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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八五八年 約克郡
高德威爵士和他的新娘坐在雙人馬車上。馬車的紅色皮革座椅已有裂縫,微銹的黃銅扶手也不再閃亮,但高爵士無意再購新馬車,而薇雅也不在意。六個月前,高爵士帶著他的年輕的新娘回到約克郡的鄉村宅邸時,薇雅也沒有注意到宅邸內的織錦及幃幔已經處處綻線,壁紙褪色破損。高爵士是個貴族,而他肯紆尊降貴地娶了一名小店員為妻就像是奇跡出現。就某個層面來說,高爵士可以說是薇雅的救命恩人。他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
當然,高爵士的年紀大得可以當薇雅的祖父,而且這是他的第二任婚姻。他的妻子在十年前去世。但自從他走進薇雅的店裡,對她微笑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整個改變了。他彬彬有禮地追求她,並且慷慨地同意他們婚後,讓洛爾和她一起住在約克,僱用他當僕人。
高爵士駕著馬車,駛過坦依村唯一的街道。薇雅高抬著頭,無視於路旁村人的注視。但當她瞥見高爵士的女兒費瓊安立在認帽店前時,她的一顆心往下沉。她別開視線,迴避比她年長三十歲的繼女冰冷的目光。
一開始。她並不在意她和高爵士年齡上的差距。每個人都知道婚姻只是種便利及財務上的協議。她和洛爾仔細討論過。薇雅興奮極了能夠離開倫敦的貧民窟,嫁入仕紳階級,成為高爵士夫人。高爵士建議她改名為薇雅,而她也立刻同意了。反正她根本不識字。
他們已經結婚六個月了,而薇雅剛滿十八歲。
薇雅喜愛寧靜的約克郡鄉下及歷史悠久的高家宅邸,但她痛恨必須到村子裡。村人瞧不起她——事實是,除了她的新婚丈夫外,沒有人喜歡她。
薇雅很清楚他們的想法。他們認為她出身低賤,配不上高爵士,嫁給他只是為了他的錢。但她才不在乎這些自以為是的人的想法。她嫁給高爵士是為了力爭上游,脫離倫敦貧民窟生活——而且她喜歡他。
高爵士在村裡的藥店前停下馬車。薇雅理了一下駱黃色的絲料外出服。禮服的領口及裙擺上綴著累贅的蕾絲及玫瑰花朵。薇雅緊張地把玩著頸間的珍珠項鏈,將一絡髮絲攏至裝飾著小鳥及水果的深藍色絨帽下,拿起小皮包。
「去買你的東西吧,薇雅。」高爵士溫和地道。
薇雅對他綻開笑容。高爵士已屆七十高齡,高瘦得像根竹竿,蒼白的臉上佈滿了皺紋,但他對她說話時的語氣始終是溫和的、親切的。薇雅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的親切。「喔(我)會盡快回來的」她毫不淑女在躍下馬車。
薇雅緊張地望著來路。沼澤地似乎永無止盡延伸出去,野地裡開滿了晚夏的石楠花。有時候薇雅感覺像站在世界的頂端,甚至可以看到中國。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然而由她所在的高處,她可以看到前方約五里處高起的小丘。赫爾汀伯爵莊園就位在小丘上。高爵士此行正是為了拜訪伯爵——並介紹他的新娘給他們認識。
薇雅用力吞嚥,試著控制住自己的緊張。她害怕極了面對伯爵及伯爵夫人。她或許看起來像貴族夫人,但內心裡她知道好騙不了任何人。如果連村人都看不起她,她無法想像顯赫的伯爵夫婦會有怎樣的反應。
然而她也對赫爾汀莊園好奇不已。高爵士臥病在床時,她和洛爾曾經駕車經過伯爵宅邸無數次,並對宅邸的豪華壯麗驚歎不已。她無法想像住在那棟皇宮般的建築裡,更不用提即將造訪它。
