群山之中,西方有微微的水聲傳來,該是條小河……

  當日他墜崖落川,順著川水而下,昏迷前,他依稀記得那川水極為湍急,想必他是順著水流漂到離下墜處很遠的地方,這也難怪至今尚無人尋獲他的蹤影。

  摸向腰間,歐陽飛溟似是找尋著什麼,忽地,鼻尖竄來一股藥味,回首,原來是彌多安推門走了出來。

  月下,那粉妝玉琢的容顏猶如出水芙蓉,瑰姿艷質、皓質呈露,美麗得不可方物……

  連忙抬眸,望向彎彎弦月,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歐公子。」彌多安笑笑招呼。

  「彌姑娘,在下歐陽飛溟。」很委婉的糾正她的錯誤,他姓歐陽,不姓歐。

  沒料到自己竟記錯他的姓,彌多安先是一愣,然後死要面子地道:「我當然曉得公子姓歐陽,適才我只是對你做個測試,想看看你腦子有沒有被撞傷,如今看來,是好得不得了。」

  「姑娘真是用心良苦,在下感激不盡。」不愧是爺孫,借口竟完全一致。垂睫,掩去眼底的笑意。

  「你不用太感激,我只是順便順便。」

  嘿嘿,還好她的腦筋轉得夠快,沒讓自己丟臉。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人到底有什麼好?爺爺竟然硬是逼她出來監視他,八成是財迷心竅。

  對她而言,自兩天前解了他體內未知的毒素後,他就再無樂趣可言,雖然他失血過多又遍體鱗傷,還算有點小樂趣,但那麼快就能走路,可就不討喜了。

  復原得這麼快做什麼?至少也來點感染或是臥病在床吧?這麼快就結束她的樂趣,她很無聊耶!

  「姑娘出來賞月?」

  「是啊,飯後賞月,人間一大樂事,歐陽公子,若你不嫌棄,咱們一起賞月吧。」

  啪!打掉臉邊的蚊子。還賞月咧,根本是讓蚊子賞吧?秀色可餐的兩塊上等肉就站在這,這些蚊子死也滿足了。

  啪!拍掉另一隻蚊子。

  發現她狼狽的模樣,歐陽飛溟勾起嘴角,婉拒了她熱情的邀約。「野外多蚊蚋,姑娘還是回房吧。」

  「回你的房還是回我爺爺的房,我大了,不跟爺爺同睡一房。」彌多安七手八腳趕著蚊子,嘴邊測試著他的品行。

  他最好不是個壞胚子,要不她馬上毒爛他那張嘴!

  「自然是回姑娘的閨房。先前在下昏迷不醒,無禮的佔據了姑娘的閨房,如今清醒,自是沒有理由再借住姑娘的閨房。」

  唷,挺有良心的。

  彌多安雖暗喜終於能回歸軟床,卻沒忘記自家爺爺的叮嚀——有事沒事就多多巴結人家,人家可是鑲金鍍銀的財神爺,將來大魚大肉都靠他了。

  以為夜色朦朧讓人視線不清,她噘起小嘴,將心中的不情願全寫在臉上,言不由衷道:「公子傷勢末愈,還是多休息幾日吧。」

  「在下體內毒素已解,剩下身上一些皮肉傷,感覺好多了,不敢再叨擾。」

  「皮肉傷?你會不會太含蓄了?」眨眸,強烈懷疑他在逞英雄。

  「胸前就不說了,整個後背都是大口子大口子的割傷,慘烈得不得了,我……爺爺又是湯藥又是藥粉的替你療傷,雖是好了泰半,不過還構不著皮肉傷的境界吧?」

  沉默的看著美麗的月亮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彌姑娘,你何以知道在下背後的傷口深於前頭?」月光銀柔,勾勒得水墨畫般俊美的五官更加深邃,那墨似的黑眸顯得更深沉了。

  「……自然是我爺爺說的咩。」很無辜的回答。

  那上面和下面的差別,該不會你也知道了?很想問,但是男人的尊嚴告訴自己最好別問,紅塵俗事隨風去,抬頭,賞月,賞月。

  「公子,你當真不願再休養個幾日?」再一次問道,以確定他真的不會跟自己搶床睡。

  「姑娘好意,在下心領。」

  「好吧,那今夜你就自己找個地方窩吧,本來廚房還在的話,我是很建議你睡那兒,不過三天前燒了,如今只剩一堆黑炭,我也沒轍了。」

  「姑娘不用在意,在下自會有辦法。」

  「你有辦法是最好的了。」擺擺手,順道打了個呵欠。

  呵……好困!山中生活能遇上的人不多,不過這會兒這個姓歐什麼來著的男人卻是她見過最無趣的一個人。雖不是多麼沉默寡言,可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儘是單調乏味的內容,害她一直很提不起勁。

  曾聽爺爺說過,山下的有錢人家全是這樣說話,而且完全依照門戶來婚配。

  她真無法想像一對新婚男女關在家裡賞月會有什麼對話?該不會就是「夫君,你瞧,月亮好圓呢!」、「娘子,我瞧見了,月亮真的很圓呢!」這般冷到北方去的對話吧?

  啪啪!一連擊死兩隻臭蚊,彌多安無聊至極,便打量趄眼前的男子。

  月下,他面皎如玉,清俊過人,一身玉樹臨風的丰采顯得脫俗。

  風來,他的黑髮跟著飄,底下白袍也跟著蕩,很有神仙高雅脫俗的味道……高雅脫俗的鬼啦!

  沒道理她在這裡被蚊子叮得死去活來,他卻還能這般瀟灑優雅?真是活見鬼了!

  究竟是他太會裝,還是事先偷搽了什麼防蚊的藥膏?彌多安搔著臉和頸子,不著痕跡的拉近彼此的距離。

  「歐……公子你氣質可真好,被蚊子叮來叮去還能面不改色。」一頓,壓低聲嗓,忍不住暗罵道:「娘的!你們這群蚊子到底是餓了多久,這樣攻我?!沒看到我旁邊還有個男人人高馬大肉更多嗎?去去去!」

  「在下歐陽飛溟。」垂眸,笑看著那很努力、很不著痕跡將一群餓蚊嫁禍給他的少女,再次報上姓名。

  沒料到自己的缺點再度被人戳破,彌多安一惱,不開心道:「我當然曉得公子姓歐陽,我只是認為老是歐陽公子的喚來喚去很麻煩,所以才想簡化成『公子』,那個歐字只是來不及收口,你別老是以為我是忘了你的姓,我的記性才沒這麼差!」

  「姑娘說的是。」嘴邊的笑意更深,垂首,看著眼前記性不太好的姑娘。

  小小的臉蛋似出水芙蓉,堪稱妍資艷質,不說話時,一雙鳳眼盈靈柔媚,丰姿綽約,然而一開口……如果他沒聽錯,適才那句與娘親有關的粗話,該是打她口裡跑出來的吧?

  「該死的蚊子!連叮了我三夜還不夠,現在還來?上輩子和我有仇是不是?」煩躁的搔了幾處被叮癢的部位,心火一燃,衝到房裡拿了兩瓶藥,其中一瓶為藥膏,抹在身上防蚊,另一瓶是藥粉,灑在稻草上,點火放煙,熏死一群餓蚊。

  「姑娘其實不用如此受苦,儘管回房歇息吧。」他靜默看著她灑藥粉的俐落動作。

  「沒關係,我忍它們很久了,稍早正好研究出這兩瓶好玩意……」一頓,特別補充:「是我爺爺研究的,正好讓我用來報復這群死蚊子!」

  略帶著樹液味道的灰煙裊裊四處飄散,彌多安好不得意的勾起嘴角。「來啊,來叮我啊!怎麼不發威了?嗡嗡叫很得意嘛,這下怎麼不出聲了?哼哼!」

  看著那站在灰煙之中又哼又叫的窈窕身影,歐陽飛溟雖是微愣,嘴邊卻有了淡淡的笑意。

  明明是個絕色,個性卻是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不會輕易任人欺負……既然如此,那麼他也就不用對她顧忌太多。

  垂眸,神色轉為深沉,自腰間取出一把銀製的短笛就口,朝西方的山頭吹了幾個音。

  「這是什麼笛子?怎麼聲音聽起來像夜梟聲?」彌多安熏了一身怪味,卻眉閒眼笑。少了蚊子,世間多美好。

  他放下銀笛,望向她身後龐大的煙霧。「這是歐陽家特殊的傳訊法。」

  「哦。」垂眸,揮掉袖上的灰渣,水靈靈的眸仁滴溜溜的轉了個圈。「你要走了?」

  「如果順利的話。」他不隱瞞心中的離去之意,卻擔心西方的山頭上沒有自己的人,否則就要拖至明日才能下山。

  思及此,山腳忽然傳來相仿的夜梟聲。歐陽飛溟聽聲辨位,拿起銀笛對著西南方的山腳下又吹了幾個音,不多久,高高低低彷彿有五、六隻夜梟的叫聲全傳到了山頂。

  「你們歐陽家養的夜梟可真多,就是不知道眼睛利不利?我爺爺在許多地方設下了極為隱密的陷阱,要是那群可愛的小夜梟一下小心……呵呵,那山裡的狼兒就有福了。」

  彌多安繼續揮著袖口上纏人的灰渣,對於他即將離去的事情沒多大反應,倒是對於有人可能會誤碰陷阱感到很期待。

  「姑娘放心,他們全是一等一的好手,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哦,那麼說來,你就是九等九的好手嘍?」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了個圈,捉弄似地說:「因為你非但身受重傷還中了毒,要不是我……爺爺,恐怕你早就魂恨歸西了呢!」粉唇微張,銀鈴似的笑聲立即在風中迴盪,清脆悅耳。

  很明顯的,這是嘲笑。

  然而,歐陽飛溟的眼神卻無法離開那彎彎靈媚的鳳眼、燦燦似星的眸光以及盈盈生輝的芙蓉瞼,如此的柔媚靈氣,確實人間少有,很容易迷惑人的心智……

  心緒陡然一頓,歐陽飛溟趕緊調開視線,繼續賞月。

  「不過想起來,你那蜂窩似的後背可真是迷人又有趣,真希望你家的小夜梟們眼睛瞎一點,也能變得跟你一樣迷人有趣,那我就不會這麼無聊了。」

  所謂「迷人有趣」就是指傷痕纍纍。山中人少,老是醫猴、醫狗多無趣,真希望能多點人體讓她研究研究。

  歐陽飛溟突然開口:「彌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姑娘可否將『血棠』的解毒方法告知在下?」

  「什麼『血棠』?」還沒六分飽就被爺爺趕出來監督他,肚子好餓啊,爺爺應該不會獨吞掉那桌飯菜吧?她心緒飄散,沒將耳邊的話聽清楚。

  黑眸鎖住嬌顏,不放過上頭絲毫變化。「不瞞姑娘,如今寧生門肆虐江湖,武林受血棠荼毒甚深,正是水深火熱,幸而姑娘天資聰穎,調配出血棠的解方,因此在下想……」

  「得了得了!」她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找了塊大石頭,爬了上去。「我想你是誤會了,救你的是我爺爺,不是我。」

  歐陽飛溟表情不變,有條不紊的淡淡分析:「醫者,必有藥味染身,身邊瓶瓶罐罐也是當然,然而姑娘有藥味,彌老先生無;姑娘房裡有許多藥罐,彌老先生無。」我身上的傷勢你最清楚,彌者先生無……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太悲情了,不說也罷。

  「哇!觀察得這麼仔細,你幹什麼行業的?」沒有被戳破的心虛,反而驚喜的瞠大雙眼。

  其實若不是爺爺脅迫,她根本就不想演戲,如今被識破了正好,她也落得輕

  那有什麼難的?待會兒她會直接開口要,若他身上沒帶,大不了就討了他的玉珮,反正聽爺爺的語氣,那塊玉珮似乎挺值錢的。

  「商。」交淺言深,他大略帶過。

  「原來是個奸商!」說得很順口,非常理所當然。

  奸字挺刺耳的。「在下行商向來公平正道,從不使下流手段。」

  「可俗話說無奸不成商,要是不奸詐,怎麼做生意賺大錢?所以你就承認吧,其實你很奸詐對不對?」擠眉弄眼。

  「……」絕對不對!還有,他們爺孫倆住在山谷裡是正確的,否則下了山肯定人人喊打。

  「不過話說回來,能發現我才是懂得醫術的那一個,你也不簡單哪歐公子,我還想說你看我的時候目光老是斜一邊,是不是眼睛有問題呢?沒想到眼力倒是很不錯。」

  「彌姑娘,在下歐陽飛溟。」天地可鑒,他娘和歐家絕對沒發生過任何不當的關係。

  有沒有必要一直糾正她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難麼?擺明不給她面子!彌多安有點想變臉了。

  「歐陽公子,我再說一次。」笑容燦爛,但是眼神很恐怖。「我的記性一點也不差,只是總來不及把那個『歐』字收回口,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再誤會我了。」

  真是咬牙切齒的語氣,他幾乎都聽得到磨牙的聲音了呢!

  垂眸,暖潤唇角微微揚起。「原來如此。」

  「還有,不是我在自誇,當今藥材我是如數家珍,藥理醫書我也背了好幾十本,十四經脈、三百六十一穴我都能倒背如流!除此之外,製毒解毒更是難不倒我……因為,這些全是我有興趣的東西。至於山頂的阿貓叫什麼名字,山腳下的阿狗又叫什麼名字,我就沒興趣記得了,我這麼說你懂麼?」

  意思就是他的存在就跟阿貓阿狗差不多,是個不用記憶的路人甲了?

  沒料到她口齒竟是這般伶俐,更沒料到自己之於她竟是這般的無所謂,歐陽飛溟頓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不過為了接下來的計劃,好話多說一點準沒錯。

  「彌姑娘,不瞞你說,在下對於面相略通一二,姑娘妍資艷質、相貌不凡,談吐之間更是流露出不俗的智慧,相當不凡,人說,不凡之人必有特別之處,在下今天實在領教了。」

  嗯,真是漂亮的台階,還是蜜糖做的呢,不踩下去就太辜負人家了。

  「歐陽公子,其實你也不錯啊,雖然是九等九的好手,不過總有一天也會變成一等一的。」做人一定要懂得禮尚往來,但是經典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是不可以忘的。

  「多謝姑娘鼓勵,在下會自我期許的。」唇邊,不自覺的又露笑意。

  「那很好,至於你說的血棠的解方呢……」盈靈的眸子轉了個圈,先是看了眼自家爺爺的屋子,而後才又放到歐陽飛溟身上。

  「其實我也不小氣,解方當然可以給你,不過天底下總是沒白吃的午餐,不如咱們打個商量吧!」

  「任何條件,只要在下做得到,姑娘儘管開口。」

  他的大方讓彌多安感到很爽。

  銀鈴般的又笑了兩聲,她跳下大石,跑到他面前,仰頭興奮道:「雖然我住山頭,但可不是土匪,當然不會獅子大開口,所以我的條件就三個!只要你留下一筆錢,許我三個願望,外加賞我一隻可愛的小夜梟就行了!」

  扳下三根手指頭,彌多安覺得自己真是太客氣。

  診療費用錢付,救命之恩用三個願望償還即可,至於小夜梟……她自願幫他養食客,不賴吧!

  聽著她的條件,他輕笑出聲。「姑娘提出的條件下難,在下答應。」

  「真的?」這麼慷慨?早知道就把十個手指頭都用光!

  他解下腰間的騫和玉給她。「這是在下經常佩掛的玉珮,以此作為信物,他日你若有事相求,拿著這個玉珮到東宿城找一戶歐陽人家,歐陽家必定協助你解決問題。」

  「哦?」她把玩手中的玉珮,瞧不出它哪裡好,倒是喜歡它背後的用處。

  「至於錢財……」歐陽飛溟忽然做了個手勢,讓甫抵達附近的手下現身。其中一人垂著頭,捧著銀票快速來到兩人身邊。他接過銀票。「千兩銀票,夠麼?」

  「夠!只要有錢就行了。」自動自發的抄走銀票,塞入袖袋裡。對於金錢她不怎麼有概念,反正是拿來向爺爺交差用的,多少沒差啦。

  「至於你說的小夜梟……」怎會不明白她要的夜梟是指人呢,深邃的黑眸一瞬,指著身邊的人道:「就他吧。」

  順著手指的方向,彌多安對上一雙沉默的眸子,接著上看下看,怎麼看都是虎背熊腰,左看右看,絕對都是鋼筋鐵骨,沒殘缺、沒生病,非常健康的一個人,一看就知道不好玩、沒有趣、毫無挑戰性。

  撇嘴,非常嫌棄的開口:「差強人意,不過勉強可以接受。」

  她嫌棄的表情盡收他眼底,令他無聲的笑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說定了。」依舊是撇著嘴,腳下卻快速的踱到自己的房門前。

  「你等我一下,我這就進房將方子寫給你,你拿了方子就走,要不讓我爺爺逮到,否則你又有得受了。」

  想起爺爺適才的茅廁論,彌多安忍不住又噗哧偷笑了兩聲。

  推門,進入房內,彌多安渾然不覺背後一雙黑眸緊緊鎖住自己的一舉一動,只是喃喃自語道:「哼,還說自己有多了不起,根本都是唬人的吧?人家夜梟全飛上來了還在房裡傻傻吃飯,要是衝上來的是強盜,我不是小命休矣?果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老,明兒個先來研究看看有沒有防身的好藥粉……」

  ******」

  八日後。東宿城,好福氣客棧二樓,小二才剛送上飯菜。

  「爺爺,好多人看著咱們呢!」

  「別理他們,吃飯。」

  「哦。」乖乖捧起碗筷,一雙靈而柔媚的鳳眼卻溜溜的對上好幾雙偷覷她的眼。不一會兒,好幾張臉全紅咚咚的別了開來,剩下幾張還敢正視她的,嘴角全掛了一灘水,眼神特別呆滯。

  彌多安大感奇怪,直覺認為這東宿城裡的人都有毛病,而且還是腦筋受創的那一種。

  想當年她還是小女孩時,山腳下的村民們見到她總會誇她可愛,可自她十歲後,山腳下的人一旦看著她,卻都不會說話了,一個個傻愣的模樣就和這東宿城裡的人如出一轍。

  當時她沒有多想,只是討厭其中幾人看她的眼神,於是趁著爺爺不注意,將那些人全踹到溪中洗眼睛。

  不料其中有人竟不諳水性,差點因此喪命,此事氣壞了村長,勒令她和爺爺不准再入村,所以自那日起,爺爺總是一個人到更遠的村莊買東西,而她就負責在山上看家。

  不過話說回來,這群人會不會是傳染到了某種疾病?

  一群病人就在眼前,不好好研究看看實在技癢啊,就是不知道這群人裡有沒有人願意自告奮勇當她的病人?

  「好個國色天香!」桌邊,驚歎隨著一襲白袍出現在兩人眼角。

  「北方有佳人,傾城又傾國,以前認為不可思議,如今總算明白……姑娘,你是哪裡人?可否與在下交個朋友?」

  嗡嗡嗡……嗡嗡嗡……哪來的蚊子這麼吵?

  彌多安懶得理會,開始動筷吃飯,沒有抬頭。

  「姑娘別害羞,食量大不是件壞事,你一定是餓了三天了吧?在下不會取笑你的。」以為彌多安不抬頭是羞於一桌駭人的飯菜量,元一生自以為是的裝大方。

  嗡嗡嗡……嗡嗡嗡……真的很吵耶!

