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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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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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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6 00:17:09
第一百九十一章:源自苦難的力量

    緩緩化出本相,冷冷地盯著猴子,隻見楊戩眉頭一皺。

    “讓開——!”

    壓迫的音波飛速擴散,震耳欲聾,如同雷鳴一般。

    整個地下城的妖怪都驚得往後退了一步,懸掛在冶煉場前被高溫烤得漆黑的破舊帆布微微顫動。

    所有的妖怪都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注視著楊戩。

    偌大的地下城裏寂靜無聲,隻剩下猴子的臉上依舊嬉笑著。

    他拄著行雲棍緩緩站了起來,在眾妖的注目下往前垮了一步,瞪眼道:“若是不讓呢?”

    楊戩伸手擋在玉鼎身前,一陣狂風掠起,道道金光在周遭彙聚。

    落到肩上,化作肩甲,肩甲上金龍吐珠。

    落到胸前,化作胸甲,胸甲上麒麟躍起。

    落到頭頂,化作紫玉冠,冠上晶石耀目。

    落到手中,已然化成那一柄威震三界的三尖兩刃刀,道道靈力流轉其上。

    闕庭處,那第三隻眼緩緩瞪開,熒光震懾人心。

    神光之下,萬妖戰栗。

    隻一瞬,紅色大氅揚起,往昔的文士模樣消失無蹤,站在眼前的,已是那叱詫三界,威風凜凜的戰神!

    那仿佛覆蓋了萬年寒冰的臉上嘴角微微上揚,緩緩抬起眼皮,淡淡地注視著猴子。

    “不讓,你可以試試。”

    隻一句,猴子能清楚地看到黑壓壓的軍陣微微往後縮了一縮。

    眼前的楊戩依舊是翩翩風度,卻已威勢滔天。那神情,淡得不沾半點凡塵。

    窒息般的寂靜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整個地下城裏的妖怪,大氣都不敢出。他們心裏都清楚,眼前的這個是二郎神,是二郎顯聖真君,是反了天,天庭都剿不滅的存在,是這三界當中,毋庸置疑的第一武神。

    便是手握六十萬水軍鎮壓萬千妖眾的天蓬元帥。在他麵前也得跪。

    許久,猴子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漸漸地,那笑聲沾染了癲狂,在龐大的地下空間裏不住回蕩,晃動了焰火。

    他笑得喘不過氣來,卻沒人敢陪著他笑。隻惹來了玉鼎一陣輕蔑。

    半響。當那笑聲漸漸化作淡淡的咳嗽聲,猴子低下頭來瞪向楊戩:“你走是容易,你師傅呢?”

    身後,周遭,所有的弓鉉都微微一緊,明晃晃的箭頭整齊劃一地指向玉鼎。

    膽小的玉鼎嚇得連忙躲到楊戩身後。

    “你覺得。一個化神境金仙,修的還是悟者道,他能在這千軍萬馬之中活著離開嗎?”

    手中行雲棍重重一頓,堅硬的石板地麵以他為中心迅速龜裂開來。

    龐大的靈力彙聚,渾身的絨毛都微微豎起散發著暗金色的光輝。閃電在四周來回躍動發出陣陣吱吱的聲響。

    地麵裂開的石縫中點點沙塵懸浮。

    那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猙獰。

    “你想用我師傅當人質?哼,好你個妖猴。當初就該在紫雲碧波潭取你性命。”楊戩暗暗咬牙,瞪大眼睛,冷冷地掃了一眼這地下城,道:“不小的心血啊,你以為,我楊戩出手,這裏的妖怪能活著走出去幾隻?”

    站在一線的妖兵幹咽了口唾沫,握住兵刃的手瑟瑟發抖。

    “不如這樣。”猴子咧開嘴一聲低吼,舔了舔自己的犬齒,單手舉起行雲棍指向楊戩,歪著腦袋有些亢奮道:“你我單挑,你別傷我的妖眾,我也不傷你師傅。你若贏了,你帶他走。我若贏了,他留下,你走。如何?”

    站在高處身穿一身黑色鎧甲的短嘴緩緩伸出雙手,輕輕拍了拍。

    地上的軍陣踏著碎步平移後撤,給兩人騰出了空間。

    “怎麼樣?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猴子咧開嘴笑對楊戩。

    “大王!萬歲!大王!萬歲!”

    陣陣呼喊聲瞬間爆發充斥了整個地下城。

    所有的妖怪都鼓噪了起來,軍士們用兵刃敲打著盾牌,工匠們揮舞著手中的工具,苦力們聲嘶力竭地呼喊。

    楊戩卻哼地笑了,鄙夷地瞧著猴子道:“和我單挑?自尋死路!”

    “試過才知道!”

    隻見猴子縱身一躍,化作一道閃電朝楊戩飛射而去,對著楊戩的額頭便是一棒砸去。

    楊戩不慌不忙地往前跨了一步,雙手舞起三尖兩刃刀,卯足了勁奮力一甩!

    “咣——!”

    一陣颶風瞬息之間席卷了地下城的每一個角落,吹得每一個妖怪都微微眯上了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在顫動。

    就在這一剎,三尖兩刃刀與行雲棍交織在一起,火花四濺,將一切都映得如同白晝。

    楊戩腳下的地磚碎裂,猛地後退了一步,那一步竟深深地陷入地麵。

    猴子身形如同流星般飛出,手持行雲棍微微後仰,勉強站住,雙腳捋過,沙石飛濺,無數的地磚被掀起,地麵上留下兩條深深的刮痕。

    那身軀最終還是重重撞在未完工的戰艦龍骨上,直接將龍骨的根部撞碎。

    巨大的支架微微傾斜,轟然倒塌,揚起漫天沙塵,從高處看,如同噴湧的灰色泉水。

    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所有的妖怪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緩緩彌漫開來的沙塵。

    許久,沙塵之中,猴子的身形緩緩顯現。

    他站著。

    上身的皮甲已經碎裂,身上卻不見傷痕。扛著行雲棍甩了甩手掌,他緩緩地喘息著,笑了:“果然厲害,真有點,麻。”

    那神色之中竟是亢奮。

    妖怪們爆發了驚天的歡呼聲。楊戩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有些驚異地盯著這猴子。

    玉鼎真人已是驚得合不攏嘴。

    楊戩的實力幾何。玉鼎真人最清楚。猴子手中的行雲棍能有多重,玉鼎也是知道的。

    用行雲棍那樣的武器近身抗下楊戩一擊卻安然無恙。這……他的修為究竟是?

    玉鼎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睜眼,卻見猴子已經掏著耳朵若無其事的朝著他們走來。

    皮靴踏著地麵的碎石,發出吱吱的聲響。

    身後,無數的妖怪沸騰,雀躍,聲嘶力竭地尖叫。

    “失算了。”猴子一步步往前,低頭挑著自己的指甲。歎道:“在這裏打,怎麼算都是我虧啊。”

    “先顧著自己的命吧!”隻見楊戩一躍而起,那三尖兩刃刀已朝猴子的咽喉飛馳而去。

    猴子眉頭一蹙,一陣狂風從身周掠起,飛身翻騰,手中行雲棍的幻影遮天蔽日!

    兩柄兵器又是交織在一起,反複撞擊。激起的衝擊波席卷了每一個角落。

    所有的妖怪,包括玉鼎都看得呆了。

    在他們的眼前,這兩人就仿佛交織在一起的兩道閃電般不斷反複撞擊,聲聲直達心底。

    他們在整個地下城的每一個角落躍動,卻又巧妙避開了所有妖怪,一擊擊的撞擊之下。整個地下城都顫抖了起來如同地震一般。

    所有的妖怪都屏住呼吸不敢做聲。

    未完工的戰艦被徹底摧毀了,校場的高台在戰鬥中轟然倒塌,冶煉場的爐灶被翻起,銅汁濺灑滿地吱吱地燃燒著所能接觸到的一切物件!

    不斷閃爍的光影之中,頂部的沙石緩緩灑下。讓人忍不住擔心這個洞穴會倒塌,卻又沒人敢貿然動作。

    因為。他們無處不在!

    轉眼間已過了五十回合。

    兩人歇斯底裏的咆哮聲中,地下城圓柱的正中爆發出璀璨的火花,如同一陣驚雷閃過,轟鳴。所有的妖怪都瞪大了眼睛看著猴子的身形如同隕落的星辰般重重砸落,看著圓柱下層的正中爆發出騰騰的沙塵遮天蔽日。

    沙石如同細雨辦落下。

    楊戩的身影懸停在了圓柱的正中,手握三尖兩刃刀,胸甲微微起伏著,冷冷俯視。

    來自底層的光將他的身影刻在頂上,如同一個巨人。

    玉鼎瞪大了眼睛,短嘴屏住了呼吸,所有的妖怪都靜靜地等待著。

    沙塵散盡,校場正中出現了一個深坑洞穿地下三層。在那最底層的碎石堆裏,猴子大字型躺著一動不動,滿麵塵土,手中的行雲棍已經碎成三截。

    所有的妖怪都怔住了。玉鼎咧開嘴想笑。唯獨楊戩,依舊麵無表情。

    忽然間,他們看到猴子微微眨了眨眼睛,呵呵地笑了起來。

    那淡淡的笑聲緩緩蕩開。

    那笑聲,笑得玉鼎的眼角猛地抽搐,心中發慌。

    妖怪們又是歡呼了起來。

    他叉開腿用力坐起,伸手拍去身上的沙石。

    “沒有一把好武器,還真是不好辦啊。”

    揚起頭,猴子與楊戩對視,這一剎,竟是楊戩微微退縮了。

    《西遊記》中的那隻猴子真正修道隻三年便出師,如今這隻呢?他已經修了整整七年不隻!

    這麼多年,咬牙走過一路的坎坷,任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斑斑傷痕,刻入心間。

    承受起非同一般的痛苦,換取非同一般的力量。

    上天賜予的苦難植入心間的那一顆種子,曆盡歲月的洗禮,如今已長成了蒼天大樹。他比那一隻猴子更堅強、更固執、更凶、更狠,自然,也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

    低頭俯視著猴子,楊戩淡淡道:“投降吧,你已經沒有兵器了,不可能贏我。”

    “是嗎?”猴子一伸手,碎成了三截的行雲棍當即憑空浮起,落入手中。

    隻見猴子伸手捋過,那一柄碎裂的行雲棍就在所有人的眼前恢複了原狀!

    “這是……”便是楊戩也不由得一驚:“這是,悟者道的……”

    “要真的修好,我可沒那本事。不過稍稍處理一下頂著用還是問題不大的。畢竟,自己的東西每天對著,結構還是比較清楚的。你說,是嗎?”

    說罷,他仰起頭,咧開嘴,嬉笑著又是將行雲棍指向楊戩:“接著來!”

    楊戩緩緩瞪大了眼睛,怔住。

    攥緊手中的三尖兩刃刀,那喘息微微急促了。

    站在一旁的玉鼎臉色已是煞白:“這是……平手?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楊戩雖處處占上風,但那是憑借武器的優勢。而且即便是這樣,楊戩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徹底擊敗這隻猴子。

    堂堂三界戰神,竟然……

    恍然間玉鼎想到了什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哈,難怪須菩提會收這麼個徒弟,難怪了……”他無奈地搖頭。

    就在幾日前,這猴子到昆侖山來找他的時候他還擔心這猴子誇海口。現在看來,他不隻沒誇海口,反倒是隱瞞了不少底牌啊……

    當初自己也還想過要收他當徒弟,呵呵呵呵,這猴子可不是楊戩,這樣的徒弟,當真不是他玉鼎真人收得起的。

    翻天,對他來說絕不僅僅是個口號,而是一個正在漸漸落到實處的龐大計劃,傾其所有步步為營,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正當大戰正釀之際,一聲清叱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

    一個白色的身影擋在了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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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6 00:17:25
第一百九十二章:房間內外

    狹窄的水簾洞上層過道裏擠了一堆的妖怪,在他們的不遠處,猴子與玉鼎半蹲著,隔著一個單薄的木門聆聽著房間裏傳出的爭吵。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依舊身穿鎧甲的楊戩一掌拍在木桌上,淡淡煙塵濺起:“他是一隻妖怪,你跟著他去瘋?”

    安坐在木椅上的楊嬋麵無表情,冷冷地抬起眼來道:“你就確定不是他著跟我去瘋?”

