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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之]紫珂格格{敗家女四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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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16:5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紫珂格格(敗家女四之二)作者:惜之

為何她的傷痕、她的淚珠,總讓他的心房不由揪緊?
他這樣對她,折磨的是她還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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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18: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風和日麗、百花爭妍,官道上舒舒暖暖的春風吹拂得人心微醺。比翼鳥兒在枝頭引吭高歌、雙雙彩蝶在花海間舞著琴瑟奏鳴曲。

  胡男倚著樹幹無聊地等待下一批肥羊,順手扯下一叢的倒地鈴,撕開豆莢將它的種子剝下。倒地鈴的種子非常特殊,米色的圓形種子中央有一個黑亮油光的心形圖案,他把它提在掌心仔細地玩賞。

  “漂亮東西都有毒,你手上那些東西就是個好例子。”二當家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胡男立刻挺身站直,恭敬地喊了一聲:“二當家!”

  “阿男,做完這票你就帶著琴姑離開山家寨吧!”

  “二當家不要阿男了?”他訝異且驚慌的問道。

  “咱們兄弟一場,我就不拐彎抹角的挑明瞭說,你缺少殺人不眨眼的江湖氣魄,根本不是當強盜的材料,況且你臉上那麼大一塊胎記,很容易讓官府的人給認出來,到時拖累了眾家兄弟你過意的去嗎?這次買賣結束後,大當家會給你一筆錢,你就拿著這些錢回鄉下去做個小買賣吧!”他不容置喙的口氣讓生性怯懦的胡男不敢多說一句。

  “是!二當家。”

  “好了,剛剛阿主探路回來,再兩柱香的時間官轎就會經過,你先準備準備,還是照往例——不留活口。知道嗎?”

  “是!”他口裏答著,心中卻存了疑。動官轎好嗎?會不會把事情鬧大了?儘管心中有太多的擔憂,但是當家作主的事輪不到他這種小嘍羅,因此他無權插口。

  阿男撒下掌心的倒地鈴,照著二當家的吩咐,抽出彎刀準備待命。

    ☆☆☆

 路旁的鮮豔隨著官道向前延伸,溫暖的驕陽滲透了人們的四肢百骸。春意正濃是旅遊的大好時機!

  福家錦麗豪華的車車馬馬拖了好長一列。這回福大人借著南下公幹之便,攜兒帶女來一趟嚮往已久的江南遊。

  聽說江南處處好風光,蘇杭風景美不勝收、洞庭湖畔的人文傳奇更是會令京城人土流連忘返。對這趟江南行福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莫不滿心期盼。

  隊伍中的最後一輛馬車裏,福雙雙膩在奶娘梁潤娟身上,把玩她胸前的玉佩,嘟著小嘴蠻橫地說:“奶娘,你是不是在想女兒?我不許!我就是你的女兒,只准依疼我一個。”自小她就是梁潤娟帶大的,相較於額娘,她對乳母更親近些。

  “您是大福晉的掌上明珠,奶娘哪有那麼好福氣。”想起女兒,梁潤娟眼眶微微一紅。

  “不管、不管!你和額娘通通一樣只疼大哥不疼我。”她耍賴著。

  “雙雙小姐,沒有的事。”

  “雙雙懂事一點。”福騏雋看著奶娘低頭拭淚,出言斥責妹妹。

  對於奶娘他一直是偏心的。六歲那年他收留了家鄉發生大水,跟丈夫、女兒走散的梁潤娟,當時額娘剛產下雙雙,她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雙雙的奶娘。

  他很喜歡梁潤娟身上那股悠然嫻雅、從容不迫的安定氣質,她不像額娘或姨娘身上的富貴嬌氣,所以他從小就較親近她,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會稍微放下不苟言笑的酷模樣。


  “你就是偏心大哥,不然你的玉為什麼一塊給了大哥,另一塊卻不給我?”

  “雙雙小姐——當初要不是小少爺收容,嬤嬤可能就活不到現在,那塊玉是報答小少爺的救命之恩啊!而剩下的這塊……”她低下頭摩蹭著胸前的玉佩,因為她總是還存著那麼一點點希望,期待在有生之年還能見上夫君、女兒一面呵!