  「如此絕色,合該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怎會跟著一個矮老頭呢?眼見就要入秋了,姑娘身子骨單薄,怎耐得住秋風冷冽,不如……」

  看著兩人身上的粗布粗衣,估計是外地來的窮苦人家,元一生心喜,言語之間更加大膽了。「今晚就到我家住下吧!在下元一生,是中書府的少爺,若冷,在下是可以幫姑娘暖暖床的。」

  隨著放肆的話語,一隻豬手竟大膽的伸向彌多安,彌多安靈活一閃,挨向自家爺爺。

  「爺爺,有人罵你矮!」突然告狀。

  「矮?!」一用飯就忘了全世界的彌樂生總算回神。瞠眼,很有流氓味道的用力砸出手中的碗筷,抄起腰間菜刀,短短的右腳舌地踩上長板凳。「哪個王八羔子罵俺矮,俺砍了他!」

  「就是他!」

  纖纖細指立刻比向元一生,後者見狀,腳步心虛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娘的!俺活了一甲子,只有三個人敢說俺矮,其中兩個已經死了幾十年,另一個被俺砍了一十六刀,現在斷手斷腳的在某個小城裡討錢,臭小子,你也想當乞丐麼?」彌樂生瞪著還算人模人樣的元一生。

  元一生被彌樂生發狠的模樣嚇得有些腿軟,於是急忙忙亮出身份。「老人家你別生氣,在下元一生,是中書府的少爺,沒有惡意……」

  彌樂生啐了一口,斷了他的話,「俺管你有一意還是沒二意,你罵俺矮,俺就要砍死你!我砍!我砍!」話才落下,抄著鋒利的菜刀就往那白亮亮的袍子揮去。

  左邊一揮,右邊一揮,揮得客棧裡驚叫聲四起,揮得桌倒椅翻花生飛,原本在一旁用餐的客人全嚇得抱頭鼠竄,沒膽子的連滾帶爬的逃下樓奔出客棧,有膽子的縮起脖子藏在幾張沒被掀掉的桌子底下看好戲。

  「臭老頭,你聽清楚了沒?我爹乃是當朝中書……」

  「輸你家個屁!」彌樂生殺紅了眼,看到那白袍就揮刀。「俺打遍大山小山,從沒輸過,你敢咒俺輸,俺砍死你!」

  沒料到彌樂生竟是這般凶蠻惡狠,元一生東跌西撞的抱頭鼠竄,卻總快不過那凌厲的刀口,眼看胯下的小弟弟就要不保,才想起自己今日出門曾帶了人,終於放聲大喊:「殺人啦,快來人哪!全死光了是不是?」

  「少爺!我、我們來了!」兩名小囉嘍白著臉自元一生背後現身。

  一人一邊往後拉,帶著元一生接連躲過「絕後一刀」、「斷手二刀」、「砍頭三刀」、「斷腳四刀」,元一生躲得臉色慘白,兩名囉嘍救得手軟腳軟,趁著第五刀還沒劃下,三人抱在一起發抖兼喘氣。

  「哼!蛇鼠一窩全不是好東西,俺這就替天除害,看刀!」沒給三人太多的時間喘氣,彌樂生菜刀一揮,又是一陣驚天動地。

  」好耶好耶!爺爺砍他砍他!」彌多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撿起某位姑娘遺落的黃帕兒站在板凳上蹦蹦跳跳,搖帕吶喊。

  「你……混帳!知道我是中書府的少爺還敢動我……喝!」

  刀落,小廝拉著自己險險躲過那第七刀,元一生氣急攻心,忍不住怒道:「你……何方人氏,有種報上名來,我定叫你吃下……啊!當心左邊!快拉開我——」眼看刀口差一寸就要削掉自己的鼻頭,元一生一對眼珠子瞬間爆凸,差點就要噴出去。

  「娘的!還敢撂狠話,乾脆剁成肉末丟去餵狗!」彌樂生一臉凶狠,佝淒的身子靈活的在桌椅問穿梭,堵得三人幾乎沒有路逃。

  「等等!爺爺你先慢著砍!」多安突然叫道。

  「他罵俺矮,俺不可能放過他!」彌樂生氣呼呼道。

  「當然不放過他,我只是想到他的名字很好玩,既然叫做元一生,肯定可以死上九次,所以爺爺你何不讓他死上九次,讓他變成名副其實的九死一生再剁爛他呢?」揮著黃帕兒,彌多安不懷好意的賊笑。

  聞言,彌樂也了笑,「嘿嘿,這點子倒是不錯,俺也好久沒練刀法了,就拿他來開刀。」抬刀,猛揮!

  「娘喂……」二人一聽,瞬間噴淚!

  果然橫行霸道三個月還是資歷太淺了麼?所以才會挑到這般狠毒的姑娘,死一次嫌不夠,竟要他們死九次,還要剁爛他們引她家開人肉包子店的是不是?

  揮著汗淚,三人非常狼狽的左躲右閃,沒注意身後就是階梯,彌樂生一刀劃下,三人一時不察,咚咚咚的全滾了下去,彌多安見狀,才道可惜,不料三顆人球竟奇異的回彈了上來。

  見狀,彌多安嘖嘖稱奇,跳下板凳連忙衝到樓梯口查看——原來元一生等三人教一名大漢給拎住了衣領,自樓梯的拐彎處給拖了回來。

  「彌姑娘,許久不見。」大漢身前的藍袍男子溫溫招呼。

  「哦……好久不見、好久不見。」隨口回了句,連忙探頭覦了眼摔得鼻青臉腫、活像貓熊的元一生,彌多安捧腹大笑,笑夠了,才正眼理會眼前的男人。

  體態精實、品貌端正、玉樹臨風,看著她沒臉紅,嘴角也沒掛著一灘水,看來是沒染病……唉,可惜了。

  多安拋開黃帕兒,很有禮貌地問:「公子你哪位?」

  「……在下歐陽飛溟。」歐陽飛溟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歐陽飛溟?我沒聽過這個名,你會不會認錯人了?」想也不想就說。

  聞言,歐陽飛溟眼神沉下,心裡竟有一股不快。

  曾猜想過她可能會忘了自己的姓名,卻沒想到她是徹底遺忘他!在她心底,他真如阿貓阿狗一般不值得記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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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4:10
第三章

  見眼前的男子沒接話,彌多安也不想多費心在他身上,越過他,她眼尖的發現客棧裡外湧入愈來愈多的人,心裡打了個突,於是急忙忙的回首。

  「爺爺,走了走了,鬧成這樣,人家掌櫃肯定告官了,咱們不是還要去找那歐什麼的公子麼?別惹麻煩了。」

  偷偷朝已經摔暈了的元一生等人身上補了幾腳,心滿意足的彌樂生轉身正想招呼,匆聞孫女兒這麼一說,腳一滑,差點摔下樓梯。

  「笨!死你了!」食指一彈,打在孫女兒頭上。「人就在你身前,還要去找誰?找鬼啊!」

  摸摸額頭,多安有點不爽地問:「人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

  這次彌樂生就很想直接摔下樓梯,因為實在太丟人了!人就站在眼前,還敢問得這麼大聲,他彌樂生怎麼會養出這麼丟人的孫女兒?

  萬般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歐陽飛溟,連忙陪笑道:「歐陽公子你別見怪,我這乖孫女什麼都好,就是記性不好,呵呵。」

  「彌姑娘是貴人多忘事,在下可以理解。」

  順著自家爺爺說話的對象看去,彌多安總算注意到身前的男子一直沒離開,淡淡的對她和爺爺笑著,好似彼此認識。

  「你就是那個姓歐什麼來著的公子?」

  「在下歐陽飛溟。」

  「歐陽飛溟……」眨巴眨巴的打量眼前的男子,模樣是挺好看的,尤其那雙深邃的黑眸感覺起來深不可測……側頭想了好一會兒,總算找回一些有關於他的印象。

  「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身手九等九的奸商!真巧?你也來用飯?」

  身手九等九的奸商?!

  她對他的印象就只有這樣?

  歐陽飛溟哭笑不得的望著她。「不是,在下本是要到書肆裡去看看新進的紙,經過客棧時發現裡頭似乎有熱鬧,於是進來看看。」

  「是麼?可我看你不像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呀!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我和爺爺為了找你,到處問人。」彌多安快言快語,直覺不可思議,沒多想,於是忽略黑眸裡瞬間閃過的異樣。

  「兩位為在下而來,不知所為何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事要你對我負責。」彌多安說得雲淡風輕,旁觀的人卻是聽得臉紅心跳。

  歐陽家最品行端正、相貌堂堂、玉樹臨風的三公子,竟然被一個外地來的姑娘家要求負責引究竟三公子是對人家姑娘做了什麼好事?

  一雙雙藏在桌子底下看戲的眼睛全瞠得好大,就連哭喪著臉的掌櫃也加入行列,屏氣等待東宿城裡有史以來最轟動的八卦開演。

  「姑娘要在下為何事負責?」不愧是最玉樹臨風的三公子,表情仍舊淡然,完全下為所動。

  「還不是你送我的那只夜梟!」彌多安噘著嘴,不悅道,順道打斷一群人曖昧的思想。

  「哦?墨十做了何事?」

  「我管他是墨十還是墨八,總之他是你送我的小夜梟,就是屬於我的人,可他竟然給我偷跑,你說這不是太過分了麼?他是你家養出來的,他跑了,你當然要對我負責。」

  語畢,一陣好大的惋惜聲自耳邊響起,彌多安疑惑的目光掃過眾人一圈,最後還是回到歐陽飛溟身上。

  她這個人是記性壞沒錯,但是記仇的本領可不差,誰對不起她過,她絕不忘記!

  歐陽飛溟八風吹不動,態度沉穩地問:「墨十不是那種人,究竟發生了何事?」

  「是大事呢!」彌樂生不甘寂寞,擠上前來。「歐陽公子你有所不知,你離去的隔天清晨,俺山頭突然闖來八名怪裡怪氣的獵人,揪著俺的衣襟就討人,俺一聽曉得是來追公子你的,就裝傻,非常義氣的沒供出你。」

  「多謝彌老先生行俠仗義。」忙不迭稱謝,而後才問:「只是對方可有為難你

  「嘿,這就是重點了!他們那群人簡直是土匪,找不著人竟然要殺俺們,幸虧你留下的那名壯士功夫了得……」

  「是輕功了得,才過了五招,就抓著我們往山底下逃,實在太丟臉了。」彌多安不屑地插話,卻被自家爺爺拐了一記肘子斷話。

  彌樂生笑咪咪繼續道:「總之,多虧了那名壯士,要不俺和俺孫女早就二命嗚呼了!不過壯士帶著俺們逃出山林後,不多久便失去蹤影,俺擔心壯士是遇了難,於是特地雇了馬車前來東宿城告知公子此事。」笑咪咪的說得好真誠,絕對不承認自己其實是因為怕返回山頭會被人繼續追殺,才特地來找靠山。

  「原來如此。」歐陽飛溟垂眸沉吟了會兒,然後才沉穩的開口:「或許墨十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不過您老人家也別太擔心,墨十功夫不凡,不是可以欺負的人,倒是兩位長途跋涉必定是累了,寒舍就在附近,若兩位不嫌棄,可否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

  「歐陽公子你真是客氣,不瞞你說,俺身上也沒有太多的盤纏,正愁著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你這一說,俺總算鬆了口氣。」

  「爺爺,你身上不是有一千……」

  摀住那張很不識時務的小嘴,彌樂生言笑晏晏接道:「歐陽公子,俺們就打擾了,請公子帶路。」

  歐陽飛溟淡淡一笑,回頭跟侍從吩咐幾句,才領著兩人離開。

  曲終人散,沒聽到什麼八卦的眾人一哄而散,徒留下掌櫃和一地的杯盤狼藉以及殘椅斷桌。

  嗚嗚,一邊是中書大人的公子,一邊是三公子的朋友,兩邊都不能得罪,這筆帳他向誰討去?

  「掌櫃莫慌,三公子吩咐,一切賠償由他負責,至於元家公子,勞煩掌櫃幫忙帶回元家。」歐陽飛溟留下的侍從開口幫掌櫃解了套。

  「那小的該怎麼向元大人交代?」掌櫃心慌慌地問,畢竟元公子傷得不輕哪。

  回頭,看向那被踹得鼻青臉腫的元一生,掌櫃不忍觸目的別過臉去。

  「……就說元公子走路不小心,跌下梯子,摔傷了。」

  喝!會不會推得太乾淨了?

  掌櫃聞言,表情扭曲的對上那侍從的眼……

  是誰說過三公子是他們東宿城最品行端正的公子的?

  究竟是誰說的?

  ******

  說起歐陽飛溟,東宿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人稱三公子的歐陽飛溟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公子,因自小聰穎過人,憑著與生俱來的生意頭腦,十五歲時便拿著家中幾畝地做起生意,幾年下來,頗有成績。

  不但造新紙開書肆,還開織染坊做新布,馳名大江南北的月織樓、彩錦莊就是歐陽家的產業。

  不僅如此,近一、兩年,三公子看準了商機,在城裡開了間「揖靜茶館」,專用有文學才識的茶博士,服侍之餘還能陪著客人作作對子、吟吟詩詞,不但滿足客人的興致也提高了自身的格調,整間茶館既有茶香又有詩意,因此生意好得不得了,幾乎是日日高朋滿座,座無虛席。

  有才又有財已是人中之龍,然而歐陽飛溟的優點不止於此,他俊美的外貌向來也是人們最津津樂道的話題。

  只可惜他生性淡泊、清心寡慾,至今尚無成家之意,因此家中的門檻還在持續被不死心的媒婆們踩爛中。

  「三公子,這麼快就回來啦?書肆裡新來的紙箋不……」聲音驀地中斷,門房金東眼睛瞠得好大,目不轉睛的看著面貌姣好的彌多安,臉紅紅的忘了說話。

  「不得無禮。」歐陽飛溟移身擋住金東呆滯的目光,語氣難得加重。

  「是……是!」門房詫異,猛地回神,連忙垂下目光。

  「這兩位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去通知總管好生款待他們,順便準備兩間乾淨的客房讓他們住下。」

  「是。」金東恭恭敬敬地回道,見三公子就要離去,忙不迭問:「三公子,書肆那裡您還去麼?適才二公子有事到處找您,如今在書房裡算帳呢,您要不要先去書房一趟?」

  「也好,那就由你帶著他們去找總管,這兩位客人曾有恩於我,你好生伺候,別怠慢了人家。」特地吩咐。

  聽見兩人還是自家主人的恩人,金東更恭敬了。「是!」

  「彌老先生,在下家中還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歐陽飛溟轉身略帶著歉意道。

  「沒關係.歐陽公子肯收留俺們,俺感激都來不及了,怎麼敢再浪費公子的時間?公子有事儘管去忙,俺們的事,俺們自行處理就好。」彌樂生客氣拱手。

  「那回頭見了。」點頭致意,隨即負手離去。

  待人一離開,彌多安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爺爺,我們幹麼來住他家?咱們有的是錢,遊山玩水不是更好?」

  還以為這次下山可以玩夠本呢,怎麼到了東宿城就不走了?悶哪!

  「你懂什麼!」瞪了孫女兒一眼,氣她不夠精明,不過人家門房就在身邊,有些話還真說不得。「這事俺們回房說,門房大哥,勞煩你帶路了。」

  「老先生有禮了,兩位請隨我來。」金東眼睛下敢亂瞟,怕自己又會色不迷人人自迷,於是一路上壓低著頭領路。

  歐陽飛溟是回書房了,可回的卻是自己的書房。推門,窗明几淨的書房裡早待著一個人。

  這名男人,高頭大馬,一身暗玄色衣袍,靜靜的轉過身,那面貌,赫然是先前被歐陽飛溟賞給彌多安的男子。

  「公子。」

  「墨十,你將事情辦得很好。」撩袍,坐下。

  「小的不敢當,全是公子英明,若不是公子設想周到,在回來的路上留下蹤跡讓寧生門的人尋上山,讓他們雙方有短兵相接的機會,否則屬下也無法確定彌家二人與寧生門當真毫無關係。」

  「就算有關係,他們爺孫倆裝瘋賣傻的功夫也是一流,就你觀察,他們可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就屬下觀察,當時寧生門殺氣騰騰,一眼就可以瞧出非置他們於死地不可,不像是套好招的模樣,只是屬下以為,以寧生門作風來看,一旦沒了利用價值殺無赦也是常事,若彌家二人先前就中了奪魂,那寧生門要殺要剮,他們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反抗。」

  閭言,歐陽飛溟微哂,不甚在意道:「之所以稱作奪魂,便是指奪人魂魄、使其喪魂,截至目前為止,所有中了奪魂的人,眼神皆是麻木渙散、缺少感情,所以你說,那對爺孫像是中了奪魂麼?」

  想起兩隻總是過分靈活轉動的眼睛,墨十想也不想便搖頭。

  「我道也是,所以關於這點無須太過憂慮。」

  「可那彌老先生還是十分可疑,雖然他老極力隱藏,可氣息吐納卻騙不了人,我們一路自山頭逃到山腳,他老竟喘也不喘,分明是練武之人!既然懂武,為何一路上卻不出手,令屬下相當不解。」

  歐陽飛溟聞言,嘴邊的笑意瞬間加深。「大敵當前,搶著出頭日後只會麻煩不盡,他自然是裝瘋賣傻到底。」

  原來是這樣……所以往後會被追殺的只有他一個了?好一個城府極深的老頭子!墨十在心裡變臉。

  「既然他們與寧生門無關,那麼往後事情就好辦多了。」原本淡定的表情突然閃過一抹笑意。

  「公子有何計劃?」墨十不愧是歐陽飛溟精心栽培出的心腹,馬上就聽出自家主子另有計劃。

  「你說,我向來與武林毫無干係,為何寧生門會突然對我下手?」

  「這……」關於這點,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我猜想,必定是有人有怨於我,想要我消失於人世。」否則他也不會遭到暗算,跌入山崖。

  墨十聞言,震驚的抬起頭來。

  歐陽飛溟垂眸思忖,分析道:「商場上你爭我奪,與人結怨在所難免,不過輸贏是各憑本事,搭上寧生門這旁門左道來除掉我就太卑鄙了。」

  「公子,屬下馬上為您查出是誰買通寧生門!」墨十義憤填膺地說。

  「這事自然要辦,不過眼前我已被寧生門盯上,如何防備才是首要之事。我聽聞寧生門擅長使毒,有兩門毒藥至今尚無藥可解,我福大命大自『血棠』下頭死裡逃生,若是下回中了奪魂,就不知能不能回魂了。」歐陽飛溟淡淡自嘲。

  「所以公子才會想要醫術精湛的彌姑娘進東宿城!」墨十總算領悟。

  「因此公子才會用銀笛傳訊要屬下佯裝失蹤,好將他們引誘到城裡來?不過公子何以確定他們真的會因屬下的失蹤而入東宿城?畢竟屬下與他們非親非故。」

  歐陽飛溟淡笑回答:「凡是人,就有弱點,彌老先生的弱點便是貪財,當初就算你沒失蹤,他也會找借口來東宿城,你失蹤,只不過給了他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

  「原來如此。」不愧是公子!利用人性的弱點做了如此完美的計劃。

  「既然彌家二人與寧生門無關,那這帖化解血棠的方子多少可信。」歐陽飛溟自書案下拿出那夜索討來的方子交給墨十。

  「你讓人照這帖方子配藥,先找一人試試,若成功,便將方子附上一封說明信交給少林方丈,不過切記,萬萬不可洩漏身份。」

  「公子是怕樹大招風?」

  歐陽飛溟讚許點頭。「沒錯,另外,如今你是失蹤的身份,往後行動上小心些,千萬別讓彌家祖孫倆發現了。」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歐陽飛溟壓低聲嗓,順手翻開帳本,墨十則是垂首開始磨墨。

  「飛溟!」書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歐陽彬麟踩著白色靴子踏了進來。「原來你回來了,怎麼不去找我?門房沒說我找你麼?」

  「二哥。」見著來人,歐陽飛溟卸下眼底的精明,換上溫文的笑意。「我手邊有幾本帳簿急著看,打算一會兒就去找你。」

  「別看了,書肆生意好得不得了,一天不看帳簿也不會倒的,你快隨我去大哥那。」

  「大哥那兒怎麼了?」歐陽飛溟任由自家二哥拉著自己定出書房,來到了迴廊上。

  「為了慶祝你歷劫歸來,大哥吩咐彩錦莊和月織樓的師傅幫你做了幾套新衣新鞋,如今全裁製好了,大哥要我帶你去試衣鞋呢。」歐陽彬鱗笑咪咪地說。

  數日前,三弟自南縣運回一批新譯書,回來競遭到寧生門埋伏,雖有墨十保護,可寧生門早有計劃將兩人分散,落單後的三弟因寡不敵眾,被沾有血棠的匕首劃傷後沒多久,便毒發跌落吊橋下。

  幸虧三弟福大命大,巧遇命中貴人,終究是保住性命,歷劫歸來。

  「我的衣服夠了,別算我一份,你們做自己的就好了。」歐陽飛溟停下腳步,不再前進。

  無事不登三寶殿,卻沒料到又是這種事。

  自他歷劫歸來,家裡不知已慶祝了幾回,又是張燈又是鳴炮竹,還聽信風水師的建議,幫他換了新房、新床、新衾被,這會兒又幫他做了新衣鞋,敢情當真要他煥然一新是不?