    楊戩微微怔住。

    “你不反天,你不孝,還就不允許別人反天,別人孝順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可以忘記,我忘不了。玉帝老兒,我遲早會把他碎屍萬段,你就等著看吧!”

    “你!”楊戩一時語塞,深深喘息著,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半響,才轉過身去對著楊嬋說道:“天庭是什麼,你不是不知道。你和天庭作對……你知不知道太上老君的童子早就潛伏在花果山了!你以為你們這裏的情況天庭一無所知嗎?南天門的大軍已經準備開拔,到時候,我怕你死無全屍啊!”

    “你怕死?”楊嬋咬著嘴唇緩緩抬起頭來,那眼眶微紅,她輕蔑地笑道:“身體發膚況且授之父母,大仇焉能不報?便是力竭身死,也隻當是報了恩。你竟然怕死?有你這樣的兒子,我真替父親母親汗顏!”

    “我不跟你爭這個!”楊戩勃然大怒,吼道:“我要你現在就跟我回灌江口,這地方不是你呆的!”

    “要我走?”楊嬋哼地笑了。眨巴著微紅的眼眶呆呆地望向前方:“若是我不走呢?”

    “不走,我捉也要把你捉回去!”

    “是嗎?”楊嬋仰起頭來怔怔地望向楊戩。瞪大了眼,緩緩道:“要我捉我走,好啊,先打敗他再說吧。”

    “你當真我殺不死他嗎?”楊戩瞪大了眼睛。

    ……

    門口,百無聊賴的猴子叉開雙腿坐在地上,眼睛緩緩撇向玉鼎。

    隻一個對視,玉鼎驚得低下頭,屁股不自覺地往反方向挪了挪。

    猴子撲哧一下笑了。蹭過去攬著玉鼎真人的肩道:“玉鼎兄幹嘛呢?來,來,我們說說話。”

    “說,說什麼?”玉鼎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我不跟你說話。”

    說罷,玉鼎就要溜,卻被猴子一把拽了回來,惡狠狠道:“不說話也得說話!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玉鼎當場就嚇懵了。

    這猴子現在什麼水平。他什麼水平……全無還手之力啊!

    拽著玉鼎的手,猴子笑嘻嘻道:“玉鼎兄啊,你看我們之前談的那檔子事,怎麼樣了?”

    玉鼎搖頭擺手,避開猴子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不,不談。不談。”

    猴子伸手一把抱住玉鼎的臉,將他整個腦袋都強行扭了回來,露出獠牙惡狠狠道:“談,還是,不談?”

    玉鼎已經快被嚇哭了。

    正當此時。短嘴從遠處走了過來,半蹲下身子在猴子耳邊輕聲說道:“大角沒事。楊戩沒下殺手。現在,以素在照看著呢。”

    “知道了。”猴子鬆開玉鼎的腦袋,扭過頭對短嘴朝著那木門使了個眼色。

    短嘴頓時會意,默默點頭離開。

    猴子又將目光瞥向玉鼎,露出笑臉,將剛掏過耳朵的手在玉鼎衣服上擦了擦:“開玩笑的,別認真嘛。不過話說回來,玉鼎兄,你徒弟打壞了我的東西,不賠就想溜?這可不厚道哦。那堆東西,就算我一半打個五折,你起碼也要留下來給我打個百八十年的工才夠賠啊。你說我說的在不在理?好好考慮清楚,天庭通緝你,你還可以躲我這。要是我通緝你,你就隻能每天跟著楊戩轉悠了。恩,也許再過幾年,跟著他也不頂用了。到時候玉鼎兄你……哎,顛沛流離,晚節不保啊!想想我就覺得心痛……”

    “稍等一下,容我做個悲傷的表情。”猴子拍拍玉鼎的肩,扭頭換上一臉的悲痛,注視著玉鼎緩緩道:“玉鼎兄你說,我說的可對?我這可都是為你好啊。”

    玉鼎真人雞皮疙瘩頓時掉了一地。

    ……

    房間裏,爭吵還在繼續。

    “你竟然還跟他一起害師傅?瘋了不成?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麼?師傅對你我兄妹恩重如山,你竟然……”

    “我害師傅?”楊嬋一下站了起來,怒視楊戩:“你去看看老頭子缺胳膊少腿了還是怎麼著?他在這裏幾天,我都是好茶好水供著,怎麼就叫害了?倒是你,斷絕了師徒關係又逼我換師門,如今來說這些,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我再說一次,跟我回去!妖怪與天庭的事情,與你無關!”

    “不回!”

    “你信不信我把這花果山整個砸了!”

    “你倒是試試看啊!”楊嬋怒目瞪向楊戩,伸手一揚,直接祭出寶蓮燈。

    微紅的眼眶,兩滴眼淚劃過臉頰。

    紅光照耀著楊戩的臉,他咬著牙,卻又無可奈何。這妹妹什麼性格,他如何能不知道?

    房間裏的氣氛頓時變得僵持無比。

    ……

    門口,詭異的談判也還在繼續。

    “玉鼎兄啊,其實我是好人。好吧,不是好人,是個好妖怪。你讚不讚同?”他攬著玉鼎真人的肩,用眼角瞥了玉鼎一眼。

    那玉鼎微微縮了縮腦袋,幹咽了口唾沫,不答話。

    “你說我是不是好妖怪!”

    “是!是……是!”

    “是什麼!”

    “是……是好妖怪……”

    “是好妖怪就好。可是呢,好妖怪。也不代表好欺負,好糊弄。對吧?我生平最恨人欺負好妖怪了。你說你徒弟打爛我那麼多東西……”

    “他打爛東西你找他去啊。”玉鼎真人的眉頭皺得如同擰緊的麻布,已是欲哭無淚。

    “誒,這話不能這麼說。分明是你這師傅沒教好他才會打爛我的東西的,那一身的本領,哪一樣不是你教的?哦對,這事兒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所以,本源還是在你這裏。說!你是不是想推卸責任,不想賠?”

    “沒……沒……”玉鼎真人的頭埋得老低了。

    “沒就好。打爛東西不賠的人我也恨。那咱就這麼說定了?”

    “……”

    “說定了,是不是啊?”猴子伸手手掌在玉鼎真人的眼前攥得劈啪作響,驚得他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正當此時,短嘴從遠處急匆匆地奔了過來,俯身道:“來了!”

    “來了?”猴子一下站了起來,想了想又扭頭麵無表情地對玉鼎說道:“咱可說好了,老子生平還恨說話不算話的人。對這種毫無信用的家夥,恨不得把他們碎屍萬段!玉鼎兄你,該不會剛巧就是那種人吧?”

    “當……當然……不是了……”玉鼎哭喪著臉道。

    見到這一幕,猴子才放心地隨著短嘴往外麵奔去。

    見猴子消失在轉角處,玉鼎真人憤憤不平地蹬腿,嚷嚷道:“這哪裏是妖王。這根本就是土匪頭子!土匪頭子!”

    “你說啥?”猴子的臉從過道的轉彎處又伸了回來。

    “沒!沒!”玉鼎真人連忙捂著臉低下頭去。

    冷哼一聲,猴子白了他一眼扭頭離開。

    不多時,猴子領頭,敖寸心帶著敖聽心急匆匆地從洞外走來,一臉的憤慨。

    “他真來了?”

    “當然。嫂子,這我還能騙你嗎?”猴子笑嘻嘻地跑到門前站定。朝屋裏指了指,道:“就在裏麵。”

    “不會我一推門他就跑了吧?”敖寸心有些忐忑地望了猴子一眼。

    “不會!我這花果山天羅地網,保準他跑不掉!”

    隻見敖寸心眉頭一蹙,緊咬著嘴唇,兩滴眼淚轉悠著滑落,開口哭喊道:“你這沒良心的王八蛋!”

    喊罷,抬腿直接踹開門去。

    屋內的楊戩驚呆了。

    隻聽“咣”的一聲木門甩上,原本屋裏的爭吵聲頓時銷聲匿跡,隻剩下敖寸心一個人的哭喊聲。

    不多時,那木門嘎吱一聲打開,敖寸心一把將楊嬋給推了出來,又用力將門合上。

    完了沒一會,又打開門,含淚指著猴子叱喝道:“不許進來!”

    “明白。”猴子呆呆地點頭。

    “咣!”門又甩上了。

    隱約聽到屋裏砸盤子的聲音……

    “你這嫂子真凶猛啊。”猴子不由得摸著下巴歎道。

    看了看門,又看了看猴子,臉上還帶著淚痕的楊嬋問道:“你叫來的?”

    猴子點了點頭:“你哭啦?”

    “要你管!”楊嬋連忙扭過頭去。

    站在一旁的敖聽心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不多時,猴子驅散了門口的眾妖讓他們該幹嘛幹嘛去,又交代短嘴把呂六拐喊來。

    那呂六拐剛一到就對著猴子哭哭啼啼,說是剛離開一會地盤就給人砸了,工程進度延後無數。猴子直接拎起一旁的玉鼎,也不管那屋裏的二郎神啥感受,總之把玉鼎丟給呂六拐,便當是這次損失的賠償。

    這下可把呂六拐高興壞了,那神情就好像看見天上掉鬆果似地,看得玉鼎一陣哆嗦,錯以為對方要把自己煮了吃了。

    看著一眾妖怪歡天喜地地把尖叫的玉鼎抬走,一直默不吭聲的敖聽心眼角頓時一陣抽搐。

    這東海龍宮的新鄰居,明顯不是善茬啊……

    待到天微微亮的時候,木門才重新打開,這次出來的是楊戩。

    他臉色鐵青,環視了一周還留在那裏的猴子、楊嬋、敖聽心,冷冷地指著猴子說道:“你,給我進來!”

    “啥?我?”猴子一時間懵了,有些不懷好意地瞧著楊戩道:“要打的話,可否換個大點的地方?”

    “別擔心,就聊聊,聊聊而已!你我,把話說清楚!”

    這語氣格外重,讓人感覺不像是那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楊戩說出來的話。一時間,猴子不明所以。

    透過門的縫隙,楊嬋望見屋裏的敖寸心正猛地給她打手勢,那神情像是……

    隻一霎,楊嬋整個臉火辣辣的,紅得像個蘋果,頓時明白了楊戩找猴子單獨聊究竟是為了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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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6 00:17:42
第一百九十三章:承諾

    小小的房間裏青燈搖曳,楊戩與猴子麵對麵地坐著,不發一言。

    一旁的敖寸心低著頭,安靜得像隻鵪鶉鳥。門外,楊嬋小心翼翼地趴在門上偷聽。敖聽心靠在牆角發呆,幽幽地歎息。

    小小的房間裏,彌漫著一種無奈的氣氛,讓猴子渾身不舒服。

    就這麼靜靜地呆著,楊戩一直看著猴子。

    許久,猴子終於忍不住說道:“能直截了當點嗎?你這樣我不太習慣。”

    楊戩依舊不緊不慢地打量著猴子,深深吸了兩口氣,似是抑製自己的情緒波動,緩緩說道:“你出身花果山,現為須菩提座下第十個嫡傳弟子,對嗎?”

    “是。”

    “你和嬋兒,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啊?”猴子一時懵了。

    淡淡地歎息著,楊戩輕聲說道:“你是個妖怪。就算你是須菩提的嫡傳弟子,也還是個妖怪。即便你資質如何好,實力如何強,也還是個妖怪。在天庭眼中,你隻能是個妖怪,這,你懂嗎?”

    這話聽著像挑釁。

    猴子嘴角微微抽搐,咧嘴道:“想打直說,不用扯這些不著邊際的。”

    那手已經摸向了那一柄損壞了的行雲棍。

    楊戩卻是不惱不怒,隻抿了抿嘴唇,平靜地與敖寸心對視了一眼,接著說道:“人與妖怪勢不兩立,這是大勢。”

    “你究竟想說什麼?想說你是人,我是妖。我倆必須幹一架?”

    “嬋兒的出身,你該是知道的。”

    “知道。”猴子越來越聽不懂了。這東扯一句西扯一句,算是怎麼個意思?

    楊戩卻目光低垂,緩緩地述說著:“我母親,因為動了凡心,被天庭鎮壓在桃山下。到最後,身死魂滅。嬋兒是天庭冊封的華山聖母,與我母親一樣,是屬於天庭冊封的神仙。神仙一旦沾染紅塵。姻緣成型,月樹開花,天庭必定不會坐視不管。”

    猴子微微眯起眼睛瞅著楊戩:“能說重點嗎?”