薇雅甩去這些思緒,察覺到自己一直在流汗,她舉步走進藥店裡。藥店的老闆葛哈特和牧師和牧師的妻子施太太正在聊天。他們一起轉過頭看她,而施太太毫不掩飾眼裡對薇雅的輕蔑。
薇雅抬高下鄂。「日安,施太太,葛先生。」
「日安,高夫人。」她刻意加重了「夫人」兩字。「多麼有意思的衣服。」她諷刺地道。
薇雅望著她別在裙緣及領口的大朵玫瑰,不明白它們有什麼不對。「謝謝(泥)你,施太太。葛先生,喔(我)想買些老鼠藥。」
葛先行點點頭,自厚鏡片打量著她。「家裡有老鼠為患,高夫人?」他的語氣比施太太的親切多了。事實是,村裡的男人對薇雅比女人親切多了——有的還太過「親切」了,但薇雅並沒有被愚弄。
她微微一笑。「是的,廚子要喔(我)出來時買些老鼠藥回去。」
「你需要多數份量?」葛先生問。
「喔(我)不確定,大概要能夠殺死四、五隻老鼠吧!」薇雅的手在顫抖。費瓊安剛剛走進了店裡。
葛先生進到儲存室裡拿藥。薇雅猶豫地對她的「繼女」點點頭。費瓊安的年紀足夠當她的母親了。她嫁給了費男爵,養尊處優的生活令她身材臃腫發福。每次看到薇雅,她不是拿冰冷的眼神瞪著她,就是將她當作傢俱般視而不見。
她譏誚地道:「在我的印象裡,高家宅邸從不會有老鼠患的。真不知道那裡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薇雅緊握著拳頭,不假思索地回答:「貓死了,老鼠就來了。」
費瓊安挑了挑眉,背對著薇雅,充分表達出她的不屑。
葛先生拿著藥回來,極力對她保證這些藥量足夠殺死上打的老鼠。薇雅驕傲地由皮包裡拿出五磅的紙鈔付款。她喜歡用現金買東西。這五磅事實上是她的零用錢。高爵士每月給她五磅零用錢。隨便她花用。他的慷慨大方令薇雅感動不已。
薇雅謝過藥店老闆,但並沒有對施太太及費瓊安道再見——她們都背著她。她回到馬車邊,看見高爵士正在和施牧師講話。薇雅將藥袋交給她的丈夫,爬上馬車,在高爵士旁邊坐下。她驀地察覺施牧師一直盯著她的腳。薇雅低下頭,這才發現剛爬上車時,裙擺撩得露出褲襪。她急忙拉好裙擺,遮住鞋子及足踝。
「你買好東西了嗎?」高爵士問。
薇雅點點頭。「日安,施牧師。」
「日安,薇雅。」施牧師微笑道。「你們正要去拜訪伯爵。」
薇雅又開始緊張了。「是的。」他們剛結婚時,伯爵一家人也曾回到莊園過冬。但當時高爵士身體不適,並只派洛爾去送上名片,致是歉意。
高爵士揉了揉胃部,一臉的痛楚。
薇雅關心地問:「泥胃痛?」過去兩個月來,高爵士經常胃痛,而且情況似乎愈來愈嚴重。「或許喔們該改天再去拜訪?」她衷心希望能夠有藉口不去伯爵宅邸。
「沒事的。」高爵士握住韁繩。「再見,施牧師。」
「這是某種實驗嗎?」赫爾汀伯爵質問他的次子。
「不。」雷克簡單明撩地回答。他悠閒地背靠著座椅,雙腿交疊,面對著他盛怒的父親。儘管已滿頭銀絲,伯爵依舊高大英俊,氣勢攝人。雷克的大哥強恩立在書房的窗邊,金髮、藍眸的他流露出溫文爾雅的氣質。
伯爵父子在賀宅的書房裡。光可鑑人的橡木地板、奧本生地毯、大理石壁爐、彩繪天花板、織錦座椅,以及鑲皮革的玫瑰木書桌處處透露著貴氣。年代久遠的精裝書堆滿了兩面牆的書架,陽光自玻璃窗流瀉進來。
「這一定是某種實驗!不然就是你像親王一樣瘋狂了!」伯爵憤怒地道。
雷克站了起來,打了個呵欠。「很榮幸被拿來和親王相比。」他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黑髮、藍眸的他長相酷似伯爵,但曬成古銅色的肌膚卻不符合貴族的流行。
「雷克,你知道我可以為此解除你的繼承權。」伯爵冷冷地道。