  命運若是輕易就能改變,那「無常」二字又從何而來?風水師隨口幾句,大哥哥就信以為真,真是……唉!

  「我和大哥虎背熊腰的,穿起衣裳來哪有你好看?何況你本來就是月織樓、彩錦莊的老闆,不穿得體面點,怎麼說得過去!」

  歐陽彬麟根本不怕沒借口說,更何況他說的也是事實,他們歐陽家就只有三弟的長相遺傳自娘親的美貌,飄逸俊美、姿態瀟灑,什麼樣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好看。

  面對自家二哥的死纏爛打,歐陽飛溟沒有絲毫不耐,反而溫文道:「二哥,不瞞你說,今日我帶了兩名貴客回來,看完了帳簿就要去招呼人家呢。」

  「你帶朋友回來?這可稀奇了,你不是一向只在外頭跟人談天麼?」

  正要回答,廊子的一端忽然傳來一聲叫喚,兩人同時回頭,正巧看到彌多安拎著裙擺迅速的跑了過來。

  「歐陽飛溟!」

  頭一回聽見她叫自己的全名,歐陽飛溟心裡一陣騷動,黑眸放柔,才要開口,卻見到小手扯住二哥的白袍,俊朗的眉頭瞬間打了個折。

  「歐陽飛溟,原來你在這,我總算找到你了。」抓著那袖口的一角,彌多安仰頭皺著小鼻抱怨:「誒,你家裡的人全染病了你知不知道?不是臉紅就是說不出話,我問了好多人才讓我遇到一個正常的姑娘向我報路……喂,怎麼連你也臉紅了?該不是也染病了?」

  竊喜的伸手想要探那額頭的溫度,不料半路卻讓人截住了手。轉首,納悶的看著那抓著自己的男人。

  如水墨畫般深邃的黑眸、內斂俊朗的劍眉,還有那一身如神仙般高雅飄然的氣質……怪了,怎麼這個男人有點眼熟?

  「你別亂開玩笑,他是我二哥,你這樣捉弄,會嚇到他的。」對著她的眼,他溫聲說著,指間的關節卻暗自使勁,將纖纖細腕拉到自己身側。

  閭言,彌多安驚覺不對勁。

  「他,你二哥?」指著身旁的白袍男子,彌多安表情古怪,不肯相信自己會認錯人。

  「正是。」

  她真的認錯人?

  不會吧?她這麼聰明……

  轉首,仔細打量那白袍男子的長相,濃眉大眼,相貌粗獷……娘的!還真的不認識!

  斂下心中的錯愕,她裝模作樣,笑著放開了那片袖角。「嘿嘿,我只是想捉弄一下,卻不知他是你二哥,得罪了。」

  開玩笑,什麼東西都能丟,就面子不能丟,無論如何,絕不承認自己剛剛丟了瞼。

  「無妨,只是你初來乍到,什麼事都還不瞭解。其實我上有兩位兄長,大哥已有家室,二哥也早有婚配,雖然開開玩笑無妨,但難保不會被有心人拿來加油添醋,到時要是產生了誤會可就不好了。」他語氣溫和的解釋,不讓彌多安感到有被訓誡的不舒坦。

  彌多安聞言,立即倒抽了口氣,心中首先浮起的念頭就是壞人姻緣可是會不得好死的!

  倒退一步,指著那太過挺直的鼻樑,大聲命令:「以後,離我遠一點。」

  「啊?」歐陽彬鱗傻眼。

  這做賊的喊抓賊,還喊得這麼理直氣壯,會不會太離譜了?

  「又開玩笑了。」歐陽飛溟笑著拉下她的手,沒當一回事。

  「嘿嘿,好玩嘛!」虛聲假笑,然後轉首用非常無辜的眼神望著身材魁梧的歐陽彬麟。「歐陽二哥,小小玩笑,你不會介意吧?」鳳眼兒嬌媚,歐陽彬麟感到自己臉更紅了。「不、不會。」「你人真好。」「哪裡、哪裡。」臉又紅了一點。

  「所以請你以後離我遠一點,最好是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知不知道!」這句話才是重點。

  想她彌多安才一十七歲,目前還沒打算要不得好死,所以這個歐陽二哥最好不要陷害她。

  她的記性她自己是最清楚,一回生二回熟通常用不到她身上,難保永遠不會認錯人,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這個歐陽二哥都不要靠近她。

  「啊?」這是什麼話?歐陽彬麟再次傻眼望向彌多安,懷疑之前看到明艷嬌媚都是出自幻想,眼前的少女其實應該是流氓易容的。

  「二哥,她同你開玩笑的。」歐陽飛溟出聲替彌多安解圍。

  「是麼?」很懷疑的語氣。

  「她就是這個性子,往後你就會習慣的。」

  往後?這……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三弟留下的貴客便是眼前的姑娘?!

  果不其然——

  「二哥,她就是我帶回來的貴客,先前說好要陪著她在這附近逛逛,所以才不能同你去大哥那兒。」

  歐陽彬麟不認同的微皺眉頭。眼前的少女言詞霸道,不像是教養良好的千金小姐,三弟帶她入府,莫非有什麼不尋常的關係?

  「原來如此,不過這姑娘是哪戶人家的小姐,你如何認識人家的?」先問清楚來歷好了。

  「當初我墜下山崖,就是蒙她所救。」歐陽飛溟簡略答覆。

  「什麼?原來她就是你的恩人!」歐陽彬麟聞言,立刻眉開眼笑,心裡頭那一點不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救得好!救得妙!救得神仙都說贊!就算說話霸氣又如何?只要是三弟的恩人,就算是幹土匪的他都說好!

  「姑娘,久仰大名,來怎麼不說一聲,我好派人去接你呀!彌老先生也來了吧?當時多虧有你們爺孫,我家三弟才能完好無缺的回來,我代我們歐陽家謝謝你了,你有所不知,我們……」

  「二哥。」輕聲打斷那顯然會很滔滔不絕的話頭,歐陽飛溟溫笑道:「道謝的事不急,也許晚上再說吧,人家來到這兒必定有事要找我談,你就讓我和她好好說話吧。」

  眼神在兩人之間兜了兩圈,一會兒,曖昧的笑了。「好!好!二哥這就走,你們慢慢聊,慢、慢聊啊!」

  朝自家小弟擠眉弄眼一番,暗示再暗示,才肯離去。

  不料走了幾步,歐陽彬麟又快速踱回到自家弟弟身邊,附耳俏問:「飛溟,你打算留姑娘在我們家住上幾天?」

  「我沒意見,一切主隨客便。」

  「怎能主隨客便?人家有恩於你,自然要好好款待,我看就留姑娘住個三年五年,你覺得如何?」這段時問足夠日久生情了吧?

  「二哥你想多了,或許人家還有事要辦,咱們怎能耽誤人家?」

  「怎麼能叫做耽誤,二哥看你也不是無心,只要你勤著點,說不準一年就能開花結果。」

  瞟了眼那始終沒分開的雙手,歐陽彬麟萬般驚喜自家弟弟的改變。

  先前無論他們如何好說歹說,三弟就是不為所動,寧願家裡月月換門檻,也不願多認識姑娘家,如今倒是改變心意了。

  「二哥你別多想。」歐陽飛溟微微一笑,放開了手。

  「得了,我也不浪費你時間,你可要好好加把勁,知道麼?」歐陽彬鱗不忘交代。

  「二哥,不送了。」

  聽見自家三弟委婉的逐客令,歐陽彬麟也不氣,反而高高興興的走了,將書房前的庭園留給兩人。

  想他這個三弟自小個性就淡泊無慾,即使到了適婚年紀仍是一副清心寡慾的模樣,爹娘皆暗自替他擔心好久,就怕哪一天他會悟出什麼大道,便出家當了和尚。這下可好,總算開竅了,懂得把心儀的姑娘帶回來。他得馬上通知大哥這個好消息,只可惜爹娘正好下江南玩耍去了,要不肯定樂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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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4:36
第四章

  待二哥離開後,歐陽飛溟才開口。

  「頭一回聽見你叫出我的全名。」

  廊外,秋風盛,帶來陣陣涼意,也帶來馥郁的桂香,教人聞之神清氣爽。

  「那又如何?不過就是四個字,難得了我麼?」彌多安自傲地說著,沒把事情真相說出!爺爺怕她再丟人現眼,特地在她出門前硬要她將「歐陽飛溟」四個字念過一百遍,她才能記住這名字。

  「自是難不倒冰雪聰明的彌姑娘。」他笑笑稱讚,很好心的讓她的虛榮心自由膨脹。

  「好說好說。」甜言蜜語最動聽了,彌多安一雙鳳眼兒都笑彎了。

  「其實……」回歸重點。「我若沒出府,大多在書房附近,你若有事找我,就在門外喊我的名字吧。」

  她的壞記性他是體驗過,若是天天都來這一出,他再怎麼會說話,恐怕也保不住她的面子。

  她立即意會他的意思。「當然!歐陽飛溟、歐陽飛溟,你的名字像黃河一樣長,雄偉又壯麗,喊起來就是特別順口。」……的鬼!她偷偷在心裡接了下文。

  怎麼會不知她心裡所想的呢,微微一笑,歐陽飛溟又道:「抑或是你也可以喚我一聲『三公子』,我在家中排行老六,人稱三公子,整個東宿城無人不知。」

  「三公子?這個稱呼好多了。」三個字總好過四個字,她應該可以記得住。

  「對了,還沒問你找我什麼事?」

  「這會有什麼事?你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負責?」她雙腳一蹬,坐上廊欄,一雙小腳不安分的蕩呀蕩的。

  「原來是為了墨十的事。」他點頭。「我知道你急,一回府後就已經派人去找了,只要有消息馬上就會通知你。」

  「那要多久?」她不以為然的皺起鼻頭。

  「天底下的人那麼多,要找他簡直是大海撈針,說不準等人找到了,我都不知去了哪裡,到時你怎麼還人給我?」

  明白她又有別的心思,他不防,反而順著她的意思。「你說的也有理,那你覺得如何最好?」

  聽出他頗有「有事好商量」的意思,她眼珠子一溜,櫻色的小唇彎起,眼眉兒瞬間帶笑。

  「我認為換個人給我是最好了!」她興沖沖說出心底的想法。那個墨十太健壯了,根本不像是會生病的料,留著他一點也不好玩。

  「哦?那你要誰?」果然如他所料,他興味的看著那張藏不住心思的小臉蛋,喜歡她多變的表情。

  「隨便都行,只要染病的都行,例如說幫忙開門的那個門房大叔啊。」

  「金東染病了?」他怎麼看不出來?

  「是啊,而且病得不輕呢!路上我同他說話,他都紅著臉說不出話來,而且沒幾步就跌跤,要不是我爺爺扶著他,恐怕早跌暈了。不過也不光是他,你府裡的人幾乎都染病了,十個裡有九個都怪怪的,不是臉紅就是癡呆得說不出話,連個問題都答不出來,真慘。」

  聞言,他略顯訝異的挑眉,疑聲小心地問:「我倒是忘了你懂醫,所以就你看來,他們全病了?」

  「是啊,而且全是同一種病,我猜應該是從外頭傳進來的,客棧裡也有不少人有相同的症狀,也是臉紅紅、一臉癡傻,嚴重的,嘴角還會流下口水呢!」她一臉理所當然。

  「哦?」黑眸微瞇,眼底瞬間閃過一絲精光。

  「這種症狀我估計應該是某種不好的東西跑到了腦子裡,所以才會讓人癡癡傻傻又臉紅不斷,所以如果你肯給我一個染病的人讓我研究研究,我有自信很快就能研究出病因。」

  她向來就喜歡做研究,這會兒見到不曾見過的病症,怎會不心癢?所以一回房沒整理包袱就跑來找他了。

  「你的醫術精湛,要撥個人讓你研究也不是難事,只是……」

  「只是什麼?」只怕你定醫不好了。

  眸色一深,他研究似的注視著她此刻天真無邪的表情,內心不無錯愕。

  自從相處後,他就發現她的個性過分活潑開朗,對於男女之間也是不拘小節,不若一般女子矜持含蓄,本以為她是因為明白自身相貌過人,早就習慣他人的注視,動作上才會如此直率,不料事實卻是相反。

  她非但對於自身的美貌毫無所覺,反倒認為他人驚艷的目光是一種病症,對於他人的眼光做了最錯誤的解讀,甚至還想出手研究,真是不可思議。

  「只是什麼你說啊!」她性急,耐不住太長的沉默,傾身就往他耳邊嚷道。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他不退,就著三寸不到的距離對著她微笑。

  「沒什麼,只是你醫術如此高明,若是隨便挑個人給你,豈不是埋沒了你的才能?我在想,要挑就挑個最妥當的病人給你,你也好徹底研究。」

  「真的?」聞言,她立刻開心的大笑,不若一般女子搗著嘴,而是大方的讓編貝皓齒裸露。

  那笑容極燦爛炫目,看得歐陽飛溟有片刻失神,好一會兒才道:「自然是真的。」

  「那好,我可得要找個最適當的對象才行。」跳下廊欄,她興沖沖地問:「你家裡有多少人?」

  「約莫一百六十人。」

  「這麼多?」她有點嚇到。「也好,我這就到處逛逛,順便物色物色對象,說不准馬上就能發現有趣的對象。」她迫不及待的就往前衝。

  「彌姑娘,請止步!」他突然喚住她的腳步。

  興致被打斷,她感到些微不耐。「你還有什麼事?」

  「倒也沒什麼事,只是你那方向是往慈心園的。」

  「慈心園又如何?我不能去麼?」

  「也不是不能去,而是歐陽家歷代祖先的牌位皆供奉於慈心園,除了一些牌位,那兒向來沒什麼人煙。」也就是說那裡只有死人魂魄,根本沒活人。

  「是麼?」點點頭,腳下換了個方向,速度不減的繼續往前衝。

  「彌姑娘,請止步!」他又喊住她。

  「這會兒又怎麼了?難不成這個方向也是供死人牌位的?」

  他家死人那麼多呀!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不是,那方向是往摘星閣。」

  「摘星閣又是什麼地方,同樣沒人嗎?」討厭,這也沒人、那也沒人,不是說有一百六十人?人都躲到哪裡了?

  「摘星閣是擺宴待客的地方,除非有客到,否則那兒平常也是沒人的。」

  彌多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請問你家哪裡有人?」

  「不如由我帶路吧。」他笑著提議。

  「你沒事要忙了?」她記得回府時,他似乎說過有事要忙,怎麼這會兒又空閒了?

  「忙完了。」

  「這麼快?」

  他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溫柔的瞅著她,用非常溫和的語調說:「你的事比較重要。」

  凝望著那雙過分溫柔的黑眸,彌多安感到自己的心弦瞬間莫名的顫了下,正巧此時秋風迎面拂來,竟不若適才涼爽,而是一陣悶熱,吹得她的雙頰也跟著升高溫度了。

  咬著唇,她不禁咕噥:「你真怪。」

  「哪裡怪?」

  「說話怪,態度也怪,上回在山頭時,你說話乏味得令人想睡,就連眼睛都不看我,這會兒你卻不再生疏的只喚我姑娘了,而且還敢抓我的手呢!」彌多安沒心眼,歪著頭將此時浮現在心頭的疑惑通通道出。

  黑眸微閃,臉上卻是一派自然。「在外總不比家裡,在家可以自自然然,在外總要顧及禮節,說話、態度上自然有所不同。」他避重就輕,沒說出當時他對她的身份還有所顧慮,所以才會與她保持距離。

  「是麼?」她不懂世俗禮節那一套,卻覺得他話說得有幾分道理。

  「更何況我已將你視為朋友,你認為朋友之間說話還需要那麼客套麼?」明白她對於世事認識未深,他有自信可以說服她。

  「那倒是不用。」她果然完全被他說服,不過卻咧開嘴,突然給了他一個拐子。「嘿!你這個人也挺無賴的,我救了你一命,照理應該是你的恩人,怎麼這會兒卻成了你的朋友?怎麼?難不成你以為這樣就不用尊敬我了?」

  沒料到她有這層想法,他先是一愣,才感到好笑。「我沒這個意思。」

  「最好是沒有,不過我也不是什麼虛榮的人,不需要你來奉承,只不過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三個願望呢。」或許對於一些小事她的記性是差了些,但是醫藥、記仇和有利於自己的事,她卻是通通不忘,能記一輩子。

  「君子一言鼎,我說到做到,絕不毀約。」他笑著表態。

  「那是最好。」得到他的承諾,她總算放心,心思很快也回到找尋病人上頭。「奸了,那咱們別浪費時間了,你快點帶路,我好找人。」

  語畢,她拉著他的袖子就往前衝,結果才跑了一步,就聽到衣帛被撕裂的聲音,她馬上感到不對,霎時停下腳步。

  回頭,廊下的他,右邊的袖口果然少了一片袖角。

  見狀,她沒感到愧疚,反倒皺起眉頭。「你幹麼不走?」故意讓她丟臉的是不是?

  「那個方向是往慈心園。」非常一本正經地說。

  「……」娘的!她竟然忘了。

  「我適才說過慈心園是供奉我歐陽家歷代祖先牌位,向來沒什麼人在那兒走動。」還是一本正經,不過爾雅的唇辦卻微微抿緊,像是要防止極大的笑意自唇間逸出。

  看出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她一惱,慍道:「我當然記得那方向是往慈心園的,我只是突然想去那裡參觀參觀,不行麼?」

  「當然可以。」他忍住笑。「既然你有意參觀,那就由我帶路吧。」邁開腳步,緩緩前進,很努力的不笑出聲。

  這個姑娘,記性真的差透了!

  ******

  大略走過慈心園後,他花了一個時辰帶著她逛過幾個大苑。

  一開始,她還興高采烈的比著誰誰誰臉最紅,誰誰誰還會流口水,誰誰誰只對他臉紅卻不對她臉紅,自顧自的比較得好快樂,可這會兒,卻意興闌珊的走進了無人的庭園裡,挑了塊大石坐了下來,雙手托頰,若有所思。

  「累了?」

  「不是。」

  「那是找到合適的對象了?」

  「也不是,我只是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她皺起眉頭。

  「哦?」總算發覺了麼?眉梢微揚,他緩步來到她身邊。

  「根據我的觀察,你府裡的人就只有見到你我會臉紅,平時倒沒什麼異樣,差別只在於遇見我只有男人會臉紅,見到你時,卻是女人會臉紅。」

  「所以你有什麼心得?」

  睞了他一眼,她悶悶的回答:「我懷疑那是一種自然現象,就好像天氣熱人就會臉紅是一樣的。」

  她不笨,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事實,只是弄不明白自己和他有什麼不同?為何他人瞧見他們倆就會臉紅?