    緩緩地吸了口氣,楊戩道:“我想說,你即便反天,也不會有結果,你懂嗎?天庭的實力。不是區區百萬天軍。若真是那樣,不用你反,我楊戩早動手了,輪不到你。”

    “然後呢?”

    猶豫了許久,楊戩抬起眼來盯著猴子,十分認真地說道:“你們。不會有結果的。”

    “反天有沒有結果,也不是你二郎神說了算,不試試怎麼知道?”

    說完,卻見楊戩依舊靜靜地盯著他。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像棒打鴛鴦啊?

    忽然間。猴子瞪大了眼睛,頓悟了。

    “你是指……我和楊嬋……”

    整個房間裏頓時靜悄悄一片。

    楊戩靜靜地注視著猴子。敖寸心靜靜地注視著猴子,麵無表情。

    而猴子卻整個怔住,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正當此時,那門咯吱一聲推開了。

    門外,楊嬋靜靜地站著,那臉紅得如同一個蘋果。

    邁開腿,她地一步步走進來,看了楊戩與敖寸心一眼,伸手拽住猴子。

    “別聽他胡說,我們走。”

    說罷,扯著猴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留下楊戩與敖寸心麵麵相窺,長長一歎。

    楊嬋扯著猴子走出水簾洞,躍上花果山山頂之時,正是日出。

    漫山遍野艾艾芳草在那晨光中隨著微風起伏。

    “喂,你哥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了?”猴子伸長了腦袋瞧她。

    “是。”楊嬋麵無表情地答道。

    朝陽從東邊海麵的地平線上嶄露頭角,一縷陽光照亮了花果山綿延的海岸線,也照亮了楊嬋的臉。

    那小臉紅撲撲地,神色之中有一絲落寞,一絲無奈。

    眺望著地平線上的朝陽,她一聲不吭。

    “生氣了?”猴子蹭到她身邊,她卻不理會。

    “生氣你好歹讓我知道你生的什麼氣啊。你說你哥誤會……誤會咱倆那啥,你生我氣這合適嗎?”

    “沒生你氣。”

    想了想,猴子狐疑地眯起眼睛,問道:“你不會真喜歡我吧?”

    “誰會喜歡你這糟猴子?你以為我是風鈴嗎?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長啥樣,也就唬唬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可以。”

    楊嬋冷冷地瞥了猴子一眼。

    “沒喜歡就好,沒喜歡就好。”想著,他躡手躡腳地就要開溜。

    “站住!”

    猴子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背對著猴子,楊嬋緩緩歎道:“陪我說說話,好嗎?”

    ……

    房間裏,楊戩靜靜地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地麵發呆,敖寸心伸長了腦袋看。

    “你說,我們會不會是誤會了?那猴子也實在沒什麼好的,一臉的猴毛,長得又不好看,個子也沒你高。我現在想想也覺得妹子該是不會看上他才是。”她比劃著低聲說:“你就別那麼擔心了,我看剛剛那態度,那猴子完全一無所知的樣子。興許,隻是我們瞎想了。”

    淡淡歎了口氣,楊戩苦笑著說道:“我和他交過手,太乙金仙巔峰修為了。假以時日,便是超過我也毫不出奇。”

    “太……太乙金仙!”敖寸心先是一驚,瞪大了眼睛,半響,又糊塗了,嘖嘖問道:“這,太乙金仙和喜歡不喜歡,有什麼關係嗎?”

    靠在門框處的敖聽心幽幽地說道:“楊嬋姐從小跟著二郎神,看著他一路廝殺過來,在她心目中,自己的哥哥想必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了吧。這千年,正當花季的女子,沒被天庭冊封也不見戀上誰,該是遇見什麼人都習慣拿來與自己的哥哥比上一比。”

    說到這裏。她掩著唇呵呵地笑:“若是要與二郎神比,這天地間的英雄還真找不出幾個。便是那聲名顯赫的天蓬元帥在她眼中,怕也是不過爾爾了。哎……有個太厲害的哥哥也著實不是什麼好事,現在想想,我們東海龍宮那些個太子頓時可愛了不少。孫悟空,那隻猴子,若真是如此厲害前途無量,楊嬋姐便是戀上了也不奇怪。甚至應該說,戀上他。才是合情合理。”

    說罷她掩著唇,笑嘻嘻地盤起手搖搖頭,往門外晃去,隻留下二人呆呆地坐在房內。

    那房門微微晃動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敖寸心的眼緩緩朝一旁瞥去,望見楊戩一臉的沮喪,高高的額頭上散亂的發絲。

    那目光中。盡是無奈。

    “你也別太擔心了。”她輕聲安慰道。

    “現在怎麼辦?”楊戩深深地吸著氣:“到時候月樹花開,難不成我要看著她和母親一樣被壓山下?呵呵,然後,再看著我的外甥和我一樣去劈山救母?”

    抿著唇,他忽然感覺,欲哭無淚。

    敖寸心伸手扯了扯楊戩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我們也反了吧?”

    楊戩呆呆地說道:“神仙不準婚戀,這是鐵律。若神仙婚戀,天道必亂。對這種事,天庭向來不惜代價鎮壓。出手的也絕不僅僅是天軍。”

    撅著嘴,敖寸心幽怨地說道:“你上次不是打贏了嘛?天道關我們什麼事?愛亂不亂。”

    楊戩哼地苦笑了出來:“上次灌江口一戰之後。老君來過二郎真君府。”

    敖寸心握著絹子的手頓時微微一緊,睜大了眼睛。

    撫摸著那一柄三尖兩刃刀。楊戩緩緩歎道:“他深夜到來,跟我在真君府的大廳裏動了手,我隻扛了四回合……還是因為,他讓了我三招。”

    那一夜的凶險,楊戩至今曆曆在目。從未有過的慘敗,完全望不見希望的懸殊……

    擺在檀木桌上的四個陶杯,現場隨手繪製的符篆,一個茶杯接他一招,那最後一個,直接鎖住了他的咽喉。

    那一剎那,他仿佛被推入了冰窖之中。

    行者道他已是三界第一人,在那天道之境麵前,卻依然無力回天。

    “太上,要我接受招安,削減灌江口軍力。還有,休了你。”伸手攬著敖寸心,楊戩抿著唇,微微顫抖著,那眼眶微微發紅:“隻有照著他說的做,才能保住你們。未出手,不過是還沒到出手的時候,並不是真的不管。”

    別人眼中三界第一的武神,顯聖二郎真君,堅強如他,原來也有崩潰的一剎。

    父親身死,母親被壓桃山,年幼的他帶著唯一的親人受盡冷眼,跪在金霞洞前苦苦哀求。

    咬著牙,他承受所有的痛楚,曆盡艱辛,終於修得神通。

    封神一戰,坐冷板凳,卻依舊拿下首功,到頭來,卻隻封了灌江口水神。

    “沒事,神仙都是人變的,隻要我夠強,總有一天,天條還不是我說了算!”他如此對自己說。

    封神那天,在靈霄殿對著自己的仇人叩首,他鎮定自若,可沒有人知道他回去之後在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劃了一刀。

    那一刀,痛入骨髓。

    聽說功可以抵罪,他看到了一線希望。

    要軍功,天庭不撥付軍餉,他就組織草頭神征戰四方。

    要願力,天庭不賜一方福祉,他就親力親為讓一方安康。

    人人都知道灌江口的二郎神有求必應,香火鼎盛。卻不知道他所求者,不過是一家團聚。

    到頭來,卻隻換來靈霄殿上一頓叱喝。

    所有的神仙都在嘲笑他,嘲笑他不識好歹,觸怒龍顏。

    都知道路已經被堵上,可誰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衝冠一怒,他摒棄師門,擁兵灌江口揭竿而起,劈山救母,三尖兩刃刀所指處,無人能敵。

    千年了,隱忍著承受一切,換來的不過是日思夜想的母親,身死……

    走到那一步,卻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徒勞。除了遣散眾人,接受招安,他還能如何?

    伏在楊戩的胸口,敖寸心微微抽泣。

    “為什麼不告訴我?對不起……我脾氣壞,嘴又碎,我以為……我以為,你煩我了,不要我了。”

    “我怕你笑話我懦弱。”楊戩輕輕捋著敖寸心的發絲,淡淡地笑著:“你喜歡的是勇敢的二郎神,不是一個懦夫。我怕你……”

    敖寸心緊緊地摟著楊戩,像一隻小貓一般伏在他的懷中:“那時候,玉帝判了灌江口洪澇,父王讓我去給灌江口降雨。你出來趕我,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我再也離不開你了。那時候,你真的好帥,所以我故意跑慢了,讓你捉住。”

    她甜甜地笑著,枕著楊戩的胸甲回憶著:“後來玉帝改判幹旱,我去降雨,你讓我別去,說我會惹禍上身。可我還是去了。再後來,你說你要娶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背棄西海龍宮嫁給你的時候,我就預了要跟你一起死。”

    “你真傻。”

    “你不也一樣?”敖寸心抹著淚笑嘻嘻地抬起頭來。

    低下頭,楊戩輕輕吻在敖寸心的額頭,抱得很緊。

    “千年,萬年,總有那麼一天,天道會變的。等到那一天,我一定用八抬大轎,到西海龍宮堂堂正正地將你迎回來。”

    “恩。”敖寸心默默地點頭。

    ……

    “喂,不是說說話嗎?怎麼又一聲不吭了?”

    山巔上,猴子瞄著楊嬋問。

    “你答應過我的,隻要我幫你突破修為,你就答應我一個條件。這承諾還作數吧?”

    “當然。”

    “就算會招來殺身之禍,也作數?”

    “額……誰來殺?”

    “天庭。”

    “嘿,他們能殺得了再說吧。況且,現在的情況好像是他們不找我麻煩我也要找他們麻煩。”

    “那就好。”

    “怎麼?想起要提條件了?”

    楊嬋緩緩地搖頭,捋了捋發梢:“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迎著海風,望著朝陽,笑了。這一刻,猴子卻低下頭,不由得忐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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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漫遊

    天完全亮的時候楊戩便來道別,畢竟有天庭密探在,他不能離開灌江口太久。

    與楊嬋相顧無言,最後反倒是與猴子說了兩句,內容也不過是勸諫之類的話。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並未提起玉鼎真人的問題。

    楊戩走後,敖聽心回了東海龍宮,敖寸心則乖乖回了西海龍宮。熱鬧了幾天的花果山又是如同往常那般。

    約莫半個月後,南天門正式發兵東勝神州,第一戰,先鋒哪吒以極其微小的代價斬獲妖眾首級一萬五千。消息傳出,頓時,整個東勝神州的妖王連夜出逃,妖眾群龍無首一片混亂。

    遍地都是奔逃的妖怪,所謂天庭與妖之間的戰爭變成了單方麵的屠殺。

    一直未浮出台麵的花果山則借著這次機會瘋狂地吸納流落的妖怪,規模在短短的時間裏膨脹到了五萬,整個地下城擁擠不堪。

    約莫一個月後,在猴子的逼迫下,玉鼎真人製作完成了第一件火器,實驗之後發現殺傷力完全無法達到要求。

    三個月後,玉鼎真人做出了第二件火器,威力依舊不理想,但考慮到時間緊迫,猴子決定定型,開始考慮量產。

    而就在花果山如火如荼地備戰之時,風鈴與太上依舊行走在南瞻部洲的蒼茫大地上。

    ……

    平原上,兩隊騎兵對衝,頃刻間紅黑兩色身影交織在一起。

    風鈴站在山丘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一柄長戟刺入戰車飛卷的車輪中,那車輪瞬間被肢解。戰車上的軍士被掀翻在地。還沒等反應過來,已被敵軍馬蹄踐踏而過……

    領頭的騎兵奮力廝殺。砍翻了一個敵人卻將手中的長刀卡到骨骼中來不及拔出,就在這空擋,三支長槍刺入了腹部……

    舉著旗幟的輕騎被扳倒落馬,四五個重步兵一下圍了上去將他剁成肉醬。

    戰鼓轟鳴,每個人都在吶喊,每個人都在哭叫,他們神情扭曲,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咆哮。

    鮮血浸透了大地。血肉化作泥土。

    一陣微風吹過,唯有被撕了半邊的錦旗獵獵作響。

    風鈴整個怔住了,許久,她深深吸著起,掉頭往回走,卻看到太上正笑眯眯地站在身後注視著自己。

    似乎受了驚嚇,風鈴一路沉默。待到走出三裏地她才問道:“老先生。不是說天庭統禦三界嗎?”