強恩走向前,藍眸溫和。「我可以插上一句話嗎?父親,你不能解除雷克的承權。那會是比雷克建造「平民住宅」更大的醜聞。此外,他都已經捱過銀行的醜聞了。那應該比建房子更糟吧?」強恩微笑道,對他的弟弟拋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要他保持沉默,別再招惹父親。
雷克歎了口氣。總是這樣,二對一。為什麼他做什麼事都不對呢?父親就是看他不順眼。
「的確。」賀伯爵道。「當個銀行家!老天,那不只是糟,而且遠比當個建築商糟透了!該死,賀家人從不經商的!我們不是平民。雷克,你做這些事只是為了惹怒我。」
雷克的笑容逝去了,「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父親,我已經成年了,而且是名次子。你要我怎麼維生?」
「我給你一份津貼,而等我去世後,你的哥哥會同樣地做。」伯爵堅定一道。「貴族絕不會經商營利,貶低自己的身份,像平民一樣賺錢。那是不對的。」
「這位貴族不同。他經商、從事貿易、建房子、開銀行,並該死地賺了許多錢。」雷克道。「我拒絕依賴你或強生維生,而且我不在乎社交界的人怎麼想。」
「你從小就是這種個性!」伯爵搖搖頭。「八歲時你就想偷跑到印度去!」
「我沒有偷偷跑掉。」雷克微笑回答。「我告訴了你我的計劃。」
「幸好如此。」伯爵氣惱地道。
「雷克八歲時就想自己賺錢了。」強恩微笑道。
「事實是,那時候我比較有興趣的是環遊世界。我仍然懊惱極了被杜利帶回來。」雷克也笑道。
「幸好有杜利在。」強恩道,轉向伯爵。「父親,你無法讓雷克改變心意或作風的。他一向為所欲為。你忘了他自封為家裡的無賴及不肖子?」
「我怎麼會忘?」伯爵攤開雙手。「他只會搞出一個又一個的冒險。我原希望你成年後會有所改變的。結果呢?首先,我得向所有人解釋他的兒子在中國從事貿易——那是七年前社交界的首要話題。三年前,我又得解釋他買下銀行的事。所有的人都驚駭不已。你知道嗎。雷克?首相還問我是不是他聽錯了,賀家人在放高利貸?」
雷克溫和地道:「我是放『低』利貸。」
強恩呻吟出聲。
伯爵的臉龐脹紅髮。「不准你在這個屋子裡提起那個字眼!現在我又得對人解釋你在東區建平民住宅!」
「你去過東區嗎,父親?」雷克陰鬱地問。「你去過聖基爾、史岱爾及雷瓦克一帶嗎?」
伯爵怒道:「這是個什麼問題,雷克?我是首位支持三二年的改革方案的貴族,包括之後的貧民法、工廠工人、礦工及童工的問題!別問我是否到過倫敦的貧民窟!」
雷克的下鄂抽搐。「你去過嗎?」他挑戰道。
強恩睜大了眼睛。伯爵僵在原地。圖書室陷入一片死寂,只聽到大鐘的滴答聲。雷克後悔極了自己的脾氣。
突然,書房的門被推開來,伯爵夫人盈盈走了進來,賀珊娜有著和長子一樣的金髮、藍眸,風韻不減當年。她穿著水藍色禮服,戴著藍寶石耳環,明眸瞄了瞄劍拔弩張的父子三人。「我原以為我聽到了吼叫聲,進來後卻是一片靜悄悄的。」銀鈴般悅耳的女聲打破了圖書室內的寂靜。
「嗨,媽。」雷克首先有了動作。他越過房間,執起母親的手,親吻她的面頰。「抱歉我沒有先整理過儀容,我坐了很長一段火車。你依舊美麗一如往昔。」
「而你也依舊魅力非凡,毫無疲態。」伯爵夫人微笑道。「我可以想像你一路上粉碎了不少美麗女子的芳心。」
「雷克笑了。「這必須歸功於我的裁縫師。而如果說我粉碎了任何女子的芳心,恐怕我並不知情。」
「我懷疑。」強恩打岔。「不過至少倫敦最近沒有新的緋聞傳出。」
雷克惱怒地瞪了他的大哥一眼。
珊娜對她的次子綻開笑顏。「我很高興你回來了,雷克。我們一家人已經許久不曾在赫爾汀莊園團聚。我打斷了你們的談話嗎?」
伯爵重重合上桌子的帳簿。「你來得正好,親愛的。『你的』兒子現在建起平民住宅了,誰曉得接下來他又會做些什麼?」
伯爵夫人輕歎。「親愛的,我想天不會因為這樣塌下來吧?」