  難不成他們兩人的體溫太高,只要別人靠近就會臉紅?可既然如此,為何爺爺靠近她時卻不會臉紅?女人看到她時也不會臉紅?

  「其實我心裡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他出聲打斷她的思考。

  「什麼問題?」

  「你和彌老先生向來在深山居住,彌老先生不懂醫術,那你的醫術是由誰所教?」

  「我爹呀!」她隨口回答,腦袋裡卻還在想著為什麼。

  「你爹?」他有點訝異。「我倒是沒聽你談過令尊,怎麼?令尊沒與你們同住?」

  「我爹是個大夫,五年前跟我爺爺大吵一架後就離家出走了,久久才回來一次。」

  「既然是久久才回來一次,如何教你醫術?」

  「你真笨,沒時間教,自然就是用書教啊!」她沒好氣的睞了他一眼。

  「我爹可厲害了,憑著一身好醫術周遊列國替人看病,將各地所見所聞的各種疑難雜症分別收錄,並詳細的將細微的病徵和研究出的解方寫在一旁,一旦收錄成冊,就會拿回給我研究,再花幾日教我如何下針、配藥。」

  原來如此。

  「咦!那個人!」彌多安突然站了起來,雙眼燦亮的看著眼前的某一奴僕。

  天生的直覺讓她發現此人大有古怪。

  雖然他的形貌與常人無異,但那空洞的眼神以及那一身弔詭的氣息卻讓人不禁寒毛直豎……該怎麼說,眼前的這個人是人卻不像人,反而像是少了人味的人偶娃娃,看起來有趣極了!

  歐陽飛溟抽回心神。「怎麼?」

  熱血很快就在胸臆間翻騰,她雙手一撫,撩趄裙擺就往那人的方向沖,待歐陽飛溟發現那人有不對勁之時,已來不及阻止她。

  「喂!你叫……」彌多安才開口,原本面無表情的男人竟毫無預警的朝她的胸口揮出一掌。

  彌多安沒料到他有這一招,瞬間嚇得忘了後退,眼見大掌差一寸就要碰到自己,腰間卻突然纏上一股力量將她往後拉去,她驚呼一聲回頭,才發現是歐陽飛溟救了她一命。

  「別靠近他,他是殺手。」溫善的臉色一整,變得嚴肅冷沈。

  「殺手?」她又被嚇到,不明白怎麼會有殺手要殺害自己。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歐陽飛溟語氣放沈,全身戒備的瞪著眼前完全做奴僕裝扮的男子。

  那人聞言,也不出聲,只是目光緊緊的瞅著歐陽飛溟。

  那表情不像思索,倒像在確認什麼,轉瞬間,便快速抽出藏在腰帶下的軟劍,如閃電般朝歐陽飛溟襲去。

  歐陽飛溟見狀,足下快速踩了兩個步法,靈巧的帶著彌多安閃過致命的劍鋒,然而那人身手下弱,見第一招失敗,便瞬間抽回軟劍施展出第二招。

  冷軟的劍鋒似風雪變化莫測,無論歐陽飛溟如何閃躲,總是在閃避開來的下一瞬間又被軟劍纏上,速度堪稱風馳電掣。

  來者不善,一招一式都針對著他而來,歐陽飛溟心底瞬間明白自己才是被狙殺的對象。

  可是為了顧及她的安危,他只能守不能攻,更不能拿出銀笛召喚屬下前來幫忙,不多久,他感到體力逐漸耗損,於是趁隙施展輕功,帶著她踏上一旁的假山拔飛而去。

  「哇!你會飛耶!」從來沒有騰空飛馳經驗的彌多安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情況很危急?

  眼見殺手就在身後窮追猛打,為了避免待會兒有人經過而遭到池魚之殃,歐陽飛溟只好帶她飛往偏僻的院落。

  「待會兒我會放掉你,你雙腳一踏到地面,就盡速離去。」他低聲叮囑。他武功不弱,然而此人明顯中了奪魂,即使奮不顧身也要取他的性命,一招一式都是致命,若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傷及到她,所以一定要先保她安全。

  更何況,她一旦安全了,他才能騰出時機利用銀笛召喚屬下。

  「不要,我要留下來看熱鬧。」山上何時有這種好戲了?好不容易讓她遇上了,她怎麼可能會放過?

  「別胡鬧!」他斥責她的說法。

  「我才不是胡鬧,你打你的,我看我的,我又不會礙到你,你幹麼那麼小氣巴拉?」第一次被他責罵,彌多安心裡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過,但是大部分還是怒氣,只見她嘟著小嘴,氣呼呼扯著他的袖角不放,耍賴的意味濃厚。

  「對方武功不弱,要是有個差池,你會受傷的!」她的不懂事令他生怒。

  「既然武功不弱,那我幫你呀!」

  說完,她便說到做到的摘下右腳的繡花鞋,用力朝後頭的殺手擲去,沒想到卻失了準頭沒砸到人,可她不氣餒,繼續摘下左腳下的繡花鞋往後扔,這一回可就准多了,不但扔到殺手的臉,還在上頭留下一道小小的鞋印。

  見狀,她噗哧竊笑,銀鈴的笑聲在空中飛揚。

  「你懂武?」她不驚不懼的態度令他萬分詫異。「怎麼可能。」只是力氣比較大而已。氣絕!就知道她不可靠。

  「乖乖待在這,別輕舉妄動!」落地,略施巧勁拉開她的手,他在池塘邊迅速放下她,接著施展輕功朝另一方向奔去。

  身後的殺手明顯是中了奪魂,而且狙殺對象是他,因此他倒不擔心留下彌多安一人會有什麼意外。

  「喂!別走啊!」

  果然不出歐陽飛溟所料,殺手一見他換了個方向,也迅速換個方向追了過去。

  眼見兩人都離開,彌多安不甘被冷落,氣得跺了下腳,撩起裙擺也跟著追了過去。

  另一頭,歐陽飛溟將殺手引誘到無人的院落後,便抽出腰間的銀笛召喚附近的夜梟,然而追在後頭的殺手殺意正濃,怎會錯過這個機會?

  趁歐陽飛溟分心吹銀笛的同時,緊追不捨的殺手便持著軟劍踏過小圍牆上的小刻雕,流星趕月的刺向他的胸口。

  黑眸瞇起,歐陽飛溟巧妙的栘形換位,不但輕巧躲過致命的一擊,還朝殺手的背後擊出一道掌風。

  無奈殺手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他栘身的瞬間便有防備,一個側身,竟讓雷霆萬鈞的掌風撲了空、落在前方老松的樹幹上,霎時,一陣天搖地動,百年老松竟在兩人面前折腰傾倒。

  見攻擊失敗,歐陽飛溟毫不氣餒,迅速拾起地上的石子瞄準對方下盤的某個穴位擲去,可那殺手身手忒是靈巧,閃避的同時順手將劍鋒一挑,俐落的將石子隔開。

  見狀,歐陽飛溟眼神一沉,揮手掃落兩排瘦竹上的綠葉,接著左右開弓利用十指將紛紛飄落的竹葉彈向殺手,瞬間片片竹葉有如滂沱箭雨,氣勢磅礡的朝殺手飛射而去,竹葉割破空氣的細銳尖鳴不絕於耳。

  「公子!」

  「哇!好厲害的功夫!」

  歐陽飛溟的三名手下和彌多安幾乎同時趕到,正巧看到這一幕,前者驚怒的加入戰局,後者卻驚喜的在一旁歡呼,又蹦又跳的好像看到了什麼大戲似的。

  「你!」沒料到她會跟來,歐陽飛溟感到心弦一緊,一股慍怒自胸口炸開,估量三人的身手足以應付殺手,便迅速飛身到她身邊。「不是叫你走麼?」語氣裡有難掩的不悅。

  「叫我走我就走,我是那麼沒骨氣的人麼?」雙手插腰,將下巴抬得老高,跟他比氣勢。「還有,你以為你是誰啊?為什麼我一定得聽你的?」

  凝望著那雙不馴的鳳眼兒,歐陽飛溟皺起眉頭,緊緊抿起嘴角。「他是殺手。」他沉聲道。

  「那又如何?」

  「殺手是沒有人性的,既不會同情也不會憐憫,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他不會在乎是否會傷及無辜,你這般靠近,如果受傷的話怎麼辦?」他是如何的想要保她安全,而她卻是這樣糟蹋他的苦心,豈不是氣煞人?

  「不怎麼辦啊,他要是敢傷我,我就踹死他!要是踹不死他,我就戳瞎他的眼、劈斷他的手,咬爛他的手、毒爆他的頭!總之誰都不准欺負我,否則我一定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她挺著胸膛哼道,小小的臉蛋上充滿了強悍和堅毅,然而看著她此刻的表情,歐陽飛溟內心卻是五味雜陳。

  早明白她不是個溫馴的女子,然而她的大膽卻還是令他心驚膽顫。

  寧生門已鎖定了他,不曉得以後還會發生幾次類似這樣的情形,雖然他有把握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可假如她總是這般天真急躁,不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遲早會傷了自己。

  所以為了她好,他必須嚴厲的斥責她,讓她明白自己的行為錯得有多離譜。

  「你不懂武,適才他對你出掌時,你根本無可奈何。」他道出實情,不在這件事上給她留面子。

  「誰說我無可奈何?方纔我只是嚇到,我遲早還是會出手的。」她死要面子反駁道。

  「遲早?」語音微揚,帶著一點怒意,一點不以為然。「生死關頭,即使只有一瞬間的猶豫都能致人於死,若不是我拉走你,你早就死於他的掌下,你實在不該逞強!」

  「你!」氣死她了!他放著壞人不打,就是為了跑來數落她的麼?她哪裡惹到他了?腳下一跺,她氣呼呼的朝他喊道:「哼!懂武也沒什麼了不起,要打壞人,我也可以辦得到!」

  語畢,她不由分說的跑向戰場,歐陽飛溟見狀,敏捷的攫住她的手腕。

  「那裡危險!」眼前局勢,他的三名手下雖然暫時壓制住殺手的攻勢,然而在局勢沒有底定前,他是不會貿然讓她靠近的。

  「哼!誰理你呀!」她忽然伸出另一隻手擊向他的臉,沒料到她會忽然出手,他皺眉抓住她的手,不料她卻是聲東擊西,腳下竟猛地朝他右膝蓋踹去,他一時不察,吃了痛,卻依舊緊抓著她的細腕不放。

  「放手啦!」討厭,這個人是螃蟹麼?吃了驚反而鉗得更緊。彌多安用力甩手,想藉此逃開他的鉗制。

  「你別胡鬧。」他不動如山。

  「我哪有胡鬧!胡鬧的是你吧?我與你非親非故,你做啥緊抓著我的手不放?」她氣壞了,顧不得可能會使他受傷,迅雷不及掩耳的使出蠻力往他的右腳膝蓋又踹了一腳,並掙開他的禁錮。

  「該死!」沒料到她的力氣竟然如此大,歐陽飛溟臉色難看的單腳跪在地上,頻冒冷汗。

  「誰說我不行?就算不會武功又怎樣,我有手有腳力氣又大,我想做什麼誰都攔不住我!」得意的對著他扮了一個鬼臉後,她忙不迭的撩起裙擺咚咚咚的朝戰場邊奔去。

  眼看該名殺手已被歐陽飛溟的手下制伏,跪在三人的中間,她懊惱自己遲了一步,但還是不改初衷的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於是自袖間抽出一個紙包裹,然後朝三人大喊:「讓開、讓開,讓我教訓教訓他!」

  三人是見過彌多安的,自墨十口中也明白公子請她到府中居住的原因,因此對她沒有提防。

  只是眼前的殺手身手不凡,隨時都有可能跳起來反擊,因此沒有公子的命令,他們不敢妄自退開。

  然而,眼見多安打開紙包裹朝他們灑出一堆白粉,各自有江湖經驗的三人立刻發覺苗頭不對,於是紛紛迅速退開,不讓白粉染上身。

  只不過該名殺手就沒那麼好命了,身受重傷讓他沒來得及閃避,漫天白粉就這麼如落櫻般灑落他全身,霎時!!

  「哈啾!哈啾!哈啾!」

  原本眼神冷凜,渾身散發著殺氣的殺手竟瞬間變成受了嚴重風寒的虛弱病患,彎著腰打出一連串又重又響的大噴嚏,根本無力再戰,所有人見狀,著實一愣。

  「哈哈哈……好玩好玩!怎麼樣?我的『噴嚏蟲』很不好受吧?要是沒有我的解藥,你準備打一個時辰的噴嚏吧!」

  眼見自己發明的防身藥粉效果竟然這麼顯著,彌多安在一旁樂得手舞足蹈,然而當她的視線與歐陽飛溟的眼神接觸後,卻馬上收起笑容。

  冷哼一聲,她朝他又扮了鬼臉。

  「歐陽大笨蛋,誰說我不行?懂武也沒什麼了不起,我隨手灑一些毒粉,壞人還不是被我整得慘兮兮?你要是敢再瞧不起我,下次我連你的左腳也一起踹!哼!」

  語畢,得意洋洋的走了。

  「公子,你沒事吧?」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將歐陽飛溟自地上攙扶起。

  「沒事。」抽回手臂,歐陽飛溟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好,原本充滿痛苦的俊臉瞬間恢復自然,看得三人明顯一愣。

  哇,會不會變太快了?

  前一刻明明還痛得臉色灰白,怎麼現在就回復原本玉樹臨風的模樣?公子是真的下痛了,還是太會裝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百思不得其解,卻不敢妄自揣測。

  然而他們都很慶幸適才彼此都能僥倖閃躲開來,否則此刻狼狽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看著此刻仍舊噴嚏不斷的殺手,三人眼裡充滿了同情。

  一刀殺了他可能還比較痛快,這樣噴嚏不斷反而痛苦,那位彌姑娘,其實還滿狠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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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5:06
第五章

  歐陽石瑞匆匆推開門,撩袍跨過門檻。「二弟!聽說府裡來了個殺手,你沒事吧?」大氣沒喘上一口,歐陽石瑞便大步來到歐陽飛溟身邊,從頭到腳的檢視著他全身。

  「大哥,我沒事。」歐陽飛溟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筆。

  「你別騙大哥,底下的人說紫苳園裡的大松都被劈倒了!連百年老松都劈得倒,那人武功必定不弱,你怎麼會沒事?」

  沒澄清自己才是劈樹真兇,歐陽飛溟自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茶几邊添了杯茶給自家兄長。

  「大哥,你先喝口茶喘口氣吧。」家中的布疋生意他向來交由大哥幫忙,而彩錦莊與月織樓和歐陽府有段不短的距離,大哥匆忙趕回來,定是累了。

  看著自家三弟行動自如、表情自然,歐陽石瑞這才緩下臉色。「你當真沒事?」

  「我看起來像是有事的樣子麼?」歐陽飛溟笑著回問。

  歐陽石瑞正色再次上下打量自家三弟,確定他身上沒傷,這才放下心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大哥你又何必多跑一趟?」因為他愛清靜,因此所居住的院落位在最西邊,而大哥二哥卻住在東邊,有事要找,通常都得通過好幾個小園、小苑。

  「怎麼不是大事?」歐陽石瑞皺眉。「上一回你才遭到埋伏,這一回府裡又來了個殺手,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該不會是被人盯上了吧?」

  「沒有的事,大哥你別多慮了。」歐陽飛溟四兩撥千斤。

  「都發生這等事了你還想瞞我?」歐陽石瑞才不會讓他輕易的矇混過去。「總管說殺手已被擒拿住了,你派人審問了沒?那人可有說出是誰派他來的?」

  眼見事情瞞不了,歐陽飛溟也不在避重就輕,只是想起稍早發生的事,深邃的黑眸裡倏地閃過一絲暗光。

  「還沒來得及問,人就死了。」他淡道。

  「死了?怎麼會死了?」

  「服毒自盡。」一語帶過。

  「怎麼會!」聞言,歐陽石瑞很是震驚。他雖是普通百姓,可也明白普通的殺手並下會因為任務失敗就服毒自盡。「二弟,我看此事非比尋常,咱們最好到衙門一趟,請他們把事情好好的調查清楚。」

  「大哥,其實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你就……」

  「人都殺上門了怎麼還不嚴重?」歐陽石瑞焦急的打斷話。「今日的情況的確是不比一般,不過有墨十的兄弟在,府裡的安危沒什麼好擔心的。」

  聞言,歐陽石瑞心中的憂慮並沒有減少半分。

  他這個三弟自小就天分過人,不但能文能武,還有識人的眼光,墨十那幫人就是他陸續自各地請來的好手,各有長才,能在各方面協助他。

  他身為大哥,因為信任所以幾乎不過問他的事,但是眼見家裡的生意愈做愈大,競爭對手愈來愈多,心中不免也起了擔憂。

  「飛溟,大哥不是責怪你,可咱們家以往經營一間織坊,雖不比現在富有,但也算是富裕人家,那時生活多清閒,哪像現在生意這般繁忙,還要靠墨十他們那幫人在暗中維護咱們的安全?你雖然不說,可大哥多少還是猜得出此事與咱們家的生意有關,人說樹大招風,你也……」

  「大哥。」這次換歐陽飛溟打斷自家大哥的話。唉,他家大哥什麼都好,就是那張嘴很會念,他要是不出聲打斷,怕是一整晚都甭睡了。「此事我會小心處理,你就別擔心了。」

  「要我怎麼不擔心?如今幸虧爹娘不在家,要不讓兩老知道這種事,怕是要擔心死了!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爹娘……」

  「大哥。」再次出聲打斷,調了個話題。「怎麼不見二哥?」

  「聽說鄰城來了個北國茶商,帶了許多北方茶葉在當地販賣著,彬麟一聽到消息便策馬去買茶葉了,說是想幫茶館裡添點花樣,兩天後才會回來。」一頓,又將話題拉了回來。「待彬麟回來,咱們三兄弟好好詳談,將來彬麟和你也要成家,一旦有了妻兒,自然要所見再外頭的時間,不如趁著這次,你就……」

  「大哥。」歐陽飛溟第三次斷話,俊美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不耐,完全是氣定神閒的模樣。「聽總管說大嫂今日害喜得特別嚴重,連晚膳都吃不下去,你要不要回去……」

  「真有這等事?!」

  沒待自家三弟把話說完,囉囉嗦嗦的人早已轉身離去,而且速度比來的時候還要快,見狀,歐陽飛溟勾起嘴角,慢條斯理的坐回原位。

  「墨十。」

  一落坐,他便出聲喊人。

  「公子。」屏風後,身材魁梧的墨十悄然現身。

  「我吩咐的事你辦得如何?」

  「全照您的意思,派人快馬加鞭跟上二公子後,便嚴密的保護著,大公子、大少奶奶和彌姑娘那頭也派了六人看顧,府裡內外和店舖四周圍也安排了不少人裡外監控,一有風吹草動,絕對馬上來報。」

  「很好。」

  「另外,屬下稍早派人探查了生意上幾個對手最近的行蹤,發現蔡老闆、趙老闆和許老闆近來常在同一個時間上臥月樓找花嬤嬤。」

  「哦?平時見他們三人表面上沒什麼交情,怎麼這會兒卻能感情好到一同上臥月樓尋歡買醉?莫非此三人私底下早有來往?」

  墨十沒有搭腔,只是嚴肅道:「雖然還不知有什麼內情,不過屬下感覺那花嬤嬤不是普通的老鴇,已派人在暗中監視著。」

  「你的直覺向來準確,就聽你的。」

  「是。」一頓,開口欲言,卻又欲語還休。

  發現手下臉上的表情,歐陽飛溟挑眉,淡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是。」聽到解口令,墨十忙不迭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公子,聽說那名殺手是青城派的掌門人?」

  因為今日一整日他都在外頭打探消息,殺手一事還是回來後才聽說的。

  「沒錯。」江湖教派,唯青城派擅使軟劍,傳聞一個月前被寧生門所滅,掌門人中了奪魂,可能已被寧生門利用作為殺手,不過江湖是非多少不可信,卻沒料到傳聞已在他身上得到證實。

  墨十聞言,暗自心驚,「連青城派的掌門人都成了他們的殺手,可見寧生門的勢力已是如日中天,屬下認為咱們何不尋求武林人士的協助,共同抵抗寧生門的侵犯呢?」

  歐陽飛溟想也不想就否決。

  「不妥。」

  「小的不解,還請公子解答。」

  「其一,江湖事由江湖人解決,咱們生意人井水不犯河水;其二,既然已是如日中天的勢力,咱們更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同仇敵愾些許可以多份力量,不過此舉不也代表著與寧生門公然作對?你想屆時咱們還能全身而退麼?」

  聽著歐陽飛溟的分析,墨十這才豁然開朗。

  公子說得十分有理,敵人能少一個是一個。

  如今寧生門是拿錢辦事,只要他們釜底抽薪,自然可以恢復昔日的安寧,可若是惹惱了寧生門,只怕歐陽家將成為下一個青城派——完全受控於寧生門,替他們辦事,做他們傀儡。

  「公子英明!」俯首,墨十對於自家主子的聰明才智佩服到了極點。

  「是不是英明還很難說呢……」

  喃喃著,垂睫,歐陽飛溟出神望著那搖曳不定的燭火,向來淡定的心緒全飛到了另一個世界。

  不知她還氣著他麼?