    “是啊,怎麼?”

    “那剛剛那些……天庭不管嗎?”

    太上嘖嘖笑了:“為什麼要管?”

    風鈴低著頭,深深地吸著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久,太上問道:“你可知,他們為了什麼而自相殘殺?”

    “為了什麼?”風鈴抬頭問。

    “黑衣軍的頭領。殺了紅衣軍頭領的父親,紅衣軍這是在尋仇呢。”

    “尋仇?”風鈴不解地問道:“可是報了仇又如何?紅衣軍,不是也為此付出了無數的生命嗎?難道報仇比那鮮活的生命還重要?”

    “這就說不清了。”太上捋著長須呵呵笑道:“這凡塵中的人,自有自己的邏輯,自有自己的考量。他們認為對,便去做了。若是做錯,便自己承擔後果。莫說他們,這大地上每天都在上演著類似的劇本。某家覬覦某家的領地,於是發動戰爭。某人妒忌某人的家世,於是暗施絆腳……”

    “天庭統禦三界,就不管管?”

    “如何管?”太上挑著眉頭問風鈴。

    風鈴支支吾吾地說:“可以……可以把兩邊的頭頭捉起來,讓他們不要再打啊。”

    “是嗎?那豈不是要把這世間所有的生靈都捉起來?若不一並捉了,豈不是厚此薄彼?”

    風鈴一時間答不上來。

    稍稍沉默了一下,太上接著說道:“天道輪回,自有其因果。本心未變,自當承受輪回之苦。恩怨情仇貪噌癡,凡塵中的事,又豈是誰真能管得了,管得盡的?若是他們自己都悟不透,別人又幫得了多少呢?還不如死了去幹淨,墮入輪回也好重來一場。須知天道無情,你若是糾纏於這些,將來如何修得大道?”

    說罷,太上緩緩望向風鈴,嘖嘖地笑。

    這一句,梗得風鈴說不出話來。

    凡人一生不過百年,這其中的情與苦、哀與樂,放到上萬年的光陰之中,當真是不值一提。

    這是書上早已言明的道理,可不知為何,風鈴就是跳不出。或者說,不願跳出。

    路過因幹旱而廢棄的村莊,望見遍地骸骨。

    風鈴問道:“老先生,這又是怎麼回事?降雨是龍王的司職,也是歸天庭管。天庭,不是該保佑一方安康麼?莫非是龍王疏忽了,忘記降雨?”

    “哈哈哈哈,若是沒有災荒,哪裏來的更替?沒有苦難,怎懂得感懷天恩?屆時,蒼生不敬天地,不敬鬼神,豈不更亂?”瞧著風鈴,太上呵呵笑道:“小姑娘啊,就別操這份閑心了,待到明年春暖花開,這裏自會有人耕種,繁衍生息。”

    一段話,說得風鈴無言以對。

    一路無言,到黃昏,風鈴想如同往常一般點起篝火,卻被太上伸手製止。

    “往前一裏,有一道觀。你我,且去借宿便是了。”

    往前一裏,真有一道觀。

    遠遠地,兩人便看到那道觀的觀主站在門口守候,伸長了腦袋西望。

    見著兩人,那觀主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一陣躬身拱手,就差直接跪倒在地。

    說是:“昨夜老君托夢,說有貴客西來,必要好生接待,特此守候。”

    隻是上下打量了太上半天,也沒認出他究竟是哪位大仙。想來民間流傳的,與真實的老君差異還是不小。

    隨著觀主,風鈴與太上就在這小小的道觀裏住了下來。

    算起來,這道觀也不過幾間平房,所處之地靈氣不盛、香火不旺,觀內除了觀主也就三五個徒弟,平日裏的吃食全靠親力親為耕種。

    至於他們的修為,均為旁門,也就是觀主踏入了凝神境,其他,不過凡人而已。

    想來也是機緣巧合立的道觀,並未有名門傳承。

    到深夜,風鈴還可隱約聽見觀主在那大殿中對著三清雕塑念念有詞,其內容,無外乎是承了老君的意接待西來貴客,想討要點東西。

    風鈴眨巴著眼睛望著太上問道:“觀主說老君托夢讓他接待,可是老君真托夢了。”

    “這老夫又如何得知?該要問觀主才知曉。”

    “那,老先生也是神仙,那觀主對我等如此熱情,可否送他點什麼?”

    太上抿著嘴,緩緩點頭:“送,自然是要送。”

    好人總是有好報的。

    這一說,風鈴頓時心情好了大半,蹭到太上身邊低聲問道:“那,老先生打算送他點什麼?”

    “就,送他一個悟道的機緣!”

    “哇!”風鈴瞪大了眼睛,連忙捂住嘴,低聲說道:“這可是大禮啊!”

    太上默默點頭,歎道:“能否悟,就看他自己的了。”

    待到次日辭行,風鈴卻遲遲不見太上拿出什麼東西來,到拜別了觀主走出幾裏地,風鈴才低聲問道:“老先生昨夜說要送那觀主一個悟道的機緣,可是忘記了?”

    卻見太上緩緩搖頭,輕聲道:“那禮已送,能否悟道便看他自己的了。”

    “已送?”

    太上緩緩點頭,笑嘻嘻地瞧著風鈴。

    半響,風鈴皺著眉頭不解道:“風鈴不明白。”

    “觀主自認受太上托夢接待我倆,以此邀功,此便已是旁門。若是修仙隻要跪坐三清像前乞討,那還得了?”說到這,太上嘖嘖笑了起來:“若因他接待我倆,老夫便送他禮物,到時,他豈不是更加賣力乞討?這路必定越走越歪。故而,這禮,便是讓他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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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曝光

    呆呆地聽完太上的那段話,風鈴依舊是無言以對,隻是情緒莫名地低落。

    許久,她問道:“他會頓悟嗎?”

    太上緩緩地搖頭:“以他的心性,該是悟不了。他會帶著對老君的怨恨老死,然後喝下孟婆湯,把一切都忘得一幹二淨,重新來過。”

    “那我,可以幫他做什麼嗎?他那麼熱心地接待我們,也許我該回去傳授他斜月三星洞的功法。”

    太上看著她,緩緩地搖頭:“此生已難以挽回,對他來說,最好的,便是順其自然,待到壽終正寢。便是老夫此時出手,無非也隻是錯上加錯罷了。一切均已注定。”

    風鈴低下頭走著,沉默不語。

    她覺得太上所說的,所有的,都是對的。可是對的事情為何卻讓人如此無奈呢?

    她不自覺地捂著胸口,很難受。

    到了入夜,對著篝火,風鈴輕聲問道:“老先生,你有徒弟嗎?”

    “有,有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太上默默地點了點頭。

    “可也是如此教的?”

    太上緩緩地搖搖頭:“不曾教過。別人要教,又如何有自己想學,悟得快?你看那觀主閣中經文百卷,哪一卷不是道學經典?他又讀懂了哪一卷?”

    “不教?”風鈴用木棍撩動篝火,輕聲說道:“青雲師叔若是在觀裏,每日都會開堂講經,我也時時去聽。”

    “那須菩提祖師呢?可也講經?”

    風鈴緩緩地搖頭。淡淡笑了:“師尊不講經,隻是有問必答。有時候答得玄乎玄乎。也不說個明白。”

    忽然間,她開始想念觀中的日子了。

    在那裏,她什麼都不用想,若是受了欺負,自有師叔師傅幫自己主持公道。

    走出來,卻發現這世界不僅是大,也還有那麼多的無奈,讓人不禁有些心酸。

    原來。自己與那隻猴子的世界當真是不同。

    “不講經,是因為求道是一個人的事,與他人無幹。有問必答,是因為他恪守為人師的操守。講得玄乎玄乎,是讓你們跟著自己去悟。同一段經文,每個人悟出來都是不同,隻有自己悟的。才能學以致用。此為上策也。”太上捋著長須,緩緩閉上雙目,默默點頭。

    “老先生,你那幾個徒弟平日裏問,你是否也有問必答?”

    太上緩緩睜開眼睛,仰起頭歎道:“看心情。”

    風鈴捂著嘴。一下笑了。

    太上也笑了。

    “那他們,都會問些什麼?”

    “問問看什麼丹怎麼煉,什麼仙草哪裏采摘,諸如此類,無聊之極。好似你這般問的。著實少。老夫倒是喜歡你,不如。給老夫當徒弟可好?”太上的眼睛緩緩朝著風鈴斜了過去。

    風鈴微微一怔,連忙搖頭。

    “你是斜月三星洞首徒清風子的徒弟吧?怎麼,覺得老夫不如你那師傅?要不要老夫露一手啊?哈哈哈哈。”說著,太上便卷起衣袖,一副準備施法的做派。

    風鈴連忙伸手製止,搖頭歎道:“師傅待風鈴恩重如山,改換師門之事從未想過,也必不能做。”

    “那他又為何放任你一個人學藝未成,出山?”

    低著頭,風鈴眨巴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呼出,化作淡淡煙霧,飄散。

    許久,她微笑著說道:“師傅不準我出山,是我自己要出山,我要去花果山找他。”

    “找他?”

    “找一隻,猴子。我想親眼看看,他是否過得好。”風鈴抿著嘴唇,凝視著熊熊燃燒的篝火。

    許久,她微微縮了縮身子,往手心呵了一口暖氣,緊緊地握住。

    這世間的一切,比她所想的還要複雜無數倍,既然如此,便更要親眼看看了。

    想著,她忽然笑了:“忽然見到我,他該是會很開心才是。”

    太上撅著嘴,點點頭:“應該吧。”

    “以前他在觀中的時候,我每日都與他在一起的。”

    “他修為幾何?”

    “恩……不知道。不過以他的資質,修的又是行者道,如今恐怕化神有餘了吧。”

    “既是化神有餘,為何不是他來找你?”

    風鈴微微愣住,兩人對視。

    扭過頭,太上捋著長須,自顧自地歎道:“男女之事,必會有礙修行。可別是‘錯把春心付東流,隻剩恨與羞’才好啊。”

    風鈴低著頭,沉默。

    許久,她輕聲笑道:“錯就錯唄。對也好,錯也好,有什麼所謂呢?”

    “恩?”太上悄悄抬起眼皮看她。

    卻見她猛地眨巴著眼,笑歎道:“風鈴修為尚淺,不懂得老先生的那些對與錯。隻知道,若是覺得該做,便要去做,免得待到做不得的時候悔恨不及。今生不求長生,隻求無憾。”

    火光下,隱約可見眼眶微紅。

    將雙手套在衣袖裏,太上躬著身子蹙起眉頭:“如此,倒是老夫多事了。”

    “謝謝你,老先生。”

    “恩?”

    “若不是有你,風鈴這一路指不定要出多少事。”

    太上眯著眼睛,像是打瞌睡似地,幽幽道:“莫道謝了。有朝一日……別怨恨老夫便是了。”

    風輕輕吹過,晃動了火光。

    風鈴依舊拿著木棍撩動篝火,凝視著,許久許久,入了神。

    ……

    “哈啾!”

    地下城的房間裏,猴子重重地揉了揉鼻子:“誰在想我了?”

    以他的修為還感冒?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麵對著滿桌的竹簡,他的腦門隱隱有些發疼。

    站在一旁的呂六拐微微躬了躬身子:“大王。這些還得盡快處理啊。”

    “你拿主意不行嗎?”猴子瞥了他一眼。

    “不行。”呂六拐緩緩搖頭,拱手道:“這段時間實在收留了太多妖怪了。現在地下城已擁擠不堪……當中,許多還未徹底融入,一時之間很難消化。就這麼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這些,都得大王您親自批示,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猴子無奈,深深吸了一口氣,歎道:“躲在地下。還真是,麻煩啊。”

    正當此時傳來一陣敲門聲。

    “又來了。”猴子捂著臉,一下哀嚎了出來:“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短嘴,風塵仆仆。

    “又發現了一隊妖怪在往花果山靠近,身後還跟著巡天將,怎麼處理?”

    呂六拐望向猴子,瞪大了眼。暗指桌上的竹簡。

    揉了揉太陽穴,猴子開口問道:“有多少?”

    “約莫五百隻妖怪。”

    “幾組巡天將跟著?”