雷克和強恩一起爆出笑聲。伯爵橫眉豎目。珊娜來到他身邊,輕拍他的手臂。伯爵不情願地被安撫了。「有什麼事嗎,夫人?」他聳了聳肩。
「我們有訪客。高德威爵士帶著他的新娘來訪。我讓凱琳先招呼他們。來吧,和爵士及他的新娘打個招呼!」狄伯爵的女兒狄凱琳小姐是家族的好友。
伯爵歎了口氣,越過房間。「老天,我不知道高德威還活著。去年我們一直沒有見過他。」
「他生了場病。今天看起來有精神多了,但氣色還不是很好。」
「母親,高爵士已經七十高齡了。」強恩道。
「我想我應該先警告你們。」珊娜停在門口。「他的新娘一點也不是你們所預期的。」
「我們預期著什麼?」雷克含笑問。
「我想高夫人尚未滿十八歲。」伯爵夫人遲疑地道。
雷克和強恩面面相覷,而後一起爆出大笑。「高德威真是老當益壯。」雷克格格輕笑。
「我不知道他還有那個精力。」強恩也笑了。
「而且她很......與眾不同。」珊娜謎般地道。
薇雅驚畏不已。她從不曾待過這麼富麗堂皇的屋子!
她硬邦邦地坐在會客室的黃色天鵝絨沙發裡,幾乎沒有聽進狄凱琳小姐和高爵士禮貌的閒聊。她睜大眼睛,打量著美輪美奐的會客室。它至少有高家宅邸的一整層樓大!光可鑑人的地板鋪著白、金色的地毯,織錦座椅、長榻及沙發錯落發佈,牆上掛著無數油畫,半身塑像及雕像立在大理石台座上。這絕對不只是伯爵及伯爵夫人的宅邸,薇雅想著,它應該是國王及王后所住的王宮!
「你還喜歡約克鄉下吧?」
薇雅過了好一晌,才明白到狄小姐正對她說話。她的臉脹紅了。「喔(我)......嗯,喔.......喜歡喔的新家。」她結巴道,而伯爵一家人也正好走進來。
高爵士和狄小姐一起站起來,但薇雅卻僵在原地。她剛剛見過伯爵夫人。她非常親切,一點也不像那些瞧不起她的村人,但她還是不敢答半句話。和這麼尊貴、顯赫的人士在一起令她緊張不已。現在伯爵夫人和伯爵、兩個兒子回到會客室。伯爵並沒有穿著大禮服,但他的氣派看起來就像國王——神色不悅的國王。他的兩個兒子則像王子一樣英俊、出眾;一位像伯爵夫人一樣金髮俊美,另一位則像撒旦本人一樣黑髮、耀眼。薇雅的心怦怦跳,並沒有注意到她一直盯著伯爵一家人。
「薇雅。」高爵士輕咳道。
薇雅驀地明白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匆匆站起來,寬大的裙擺絆到了茶几的桌腳,桌子上的青花瓷器檯燈搖搖欲墜。
薇雅驚恐地看著,但穿著銀色織錦背心、黑色外套的黑髮男子及時衝向前,在價值不菲的瓷器墜地前扶住了它。
「老天爺,喔很抱歉。」薇雅低語。
黑髮男子扶正了中國檯燈,像晴空般蔚藍的眸子凝視著她,令她的小腹忐忑不已。他綻開個燦爛的笑容。「無妨,高夫人。容我自我介紹,賀雷克在此為你效勞——但叫我雷克就好。每個人都這麼叫。」在薇雅能夠自他迷人的笑顏裡恢復之前,他已經執起她的手送至唇邊,隔著手套印下個吻。
薇雅驚喘出聲,一顆心彷彿要躍出喉間。突然間,八年的時光逝去了,她認出他是在陽台上跳舞的那名年輕男子。他再度對她微笑——笑容似乎帶點親暱的意味——放開了她的手。他轉向高德威。「高爵士,再見到你真好。容我向你致上遲來的新婚祝福。」
高德威走向前,兩名男子握住了手。薇雅潤了潤唇,後退一步,整理裙擺。高爵士和伯爵、伯爵的長子輪流打了個招呼。薇雅的脈搏依舊狂跳不已,但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差點打破了伯爵家裡的青花瓷器檯燈。她沒有察覺到自己一直盯著雷克爵爺,直至他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他再次綻開個笑容,露出左頰的酒窩。
薇雅避開視線,雙頰緋紅。老天爺,她的夢中王子正看著她,而且他還吻了她的手!