  雖然明知她的性子自由奔放、不受約束,定是無法忍受別人的責罵約束,可他當時真的是擔心又害怕,才會沒顧慮到這點。

  只是從來不曾為誰擔心、不曾為誰害怕的他,竟會為她亂了方寸,莫非情意這兩個字真的會讓人癡傻?

  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動情的一天,卻被那古靈精怪的小姑娘給擾亂了心房……

  想起那一雙總是直勾勾看人的鳳眼兒,那一張不懂含蓄、總是如春花般燦笑的小紅唇,以及那一顆小奸小詐卻又萬般天真無邪的心靈,他的整顆心就像是被春風拂過的湖面,再也無法平靜。

  為何要引她來東宿城?

  墨十隻知其一,卻不知隱藏在他心中,其二的秘密。

  *        *****

  「站住!」嬌嫩嫩的嗓音在房門口響起。

  彌樂生笑著轉過身。「俺的乖孫女,你今天趄得可真早哪!」

  瞇眼,彌多安狐疑的望著自家爺爺。「爺爺,一早天才剛亮,你鬼鬼祟祟的要去哪兒啊?」

  「乖孫女,俺雖然個子不高,但動作可是光明正大,你哪只眼睛看到俺鬼鬼祟祟了?」彌樂生啐了一口,不以為然。

  「兩隻眼睛都看到。」實話實說。

  「放你的大狗屁!一太早就胡言亂語,發神經哪?俺不跟瘋子說話,先走一步。」話才說完,一溜煙的就往前衝。

  「等等!」彌多安見狀,更覺事情不對勁,撩起裙擺也往前衝。

  山中練成的好腳力在此時正好派上用場,她一連跑過好幾個小庭園想要追尋自家爺爺的身影,但卻在池塘邊發現自己把人追丟了。

  她左顧右盼,眼角發現一抹可疑的人影在右後方一閃而逝,不多想的腳下一轉就往後衝,卻沒料到竟撞上一堵肉牆,纖細的身子瞬間被彈了出去,幸虧一隻大掌握住了她的細腰,她才不至於跌跤。

  「好狗不擋路,是誰擋我?」怒沖沖的抬頭就罵。

  有大腦的,這個時候絕對都下會開口承認自己是隻狗。歐陽飛溟默默的望著她。

  「原來是你!」見著了歐陽飛溟,嬌艷的臉蛋瞬間一沉。「一大早的你杵在這裡發什麼呆?害我差點跌跤。」

  發現她似乎還認得自己,黑眸裡閃過一絲竊喜,但想到昨日的情形,還是不敢大意,於是輕聲問:「你還記得我是誰麼?」

  「廢話,你是歐陽飛溟呀!你腦袋撞壞啦,問這什麼笨問題?」

  聽她一字不差的念出自己的全名,黑眸柔了柔,輕輕笑道:「我以為你又忘了我。」

  本以為以她的記性,經過一夜八成又將他給忘了,卻沒想到這會兒竟能念出他的全名,莫非她已將他放在心上?

  「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你昨日把我臭罵了一頓,我恨得要死,怎麼可能會忘了你?」氣呼呼的表情一如昨日。

  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噙笑的嘴角因此僵凝。

  「都怪你,要不是你無端杵在這,我早追上爺爺了,這次的新仇加上昨日的舊恨,遲早跟你算!」

  瞪了他一眼,撩起裙擺就往前衝。

  爺爺昨兒個夜裡才回來,回來時,臉上掛滿了詭異的笑容,不知在外頭幹了什麼好事,這會兒一大清早又鬼鬼祟祟的瞞著她出去,肯定有鬼!

  她一定要跟上去看看。

  「吃過早膳了沒?」他跟上她的腳步。

  回頭看了他一眼,她冷哼一聲,沒搭理,兀自找尋著爺爺的身影。

  沒有死心,歐陽飛溟優遊自在的跟著她的腳步,她往東方跑,他跟著往東方跑,她往北方奔,他也跟著往北方奔。

  一路上她找人,他說話。

  「這個月有錦市,稍晚一點,許多外地來的布疋商人會在東門的市場叫賣,當地的染坊織坊也會準備許多節目吸引顧客上門,每年這個時候街上總是特別熱鬧。」

  聽到「熱鬧」,彌多安已有些心動,找人的動作也有明顯的停頓,只不過嘴巴上卻是言不由衷。

  「熱鬧又如何?不過就是賣布而已,一定很無趣。」

  「不止賣布,還有外地來的雜耍團,趁著人多的時候表演賺錢,另外各地小販也會齊聚一堂,趁著錦月大發利市,整條街上什麼玩意兒都有,吃的玩的、穿的用的、看的喝的,無奇不有。」

  他繼續引誘,她自是愈聽愈心動。

  如今爺爺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自己要找也不知從何找起,可東門那兒可就不同了,聽起來熱鬧又有趣,似乎很好玩的樣子,兩相權衡,爺爺的事似乎也沒那麼急,她沒必要現在就弄清楚吧。

  視線一兜,繞到他身上,她停下腳步狐疑地問:「你跟我說這些幹麼?」

  「昨日的事……你還氣著?」他終於說出來意。

  為了昨日的事.他一早就來找她,正巧瞧見她追著彌老先生跑,正想出口喊她,不料她卻突然轉身往他撞來,還好他眼明手快,否則這下他的罪狀可能又要添一樁了。

  「當然,昨日我又沒惹到你,你卻數落我一堆,我不氣難不成還要感謝你呀?」她噘著小嘴,一雙靈媚的鳳眼兒斜斜的瞪著他。

  看著那溢滿怒氣的小臉蛋,他不禁苦笑。

  唉,平常瞧她記性也沒多好,怎麼倒是這般會記仇?早知如此,昨日就該換個法子勸退她。

  「昨日的事是我不對,當時我擔心你可能會受到波及,一時情急口氣自然差了點,我在這裡跟你賠不是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讓她平息怒氣,他不介意低頭道歉。

  沒料到他竟會出口道歉,她明顯愣了一下。

  她再怎麼不懂事,也明白他的身份是這問屋子的主人,而她則是借住的客人,主人最大,就算做錯什麼事,她這個客人也沒資格置喙,可這會兒他卻低聲下氣的向她道歉,教她怎麼不意外?

  望著那雙總是溫柔注視著她的黑眸,心裡頭那鼓鼓的怒氣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甜甜的滋味。

  其實嚴格說來,昨日的事她也有錯。

  那名殺手出手又快又狠,她心裡頭其實是有些害怕的,若不是他嚴密的保護著她,她也沒把握自己能不嚇得腿軟。

  平心而論,他救了她,她應該感謝他的,就算他斥責了她幾句,也是為她好,她實在沒道理為了面子與他鬥氣。

  「你……」多想開口認錯,但是女兒家面皮薄,話才到了嘴邊,又被嚥了回去。

  不行不行,方纔她還理直氣壯的責怪他,這會兒卻開口認錯,豈不是太奇怪也太沒面子了?

  看著總是會不小心洩漏心思的芙蓉臉,歐陽飛溟約略明白她內心的轉折,於是笑笑的主動開口:「賠罪的事自然不能光用嘴巴說,還要用行動表達,為了賠罪,我想帶你出門逛逛,不知你是否願意賞光?」

  看著那溫柔的笑臉,心中那股甜甜的滋味瞬間膨脹成一朵白雲,柔柔的將她整個心給包裹住。

  為什麼以前她從沒發現,這個歐陽飛溟笑起來竟是這般好看?

  她似乎有點明了為何府裡的婢女一瞧見他就會臉紅,因為這會兒,她也覺得自己的臉好燙哪!

  一種陌生的感覺在心口流淌,令她不自覺用手搗住那像是被火爐煨燒的臉蛋兒,不願讓他瞧見自己此刻的模樣。

  看著這小臉上乍起的羞紅,歐陽飛溟心弦一顫,多想拉開她的小手瞧清楚她此刻的模樣,但理智卻告訴他凡事不可操之過急,於是只好嗄著嗓子問:「不願意麼?」

  「才不是呢!」話還沒說完,已抓住他的一片衣袖。

  看著那主動攀上手臂的小手,歐陽飛溟無聲的笑了。

  ******

  打十歲那年就沒下山過的彌多安,何時看過這麼熱鬧的場景了?

  繁華熱鬧的商街上商肆小販林立,吆喝聲此起彼落,各式各樣的玩意琳琅滿目的排列在布架上,教人看得眼花撩亂。

  雖然身邊擠滿了人潮,可完全無損於彌多安的興致,尤其那繫在木條上隨風飄舞、五顏六色的錦緞更是令她歎為觀止。

  長這麼大,她從沒看過這般細緻清艷的布料,明明是不透光的料子,卻輕薄得好似要飛上天去,若是裁成衣裳穿在身上,不知會是多麼的飄逸。

  看到她驚艷的目光,一直嚴密保護著她的歐陽飛溟勾起嘴角,心裡頭閃過一個念頭。

  「那是新出的絲緞,叫做香月緞,喜歡麼?」

  「喜歡。」她忙不迭的點頭,喜歡之情不言而喻,不過街上吸引人的東西實在太多,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走。

  「你看!是老鷹紙鳶!」她興奮的拉著他走到賣紙鳶的小攤販前。

  「這老鷹英武雄偉,畫工了得,你喜歡?」

  「喜歡哪。」

  聞言,歐陽飛溟突然擺了個手勢,接著兩人身後無聲無息的竄出一抹灰影,待兩人走後,灰影到小攤販前付了錢,將老鷹紙鳶買下。

  「哇!好漂亮的木雕!」她又拉著他來到另一個攤販前。「雕得像真的一樣呢!有狐狸、獅子、大熊還有小魚……全都是動物,真有趣!

  看著那栩栩如生的木雕,多安忍不住拿起一尊兔子模樣的木雕把玩了起來。

  「你喜歡?」他默默的靠近她,巧妙的用身體替她擋掉了一雙隱藏在人群中的賊手。

  她的相貌出眾,一上街就引起下少人的注目。

  城裡的人認識他,因此只敢站在遠處偷偷欣賞她的美貌,可這畢竟是一年一次的錦市,湧入不少外地人,龍蛇混雜的,免不了就有登徒子作祟。

  她忙著看東西,沒注意太多,但是他注意到了,並且對於這種現象感到非常不悅。

  「喜歡。」她燦笑點頭,然後對著攤子後的老闆問道:「老爺爺,這些都是你雕的麼?」

  「是、是啊。」饒是活了一甲子的老人家,見著了美若天仙的彌多安也偷偷的紅了臉。

  「您手真巧,真是了不起。」

  「哪裡哪裡,姑娘若是喜歡,那隻小兔子就送給你了。」

  「真的?」彌多安驚喜的睜大了眼。

  「是啊。」就當作是獻給仙女的禮物吧!老人家偷偷的在心裡如此說道。

  「歐陽飛溟,老闆說要把這個小兔子送給我呢!」她興奮的扯著他的袖子,迫不及待想要與他分享喜悅。

  看見她笑,他也跟著笑了。「太好了,老闆,多謝了。」

  「不會不會。」老闆客氣的搖搖手。他是外地來的,沒聽過歐陽飛溟的名諱,不過看到兩人郎才女貌,堪稱天作之合,心下一動,沒多想,便挑起了另一隻小兔子大方送上。「這兔兒是一對的,姑娘喜歡,就送一雙吧。」

  「真的麼?」彌多安更加驚喜,捧著一對兔子蹦蹦跳跳,笑得好不燦爛。「老爺爺你人真好,謝謝您了!」

  「不客氣。」看著彌多安愉悅的笑容,不知為何,老闆也跟著笑了起來。

  沒多久,彌多安的注意力又被其他事物吸引過去,再次道了聲謝後,便又竄人人群中,因此完全沒發現當她走後,有一抹灰影來到了木雕攤子旁,將一錠晶亮的黃金交給了老闆,嚇得老闆瞠目結舌,好半晌無法回神。

  「累了麼?」一直跟在她身邊,嚴密保護著她的歐陽飛溟出聲問道。

  「不累。」山上長大的彌多安體力向來旺盛,這一會兒又玩瘋了,怎麼可能會覺得累。

  「咱們早膳沒吃就出門,還是先去填飽肚子再逛吧?」他已偷偷的解決掉三個登徒子了,胸口的怒火也已累積到一個極限。

  他無法忍受又有人當著他的面意圖吃她豆腐,再這樣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保持理智不對接下來的登徒於出手。

  摸著肚子,她也感覺到有一點餓。「好吧,那我們到哪裡吃?吃什麼?」聽到她說「我們」,向來淡定的俊臉上多出了一抹寵溺的微笑,牽著她,他帶她定向附近自家經營的「揖靜茶館」。

  進了茶館,年輕的茶博士一見著歐陽飛溟,立刻恭恭敬敬迎向前去招呼。

  「老闆,您早。」

  歐陽飛溟淡淡點頭。「今日生意忙麼?」

  「托這錦市的福,生意好得不得了,大夥兒忙得很開心呢。」茶博士側過身子,讓歐陽飛溟瞧清茶館內高朋滿座的情形。

  「那還有空的茶室麼?」

  茶博士臉上閃過一絲為難。

  「無妨,就那兒吧。」

  「是。」

  「因為生意很好,只剩二公子專用的茶室。」

  「另外交代廚房幫忙做兩份早膳送到茶室裡。」

  「兩份?」恭敬垂頭的茶博士這才注意到站在歐陽飛溟身側、令人驚艷的彌多安,剎那間,清秀的臉龐上突然抹上一層紅暈。

  「動作快一點!」歐陽飛溟突然出聲斥喝,臉上有些微的不悅。

  茶博士見狀,連忙斂下心神,應了一聲後,便匆匆的走了。見著那慌亂離去的背影,歐陽飛溟在心中歎了口氣。

  雖然早就明白她的容貌是如何奪人神魂,但是一路上看到那麼多的男人對著她臉紅,心中多少還是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他是有點後悔帶她出來逛市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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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5:29
第六章

  說到吃飯,彌家人永遠是吃最多、吃最久的那一個,因此歐陽飛溟也才有機會到茶館的後門與墨十碰頭。

  「外頭的情形如何?」

  「目前還沒發現任何不對勁,不過屬下還是派了不少人藏在人群裡觀察著,請公子放心遊玩。」一身灰衣的墨十恭謹回答。

  「嗯。」歐陽飛溟聞言,心裡頭放心不少。

  照理說,在還沒查出究竟是誰指使寧生門取他性命前,他不該輕易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不過為了取悅她,他願意冒險博君一笑。

  「另外,彌姑娘開的方子證實非常有效,屬下昨夜已照公子吩咐,不洩漏身份的將方子留在少林方丈的禪房裡,並留信說明,相信不用多久,方子就會流傳出

  「你做得很好。」一頓,淡淡的提及:娘附近毛手毛腳,你可有注意到?」「適才在街上時,有不少人在我和彌姑

  「那些人屬下已經分別教訓過一頓,應該不敢再犯了。」他向來不屑偷雞摸狗之輩,因此不用自家主子吩咐,早就將人狠狠的教訓過。

  歐陽飛溟點頭。「待會兒上街時,你再跟近一點,只要一看到有人意圖不軌,不用顧慮,直接當場解決,明白麼?」

  雖然不明白向來內斂低調的公子為何要他公然懲處不軌份子,但多少感覺到公於此舉是為了彌姑娘的安全,因此墨十沒有多過問,只是忙不迭點頭應是。

  「好了,這兒沒你的事,你下去吧。」

  「是。」

  墨十聞言,便迅速的離開。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歐陽飛溟並沒有馬上回到茶館內,而是站在原地低首沉吟。

  他懂武一事從來沒有特別隱藏或公開過,不過顧慮著商人的身份,他通常保持低調,不輕易出手,大都交由墨十解決。

  如今多安已玩出興致,要帶走她恐怕也不容易,不過為了預防登徒子再作祟,索性讓墨十公然出手教訓,如此殺雞儆猴,應該多少可以產生一點警告嚇阻的作用。

  不過難得這麼一個開心的日子,真希望那寧生門別那麼不長眼睛,專挑今日來搗亂,否則壞了興致還是小事,他比較擔心的是那妮子不知道分寸,赤手空拳的想衝出去叫囂,到時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禍端。

  「姑娘,你怎麼會在這兒?唉呀!哪來的臭乞丐,去去去!滾開!」茶館前頭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引起歐陽飛溟的注意。

  揚眉,他雙手負後,慢條斯理的離開後門。

  「你才給我滾開哩!你眼睛瞎了麼,沒看到這個人就要死了?你不關心一下還要人滾,你的良心是被狗啃了還是生下來就沒有了?」瞪著那沒有同情心的茶博士,彌多安攙扶著乞丐就要踏進茶館裡。

  眼前有著花容月貌的姑娘是老闆帶進來的,茶博士自然不敢回嘴,只能悻悻然的挨罵,只不過當他看到彌多安的動作時,還是忍不住發出驚呼。

  「姑、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準備救人!我要帶他去剛剛的茶室,你快讓開!」

  「可這個人渾身髒兮兮的,又髒又臭,搞不好還有病,帶進來肯定會嚇跑客人的,姑娘你千萬別這麼做啊。」茶博士哭喪著臉。

  「你很囉嗦耶,我告訴你,我力氣很大,你要是再擋在這裡,當心我一腳把你踹開。」彌多安不耐煩的恐嚇。

  「怎麼了?」

  歐陽飛溟氣度雍容的自後頭走了過來。

  「老闆!」一看到歐陽飛溟,茶博士就好像是看到救星,表情一轉哀怨,腳步飛快的來到他身邊。「老闆,姑娘想把這人帶到茶室照料,可是這人污穢不堪,小的……」

  歐陽飛溟抬手截斷了茶博士的喋喋不休。舉步,他來到她身邊。「這個人怎麼了?」

  「中毒。」彌多安沒什麼耐性的簡略回答。

  聞言,歐陽飛溟詭異的揚眉凝視著她,內心思緒一轉,接著斂住眼底的試探,語氣輕緩地問:「你能解麼?」

  「如果不能解,我又何必堅持要帶他進茶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不是要找麻煩,只不過這個人命在旦夕,要是不馬上幫他解毒,怕就要魂恨歸西了,你人不錯,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其實他本來就不介意她將人帶入茶室,不過衝著她那句「你人不錯」,就算要他此時將茶室的客人通通趕走,他也願意。