    “有三組,實力懸殊,所以那巡天將也不敢跟得太緊。”

    “把巡天將殺了,妖怪都收容進來。”

    “大王!”呂六拐連忙拱手諫道:“這地下城真容不下了,況且三組巡天將一並失蹤。到時候……”

    “你別擔心。”猴子努了努嘴,冷眼道:“就是不殺也很快輪到我們了,到時候,我們不曝光都不行。上了地麵,也就沒什麼擁擠不擁擠的問題了。”

    ……

    月明星稀。龐大的艦隊緩緩航行在萬丈高空之上,穿行雲間。那旗艦上分掛“南”字與“廣目”大旗。

    巨大的軍機室內。無數的天軍文職往來忙碌著。

    一個個天兵將成捆的軍機要聞直接堆放到桌上,也不分類,掉頭就走。官吏們整個埋在竹簡堆裏翻弄,尋找著有意義的信息。幾個天將站在高台上不斷爭吵著進軍方案。詢問軍策的兵衛進了門也不知道該找誰。

    整個場麵一片混亂。

    哪吒首戰大捷一舉崩潰了東勝神州妖眾的信心,以至於現在進軍變成單純的清剿。這意味著要提高效率,必須分成小股進軍,工作量反而增大。

    麵對這一切,久未經戰事的南天門大軍可謂手忙腳亂,狼狽不堪,往來之中書信軍情遺漏的事情時有發生。好在現在占足了優勢,倒也無傷大雅。

    渾身皮膚均為紅色的廣目天王身穿一身甲胄,手卷一赤龍行走在書簡堆間無奈地看著。

    現在這堆不靠譜的手下,根本就連幫他理清都無能為力。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勝局已定,現在隻是如何搶功的問題。

    走過一張長桌之時,他低頭望見桌底有一竹簡,躬身取出。上書《巡天府奏報》。

    “這巡天府奏報竟被遺落在這裏?”廣目無奈地笑了。

    南天門軍團不比結構嚴謹分工清晰的天河水軍,他們沒有自己的巡天部隊。此一戰,凡間所有的妖怪勢力信息來源幾乎都是巡天府提供。

    每一份巡天府奏報,便意味著一份軍功,如此重要的東西,竟也能遺落。

    淡淡歎了口氣,他伸手解開繩索將它攤在桌上,低頭望去。

    這一望,原本紅色的皮膚隱隱有些發紫了。

    這上麵記敘的,是一個巡天府下屬巡天將的失蹤地點。

    曆經五年的高速發展,現如今的妖怪勢力裏能人輩出,自然也不乏具備了一定實力的妖王。巡天將外出執勤因為遭遇妖王而失蹤早已不是什麼稀罕事。

    那些妖王如今已如喪家之犬般四處逃竄,便是知道了巡天將的失蹤地點,等到天軍趕到對方往往也早已失去了蹤影。

    可這份奏報裏記錄的,卻是一個巡天將反複失蹤的地點,前後已有數十組巡天將在那裏失去了聯係!

    “傲來國,花果山……”望著那桌上的竹簡,廣目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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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即將到來

    浪花利劍大旗迎風招展。

    夜色中懸浮於雲層之上的觀雲天港燈火通明,與天空中的星辰遙相呼應。

    戰艦排成整齊的陣型停靠,漫漫看不到邊際,四處盡是往來不斷的衛兵,巍巍銀甲在月色中散發寒光,那一柄柄的兵刃擦得通亮。

    相較一片混亂的南天門軍團,觀雲天港則顯得一切井然有序。

    所有的輜重均已準備妥當,大軍蓄勢待發。

    大殿中,天將們焦慮地等待著。

    天衡來回不斷地踱著步,唉聲歎氣。刀疤天任安靜地蹲坐在一旁拔出佩劍擦拭,目光中盡是寒芒。

    其餘的天軍們三三兩兩地靠在一起低聲討論著什麼,不時抬頭望向空懸的,天蓬元帥的位席。

    南天門的捷報已一片片傳來,天蓬元帥出征的命令卻遲遲沒有下達,這讓他們隱隱有些坐不住了。

    這數百年來,天河水軍的軍功,何時被人壓過?

    後庭,典雅的閣室中點起了微弱的燭火。

    天蓬靜靜地站在書桌前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書法,落筆處,如猛虎下山似遊龍戲水。

    那麵容卻是淡然。

    待到他抄完整整一卷兵法,身後傳來微弱地敲門聲。

    “啟稟元帥,有快報送達,須得元帥親啟。”

    筆鋒微微頓住了,墨水在竹簡上緩緩暈開。

    守候在一旁老將天輔微微躬了躬身子,轉身走到門前。透過門縫將快報的函子接入,走到一旁。用小刀沿著折線將信封挑開。

    攤開紙簡略地看了一遍,天輔道:“啟稟元帥,是鵬魔王的私函。”

    天蓬嘴角微微上揚,抬手提起毛筆送入筆洗之中,緩緩攪動著,輕聲問道:“說什麼?”

    “鵬魔王希望元帥網開一麵,他願做內應,助元帥一舉蕩平西牛賀州。聯名的還有。獅駝王。”

    天蓬哼地笑了出來,注視著漸漸變得漆黑的筆洗裏的水,不發一言。

    半響,待到洗淨了狼毫,將毛筆懸到筆架上,抹去手指上沾染的水,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揚起白色大氅轉身一步步朝門外走去:“可以出兵了,走,去大殿。”

    天輔連忙快步追了上去,低聲問道:“可是要回信,接受他的示好?”

    天蓬停下腳步,緩緩斜了天輔一眼。饒有深意道:“我天河水軍何須與這等毫無信義的妖物苟且?”

    桅杆上卷起的風帆砰然揚起,整個觀雲天港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吶喊聲。

    ……

    黎明時分,航行在東勝神州東南向高空中的天庭艦隊緩緩分出一支朝著西南方向而去。

    反複發生巡天將失蹤案,這不僅僅意味著花果山有一支妖怪勢力盤踞,更意味著。這支妖怪勢力準備死守,負隅頑抗。

    這對現如今混亂不堪的南天門軍團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

    站在艦首上,廣目天王撫摸著盤在右臂上的赤龍幽幽地想著。

    “會是什麼樣的妖怪勢力膽敢在這樣的大風大浪之中死頂呢?”

    想著,他不禁笑了,扭頭對身後的將領交代道:“派疾行艦先行到外圍偵查,記住,別貿然進擊,先探探風。看看,這些妖怪究竟有什麼樣的實力,竟能有這樣的膽子!”

    “諾!”

    三艘艦身修長的小型戰艦撐開風帆加速脫隊。

    兩天後,花果山地下城的大廳裏壁爐的火幽幽燃燒,黑壓壓一片修修補補形色各異的黑色鎧甲擠在一起,一隻值高矮不一奇形怪狀的妖怪卻有著一樣的凶神惡煞。

    換上了一身嶄新黑甲的猴子高坐在王座之上,拄著靠靈力勉強維持的行雲棍,笑眯眯地掃視著眾妖:“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走出地下的日子,就要到了。”

    所有的妖怪都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麵目猙獰。

    猴子咧開嘴,眉目帶笑地注視著他們,緩緩地說道:“一支由三艘輕艦組成的小型艦隊已經在我花果山外圍遊蕩,在他們後麵,是約莫一萬的天庭艦隊,由南天門四大天王之一廣目天王統領,直奔我花果山而來。”

    一隻狼妖亢奮得叫了出來,又連忙捂住了嘴。

    爐火吱吱地燃燒,火光搖曳。

    沉寂的妖群之中,盡是吱吱的磨牙聲,沉重的喘息聲。

    “火器還沒準備就緒,第一戰,我也不打算用。那是留給李天王的禮物。一直以來,我們憂慮的飛行問題正在解決中,也還沒到上陣的時候。所以,第一戰就是你們的了。”

    所有的妖怪都屏住呼吸。

    一直坐在猴子側邊的楊嬋緩緩朝他望去。

    與楊嬋對視了一眼,猴子接著說道:“能夠坐在這裏的,無論之前是什麼身份,如今都是我花果山的精英,骨幹。這一戰,就是你們向我證明你們有沒有資格坐現在位置的機會了。”

    說罷,他嘖嘖地笑了起來:“廣目天王交給我,其餘的,就是你們的任務了,殺無赦!”

    “諾!”

    “盡可能不要毀壞戰艦,不過,打起來刀劍無眼,便是出了什麼岔子,我也不會追究。可都聽明白了?”

    “明白——!”

    所有的妖怪都呼喊了出來,喊得聲嘶力竭。

    緊繃的肌肉、緊握的兵刃、暴起的青脛在這昏紅的火光中異常顯眼。

    快六年了,埋首地下,不見天日。忍受著渾濁的空氣,難吃到令人反胃的食物,咬緊了牙拚了命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望著亢奮到了極致,瘋狂的妖怪們,猴子瞪大了眼睛,猙笑著,咬著牙補充了一句:“若是不幸戰死,老子便是追到陰曹地府,也會追回你們的魂魄。大可,無後顧之憂!”

    “為了妖族——!為了陽光——!”短嘴抽出腰間的彎刀呼喊。

    “為了妖族——!為了陽光——!”所有的兵刃都在剎那間出鞘,歇斯底裏地咆哮!

    所有的一切都翻滾了,沸騰了。

    “花果山萬歲!”

    “美猴王萬歲!”

    身上還綁著繃帶的大角一手舉著斧頭,一手拽著黑子的大笑。

    小狐妖熱淚盈眶地跟著吶喊。

    呂六拐恭敬地守在一旁,目睹著一切。

    妖怪們捶打著胸脯,那呼喊聲越發瘋狂了。

    一波接一波的吶喊,狂熱之中,楊嬋緩緩望向猴子。

    這一刻,在她眼中的,早已不是斜月三星洞中固執而彷徨的那一隻猴子。

    這,是一隻徹徹底底的妖王。一隻誓要與天庭分庭抗禮的妖王!

    ……

    西牛賀州,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潛心殿內,端起茶盞的手微微頓住,須菩提的目光中漸漸多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

    南瞻部洲,騰空飛行的太上頓住身形朝著東邊望去,麵無表情。

    待到風鈴催促,才恢複了往常的神色,繼續前行。

    ……

    日光下,艦隊緩緩推進。

    一位天兵在甲板上快步急行,跪倒在廣目天王的身後。

    “啟稟天王!前方來報,那花果山妖眾已收縮了防禦。”

    “收縮防禦?”廣目哼地笑了:“我還以為會是多了不起的妖怪呢,區區三艘疾行艦就收縮防禦了?”

    長長地歎了口氣,他悠悠道:“等到我大軍一到,豈不是又落荒而逃?沒想到又是如此,可惜了。還以為,這夥妖怪有多硬氣呢,到時候本天王也好拿個化神境妖怪的首級回去。確定對方的實力沒有?”

    “還不太確定,目前所見,最高位煉神境。是否下令讓前方深入刺探?”

    廣目俯視著跪倒在地的天兵交代道:“不了。通知他們,不要再推進了,嚇跑了可不好。”

    “諾!”

    待到天兵走後,他又側過臉去對一旁的天將交代道:“傳令下去,兵分三路,加速,圍攻花果山!”

    “天王英明!”一眾天軍齊聲高呼道。

    浩大的艦隊加速朝著花果山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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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燒山

    黎明時分,花果山山腰一處平地上,所有準備參戰的四百五十二隻妖怪已全部集結完畢,三五成群地各自做著戰鬥準備。

    清一色的行者道煉神境以上。

    在用於飛行的翅膀尚未準備妥當的現階段,也隻有煉神境以上的妖怪才有能力參戰。在這裏的,已經是整個花果山的所有高端戰力。

    猴子盤腿坐在懸崖邊上拄著行雲棍與楊嬋一同眺望東北方的海平麵,神色平淡。

    即使行雲棍已經損壞的今天,他還是習慣用靈力維持著握在身旁,那能給他帶來一種安全感。

    打完這逼不得已的一戰,就該去龍宮取回那一柄命中注定的兵器了吧。他想。

    微風揚起發梢,楊嬋伸手捋了捋長發,安靜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他許久。回首望去,身後的每一隻妖怪都為這一戰亢奮不已。

    就連負傷的大角也鬧騰著要參戰,直到猴子親自下令讓他留在地下城才消停。

    短嘴拿著幾顆水果遠遠地走過來,伸手遞給猴子:“吃點東西嗎?”