薇雅望向其他人。狄凱琳小姐優雅地落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她的丈夫和伯爵正在討論上議院裡的某個方案,伯爵的兩個兒子坦然、不掩好奇地打量著她。薇雅臉紅了。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上,害怕再撞倒任何東西。
「在約克鄉下還住得習題嗎?」伯爵夫人問。
「是的,太太——喔(我)是說,夫人。喔(我)住得很愉快。」她偷瞄向雷克。她的感覺並沒有錯。他一直看她,藍眸裡蘊著笑意。
薇雅一點也不喜歡成為笑柄,儘管她並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她挑起下鄂。「喔在倫敦長大。喔一輩子從沒有看過這麼標(漂)亮的地方。」
伯爵夫人親切地微笑。「我也喜歡待在約克。即使我為了社交季住在城裡,我的心仍留在這裡。」
「釋加季?」薇雅皺起眉頭。「那是什麼?」
左側傳出了噗哧聲。薇雅轉過頭,看見凱琳小姐遞了條手帕給強恩。強恩以帕掩口,咳個不停。
「倫敦每年都會有社交季。」男性溫柔的聲音響起,薇雅凝視進雷克的藍眸。「這段時間,上流社會的人士不斷地舉辦茶會、晚宴及舞會等。」他微微一笑。「它實在有些過分鋪張,而且無趣。」
薇雅的脈搏狂跳。她無法想像舞會及跳舞會無趣。「喔就不會覺得無趣。」她小心翼翼地道。
雷克含笑注視著她。「是的,我可以瞭解。」
高爵士走向前,雙頰脹得通紅。「來吧,薇雅,我們已經打擾過久了。爵爺,夫人很榮幸見到你們。」
伯爵夫人站了起來。「謝謝你們來訪,高爵士。我真的很高興看到你和你的新娘。謝謝你,高夫人。」
薇雅急忙地站起來,慶幸自己這次沒有絆倒桌子。但伯爵夫人在對她說謝謝?為什麼?「嗯 ......不謝,夫人。」她回答道。
強恩再次咳出聲。
「泥生病了嗎?」薇雅關心地望向伯爵的長子。
狄小姐再次遞出手帕給強恩。她對薇雅微笑。「強恩染上了感冒,到鄉下休養。我相信病菌不只侵入他的肺,也進入了他的腦袋裡了。」凱琳冷冷地瞪著強恩。「他今天的行為有點失當。」
薇雅不太確定「失當」是什麼。她猜測和行為舉止有關,但伯爵的繼承人已經表現得比她認識的多數人都好太多了。
「高爵士,歡迎你有空再來。」雷克醇厚的語音響起,分散了薇雅的注意力。而後他轉向她。深深鞠了個躬。「很榮幸認識你,高夫人。」他以手覆在心口。「我很高興我們成為鄰居。」
薇雅在腦海裡搜索著適當的回答。「喔也是。」她脫口而出。「喔一直納悶像這樣漂亮的大屋子裡面是什麼樣子。」
雷克笑了,藍眸裡光芒閃動。「現在你知道了。竭誠歡迎你再次來訪,改天我可以帶你參觀。」
「雷克。」強恩警告道。
「讓我送你出去吧?」雷克道,伸出手臂。
薇雅眨了眨眼,無法想像挽住像這樣英俊的男子的手臂。「喔可以自己來,謝謝。」她道,跟著高爵士離開。
「你究竟以為自己在做什麼?」強恩咄咄追問。
「我什麼都沒有做。」雷克望著窗外高家的馬車逐漸遠去。會客室裡只剩下他和強恩、凱琳三個人。
「我認為你們兩個表現得差勁透了。」凱琳道,轉向強恩。「你怎麼能夠嘲笑那個可憐的女孩?」
「我?」強恩挑了挑眉。「我不是在笑她;她是個甜美的可人兒。不過母親說得對,高夫人一點也不是我們所預期的。」他再次笑了。
凱琳極不淑女地拐了他一肘,強恩「喔」了一聲。
雷克繼續凝視著窗外。
「至少我沒有和她調情。」強恩瞄向雷克。
雷克終於將視線拉了回來。他聳了聳肩。「我承認,我是在調情。我的個性就是這樣。但你必須承認,儘管那一口可笑的鄉音及俗麗的衣著,她確實很美麗迷人。」然而真正吸引他的並不只是她的美麗——那份吸引力是他也說不出原因的,並深深困擾了他。