  勾唇,他如輕風般微微一笑。「自然是不會。」

  ******

  翌日清晨。

  「孫女,你醒了沒?」門外,彌樂生笑如春風,喜孜孜的敲著門板。

  「彌老先生。」門板自裡頭被人開啟,不料映入彌樂生眼簾的竟是歐陽飛溟,見狀,前者立刻變臉。

  「歐陽公子!你、你怎麼會在俺孫女的房裡?」

  「這……」

  歐陽飛溟本想說話,可身後卻竄出一個頭顱,打斷他的聲音。

  「爺爺,你可曉得回來了。」彌多安臉色不善,瞇眼瞪著那徹夜未歸的彌樂生。

  「孫女,歐陽公子怎麼會在你房裡?你們倆……你們倆該不會一整晚都待在一起吧?」彌樂生神情語氣都非常激動,不過仔細一瞧,一對眼尾的兩旁卻各有三條非常可疑的皺折,而很顯然的,那是笑紋。

  一雙眼兒在自家孫女和歐陽飛溟之間來回梭巡,彌樂生笑得可曖昧了。

  「彌老先生,你別誤會了,在下之所以會在彌姑娘的房裡,是因為……」

  「是因為什麼都不重要。」彌樂生冷不防的斷話。「重要的是,你和俺家孫女是不是真的一整晚都待在同一個房裡?」很期待的語氣。

  「是又如何?」一旁的彌多安代替回答,而彌樂生聽到自家孫女這麼一說,腳步瞬間一個踉蹌,險些跌跤。

  「太好了,太好了!」彌樂生喜不自勝,臉上的表情寫滿驚喜,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這兩人早該有曖昧了。然而——

  「彌姑娘,小的將藥喂完了。」房內突然傳來一抹細嫩的女音。

  彌多安聞言立刻轉身,笑看著前來幫忙的婢女。

  「大姊,多謝你了。」

  「彌姑娘客氣了。」婢女有禮的欠身回應。

  「忙了一整晚,你先下去休息吧。」歐陽飛溟道。

  「可是奴婢還得到洗衣房幫忙。」

  「今天不必去了,我會派人去跟總管說一聲,你休息一天吧。」

  「是。」婢女迅速的欠身,然後開心的離去了。

  瞪著那非常礙眼的背影,彌樂生在心裡暗罵好幾句髒話。

  他還以為孫女兒與歐陽公子有了什麼,沒想到事情卻不是這樣……唉,希望落空,有錢孫女婿還得繼續盼。

  皺著鼻子,彌樂生悻悻然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在茶樓旁撿到一個中毒的人,所以拜託歐陽飛溟讓我帶回來醫治。」為了方便照料,又為了不影響茶館的生意,因此在歐陽飛溟的幫忙下,他們倆合力將人帶回府裡照顧。

  「你又撿人回來了。」彌樂生沒好氣的瞪著自家孫女。

  「那人身中劇毒,還好及時被我發現,否則早就升天啦。」想到自己又救了一條人命,彌多安就忍不住得意。

  「哇!就曉得撿吃白飯的回來,怎麼就不見你撿個金元寶回來給俺?」人家說女人是賠錢貨,果不其然。

  「這東宿城又不是金礦,地上哪可能會有黃金可撿?」

  「就因為沒有,所以俺們才要省吃儉用,你這三天兩頭就撿人回來,當俺們錢多得花不完是不?」

  「雖然是沒多得花不完,但也不少啊,爺爺你過去不是因為賭錢賺了好多……噢!」

  彌多安話說到一半,便被自家爺爺賞了一個爆栗子,痛得她唉叫。

  「俺的乖孫女,俺哪有什麼過去?俺看你是疲勞過度導致神智不清,來來來,(忙了一晚你一定是累了)。」語帶威脅地說。

  「可是我不累。」雖然忙了一晚,可是她覺得精神還不錯。

  「還說你不累,腦袋都出現幻覺還胡言亂語的,真是嚇死俺了。」

  「我哪有胡言亂語,我說的都是……」

  「俺的乖孫女!」笑著打斷。「俺就你這麼一個孫女,要是你有個什麼萬一要俺怎麼活?所以你就聽俺的話,別說話了,乖乖回房睡覺了。」

  彌樂生邊說邊笑,拉著人就往房裡沖,但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彌樂生兩眼一翻,拉著人又往房外走去。

  「彌老先生,因為這間客房讓給了病人,因此在下將您和彌姑娘安排到其他客房去了,在下這就帶您去吧。」佇立在門口的歐陽飛溟笑笑的開口。

  「不用不用,這種小事俺問路過的大哥小妹就行了,歐陽公子你為了俺這個笨孫女忙了一晚,肯定也累了,你就快去休息吧,俺不送了。」

  拖著自家孫女往其他小苑走去,路上還咒聲連連。

  虧他歸隱山林幾十年,卻讓笨孫女的一句話給差點掀了底,真是要命!

  想他彌樂生過去在江湖雖然不是什麼風雲人物,不過憑著一身的好賭術,「神眼鬼手」這個名號在江湖上也是響叮噹。

  不過就是因為太會賭,所以害得不少人輸光家產,其中還包括了當年縱橫江湖的「蠱煞」——他專稱「蠱沒品」,因為賭術實在太爛,卻偏偏自以為厲害,硬要跟他賭,結果願賭不服輸,還惱羞成怒,實在沒品。

  當年他就是為了躲避那個蠱沒品的報復才會躲入深山,結果沒想到山中日子悠哉清閒,也就這麼待下了。

  不過照蠱沒品那雞腸鼠肚、愛記仇的個性,要是聽到了他的消息,肯定會殺上門來,所以關於他的過去還是隱藏為上。

  看著那一老一少離去的背影,歐陽飛溟的目光鎖定在彌多安那玲瓏嬌俏的身影上,墨黑的眸裡此刻正散發著讚賞的光芒。

  昨晚,她那精湛的醫術和俐落的針灸功夫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他親眼目睹她用精湛的針術止住中毒之人體內毒氣的擴散,然後再大膽的以毒攻毒將其毒血逼出,最後再讓中毒之人服下她自製的解毒丹,化解他體內殘存的毒素。

  短短一個夜晚,她輕而易舉的將一個瀕死之人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同時也改變了他對她的看法。

  若說先前他因為她略差的機型而對她的醫術有什麼懷疑,此刻也都改觀了,縱使他行商閱歷不少,卻從沒見過哪位大夫的醫術可與她媲美。

  因此他相信,以她精妙絕頂的醫術,「奪魂」絕對是難不倒她的。

  只是武林紛亂才起,她這番才能若是讓人得知,屆時必定是禍大於福,他一定得想個辦法保她安全才是。

  回到書房後,總是神出鬼沒的墨十已等候多時。

  「查出那名乞丐的身份了麼?」撩袍,落坐。徹夜末睡的歐陽飛溟毫無疲累之態,反而精神奕奕的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條斯理的飲了幾口。

  「是,根據屬下的調查,那名乞丐乃是丐幫弟子,不過確切的姓名身份尚無從得知。」

  「哦?」

  墨十解釋著:「江湖傳聞丐幫底下有一批人通稱為『浪狗』,被安排在各地打探江湖大小事或是收集各項情報,這些人全都頂著假名做事,從來不洩漏真實身份,十分神秘。」

  「原來如此。」聞言,歐陽飛溟神情微微凝肅,沉吟了會兒,而後問:「你對寧生門瞭解多少?」

  「不多,只曉得寧生門起自於西域,門主之下有三名護法,四人皆擅長製毒使毒,不但勾結有心人士殲滅各教派,還四處做殺人買賣,主要的目的似乎是要入主中原武林。」

  「是麼?」

  「公子可是懷疑那人身上的毒來自寧生門?」

  歐陽飛溟點頭。「彌姑娘不諳江湖事,無從判斷,不過倒是有提到此毒在中原並不常見,幸好她親爹遊歷西域一帶時,曾經見過此毒,因此才能立刻對症下藥。」

  墨十愕然。「公子懷疑那名乞丐是中了寧生門之毒?」

  「不無可能,近來江湖風波不斷,傳聞武林各派已開始分工合作,欲齊力剷除

  寧生門,若丐幫也有參與,那麼探查寧生門底細非他們莫屬。」歐陽飛溟忽然歎了

  口氣。「江湖恩怨是非多,我雖極力置身事外,卻似乎總是與寧生門牽扯不清。」

  「若公子有所擔憂,屬下這就將那名乞丐送出府外。」

  「人都救進門了,自然沒有再將人送出去的道理,不過有三件事你必須去做。」

  「公子請吩咐。」

  「第一,將那名乞丐移至攬翠樓,派幾個牢靠的人照料,此事別讓彌姑娘曉得;第二,傳下緘口令,不准任何人討論昨夜之事,尤其彌姑娘懂得醫術一事,更要保密,絕對不准外洩;第三,待那名乞丐醒來之後,解毒一事隻字莫提,並盡速將人護送至丐幫。」

  「公子可是為了保護彌姑娘?」墨十小心地問。

  自昨日在大街上看見公子對彌姑娘呵護備極的動作後,饒是遲鈍如他,也看出一些端倪。

  才子佳人,美事一樁,他樂見其成。

  歐陽飛溟但笑不語,過了片刻才道:「寧生門之毒頗為稀罕,除血棠、奪魂之外,當今中原能夠化解寧生門之毒的只怕不出兩人,咱們既不是武林人士,就別蹚這個渾水,紛亂之世,韜光養晦方為保命之道。」

  墨十一點就通。

  彌姑娘醫術精湛,怕是無人能出其右,若是讓寧生門曉得世上竟有人可以化解他們的秘密武器,怕是天涯海角都要追殺到底了,自然是要韜光養晦。

  不過說到彌姑娘的醫術,他倒是想起一件事。

  「公子,有消息傳開說昨日少林那兒來了個殺手要刺殺方丈,少林弟子合力將那殺手生擒,並阻止他咬舌,結果發現那人是中了奪魂的崑崙首席弟子,因此方丈僅是下令將人關入地牢。」一頓,輕聲問:「公子可要屬下將人劫來讓彌姑娘研究?奪魂不比一般毒藥,若是能早日找出解方,對公子必然是件好事。」

  歐陽飛溟聞言,垂眸沉吟了會兒,而後搖了下頭。

  「可公子引彌姑娘前來東宿城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找出奪魂的解方?」墨十非常訝異歐陽飛溟的答案。

  「此事順其自然即可,不急在一時。」

  起身,負手走到窗邊,凝望池塘中央新綻放、粉清白嫩的芙蓉花,歐陽飛溟唇邊帶笑,想起了那張絕艷的小臉。

  她的美令花兒都遜色,然而她的性子卻似朝陽晨曦,澄澈如水卻又熱情如火。愈是與她相處,愈能感受到她的與眾不同,不知不覺中,他的一顆心全系到了她的身上。

  當初他是動了情,但商人的天性卻更勝一籌,然而隨著相處的時日增多,他對她的情意逐漸轉濃,如今他只當她是他愛的女人,而不是可以利用的女人。

  若將來她對奪魂有了興趣,他自然會從旁協助,不過現在,他並不想因一己之私,而將她捲入他的危機裡。

  「可是公子……」

  「此事就這麼決定,不准再提。」他拿出主子的威嚴。

  「……是。」縱有許多話想說,然而忠心耿耿的墨十也只能沉默了。

  「臥月樓那方可有消息了?」改變話題。

  「屬下該死,因為趙老闆那批人這一、兩天遲遲沒有動作,臥月樓的花嬤嬤也一如往常,瞧不出有什麼異樣,因此屬下只能派人持續監視著。」

  「無妨,若趙老闆那批人就是想置我於死地的人,那麼寧生門兩次刺殺皆失敗後,如今趙老闆那批人必定非常不滿,若我此刻再出手搶他們幾筆生意,你說他們還能沉得住氣麼?」

  「公子想測試他們?」

  「這是發掘真相最快的辦法,你待會兒下去幫我備個馬車,我要去拜見李國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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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5:52
第七章

  連著兩日起來都不見自家爺爺,彌多安心中的狐疑愈來愈深。

  爺爺最近行跡鬼祟,不是溜得不見人影就是徹夜未歸,算算日子,自從他們來到這個歐陽府後,他們爺孫倆已經有四日沒有一塊吃過飯,爺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還有,昨日她本想替那名乞丐把脈,以確定他體內的毒素是否排清,可走到廂房後卻沒發現半個人影,到處問人,卻問不出個所以然。

  既然沒人曉得那乞丐的下落,那麼身為屋主的歐陽飛溟總不會不知道吧?

  結果下人卻又說他已經兩日沒有回府,害得她既緊張又焦急,就怕那乞丐會有什麼後遺症。

  「等等!前面那個端盤子的姑娘,請你等一下。」正好看到前方有個人經過,彌多安快速的揚手喚人。

  婢女聞聲立刻停下,見到彌多安,有禮的欠身。「小姐。」

  「請問你,歐陽飛溟回府了沒?」

  「奴婢一向在廚房幫忙,所以對於此事並不清楚。」

  「是麼?」兩日沒有見到面,彌多安總覺得心裡頭空蕩蕩的,悵然若失,如今又打探不到歐陽飛溟的消息,心情頓時更加低落。

  「小姐若想知道三公子的行蹤,可以去問總管或是門房。」婢女好心的提供方法。

  聽到有人知道歐陽飛溟的行蹤,彌多安這才又展露笑顏。「真的麼?那我待會兒就去問,對了,那你有沒有見到我爺爺?」

  「彌老先生前日曾來過廚房討了頓夜宵,不過這一、兩日就沒見過他了。」

  「是麼,那另外還有一件事,你可知道大前日被我救回來的乞丐如今人在哪裡?」

  「此事奴婢不知。」被問話的奴婢,神色頓時顯得有些慌亂。「小姐,奴婢忽然覺得有些頭疼,想先下去休息,告辭了。」

  彌多安還來不及多說一句,婢女已快速離去,看著那健步如飛的背影,實在不太像是個病人。

  才疑惑的轉身,正巧發現三步外有個奴僕神情緊張又臉紅的看著她,她沒多想,開口就想問那乞丐的行蹤。

  「大哥,請問一下……」

  話還沒說完,神色緊張的奴僕忽然抱著肚子跳了起來。

  「痛!我的肚子好痛啊,快忍不住了,衝啊!」語未竟,人已消失在百尺之外。

  「哇!跑得這麼快,練過輕功是不是?不過肚子痛還跑這麼快,不怕半路就一瀉千里麼?」

  彌多安怔愣收回視線,眼角正巧又瞥到一個人影,正想開口揚聲,不料對方一發現她的動作,就連忙丟下手中的掃帚,搗住自己的心口。

  「我……我、我心好痛!噢!秀娥!你為何要拋棄我?難不成咱們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麼?那個夜裡我將你擁在懷裡,你深情款款的凝望著我,我說你好美,你說我好俊,我想親你的小嘴,你說我好死相……」

  惡!

  彌多安聽不下去了,打了好幾個哆嗦後,便搗著耳朵迅速離開。

  「這個歐陽府也真奇怪,明明風水極好,裡頭的人卻不是身體有病就是心理有病,我要是再找人問話,說不準下一個遇到的就是腦子有病的。」彌多安搖頭歎息。「我看我還是先找門房問話好了。」

  「你找門房問什麼?」

  彌多安的身側忽然插入一道男聲。

  「問歐陽飛溟何時回來啊?還說咱們是朋友呢,結果連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消失了兩日,實在太過分了,待他回來,我一定要找他算帳!」她沒多想,順口就回話。

  一旁的男聲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你要怎麼找他算帳?」

  「這個麼……嘿嘿,就用他給我的玉珮,叫他趴在地上學狗叫。」她可是時常記得自己擁有三回頭望。想像玉樹臨風的歐陽飛溟趴在地上學學狗叫的模樣,彌多安賊賊的發出連串的笑聲。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一旁的男聲才悶悶的發出聲音。「那我想我還是別回來的好。」

  閭言,彌多安這才感到不對。

  轉身,晨曦之下,那淡定俊美的男人可不正是歐陽飛溟麼?

  對著那雙深邃又藏神的黑眸,彌多安不自覺的笑了。

  歡喜的情緒爬上了彎彎的嘴角,躲入了燦燦的水眸裡,飛到了那飛揚的柳眉尾,同時也跳入了胸口下那突然咚咚跳得好厲害的心房裡。

  在黑眸溫柔的凝望下,彌多安緩緩的綻開一抹絕美的微笑,那朵微笑如芙蓉破水,如春花初開,如晨曦破霧,美麗得不可方物,看得歐陽飛溟幾乎忘了呼吸……

  「你回來啦!」咬咬下唇,她又嗔又笑,拉住他的袖角不放。

  凝望著那總是令他意亂情迷的小妮子,他嘎聲回應:「是啊,我回來了。」

  她跟著他定到一旁的亭子,等不及落坐,就開口問:「你這兩日都去了哪裡?」

  「去拜訪生意上的幾位友人。」他一語帶過,不打算跟她吐實。

  過去他行商向來是憑真本事,不過倒是不介意偶爾使點小手段。

  他已跟李國舅說好,今年賞賜給盧蓮國的綾羅綢緞由他底下的月織樓負責,宮中趣本的印刷權也由他承攬,此外,後宮往後的飲茶,暫時由他的「揖靜茶館」供應茶葉。而無巧不巧,以上這些生意分別原屬於蔡老闆、趙老闆以及許老闆負責。「一連拜訪了兩日,你的朋友可真多。」她皺起鼻子。他輕笑。「生意應酬在所難免。」

  關於商事她一竅不通也沒興趣,於是扯著他的袖角岔開話題。「對了,我問你,大前日我救回來的那名乞丐呢?我昨日想幫他把脈,他人卻不見了,你曉得這是怎麼回事麼?」

  「我將他換到了更清幽的攬翠樓。」

  「是麼?攬翠樓在哪?我想幫他把把脈。」說著人就站了起來。

  「他人稍早已經醒了。」

  「醒了?那太好了,那我更要幫他把把脈,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病症。」

  她先前原本打算找個適口的病人來挑戰挑戰,不過連著殺手和爺爺的事卻差點讓她給忘了,這下可好了,讓她見到一個中毒的乞丐,若不拿來利用利用,豈不是太暴殄天物?

  思及此,她想也不想就邁開步伐,想到攬翠樓去。

  「等等,你曉得攬翠樓怎麼去麼?」他好笑的拉住她。她的個性有點橫衝直撞,明明不曉得地方,卻總是沖第一。

  「呃……」好吧,她的確不知道。「那你帶路。」

  「我累了。」他賴在椅子上不起來。

  聞言,她立刻瞪向他,直覺他是故意耍賴,正想開口罵人,卻發現那雙俊而藏神的眼底下有著暗暗的黑影,心口驀地縮了一下。

  想也沒想,她坐回椅子上,開始替他把脈。

  「脈象正常,不過氣血有些虛浮,應是疲勞所致。」一頓,抬眸端詳他的臉色。「我問你,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事實上,連著她幫乞丐解毒那夜,他已經四日三夜未睡。

  因為興趣所致,他對他國文字多少有研究,書肆裡自然也販有他國書籍,結果卻意外因此結交到李國舅這個老書迷。

  當今皇上專寵香妃已有一年,身為香妃兄長的李國舅無疑是個好幫手。

  拿著二十冊的鳳東國民間傳奇和他的譯書能力,原本專屬於趙老闆那三人的生意自然輕輕鬆鬆就落入他手中。

  「你不用擔心,我睡幾個時辰就好。」若不是想見她的慾望實在太大,他一回府就該先去休息才對。

  迎視著她擔憂的眼神,他終於耐不住心中的情潮,將手拂上她細緻潤滑的頰畔。

  他指上溫度似火簇,燙得她直覺的縮起了脖子想閃躲,可他粗糙的指腹彷彿渾然不覺她的慌亂,一路在她臉上點火,讓她最後不敵那讓人難過的溫度,自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你不是……要休息?那我不吵你了,先走了。」討厭!她做啥結巴又瞼紅?