    猴子擺了擺手:“戰前不吃東西。”

    短嘴挑了挑眉頭,將水果收了回來,自己拿著啃。

    楊嬋又回頭望了那幫子妖怪一眼,低聲問道:“這麼大陣仗,真的好嗎?恐怕會引起天庭格外的關注吧?或許,應該換一種方式。例如慘勝,逼走廣目就算了。否則的話,到時候南天門的大軍壓境,或許不至於全滅,但最起碼,得挪窩了。這樣一來,不就與原本低調蟄伏的方略相左了麼?”

    猴子也回頭望了那幫妖怪一眼,短嘴卻隻是靜靜地啃食著水果,看著猴子。

    “我考慮的正好相反。”猴子低著頭,淡淡地說道:“他們這樣掘地三尺地找。無論如此我們都很難完全做到讓他們一無所知。既然如此,以什麼方式進入他們的視線很重要……依我的了解,如果李靖覺得花果山沒什麼威脅,反而會派兵圍剿,擺著的軍功他不可能不要。與天河水軍不同,如果他覺得我們是塊難啃的骨頭,反而會選擇先放一放。”

    說著。猴子嘖地笑了起來:“若是天河水軍來,那可真心難辦。那豬頭似乎喜歡挑難啃的骨頭先啃。哎……還好是南天門。做出一副狼的樣子,讓李靖覺得,就算打贏了我們,他也會被我啃去一塊肉,這樣一來。反倒還能多爭取一些時間吧。”

    他低頭抿了嘴唇。

    “這時間能達到你想要的那麼長嗎?”

    “不知道。”猴子挺了挺腰板站了起來,仿佛事不關己般說道:“我剛發現自己修為寸進不得了。”

    楊嬋隱隱吃了一驚:“到極限了?”

    “恩,到極限了。”猴子默默地點了點頭:“行者道的弊病啊。”

    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咧開最對著楊嬋笑。

    行者道的弊病,除了需要殺戮之外,就是存在極限了。

    這種極限有兩個因素,一個是戾氣積累過多。需要宣泄,這就導致需要殺戮。修為越是高的行者道,宣泄所需要製造的殺戮就越是多。到頂端,可以是天文數字。

    而另一個因素,則是本身的資質。

    也正因為極限的存在,所以悟者道天道修為者有太上、如來,大羅混元大仙者有須菩提、鎮元子等等,換了行者道。普天之下最高修為者卻隻一個大羅金仙的楊戩……

    行者道修行速度無數倍的提升,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猴子殺戮不少,資質也夠高,也正因此,他才能在短短的時間內一路順利修到太乙金仙巔峰。

    可終究是超脫不了行者道的框框。

    戾氣沉澱過多若不化解,強修,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誘發天劫。以猴子的情況天劫的幾率似乎更大。

    至於那資質,那需要大量的珍惜丹藥來填補,按照猴子現有的渠道,根本無法獲得。

    若是不主動尋求突破。千萬年以後,猴子還會是如今這幅修為。若是尋求突破,如此大的動作,便無法再沉寂下去了。

    同樣的問題不隻存在猴子身上,也存在這水簾洞中的無數妖怪身上。

    當真是個困局。

    想到這,楊嬋無奈地笑了。

    再好的資質,到底還是會走到頭。畢竟,能到太乙金仙巔峰已是大幸了。要知道楊戩當初也不過剛踏入太乙金仙初期便修為停滯,至於那天蓬元帥,更是隻到金仙中期就停滯了修為。

    往後的提升,則必須通過生死一線的殺戮以及透過各種渠道獲取的丹藥。

    而楊戩與天蓬兩人,說到底都屬於天庭陣營,加之軍功顯赫,要獲取丹藥畢竟容易得多。可便是他們,耗費千年的光陰也不過提升了那麼點。

    猴子要在凡間獲得這些真的是……

    猴子瞥了一眼楊嬋,問道:“怎麼?擔心了?我不能提升不是還有他們嗎?不然要他們來幹嘛?況且,也不是完全不能提升,對吧?”

    說著,猴子看了短嘴一眼,短嘴簡單地回了個笑。

    他的修為也早已經停滯,化神境散仙巔峰。不過與猴子不同,足夠的殺戮之下,他還能有所提升。

    轉過身,猴子對楊嬋輕聲說道:“你就別去了,乖乖給我待在洞府裏。”

    “怕我危險?”楊嬋仰起頭斜著眼笑眯眯地瞧猴子。

    “怕你搶了他們的殺戮。”

    “……”

    ……

    午後,兵分三路的艦隊終於進入花果山境內。

    這些龐大的戰艦緩緩航行在雲間,將影子投向大地,如同越過頭頂的烏雲。

    南天門的戰艦,除了有特殊用途的疾行艦之外總體而言都比天河水軍的要更大,這種造艦思想,落到旗艦上更是如此。

    旗艦艦首,都被套上了一個巨大的鬼麵撞角,這種撞角配置一直被身為友軍的天河水軍當成笑柄看。

    事實也是如此,凡間的船艦裝備巨大的撞角可以理解,畢竟海戰當中互相撞擊也是一種進攻方式。

    可對於天軍來說呢?

    他們想去撞誰?

    空艦,這種高配置的玩意是天庭首創,金屬製的空艦,如今更是隻有天庭才有,他們想拿來撞誰?金屬艦身還不夠撞?

    推論到最後,隻能說明南天門艦隊華而不實,富得流油有錢沒處花罷了。

    不過對於這種說法,南天門的李靖卻是嗤之以鼻。按照他的說法,天軍最主要的作用不是剿滅妖眾,不是清除叛逆,而是威震三界。如此一來,外觀極為重要。

    這也從另一個角度為他的南天門守軍整日窩在南天門找到了理據。

    當然,這話若是落到天河水軍耳中,不過是又一個笑柄。

    站在船沿邊上,渾身發紅的廣目天王捋開千裏境自上而下俯視著整個花果山。

    雲霧繚繞之間,他看到青翠樹林,看到巍巍山峰,看到湍急河流,其餘的,卻什麼也沒看到。

    收起千裏鏡,他的眉頭微微蹙起,略帶疑慮地歎道:“不是說有有數千妖眾嗎?怎麼沒看到軍陣也沒看到營寨?該不會是,已經偷偷溜走了吧?”

    身後的天將微微躬身道:“天王,按照探報,這些妖眾多匿藏在樹林裏,從空中看,怕是不好發現。”

    “哦?那他們的洞府,可是找到了?”

    “尚未發現,隻是點了幾個疑似地點。沙盤已經做好,天王,可是要看看?”

    廣目擺了擺手,麵無表情道:“別浪費時間了,若是讓他們跑了,豈不是白跑一趟?”

    說罷,他轉過身一步步朝著船樓走去,朗聲道:“通知他們,放火燒樹林。這些樹木利於躲藏,看著礙眼。”

    “諾!”

    兵分三路的戰艦開始緩緩擺開陣型,一陣火雨噴灑而下。

    樹林吱吱地燃燒了起來。

    匍匐在山腰處的猴子表情微微僵了一下,嘴角猛地抽搐,瞪大了眼睛咒罵道:“你媽……的蛋!到我花果山來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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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俘虜

    看著那吱吱燃燒的無根之火,猴子的眼睛已經瞪得渾圓,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子。

    短暫的錯愕之後,他伸手抓起行雲棍一下站了起來:“幹!媽的,動手!”

    “不等入夜?”匍匐在一旁的短嘴低聲問道。

    “等他娘的夜,入了夜我這花果山還不得燒光!媽的逼!”

    ……

    船樓的頂層閣樓上,廣目天王端坐在大位上低頭撫摸盤在右手上的赤龍。

    那赤龍伸長了脖子,享受地往廣目身上蹭。

    身前的長桌上擺放著各式精致的糕點與水果。

    在他的不遠處,一位天將倚著圍欄俯身探視著地麵上熊熊燃燒的火焰。

    一顆百年老樹就在他的注目下緩緩崩塌,化作灰燼,各種生靈驚慌失措地逃亡。

    許久,他終於將目光收回,抬起頭捋開千裏鏡朝著花果山主峰望去。

    鏡中,他看到山腰處上百隻妖怪躍下!

    猛的一驚,手中的千裏鏡不慎跌落在地。

    他連忙彎腰撿起,又朝著剛剛的方位望去,卻什麼也沒看到,這才緩緩紓了口氣。

    “怎麼啦?看到什麼了?”

    一旁的廣目天王低聲問道。

    “沒……許是這幾日過度勞累,看花眼了。”那天將哼哼笑著。

    “累了就去休息一會吧,看情形,他們這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的。”

    “謝。謝天王。”那天將伸手揉了揉晴明穴。緩緩歎了口氣。

    心道自己該真是累了。待打完這場,得好好請個假休息了。

    想著,他轉身朝著自己的觀戰位走去。

    “報——!”

    正當此時,一位天兵奔上閣樓單膝跪地:“啟稟天王,左路軍遭受妖怪襲擊!”

    “被襲擊了?”廣目天王疑惑地瞪大了眼睛緩緩站起。

    還沒等廣目天王開口問話,又一天兵奔上閣樓:“啟稟天王,右路軍遭受妖怪襲擊!”

    遠處一枚信號彈拖著長長的煙霧騰空而起。

    還沒等閣樓中的眾將緩過神來,另一邊。又是一枚信號彈騰空而起。

    這是……求救信號!

    廣目頓時錯愕,連忙伸手奪過天將手中的千裏鏡。

    遠遠地,他看到數十隻妖怪如同一個個跳蚤一般躍上了左路軍的甲板,施展著各色術法,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勢如破竹。

    再往右路望去,又是如此!

    “這些都是……煉神境妖怪!”他整個怔住,險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怎麼會有這麼多煉神境以上妖怪聚集在這裏?”

    東勝神州之戰開始至今,還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妖怪勢力。

    將千裏鏡子一把塞給旁邊的天將,他轉身大喝道:“轉舵!兵分兩路支援左右兩路……”

    那話沒能說完。因為,他剛好看到猴子躍上了這閣樓!

    在場所有的天軍都不由呆住了。

    眼角猛的抽搐。廣目心中頓時燃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怎麼回事?怎麼可能,他怎麼上來的?為什麼沒有人發現?

    太大意了!

    這一剎那的驚慌遠不僅限於廣目,在場的每一個天將都被震住了。

    就在眾多天將的注目下,猴子躬著身子,眯眼瞧著廣目,一步步地朝著正中的大位走去。手中的行雲棍在金屬地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所有的天將都不自覺地摸向了自己的武器。

    “納命來——!”

    一聲吶喊,距離他最近的一位煉神境天將率先發難,抽出佩劍朝著猴子的脖子招呼了過去。

    就在即將砍到猴子後勁的一剎那,隻見猴子身子一縮,半蹲下來閃過了那一劍。還沒等對方收回劍勢,又見猴子單腳點地,一個轉身,膝蓋重重撞在天將的腹部上。

    “砰。”

    一聲悶響。

    後方的天將能清楚地看到那天將後心厚厚的鎧甲在剎那間爆裂開來,又猛的收縮。

    一個個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那位被重重一擊的天將,已經整個僵住,瞪大了眼睛,依舊平握長劍的手微微顫抖著,一口鮮血從口中溢出。

    緩緩地直起身子,猴子按著他已然扭曲的臉輕輕將他推倒在地,伸了伸懶腰環視了一眼閣樓上絲絲顫抖著的天將們,麵無表情地說道:“嘍囉,一邊去。懂嗎?”