「的確。」強恩附和道。「話說回來,當初在書房裡,你為什麼不告訴父親真相?」
雷刻苦笑。「時機似乎不對。」
「我認為你是故意要惹惱他。」強恩指控道。
凱琳雙手插腰。「雷克,你沒有告訴伯爵艾伯特親王授你爵銜的事?」
雷克懊惱地笑了。「不,我沒有。」
強恩望向凱琳。「但他告訴了父親建平民住宅的事,差點沒讓他中風。」
「你過份誇張了。」雷克溫和地道,再次望向窗外。
凱琳和強恩互相換了個眼神。「雷克,」凱琳柔聲道。「城裡很快就會傳遍了親王授你爵位,獎勵你興建平民住宅的善行。伯爵不會喜歡由其他人口中聽到這件事的。你為什麼不在今晚告訴他?」
「他拒絕做任何能夠改變父子關係的事。」強恩譏誚地道。「而且我不認為雷克現在的心思在父親身上。在這麼多年後,你終於陷入了迷戀了,小弟?」
雷克笑了。「迷戀?才不,不過她的確很動人。」他的笑容斂去。她怎麼會嫁給高爵士那樣的老頭子?她滿十八歲了嗎?
「她確實是個美人兒。」強恩含笑道,
「我不認為這是個合適的話題。」凱琳正色道。「她是個已婚的女士,而高爵士是我們的鄰居。」
「毋須你提醒我們。」強恩道,但雷克卻默不作聲。
凱琳嗤之。「我必須。畢竟,你們一個有著花花公子的名聲,另一人遲遲未婚,辜負對家族的責任。」
「誰說我沒有負起對家族的責任了?」強恩問。
「你的母親、父親及全社交界。」凱琳回答。
「還有你?」強恩柔聲問。
凱琳的嬌顏染上了淡淡紅暈。「不,強恩,我是你朋友。我認識你太多年了。並不會妄加評斷你。」
強恩謎般地望了她一眼後,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雷克。他的心思已再度回到了窗外。「雷克,哪裡不對了?」
「她滿十八歲了嗎?」他輕歎道。「我知道這是常見的事——老夫少妻——但我總是覺得困擾。」
「雷克,你絕對是陷入了迷戀了。」強恩揶揄道。
「她已婚了。」凱琳堅定地重複。「嫁給我們的鄰居。還有,她滿十八歲了。」
強恩凝視著雷克一晌。「她非常年輕,雷克。這一點也不像你。」
「非常年輕、美麗,但卻嫁給了一名年紀大得可以當她祖父的人。」雷克知道自己對她的興趣正往危險的方向而去,但卻無力制止。他回鄉下並不是為了和鄰居出身不明的妻子來一段韻事。畢竟,她一點也不是他通常交往的類型。突然,他想起了蒞拉......
「高德威究竟在哪裡找到她的?」強恩好奇地問。
「他們說她在倫敦當店員。」凱琳回答。
「或者更糟。」雷克知道是什麼困擾他了。他去過倫敦的貧民窟。「以她的口音,很有可能是出身東區。」
「以她的過去,她現在可以說是出人頭地了。」強恩微笑。「嫁給高爵士,她算是麻雀變鳳凰了。」
雷克想起她幾乎撞倒那盞青花檯燈的模樣,並忍不住笑了。而後他想起她的婚姻,笑容隱去。
「或許她也愛著高爵士。」凱琳尖銳地指出。
雷克迎上凱琳的綠眸。「我不是色魔,凱琳,儘管我現在單身。事實上,我被公認是個溫柔體貼的情人。我從不會找上不情願的對象,因此你可以停止擔心。正如強恩所指出的,她對我太過年輕了,而且太過純真。她不是我要的類型。」
「我並沒有鬆了口氣。」凱琳回答。「相反地,看過你們相處後,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強恩嗤之以鼻,伸臂環住了她。「你想太多了,這一點也不像你。」
「過去我從不曾有這種感覺。」凱琳道。「雷克,你會和她保持距離吧?」
雷克遲疑了一下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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