  想起府邸裡那些一見著歐陽飛溟就會臉紅的婢女,多安忽然感到自己正從正常人的身份降格到病人的身份,這種想法讓她很不高興。

  「多安。」他喚住她,用親暱又極憐愛的聲嗓。

  「做啥?」都是他害的!

  她很有氣勢的轉身瞪他,然而眼裡臉上的嬌羞卻清晰可見,見狀,他柔下黑眸,輕輕的笑了出來。

  「待我睡醒,我再帶你去攬翠樓。」

  「等你睡醒是多久以後的事了?我請府裡隨便一個大哥大姊們帶我去就行了。」

  被她瞪還笑得這麼開心?是不是不把她看在眼裡啊?她瞪她瞪她用力瞪!

  「我想親自帶你去。」又用那親匿又極憐愛的聲嗓說話,讓很努力瞪人中的多安頓時覺得筋骨很沒力,臉上的熱度更是如火燃燒。

  退了兩步,她有種被打敗的感覺。「那我這段時間要做啥?」語氣不是很好。

  可惡,他不是一向很好欺負麼?怎麼這會兒卻像是她被他欺負去了?

  「我差人拿了些東西放到你房裡,你何不去看看?」

  「什麼東西?」她狐疑道。

  「自然是你說過喜歡的東西。」他露出神秘的笑容。

  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故弄玄虛還故意笑得這麼……這麼令人垂涎。

  兩眼幾乎是有點發直的瞪著眼前那讓人很想臉紅、唾液直釀的俊臉,彌多安發現自己一直有股慾望想要向前撲去。

  向前撲……且慢,她為何想要向前撲?她從來沒有惡狼撲羊的惡習吧?怪怪怪!她是怎麼了?搗著臉,她被心中那股邪惡的慾望給嚇得退了好幾步。

  「那我……我這、這就去瞧瞧,你休息吧。」

  結結巴巴將話說完,便落荒而逃,全然沒注意到身後的一雙黑眸盛滿了興味的笑意。

  「墨十。」待倩影定遠,歐陽飛溟便開口喚人。

  「公子。」墨十自暗處現身。

  「那名乞丐現在如何了?」

  「據報,昨兒個清晨甦醒後,便照公子的吩咐,隻字不提,將人給護送出城了。」他們義兄弟問自有一套傳訊方法,雖然人在府外,可對府內的事情依舊瞭若指掌。

  「那今晚該怎麼做,你可明白了?」

  「屬下明白。」

  勾起嘴角,歐陽飛溟微微一笑,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對了,似乎許久沒有彌老先生的消息,他老最近在忙什麼?」

  彌樂生本性偏貪,原以為他人府後會要些手段向他討好處,卻遲遲不見他有小動作。兩日前那匆匆一會,也沒見他有什麼要求,不由得令他狐疑了起來。

  「這……」向來沒什麼表情的墨十突然不自然了起來。

  他們義兄弟奉公子之命暗中保護著彌姑娘,自然多少會留意彌老先生的行蹤,所以對於彌樂生最近幹了什麼好事,當然一清二楚。

  見狀,歐陽飛溟挑眉問:「發生了何事?」

  「稟告公子,事情是這樣的……」

  ******

  稍晚,歐陽飛溟果然帶著彌多安去了趟攬翠樓,不過當他們到時,原本該躺著病人的床楊上卻是空空如也。

  「咦?人呢?」

  彌多安抬眸看向歐陽飛溟,後者也是一臉不解,於是走到門口左顧右盼,遠遠看到一位奴僕在前方掃地,便招手喚人過來。

  「三公子,您有何事吩咐?」原本正在掃地的奴僕匆匆趕了過來。

  「原先住在這裡的人上哪兒去了?」歐陽飛溟問。

  說到房裡的人,臉色恭敬的奴僕立刻皺起眉頭。「回三公子,那人走了。」

  「走去哪?」

  「誰知道他人走去哪?」啐了一口。「不是小的狗眼看人低,只是那名乞丐實在太不像樣了,昨兒個清晨甦醒後,一句感激的話都沒有,就大吵大鬧的說要離開,大夥兒想攔他多休息幾日,他卻仗『武』欺人,把大夥兒打得鼻青臉腫後,就一溜煙跑掉了。」

  「事情鬧成這樣,怎麼沒人通知我?」

  「本來想派人通知,可大公子正巧經過,於是就先向大公子稟報了。」一頓,抬頭偷瞄了彌多安的反應一眼,才又繼續道:「大公子聽了事情的經過,就讓受傷的人先行去看大夫,又說那人既不願意留下,那麼就隨他去,於是也沒派人去。

  「大哥說得也對。」一頓,又問:「那些人可傷得嚴重?」

  「不嚴重,只是一些皮肉傷,休養幾日就好了。」「那就好。」

  「可惡,沒想到我竟然救活了一個王八蛋!」一旁聽著事情經過的彌多安終於憤憤的發出不平之鳴。

  「是啊是啊,真是個王八蛋!」終於出聲啦!等待彌多安反應的奴僕忙不迭的點頭附和。

  「虧我還盡心盡力的替他解毒,沒想到他卻恩將仇報,打傷了無辜的人還逃跑?!簡直是忘恩負義的大渾蛋!」

  「是啊是啊,忘恩負義的大渾蛋!」揮著拳頭一起罵人,非常同仇敵愾的樣子。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竟然就這麼跑了,我詛咒他出去後會再被人毒個七次、八次,最好把他毒到七孔流血、體無完膚、眼瞎腳瘸、五臟六腑俱毀。」

  「哇!有沒有必要這麼狠?」這次就接不下去了。他們又不搞邪教,沒有必要這樣詛咒人家吧?

  更何況,剛剛那事也是他編派出來的,全是為了蒙騙彌姑娘。

  「對付那種人就要這麼狠,否則要怎麼嚥下心中那股怨氣?」一頓,疑惑的盯著眼前的奴僕看。「對了,這位大哥,咱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怎麼我覺得你有些眼熟啊?」

  聞言,該奴僕臉色微變,但還是力持鎮定。「姑娘多心了,這是小的第一次見到姑娘。」

  不會的,他好歹也變裝過,彌姑娘應該認不出他就是幾天前在小苑裡與另兩名義兄一同擒拿住殺手的其中一人,以及上午在樹下為躲避她的問話而佯裝心痛的那名長工。

  為了避免彌姑娘遭遇不測,他可是奉三公子之命,一直潛伏在彌姑娘的附近保護著她呢!

  「不不,應該不是第一次,我記得……」偏頭想回憶,卻實在想不出在哪裡看過眼前的奴僕。

  「別想了,府裡奴僕衣警大多相近,輿許是你記錯了。」歐陽飛溟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我腦子這麼好,怎麼可能會記錯?」彌多安不死心,還是試圖回想。

  見狀,歐陽飛溟又輕輕開口。

  「對了,還喜歡我送給你的東西麼?」

  想到桌子上的紙鳶和新裁的衣裳,彌多安旋即露出笑顏,果然分心。

  「當然喜歡,那些不都是錦市裡的東西麼?你什麼時候買的?」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她可是記得很清楚的。

  她沒想過自己隨口一句喜歡,他卻全記在心裡了,他對她,真的很好呢!

  「前幾日托人買的。」他一語帶過。

  「是麼,那你……」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前方卻急急跑來一抹人影,原來是平常跟在歐陽彬麟身邊的小廝。

  「三公子!原來您在這兒,小的總算找著您了!」小廝大呼小叫,一臉緊張。

  「何事這般慌張?」歐陽飛溟表情淡定,不為所動。

  「是『揖靜茶館』裡出事了!」小廝表情慌亂地說:「一個時辰前,許老闆帶著一票人到二少爺的茶館裡,說是要捧場,可卻任由底下的人騷擾其他客人,其中還包括丫未過門的二少奶奶,二公子一時氣不過,便跟許老闆吵了起來,小的怕出事,於是連忙趕回來稟報。」

  「有這樣的事?!」歐陽飛溟表情一沉,旋身便走出屋外。「大哥聽到消息了麼?」

  「聽說大少奶奶這幾日身子不舒服,大公子也跟著沒睡好,所以小的不敢驚擾,因此先來找三公子您。」

  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大家心知肚明歐陽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只是幫忙管理商行,而三公子才是幕後老闆,一切商事全由三公子做主,因此只要一有事情發生,他們這些下人頭一個要稟報的對象自然是三公子。

  「你做得很好,大哥大嫂這幾日需要多多休息,這事就別讓他們知道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歐陽飛溟邊走邊吩咐。

  「小的明白。」小廝領悟的微微一笑。

  大公子的舌功是眾所皆知的,「滔滔下絕」絕對不足以形容大公子念人的功夫,所以只要二公子或是三公子特別吩咐,許多事情便不會傳到大公子的耳裡,省得大公子荼毒大眵兒的耳朵。

  「歐陽飛溟,我也去。」眼見兩人愈走愈遠,被人留下的彌多安也跟去湊熱鬧。

  「稍晚一些就要用晚膳了,我去去就回,你就別跟了。」他溫溫拒絕。

  他故意搶走許老闆在宮裡的生意,為的就是這一刻。

  待會兒他還得搧風點火,氣氣那許老闆,最好讓他恨他恨得牙癢癢的,如此,他才有機會抓到他的把柄。

  被人拒絕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尤其是在他們兩日末見、她又耐心待他睡了一整個下午之後。

  光是這兩日,她想起他的次數可是超過了十根手指頭,好不容易他回來了,沒料到一睡醒又要出府,而且還不准她跟,那她該怎麼辦?那一直盤踞在她心頭的那股寂寞該怎麼辦?

  委屈一閃而逝,她噘起小嘴,不悅的開口:「我又不吵你,為什麼不許我眼?」兩日未見,難道就只有她覺得寂寞,他都不會麼?她望著他此刻過分冷靜的眼神,覺得好不公平。

  「待會兒的場面可能會很不好看,我不希望讓你看到。」見她面露不快,他立刻放軟語氣。

  「好不好看有什麼關係?有你在就好啦!」她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一開始還沒覺得什麼不對,不過當她發現他的眼神變得很不一樣後,自己也覺得彆扭了起來。

  討厭,她只是實話實說,他做啥這樣看她?看得她心都顫抖了……還有,一旁的大哥和小廝是突然染風寒了是不?臉紅得活像是猴子屁股。

  「多安……」向來溫和的聲嗓顯得有些嗄啞。

  天真如她,或許不明白自己說的可是如同表白的話語,不過他卻輕易的被她的天真誘惑了,深陷在她的熱情裡。

  他真想快快將寧生門的事情全部解決,然後光明正大的將她娶進門,好好的疼惜。

  「有這麼為難麼?」她將他的表情誤解成為難,於是皺著眉頭拿出一直佩掛在頸邊的玉珮。「喏!你說過只要是我的願望都會幫我達成,那我的第一個願望就是跟你去茶嘍。」

  「你的願望這麼小?」他收斂心神,笑看著她倔強的小臉。

  「哼,誰教某人太小氣,連茶樓都不許我跟。」她撇開小臉,在心裡臭罵他沒良心。

  歎了口氣,他無奈的看著她。

  其實他何嘗願意將她撇下?只是事情可能牽扯到寧生門,況且那許老闆也不是什麼正經人物,她這番國色天香,若是落入了許老闆眼裡,恐怕又要衍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風波。

  不過此刻他也拒絕不了她,誰曉得她會將玉珮用在這種小事上,這下他真的頭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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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0 01:36:17
第八章

  歐陽飛溟帶著彌多安來到了揖靜茶館的大門前,還沒下馬車,就聽見茶館裡傳來陣陣的爭吵聲。歐陽飛溟面不改色,靜靜的扶著彌多安下了馬車,然後走向門口。

  「帶著你的手下通通給我滾出去!」門邊的歐陽彬麟忍無可忍的破口大罵,聲嗓之大,引起不少路人回頭觀望。

  「歐陽二公子,你這就不對了,上門皆是客,你怎能用這種態度對待你的客人呢?」許天發不怒反笑,豆大的雙眼陰惻惻的閃爍,給人的感覺很差。

  「哼!客人也有分好壞,像你這般陰險之人,我不屑!」

  「唉呀!歐陽二公子,你這話可真傷人,原來這就是揖靜茶館的待客之道啊?許某今日總算見識到了。」

  「二哥,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府用膳?」歐陽飛溟牽著多安跨過門檻,一進門就對著自家二哥說話,像是沒注意到許老闆的存在。

  「逾時不回,自然是有事耽擱了。」歐陽彬麟臉色不甚好看的瞪了眼故意上門找碴的許天發。

  「是麼?」看也不看許天發一眼,歐陽飛溟逕自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聽說二哥此趟出門買回不少北方的好茶葉,不妨差人沏一壺好茶,咱們坐下品茗閒談一番?」

  敢情小弟是故意忽略那許天發?

  兄弟間的默契讓歐陽彬麟明白歐陽飛溟心中自有計劃,因此硬生生壓下胸口的怒氣,順了他的意思。

  「也好,我這就差人去沏壺好茶,讓你品嚐品嚐北方的好味道。」一頓,發現彌多安也在,歐陽彬麟雖然還是驚艷於她的美貌,但心裡已將她當作未來的弟媳看,因此態度上顯得熱情又客氣。

  「彌姑娘,許久未見,這幾日過得如何?在咱們府裡還住得習慣吧?」

  「過得還不錯也住得習慣。」對方笑著問,彌多安自然也笑著回答,不過眼神卻漾著些許困惑。「對了,你怎麼曉得我姓彌,咱們見過面嗎?」怪哉,她不記得有看過眼前的男人啊。

  歐陽彬麟聞言,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後來想起她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於是又笑開來。「彌姑娘你又開玩笑了,這次我可不會上當了。」

  「玩笑?我沒同你開過玩笑啊?」彌多安不解,倒是一旁的歐陽飛溟笑出聲音。

  看來她是將二哥過目即忘了,竟連一絲印象都不留。

  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她對他的不同,截至目前為止,整個歐陽府她就只記得他一個,他可否多情的以為他是她心中的唯一麼?

  「金姑娘呢?」歐陽飛溟出聲打斷眼前的話題,問起二哥的未婚妻。

  「我讓人送她回去了。」想起未婚妻受過的侮辱,歐陽彬麟心裡又是一陣氣怒。

  那許天發真是天殺的王八蛋,竟然任由手下調戲綠兒,若不是他及時出面,怕綠兒就要嚇哭了。

  「那真是可惜了,否則大家一同品茗,樂趣更多。」

  「心情都壞了,再好的茶也難入口。」歐陽彬麟瞪向許天發,後者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踱步晃到了歐陽飛溟右邊身側,似乎想引起他的注意。

  「也對,心寧茶香,金姑娘若心情不好,早日回府休息也好。」歐陽飛溟忽然轉首,朝街上望去。

  「咳咳咳!」一旁受盡忽視的許天發終於忍耐不住,連發出好幾聲咳嗽,再次試圖引起歐陽飛溟的注意。

  這歐陽飛溟真是可惡,打從一進門就故意對他視若無睹,真是氣死人了!

  歐陽飛溟這次總算如了許天發的意,將眼光收回,落到他身上。「許老闆可是染了風寒?這可不好,聽聞江東一帶近來出現一種怪病,得病之人總是由咳嗽而趄,接著不出十日便會咳血而死,許老闆可要當心哪!」

  許天發聞言,面頰抽搐了兩下。他是精明的生意人,豈會聽不懂他看似關心實則詛咒人的話?

  這個歐陽飛溟真是混帳,搶了他的生意,還敢說這種話引真是欺人太甚!正想要開口說話聒,一旁的彌多安卻搶先開口,只聽她用興奮的語氣道:「啊!你說的這種病我曉得,那叫做『心挫孔』,除了咳嗽,患病之人初期也會時常感到胸悶易怒,面頰偶爾會不自主的抽搐,不過最明顯的症狀還是口臭,我看許老闆你非常符合以上的症狀,你真的要當心哪!」

  彌多安秉持著醫者的一顆仁心,苦口婆心的提醒著許天發。

  「你別亂說話,我哪、哪有口臭?」本來很生氣的?不過當目光一觸及那張花容月貌時,卻莫名的臉紅起來。

  打從這妞兒一進門他就注意到她了,想他摘花無數,就是沒看過這般沉魚落雁的女人,教他怎能不心猿意馬?

  就不知道這妞兒跟這歐陽飛溟是什麼關係?

  回頭得派人打聽打聽,若是他的女人也無所謂,他這個人氣度向來宏大,不介意穿破鞋,總之這歐陽飛溟橫豎也活不久了,他就當是聊表心意,替他照護他的女人吧,哈哈哈……

  「誒,莫非你連嗅覺都出問題了?這可糟糕!心挫孔的中期症狀就是嗅覺退化啊,許老闆你還是快去找大夫吧,要是遲了……唉,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呀。」彌多安一臉悲憫的看著他。

  這女人真是口無遮攔!

  饒是心裡還有一點心動,但被人咒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許天發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直覺的認為她是幫著歐陽飛溟羞辱他,於是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這女人瞎說那什麼話?我許某身子向來健朗,嗅覺從沒出過問題,何來口臭!」

  其實,還真的有耶。

  許天發這麼一罵,一夥人全聞到了一股怪味,不由得紛紛往後退,其中也包括了許天發本人帶來的手下,前者見狀,惱羞成怒,拉住其中一名手下咆哮——

  「搞什麼鬼,全部給我靠近!」

  「是。」一群人表情怪異的向前定去。

  冷眼看著許天發大發雷霆,歐陽飛溟的眼裡突然閃過一抹笑意。

  很好,他就是要他動怒,而且要氣到失去理智。

  不過許天發此人城府甚深,不是容易左右的人,原本他還以為要花一些功夫才能擾亂他的心緒,沒料到她這麼一攪和,竟輕輕鬆鬆的幫他達到了目的。

  垂眸,他幫她斟了一杯茶,嘴上卻對一旁的許天發說話。

  「許老闆不愧是茶商大老,對於茶事的消息總是特別靈通,今日來訪,可是為了品嚐我家二哥買回的北方茶?」

  「莫說北方茶,就連南海島國獨產的『金泉茸』我鋪平裡也有,區區一個北方茶就想拿出來獻寶,你這揖靜茶館就這麼丁點本事?」

  「並非獻寶,只想以茶會友,不過看樣子許老闆是沒那個心情了。」歐陽飛溟笑笑澄清,還是一臉和善,不過笑意未達眼底。

  「好一個以茶會友。」許天發哼聲連連,一臉譏誚。「三公子對待友人的態度,許某可不敢領教。」

  「許老闆何出此言?在下可是做了何事得罪了許老闆?」

  「得了,你做了什麼事你心裡有底,何必裝模作樣?」想起自己往後再也不能輸茶進宮,許天發就氣得發抖。

  想他「發財茶館」靠的就是與皇族這麼一層關係在做生意,試問這世上誰不想與皇族攀上那一點關係?宮裡的嬪妃愛喝的茶自然有它的價值和味道,就算是花大把大把的銀子買,也是買到了皇族的品味,根本沒有人會心疼。

  如今可好,後宮的輸茶權競被歐陽飛溟以卑鄙的手段給奪了去,這要他以後怎麼做生意?這歐陽飛溟分明是搶他財路!

  「許老闆何不將話挑明,這樣在下也好明白做了何事令許老闆如此生氣。」相較於許天發的盛怒,歐陽飛溟卻是雲淡風輕,態度非常冷靜。

  「也好,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後宮輸茶權易手一事你怎麼說?」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他倒要聽聽他怎麼自圓其說。

  「原來是為了此事。」歐陽飛溟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還裝傻!「三公子,我許家三代都是茶商,論茶,沒人比得上我許家,憑著我爹和宮裡有點關係,後宮輸茶權向來由我許家的『發財茶館』負責,後宮佳麗向來也愛喝我茶館的茶,可怎麼一夕之間,輸茶權卻跑到了你手中?」

  「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許某洗耳恭聽!」他一定要知道這個歐陽飛溟是用了什麼卑鄙手段搶走了他的生意!