    空氣中,龐大的靈力已在彙聚。

    這一眾天將,竟在此時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懂,懂……”

    任誰都能感覺到,這是一個他們全部加起來都無法抗衡的存在。

    “很好。”猴子笑嘻嘻地點了點頭,轉過身朝著廣目望去。

    目光交彙的瞬間,廣目一個激靈往後退了一步,卻已靠在圍欄上再退不得。

    低頭朝圍欄下望去,甲板上,廝殺已經開始。

    數十隻妖怪躍上了甲板衝殺開來。

    一隻大象精揮舞著流星錘,瞬間將兩個靠近的天兵打成了肉醬,收不住勢的流星錘重重砸在桅杆上,巨大的風帆微微傾斜。

    整艘戰艦都在不住顫抖。

    鷹妖龐璿在空中,手中的長弓連射不斷,每一射,都伴隨著慘叫。他冷冷地瞧了閣樓上的廣目一眼,俯身滑翔而去。

    皮糙肉厚的野牛精仗著兩更角在甲板上橫衝直撞,那腳步震得天軍一個個心中發慌。

    ……

    原本整齊的天軍陣型一下在這夥由煉神境和化神境組成的妖怪麵前被殺得支離破碎,哀嚎不斷,血濺滿地。

    甚至連軍陣都無法結成。

    而他們的統帥還站在閣樓上愛莫能助。

    沒有遭受襲擊的戰艦緩緩靠了過來試圖利用重武器支援,卻一下被空中來回亂竄的飛禽妖怪壓製。

    場麵一片混亂。

    回過頭。廣目望見猴子正一邊靠在長桌上一顆顆地嚼著橄欖。一邊挑釁地看著自己。

    嚼完。那橄欖核準確地吐到廣目的臉頰上,一顆,又一顆,打得啪啪作響。

    廣目臉頰火辣辣地,猛的抽動,頓時怒火中燒!

    “你敢瞧不起我——!”隻聽一聲暴喝,廣目伸手一揚,手中的赤龍騰空而起。洶湧的氣流之中瞬間化成十丈身長將洞頂的屋簷都掀飛。

    狂風,劇烈的震動之下,整座閣樓的頂層都散了架,所有的一切東歪西倒。

    猴子正到手邊的橄欖也被連著盤子吹翻,那臉上的神情微微僵住了。

    “上——!”廣目抽出腰間的長劍高聲怒吼道。

    剛剛站穩的天將們在狂風之中眯起了眼睛,跟著抽出腰間的長劍迅速圍向猴子,數十柄長劍齊刷刷地朝著猴子招呼過去。

    那騰空而起的赤龍也張大了嘴巴,肉眼可見的靈力彙聚,火焰在口中凝成。

    “找死。”猴子不緊不慢地俯下身子。

    待到那些個天將近身,下一刻。他身形翻滾,那柄行雲棍化作漫天的幻影!

    光陰交錯之間。所有的劍都被打折,劍刃飛散而出劃在那個個天將身上,劃出道道血痕。

    包圍圈迅速被打散,後撤。

    待猴子站定,那柄行雲棍正好指在飛身而來的廣目天王的鼻梁上,步步逼近,驚地他一步步後退。

    至於天翔在空中的赤龍,已不知被從竄出的一隻野豬精重重地撞在下顎上。還未吐出的火焰直接炸開,燒焦了嘴。

    遠處,兩艘巨大的戰艦拖著長長的火與煙墜落。

    ……

    戰鬥很快結束,警戒心不強的一萬天軍團滅,花果山這一方,死二十,傷八十。

    這是完完全全的修為壓製。

    安坐在廣目原本的位置上,猴子低頭瞧著被三隻龐然大物般的妖怪按倒在地,已傷痕累累的廣目天王,一臉的惋惜,嘖嘖笑道:“本來打算讓你們活到晚上的,可惜你們放火了,這是大忌。”

    廣目天王咬著牙,那張弄色的臉變成了紫色。

    短嘴拍打著翅膀落到猴子身旁:“天兵都檢查過一遍了,確定沒活口。有活口也補了刀。天將還有六個活著,怎麼處理?”

    “看哪個傷得最輕的留下,其餘的,就地處置。”猴子冷冷地說。

    “那這東西呢?”短嘴拎著已經化回原樣,如同一條小蛇一般奄奄一息的赤龍問道。

    被壓倒在地的廣目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猴子。

    猴子蹙起眉頭盯了半天,問道:“這,算什麼玩意?妖嗎?”

    短嘴也是眯著眼睛看了半響,答道:“不是妖,這應該算是被連同魂魄一同煉製了的法器了。”

    “法器?”

    “認主的法器,不是誰都能用的。”短嘴補充道。

    猴子摸著下巴略略想了下,隨口說道:“反正我吃素,你們誰喜歡拿回去熬蛇羹吧。”

    一聲歡呼,在場的十幾隻妖怪當即哄搶了起來。

    廣目的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

    那可是他的成名法器啊!

    “你!你個妖猴!你竟敢,你竟敢對我的法器……”

    還沒等他說完,猴子隨手一甩,直接一棍子將他擊暈了過去。

    “別搶了,大火鍋吧,大家分著吃。記得給楊嬋留一份,也不知道她嚐過沒有。”猴子指著那堆快打起來的妖怪嚷嚷道,完了才回過頭來看了昏厥過去的廣目一眼:“這個帶回去,扣上琵琶骨免得逃了。”

    “諾!”

    交代完畢猴子就想走,卻被短嘴叫住。

    “那個留下來的天將怎麼處置?”

    “放了,讓他去給李靖報信。反正李靖很快就會知道廣目天王出事了。咱不如做得大方點,就明擺著告訴他廣目就在我手上,看他怎麼反應。”

    “就這麼,讓他‘完整’地回去?”

    “你想剁兩隻手下來也是可以的,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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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招魂殿

    對天庭第一戰的勝利,生生鼓舞了整個地下城的士氣。

    終於踏出了第一步,黑暗不再無邊,黎明即將到來。

    所有的妖怪都徹夜狂歡,瘋狂吶喊,隨處可見笑顏,熱淚盈眶。

    不管他們之前在這地下城中受過何種委屈,這一刻的笑臉,是發自內心的。

    他們終於徹底相信天軍並不是無法擊敗的。

    哪怕要永遠待在這地下城中,這一刻也值得高興。在這裏,他們當中也許有一些忍受著極其殘酷的待遇,但起碼餓了有口熱湯喝,病了有人送藥,有生的希望。

    而在不久之後,他們將遷上地麵,堂堂正正地走在陽光下。

    就在這沸騰的地下城最下層的角落裏,猴子一個人靜靜地呆在寬敞而莊嚴的殿堂中。

    幽暗的空間,四壁上昏紅的火光吱吱燃燒,照亮了浮雕上一隻隻好似瘋狂咆哮的野獸,那裏記錄的是地下城的曆史。

    血腥的曆史。

    惡龍潭,惡蛟的暴政,猴子被迫殺死老白猿,伏擊天軍,獅子精慘死,老牛……

    幽泉穀,天軍圍攻,幽泉子力保,萬裏慢慢路……

    花果山,蟄伏地底力敵四周妖眾……

    ……

    這些年,每一個敵人,每一個戰友,每一段曆史,都在這裏銘記。

    與大門相對的壁上,是早已準備好的光潔石板。

    戰爭已經開始,不久之後,那上麵將會刻滿名字。或者是符號。每一個名字。都將代表著一個為地下城付出生命代價的妖怪。

    大殿的正中。一塊巨大的透明晶石平臥。

    那裏麵液體緩緩晃動,吱吱地冒著起泡,一個個如同繁星般的光點來回遊動。

    猴子躬著身子盤腿坐在晶石前呆呆地望著,那一柄行雲棍歪歪斜斜地靠在肩膀上。

    “辛苦諸位了。”他輕聲道。

    “大王跟我們說辛苦啊!”有聲音尖叫了起來。

    “蠢貨!尖叫什麼!”有聲音叱喝道。

    “那個,大王,外麵在慶祝吧?我也好想參加啊……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一殺起來就暈了頭。哎……”

    猴子淡淡歎了口氣:“會有機會的,現在花果山還沒足夠的能力複活你們。但總有那麼一天,你們一定能複活的。那些個天兵天將,我都已經殺了給你們報仇。就留下一個廣目天王當人質。”

    “沒關係,我們相信大王。”

    “其實在這裏也挺不錯的,不用定期考試,哈哈哈哈。”

    “大王,複活的時候我不想當狗精了。能複活成獅子精嗎?那樣威風凜凜地多爽啊。”

    “行。”猴子笑了笑:“到時候想複活成什麼都行,任你們挑!”

    “那我要變成大象精!”

    “鯨魚精!我要變成鯨魚精!”

    “我想變成龍精……”

    “……”

    “我也要變成龍!我也要!”

    那些個光點一個個騷動了起來,最後達成一致意見,大家都變成龍。

    這是獵魂石。

    要為妖贏得生存的權力。不是一朝一夕。與天庭的對抗,肯定。也會是一條漫長的道路吧。

    有戰爭,就會有生死。若是地府的生死輪回一直掌握在天庭手中,一旦對方心生歹意,當真是不可想象。

    猴子早已有能力收取魂魄,甚至不隻猴子,花果山好幾隻妖怪都舉杯了這項能力,可是怨氣不夠的魂魄並無法保存長久,若是過了期限不魂歸地府,不入輪回,就會變成遊靈。

    為此,猴子不惜代價讓楊嬋透過各種關係從北俱蘆洲弄來了這枚稀有的獵魂石,興建了這座招魂殿。在這裏麵,魂魄能保留上千年。

    撫摸著晶石,猴子呵呵地笑了起來:“行,到時候都變成龍!”

    “大王萬歲——!”

    光點們歡呼了起來。

    殿外傳來黑子的聲音:“猴子哥,俘虜醒了,想見你。”

    “見我?”

    “是的,他一直嚷嚷著要見你。是否,見上一見?”

    “說了什麼事了嗎?”

    “沒有。”

    淡淡歎了口氣,猴子道:“就,見吧。”

    修為停滯之後,這生活反倒是乏味了。看來自己真心不懂過日子啊。

    離開招魂殿,猴子一路隨著黑子來到花果山上層的地牢裏。

    幽暗潮濕的地牢裏,堂堂南天門四大天王之一的廣目天王正被整個五花大綁懸在半空中,琵琶骨已被扣住,身上多了幾道血淋淋的鞭痕。

    見猴子進來,他瞪大了眼睛怒吼道:“我的赤龍呢!?”

    “煮了。”猴子直截了當地回答。

    廣目天王整個怔住,張大了嘴巴半響說不出話來。

    “你……你竟然……吃了我的……吃了我的赤龍?”

    猴子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這個罪該萬死的妖猴!肮髒、卑劣的東西!你竟敢吃我的赤龍,遲早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我要把你祖宗十八代的魂魄都抄出來一個個撕成碎片!你個狗娘養的!我……”

    整個地牢裏都寂靜無聲,隻剩下廣目天王一個人的嘶吼。他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這位怒不可遏的天王不顧形象地瘋狂咆哮。

    半響,待到廣目喊累了,低頭望見妖怪們臉上的惋惜的笑容。

    “怎……”

    轉過臉,他看到原本麵無表情的猴子臉上那眉頭蹙成了八字,那嘴角猛的抽動。

    “你特地找我過來,就是讓我聽這些?”猴子笑嘻嘻地問道。

    這一笑,廣目隱隱有點看不明白了。

    隻見猴子指著廣目,對著身旁的妖怪招呼道:“看到沒有?這就是天庭的天王!多有骨氣啊。被下了獄。依舊是威武不能屈。大家都學著點哈。”

    “好嘞!”妖怪們大笑了起來。

    猴子笑嘻嘻地踱步走到廣目身旁,嘖嘖歎道:“本猴王生平最敬佩英雄了,好像廣目天王這麼有骨氣的,本王最是敬佩。”

    說著,猴子伸手拍了拍廣目天王的肩膀,豎起了拇指:“了不起,我喜歡。忠良死節之臣啊!不錯不錯!既然這樣,便不能讓這骨氣浪費了。就該。好好發揚光大。你說對,是不對啊,廣目天王?”

    猴子輕佻眉毛,呵呵笑了起來,那神情看得廣目一陣錯愕。

    他驚恐地注視著猴子,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隻見猴子伸出食指,扣了扣廣目的傷口,那血吱地一下又流了起來。

    “熬——!”

    猴子扭過頭去瞧著黑子道:“撒鹽沒?”

    “還……還沒。”

    “撒上!”

    說罷,猴子轉身便走,身後傳來廣目的謾罵聲。

    走出門外。猴子伸手招來一旁的小妖,讓他把呂六拐叫來。自己則在地牢大門口擺起了棋盤。不過不是圍棋,是象棋。

    不多時,地牢裏傳出廣目的慘叫聲。

    黑子躬身從地牢裏走了出來,小聲道:“都撒上了。”

    剛坐下的猴子仰起頭來問道:“這麼快?”