  「許老闆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在下自然會言無不盡,只是……」歐陽飛溟擺出一臉很為難的樣子。

  「只是什麼?」許天發將豆人的雙眼瞇成兩條丸線。

  「是這樣的,許老闆你也看到了,明明是熱鬧的錦月,我這『揖靜茶館』的生意卻是冷冷清清,身為老闆,教我怎麼不心急?我總要好好想個對策改善目前的生意,所以輸茶權一事,咱們還是改日再談吧。」歐陽飛溟擺明了是在藉詞推托,故意吊人胃口。

  「你!」許天發氣得不輕。

  揖靜茶館何時生意不好過了?這個歐陽飛溟可斟刁鑽,一進門沒當場質問他為何鬧場,原來就是為了這麼一回事。

  此刻他若戳破他的謊言,豈不是不打自招,承認自己帶了一夥人來鬧?可若不戳破,就只能任由他吊自己胃口。

  原來從頭到尾,他就打算戲要他!

  「這是許老闆願意獻計,幫助在下重振旗鼓?」

  「同行相忌!誰會願意獻計?」許天發怒極,當場沉下了臉。只見他一臉陰沉的瞪著歐陽飛溟,一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模樣。

  「許老闆說得也是,看來我斟是病急亂投醫了,還盼許老闆不要見怪。」歐陽飛溟還是雲淡風輕地笑著,不過那笑容映在許天發的眼裡,卻是令他萬般刺眼。

  不想再看歐陽飛溟演戲,於是他甩袖撂下狠話。

  「哼!歐陽飛溟,你不願說出真相就算了,何必惺惺作態?只是今日之前,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故意搶我財路,那就別怪我他日得罪!」哼!他多的是辦法反擊,大家走著瞧!

  「大家有話好說,許老闆何必生氣?更何況後宮的輸茶權也下是什麼生意,雖然美其名是供茶給後宮,不過說穿了也只是對皇族的一片心意罷了,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好處,咱們何必為了此事結下心結呢?」

  「若是沒有好處,你又何必奪我輸茶權?」他豈會信他!「歐陽飛溟,過去是我小看了你,不過你等著瞧吧,總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的。」

  陰沉一瞥後,許天發氣沖沖的拂袖離去。

  而看著憤憤離去的背影,歐陽飛溟卻勾起了嘴角,同時打了個暗號給藏身在暗處的墨十,要他跟上許天發。

  「真是不要臉的東西!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敢這樣大呼小叫,天底下也只有他許天發了!」委實氣得不輕的歐陽彬麟這才發出不平之鳴。

  「不過還是飛溟你有辦法,我罵了老半天都罵不止那無賴,你才幾句話就能將人氣走,二哥著實佩服。」

  「二哥言重了。」歐陽飛溟淡淡一笑。「其實並非二哥沒本事,那許老闆原本就是故意拖延時間要等我來,無論二哥如何謾罵,自然都罵不走他。」

  「原來如此!」歐陽彬麟這才恍然大悟,不過卻也疑惑。「不過這許天發倒也過分,想找你理論輸茶權一事,直接上門找人即可,有必要到茶館這邊鬧麼?害得客人都跑光了。」

  「若明知有人上門是為了吵架,你還會開門見客嗎?」歐陽飛溟笑著反問自家二哥。

  「這……」

  「並非許老闆為人過分,反而該說他精明過人,懂得『拋磚引玉』。」

  聽著歐陽飛溟逗趣的形容,歐陽彬麟卻笑不出來。「但那許天發實在太目無法紀,帶著十幾個又肥又壯的大漢,嚇跑滿堂的客人,要不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我早報官了,哪能容他走得這般瀟灑。不過話說回來,你好端端的做啥搶人家的生意?」

  自他們開設「揖靜茶館」以來,憑著三弟的聰明才智,確實吸收不少原本該是許天發的生意和客人,彼此相當競爭,不過從來也沒聽過三弟說要拿那後宮的輸茶權,怎麼才過沒幾天,三弟就搶了人家生意?

  歐陽飛溟沒有多做說明,只是輕描淡寫道:「皇族生意豈是說搶就搶,若不是有皇族口諭,我又有何能耐?」

  「你的意思是皇后終於發現那『發財茶館』的茶質普通,於是親自下懿旨,要咱們『揖靜茶館』供茶?」歐陽彬麟興奮地問。

  歐陽飛溟用微笑代替回答,逕自讓自家二哥誤會到底。

  轉首,他看向身旁許久沒有出聲的彌多安,卻發現她張大眼睛一直往門外的街上瞧,似乎在找什麼人。

  「多安,你在瞧什麼?」

  「不曉得,適才外頭似乎有個人一直在看著我。」她指向對街,表情帶著些許困惑。「可是我找了許久,就是找不到是誰在看著我。」

  聞言,他心一驚,立刻投眼望外,在車水馬龍的街上找尋可疑的影子。

  可是因為錦市的關係,即使華燈初上,街上依舊熱鬧非凡,人來人往不斷,他暗中觀察必有動機,究竟是誰在暗中觀察著多安?

  是寧生門?還是許老闆底下的人?莫非她精通醫術的消息已悄悄外傳?

  歐陽飛溟暗自驚疑,心中已有千百個懷疑,表情卻依然淡定,只見他緩緩收回目光,將手握住她的小手。

  「肚子餓了沒?要不要回府用膳了?」他轉移掉她的注意力。

  撫著肚子,她點頭。「是有點。」

  「那咱們回去吧!」他溫柔的牽起她的手。

  點點頭,她溫馴的任由他握著自己的小手,貪戀那大手掌心散發出來的溫度。

  她喜歡他那如暖爐般溫暖的手溫,只要他在身邊,她就覺得好開心,然而只要他一離開,她就會感到好寂寞,不知何時,她的心情竟開始隨著他起起伏伏,讓她又煩惱又無奈。

  煩惱他是忙碌的商人,總不能時時刻刻伴在她身邊;無奈她只是個寄人籬下的過客,不可能永遠賴在他的家裡……想到兩人之間總有一天要分離,她的心就覺得好難過。

  究竟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倆永遠都不用分離呢?

  對了,爺爺向來詭計多端,一定有辦法幫她,不如回府後就去找爺爺幫忙,看他有什麼好辦法!

  「二哥,一同回去吧?」歐陽飛溟問著自家二哥。揖靜茶館和歐陽府有段距離,既然馬車都駛來了,那麼就一同回去吧。

  被詢問的歐陽彬麟快速瞥了眼袖管底下那交握的雙掌,想也沒想便開口拒絕。「不用不用,我還要留下來算帳呢!」馬車裡那一丁點的空間最適合孤男寡女談情說愛了,他可不願意去湊熱鬧。

  「算帳的事也不急在今晚,難得今日茶館提早歇息,咱們一家人就一同用晚膳吧!」歐陽飛溟想起三兄弟似乎許久沒一塊用飯了。

  「不用了,待會兒我還得去探看綠兒呢,方向完全不同,你們就先回去吧!」歐陽彬麟把未婚妻拿來當借口。

  「既然二哥不一塊走,那麼我們就先回府了。」

  「去吧。」歐陽彬麟還是笑得好開心。

  「那回頭見了。」語畢,拉著兀自想事情的彌多安上了馬車。

  ******

  由於歐陽石瑞的棋子害喜得嚴重,因此夫妻倆並沒有與歐陽飛溟和彌多安一塊用膳,所以飯席間只有歐陽飛溟和彌多安兩人。

  只見彌多安不若往常慢條斯理的用餐,而是囫圖吞棗的吞完一碗飯後,便找了借口想離開。

  「我有事要找爺爺,先走了。」她迫不及待的想去找爺爺商量對策。

  「什麼事那麼急?」歐陽飛溟挑眉問。

  自茶館回來後,就見她若有所思的,一會兒皺眉思索,一會兒看著他竊笑,也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也沒什麼事。」她有些臉紅的瞅了他一眼,不好告訴他,她是想請爺爺想個辦法,讓她們名正言順的在歐陽府住下,如此,她就不用和他分離了。

  他自然不會相信她的話。

  她本人或許不知道,她的那張小臉從來就不會隱藏心思,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無法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於是決定將這個問題擱下,打算明日再問。

  想起墨十的稟告,他忽然神秘一笑。「那你可知彌老先生現在人在何處?」

  被他這麼一問,彌多安這才想起爺爺最近行蹤成謎。

  「不知道。」她茫然的搖頭。

  「有人告訴我,彌老先生近來常在大門前院徘徊,你可以去碰碰運氣。」

  「爺爺沒事到前院去做啥?」彌多安不解。他們的廂房和大門前院可有段不短的距離,爺爺沒事跑到那裡做啥?

  歐陽飛溟但笑不語。

  「管他的,先找到人再說。」彌多安暫時將疑問拋下,匆匆站起身就往門口沖。

  「你可曉得大門如何走?」他出聲阻止她的腳步。

  「我當然……」一頓,懊惱的瞪著他。

  討厭,怎麼什麼事都瞞不了他啊?好吧,她承認,對於歐陽府的地形,她的確是有點摸不著頭緒。

  凝望著那張懊惱的小臉,歐陽飛溟笑笑的朝站在門外待命的某位奴僕吩咐道:「你好生領著彌姑娘到大門口,別把她弄丟了,知道嗎?」

  被點到名的奴僕偷偷的望了歐陽飛溟一眼,領悟那雙黑眸裡隱藏的意思後,立刻點頭應是,而後才領著彌多安離去。

  待人定後,歐陽飛溟忽然卸下笑容,向來淡定的表情顯得萬分陰沉。

  很顯然的,如今已有人盯上多安,雖然他猜測不出對方的身份和意圖,不過那些人都惹惱他了。

  倘若他們膽敢做出傷害多安的事,那麼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

  路上,彌多安因為無聊,便打量趄身前領路的奴僕,結果她愈看著那張臉,就愈覺得有些熟悉。

  「大哥,我覺得你好像有些眼熟哩!」

  「是、是麼?」拎著燈籠的奴僕手抖了一下,顫巍巍的笑了笑。「小的負責的工作就在彌姑娘廂房的附近,可能是彌姑娘在府裡遊玩的時候見過小的,因此留下了一些印象。」

  「是麼?」

  「是呀是呀!」奴僕忙不迭點頭,同時加快了腳步朝前院走去。

  「可是我……」

  「彌姑娘,過了這條長廊就到前院了。」該奴僕技巧的將話題轉移。

  「真的麼?」想到即將見到爺爺,彌多安也跟著加快腳步,果然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前院。

  不過才下了幾層石階,彌多安便眼尖的發現自家爺爺鬼祟的自一間廂房裡出來,忙不迭跟身邊的大哥道了聲謝後,便撩著裙擺向前奔去。

  「爺爺!」

  「孫、孫女兒?」彌樂生嚇得連忙轉過身,臉上有藏不住的心虛,而彌多安正巧捕捉到那抹心虛。

  「爺爺,您看起來像是見到鬼了呢!」彌多安瞇起嬌媚的鳳眼。

  「有、有麼?」彌樂生力持鎮定。

  「有。」很篤定地說。「這是誰的廂房?都這麼晚了,你怎會從這兒出來?」彌多安懷疑的看著門板,有點想推門一探究竟。

  「自然是一個好友的廂房.俺和『她』氣味相投,聊了下少,一時忘了時間,所以才這麼晚離開。」說到心上人,一抹潮紅爬上了彌樂生的耳廓。

  「是麼?」爺爺的表情好像怪怪的。

  沒打算讓自己的秘密戀情曝光,彌樂生拉著孫女兒快步回到兩人所居住的院落。「孫女兒,你找俺什麼事?」

  被彌樂生這麼一問,彌多安頓時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本想開口,心裡頭卻突然產生一股彆扭,令她頓時覺得好難為情。

  「爺爺……」扯著自家爺爺的袖子,彌多安竟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瞧見多安臉上那女人家專屬的嬌羞,精明過人的彌樂生忽然仰頭大笑了三聲,嚇得窗欞上的守宮一時「失手」,栽到地面上。

  「爺爺,你笑什麼?」彌多安一臉莫名。

  「笑我的孫女兒總算會臉紅了。」彌樂生滿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臉紅?」捧著辣燙的雙頰,彌多安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何自己明明沒生病,卻總是會不自覺的臉紅。「近來,我只要想到歐陽飛溟,就會這樣。」她想她和府裡的一些婢女沒什麼兩樣了。

  聞言,彌樂生又仰頭大笑了三聲,一張嘴幾乎就要咧到兩耳邊。

  「孫女兒,幹得好啊!」忽然一掌擊在孫女兒的背上。

  被那大掌一拍,彌多安頓時岔了口氣,咳了幾聲,才找回聲音。我沒惹到您吧?」王八蛋,又藉機報復!

  「是沒惹到俺,只是俺太高興了,一時忍不住想把喜悅分享給你呀!」不傀是他的孫女兒,眼光極好,懂得挑極品。

  含恨的目光頓時化作利器,朝那分明惡整人的自家爺爺瞪去。

  「那您的喜悅還真是強烈哪,孫女兒我適才差點承受不住呢!」總有一天,她可能會忍不住毆親。

  「這就承受不住,那洞房花燭夜時你可怎麼辦?」彌樂生□昧地笑著。

  「洞房花燭夜?那是什麼玩意?」

  嗤嗤嗤——

  彌樂生愈笑愈噯昧,原本就不怎麼大的一雙眼更幾乎要密合成兩條線。

  「當初你娘死得早,沒來得及教你女孩子家該曉得的事,莫怪乎你什麼都不懂,不過現在曉得也不遲啊,只不過要俺一個大男人教你那檔子事實在是不倫不類……都怪你爹不負責任,身為一個大夫,只曉得教你醫術,卻把重點都忽略了。現在可好,讓俺一個人……」彌樂生嘰哩咕嚕個沒停。

  「爺爺,夠了,麻煩你說重點行不行?」彌多安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呵呵,行!當然行!所謂洞房花燭夜,就是一對男女結為夫妻後,當晚要做的事。」

  「做事?做什麼事?」彌多安好奇地問。

  「這俺可就不曉得了,你得自己去問你的夫婿。」彌樂生避重就輕,將後頭的事推得一乾二淨,絕不自找麻煩。

  「我夫婿?」她側著頭,一臉茫然。「誰啊?」她又沒婚嫁,哪來的夫婿?

  「自然是那個歐陽飛溟哪!」彌樂生理所當然道。

  「他?!」彌多安突然像是被蠍子螫到似的自地上跳了起來。「爺爺你別亂講,他才不是我的夫婿,我和他又沒有婚嫁!」

  「哼哼,心都放到歐陽公子身上了,你若不嫁他,要嫁誰?」

  「嫁、嫁他?可是我對他……對他……」彌多安嚇壞了,可卻滿臉通紅,支支吾吾的,竟說不出心裡頭對歐陽飛溟的那一番感覺。

  她只知道自己喜歡他對著她笑,喜歡他的陪伴,喜歡他對她說話時,那溫暖的眼神,喜歡他用粗糙十指觸碰自己時,那又麻又酥的感覺。

  「你對他如何了?」彌樂生斜眼笑看著自家孫女兒那滿臉嬌羞的酡紅。「你呀!對醫術處處可以無師自通,怎麼對男女間的事卻老不開竅?明明都對人家歐陽公子思春了,還不曉得自己對人家如何,你也真是夠傻的了!」

  思春?!彌多安瞠大雙眼。

  「我、我哪有思春?」馬上反駁。

  「哪沒有,臉都紅得像猴子屁股了,還說沒思春?」彌樂生撫了撫下頷的長鬚,認為自己說得夠含蓄,若是寫實一點的話,真正的說法應該是「發春」才是。

  「爺爺你別亂講!人臉紅有很多情況,例如生病、暑熱、中毒、身體不適……等等,我臉紅才不是因為我對歐陽飛溟思……思、思春!」總算說得出口了。

  「既然你口口聲聲沒對歐陽公子思春,那你可敢保證當你想起歐陽公子時,心兒沒有怦怦跳?見不著歐陽公子時,心口沒有悶悶的好寂寞?歐陽公子陪著你時,心兒沒有甜滋滋的好似吃著了蜜糖?」彌樂生質問。

  彌多安驀地瞪著自家爺爺。

  喝!爺爺什麼時候學會讀心術了,針針都見血!

  「瞧你那表情就知道你不敢保證。」彌樂生好不得意的笑著。

  「我……」彌多安很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我說這歐陽公子一表人才,家財萬貫,這東宿城裡多少女人心儀他,就連府裡上上下下幾十個婢女也偷偷愛慕著他,你要是再不開竅,等歐陽公子被其他的女人搶到了手,屆時你可別怪爺爺沒提醒你哪!」彌樂生涼涼說著。

  聞言,彌多安這才想起府裡的確有許多婢女一見著了歐陽飛溟就臉紅。若爺爺的說法正確,難不成那些大姊們也都對歐陽飛溟思春?!

  胸口陡然燃起一把怒火,令彌多安握起了拳頭。

  「不行!歐陽飛溟是我的!」他的笑、他眼裡的溫柔,只能專屬於她!

  「好!這句話說得真好!」看著孫女兒終於有了自覺,彌樂生笑得幾乎合不攏嘴。

  「當初要不是我救了他,這時哪還輪得到她們看著他臉紅?」原來大姊們都喜歡歐陽飛溟,而她竟然都不曉得,她怎麼會這麼笨!

  「沒錯,用三個願望就打發你,實在太不應該了,至少也要以身相許。」只要他的乖孫女成了歐陽家的三少夫人,他這個做爺爺的這輩子就真的可以享用不盡了,哈哈!

  「以身相許?」嬌媚的鳳眼兒登時晶亮閃爍。

  這句話的意思她明白,就是將自己整個人許給另一個人,所以若是歐陽飛溟對她以身相許的話,那麼他就是她的人了。

  他們倆永遠都不需要分開,而且他的笑、他的一切理所當然都專屬於她,別的女人就不能再同她搶了!

  這個方法好極了!

  彌樂生打鐵趁熱,繼續慫恿道:「是啊,憑你的姿色應該不難勾引,何況我瞧那歐陽公子對你也不是完全沒意思,只要你使點秋波,主動投懷送抱,相信不多久就能將那歐陽公子手到擒來。」

  呵呵,想他年輕時也是情場老手,對男人的心思可說是瞭若指掌,那歐陽飛溟看孫女的眼神分明有□昧,他從旁推波助瀾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勾引?使秋波?投懷送抱?那是什麼?我要怎麼做?」對許多事還不甚瞭解的彌多安不恥下問。

  瞪著自家孫女,彌樂生頓時無語。該死的!他怎麼忘了他這個笨孫女在許多方面還是個蠢蛋呢?

  「爺爺,我想別這麼麻煩了,我還有兩個頤望呢!」等不及要歐陽飛溟以身相許的彌多安掏出頸邊的玉珮。

  「你要直接用命令的?」彌樂生瞠大眼。

  「對啊!乾脆一次用完,一個用來命令他對我以身相許,一個用來命令他有空沒空都要多陪我,常常帶我出去玩,對我很好,偶爾弄個人讓我做做實驗!」

  「嘿嘿,真不愧是俺一手調教出來的乖孫女,夠霸氣也夠貪心,俺喜歡!」彌樂生聞言,感到非常與有榮焉。

  「爺爺,我這就去找歐陽飛溟。」念頭才起,彌多安迫不及待的就想去實行,她要歐陽飛溟早點屬於她!

  「去去!」彌樂生喜不自勝的朝房裡定去,打算翻翻黃歷,挑選幾個吉利的日子。

  以身相許自然就是要成婚了,不過就他那個笨孫女的「聰明才智」,恐怕不懂以身相許真正的涵義。

  要他倆成婚就臉紅,要歐陽飛溟以身相許卻跑得飛快……果然是個蠢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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