    “本身傷口便不多。”

    深深吸了口氣,猴子歎道:“那就給他加點,抽一百鞭子……恩,記得脫光衣服打,連內褲都別給剩下。”

    黑子微微一怔,淡淡道了聲“諾”,轉身離去。

    不多時,正喝得醉醺醺的呂六拐就來了,在猴子的招呼下坐到了棋盤對麵。

    此時,地牢裏的廣目的慘叫聲正盛,聽得呂六拐一驚一乍的,那酒當場就醒了。

    伸手擺起了棋盤,呂六拐輕聲說道:“這象棋,臣下始終不是大王的對手啊。”

    “隨便下下唄,圍棋我又下得不好。”

    剛走幾步,黑子又從地牢裏出來。

    “一百鞭子抽了,鹽也灑了。暈了。”

    猴子盤手摸著下巴注視棋盤,淡淡道:“弄醒。”

    “然後?”

    “手指夾了沒?”

    “還……還沒。”

    “那就夾嘛。”說罷,猴子伸手進了卒。

    慘叫聲又是響起,聽得呂六拐靜不下心以致棋盤上被猴子殺得片甲不留,一盤慘敗。

    黑子又出來了。

    “夾了,指骨全斷,又暈了,已經弄醒,接下來?”

    “指骨全斷,腳骨不是還在嗎?接著玩。”

    “諾。”

    又是持續不斷的慘叫聲,呂六拐棋一盤接一盤地輸,眼看棋實在沒法下了,隻好告辭離去。地牢口又隻剩下猴子一個人百無聊賴了。

    實在無聊之下,他讓人弄了些瓜子過來蹲在門口嗑瓜子。

    “猴子哥,那個……他求饒了。”

    “什麼?”猴子眉頭微微蹙起斜了一眼黑子:“這就,求饒了?”

    黑子默默地點頭。

    隻見猴子一聲長歎,對黑子交代道:“跟他說,我剛當著大家的麵誇他,他就求饒,這分明是不給我麵子。我很不高興。所以,上烙刑。在他臉上燙隻烏龜。他敢求饒一次,就燙多一隻,給我燙到他硬氣為止!”

    黑子的臉猛地抽動了一下,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身旁的兩個小妖聽得大氣都不敢喘。

    不多時,又是慘叫。

    “猴子哥,又暈了,接下來怎麼辦?”

    “弄醒,從頭再來一遍。”

    “從……從頭……來一遍?”黑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遭的小妖都嚇得幹咽了口唾沫。

    “對,有什麼問題嗎?”

    “沒……隻是我看他快撐不住了……”

    猴子打著哈欠,伸了伸懶腰道:“去跟楊嬋拿點大補丹給他,然後接著玩。媽的,老子正愁沒事幹呢。放火燒我花果山?不是很有骨氣嗎?哼,我讓你生不如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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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4-6 00:19:31
第兩百章 :不是人

    不多時,黑子要來了大補丹,連帶楊嬋也一起跟了過來。

    見到猴子,她第一句話是:“我以為你喝多了呢,看來沒有啊。”

    說罷,也不等猴子招呼,她直接坐到棋盤的對麵伸手擺起了棋子。

    待走了幾步,她悠悠問道:“有必要這樣嗎?會不會有點過了?”

    “沒什麼過不過的,走到這一步,和天庭正麵衝突躲也躲不過去。善待廣目,反倒會讓對方覺得我軟弱。”

    “可,善待戰俘,也是君子之風。”

    “是嗎?”猴子抬起頭來瞧了楊嬋一眼,嘖嘖笑道:“如果我們做出狗的樣子,就隻能等著落水被打。如果他們認為我是一頭徹徹底底的惡狼,我想,很多人會連拿起棍子的勇氣都沒有。”

    說罷,進了個炮,他又抬頭瞧了楊嬋一眼,道:“得讓天將都當我是瘋子,不然,就算接下來不來進攻他們也會不斷試探我的底線,不斷下絆子。當初你哥要是像我這樣,我相信玉帝敢下令克扣軍餉下麵的人都不一定敢執行。”

    這一說,楊嬋忽然笑了。

    “這倒是,沒誰喜歡惹瘋子。被記仇了,指不定哪一天就被生吞活剝了。‘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這句真的,說得太對了。”說著,楊嬋的目光稍稍暗淡了幾分,歎道:“我哥,就是太顧忌了。”

    “他是君子,愛惜自己的羽毛理所應當。我嘛,我連人都不是。”朝著牢門的方向使了個眼色。猴子饒有深意道:“他們都叫我妖猴。我連人都不是。更別提小人了。哈哈哈哈。”

    楊嬋也跟著笑了起來。

    地牢裏廣目的慘叫聲還在繼續。

    很快,一局下完,楊嬋略勝,猴子惜敗。剛巧黑子也走了出來,靠在猴子耳邊低聲說道:“猴子哥,他想見您。”

    “我是他想見就能見的嗎?”猴子麵無表情地反問道。

    “那……該如何處理?”黑子小心翼翼地說:“他的修為已經被封,就算用丹藥吊命,這麼摧殘下去。也維持不了多久。”

    “再玩玩,差不多了再說。”

    “諾。”

    黑子走後,猴子朝著守候一旁的小妖招了招手,道:“去給我把短嘴叫來。”

    “諾。”

    待那小妖走後,楊嬋才盯著猴子長長一歎,抿著唇若有所思道:“惹上你,李靖有大麻煩了。”

    分明對猴子這種行徑有些不恥,可不知為何,楊嬋卻是笑得從未有過的歡暢。

    她忽然覺得,原來當妖怪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至少,沒有那麼多的道德枷鎖。誰也管不著。

    當然,前提得是當一隻好像猴子這樣的強勢妖王。

    喝得醉醺醺的短嘴很快被攙扶了過來。

    瞧著他那東歪西倒的模樣,猴子無奈地歎了口氣。

    忽然想起了到達惡龍城的那一晚,也是一場大勝,他也是喝成這般模樣,記得,那一晚他還說了很多很多。

    那時候老牛和老白猿也都還活著。

    猴子忽然想起了老牛的那個夢想,想起了鐵扇公主……

    “額,要不要去給真正的牛魔王搗個亂呢?”如果老牛還活著,真正的牛魔王是想都別想娶到鐵扇公主了。

    說什麼猴子都要幫老牛棒打這個鴛鴦。

    可惜啊……

    胡思亂想了一通,猴子交代小妖提來一桶清水,毫不留情地潑到短嘴臉上。

    一桶涼水當頭淋下,短嘴整個一激靈清醒了過來,呆呆地看著猴子張大了那張鳥嘴喘氣。

    “該幹正事了。”

    說罷,猴子帶著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短嘴入了地牢。

    原本渾身通紅的廣目天王已經被整得麵目全非昏厥過去。整個**裸地被綁在老虎凳上,渾身覆蓋這一層淡淡的白色粉狀物。

    黑子正站在一旁琢磨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令他頭疼的是如何才能按著猴子的意思繼續整,而又不整死。

    掌管大牢那麼久,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上刑是門藝術活。有機會真該去人類的衙門取取經才行。

    見猴子進來,他果斷鬆了一口氣。

    “猴子哥……”

    “放下來,弄醒。”猴子指著廣目麵無表情地交代道。

    兩隻牢頭小妖連忙奔過去解開捆綁的皮帶,廣目天王微微傾斜,一聲悶響,龐大的身軀砸落在濕漉漉的地麵上,也不見醒來。

    一個小妖提著混了冰塊的木桶走來,一大桶冰水當頭淋下。

    頓時,一聲咆哮響起,廣目瞬間清醒了過來,卻隻是嗷嗷叫個不停。

    粘在身體表層的鹽巴迅速溶解開來,刺痛的感覺充斥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隻是相比剛開始的時候,那喊叫聲虛得慌。

    可也隻是亂叫一通罷了。此時便是沒有繩索捆綁,他也連站都站不起來。四肢早已被折磨得血肉模糊,殘了。

    靜靜地瞧著趴倒在地上無力掙紮的廣目,猴子就這麼等著,等到廣目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才朝著他緩緩走了過去。

    見到猴子,已經被折磨得有些神智錯亂的廣目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想往後挪,卻挪不動。

    “怎麼?不當硬漢了?”猴子蹲到他身旁,伸手戳了戳烙在他臉上的烏龜。

    廣目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那神情整個扭曲掉。

    “我問你,是不是不當硬漢了?剛剛不是罵我罵得挺爽的嗎?”

    廣目恐慌地張大了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若是說錯話,他絲毫不懷疑自己會被這瘋猴子活生生整死在這裏……此刻,他隻能顫抖。

    憋了半響,竟哭了。

    此時此時。他非常清楚眼前的這個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惡魔。其凶殘程度甚至非一般妖王可比。

    看著這個趴在地上無聲抽泣的廣目天王。猴子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腦袋,好似對一個犯了錯的孩童一般。

    “雖然你的手上沾滿了妖怪的血,但其實我們之間沒多大仇,你說對吧?相比之下,我更痛恨你那個同僚增長天王。可惜這次來的不是他。知道你為啥會被我整成這樣嗎?”

    廣目低著臉,不住地搖頭。

    “因為你嘴賤。”

    廣目依舊低著臉抽泣,強忍著不敢哭出聲來。

    “你說你是不是嘴賤?”猴子伸長了腦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是……是……”

    “是什麼?”

    “我……我嘴賤……”

    “以後還敢不?”

    “不敢……”

    “很好。剛剛進來的時候,我還想著若是你還嘴硬,回頭和天庭對陣,我就把你扒光了掛在旗杆上呢。”說罷,猴子呵呵地笑了起來。

    四周的妖怪也都哄堂大笑。

    那笑聲聽得俯首的廣目心裏一陣拔涼。

    那當真是比死還恐怖……若是被那麼對待,他將在天庭永生永世都抬不起頭來,真就不如死了算了。

    這猴子真心歹毒至極啊!

    “不過你很識趣,是吧?所以我準備大人有膽量,你罵我那事兒,就這麼算了。以後還敢充硬漢嗎?”

    “不。不敢……”

    “你的赤龍被吃了,有意見嗎?”

    廣目天王忍不住顫抖著。哽咽道:“沒……”

    “我手下說,你的赤龍很好吃,讓我替他們感謝你養得這麼肥。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不,不謝……”

    “以後還敢罵我嗎?”

    “不敢……”廣目感覺自己就要瘋掉了,那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堂堂南天門四大天王之一,竟落得如此境地。便是封神之戰,他也不曾如此狼狽過。

    稍稍點了點頭,猴子好似對待一條趴在身邊的狗一樣拍了拍廣目的腦袋,笑道:“不錯,很是服服帖帖地。我準備獎勵你一個差事。”

    猴子扭過頭招了招手,短嘴當即走過來也跟著蹲下。

    “給你介紹下,這是短嘴。短嘴,這幾天你有空就多陪陪廣目,幫他把這次南天門出征東勝神州的將領名單,兵員組成配置什麼的,都給寫下來,然後交給我。要是他不配合,你就過來跟我說。”

    “諾!”

    斜眼瞧著廣目,猴子輕聲問道:“你呢?懂我意思了嗎?”

    廣目顫抖著抬起頭,淚眼眼眶,默默道:“懂。”

    “行。”拍拍短嘴的肩,猴子淡淡說了一句:“這裏交給你了。”

    說罷,他長長歎了口氣,撐著膝蓋站起,轉身離開地牢。

    跨過牢門的時候,猴子看到楊嬋正眉目帶笑地坐在棋座上。

    “怎麼?笑成這樣什麼意思?”猴子挑著眉頭問。

    “真狠,這樣搞法,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說假話了。”她歎道。

    “都聽見了?”

    猴子沿著過道朝遠處走去,楊嬋連忙站了起來,快步跟了上去。

    “想當年,灌江口也捉到過天將,卻什麼都沒問出來。想來,是太……‘斯文’了。”

    “對了,你和東海龍宮的那個敖聽心,似乎認識對吧?交情怎麼樣?”

    “認識肯定是認識,但也就是認識,談不上交情。”

    “我想明早去一趟東海龍宮。”

    “去幹嗎?”

    “找老龍王要柄兵器,我想,盡可能‘溫柔’點。現在我們的對手還隻是南天門李靖,除非確定要不回廣目天王,否則他應該還暫時不會將這件事上報天庭才對,畢竟,堂堂南天門鎮守天王,也是要臉麵的。若是東海龍宮出事……我暫時還不想惹二十八星宿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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