  “夠了,你想要什麼跟阿瑪要去,不要連奶娘貼身的一點點小東西也搶。”十二歲的福騏雋訓起人來,已有股不容忽視的霸氣威勢,嚇得雙雙噤若寒蟬。

  潤娟剛想出言安慰,忽然間,馬車赫然停住,吵雜聲響伴隨著刺耳的刀劍鏗鏘聲自車廂外傳來。福騏雋想拉開布幔翻身下車,卻讓胡男快一步躍上車。

  梁潤娟挺身護住兩個小主人,無視於眼前亮晃晃的刀子。

  乍見到梁潤娟,胡男的心臟咚咚搶快了兩下。

  天哪——她真漂亮,她的容貌一定就像師爺說的那種會害魚和大雁子掉下來摔死,花兒會枯掉的那種,難怪二當家老說“漂亮的東西有毒”,像他現在手就抖得不像話,鐵定是中了她的毒啦!

  胡男的魂魄飛掉半條,半晌說不出話來。

  “救命啊!”雙雙突然大喊,揮動的手不經意間竟扯了他臉上的覆巾。

  額娘和阿瑪的慘叫聲在耳際響起,福騏雋心頭一震,少年老成的他已隱約明白家人正慘遭到怎樣的滅門大禍。

  福騏雋靜靜地盯住那張臉,把他從眼角延伸到下巴的那塊暗紅色胎記牢牢刻在心版。若今日蒼天有眼讓他不死,有朝一日他會要這群盜匪付出慘痛的代價!福騏雋在心中暗自發誓。

  “你、你要做什麼?”梁潤娟抱住小姐,鼓起勇氣問。

  哇!她的聲音柔軟清脆,琴姑的破鑼嗓門與她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強盜除了殺人越貨還會做什麼?”他將一把亮刀舞得雙雙慘叫連連。

  “求你不要殺少爺小姐,你要殺殺我好了。”潤娟挺身而出。兩眼緊閉,晶瑩淚水不受控地撲簌滑落。

  面對楚楚可憐的她,不知怎地胡男就是狠不下心來。

  “別哭,都依你,我不殺人就是。”他歎口氣。二當家說的沒錯,他不是當強盜的料。“你們最好躺下來不要發出任何會響,否則來了別人,那我可沒本領救你們了。”

  潤娟拼命點頭,緊緊捂住雙雙的嘴巴,合作地拉上騏雋和雙雙。

  臨去前,他回頭看了潤娟最後一眼,卻發現潤娟胸前的玉佩、就留個回憶吧!往後回想起,會記得這輩子他胡男曾經碰過這樣一個天仙美人。

  他粗魯地扯下翠玉轉納入懷,回身跳下馬車,對著遠方的同伴大喊:“解決了!快走!”

    ☆☆☆

 胡男帶著老婆琴姑在京城落了腳,頂下一家古董店做起茶壺古玩買賣。剛開始總會因為不識貨而吃點虧上點當,但一個月下來加加減減倒也沒太失損大。嚴格說來還得歸功於琴姑的能幹,她那三寸不爛之舌,總能把客人遊說的服服貼貼。

  今天他批了些貨,正準備回店裏,卻在回家途中發現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她頭上的辮子亂蓬蓬地,一張臉蛋兒烏漆抹黑,約莫好幾天沒清洗了。

  突生而出的憐意,令他蹲下身詢問:“小女娃兒,怎麼坐這裏?你爹娘呢?”

  看見胡男那張嚇人的瞼,她有些害怕的往後挪了挪身子。

  “別怕!大叔不是壞人。餓了吧?”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燒餅遞予她。

  女孩小心翼翼地拿走,放在嘴裏小口小口的啃咬。“我沒有根,爹爹昨兒個死了。”想起爹,她的眼淚滴滴答答落了下來,把甜燒餅澆上了鹹味兒。

  “可憐的小女娃。”胡男托起女孩的臉,用手巾抹去一塊髒汙,忽地,那雙飽含恐懼的清瞪眼瞳,把他的記憶撞回那個春風暖暖的午後、撞出他鎖在心底深處那沉澱已久的模糊情意。

  多酷似的一雙眼睛啊!當時她就是用這樣一雙眼眸望著他,帶著淡淡的乞求……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喚醒了跌入回憶中的他。

  “好心的爺,請你借我銀子,等我買棺木葬了爹爹,我就到您家裏當丫頭,讓老爺使喚好嗎?”她的手怯憐憐地址著他的衣擺。

  天可憐見,才多大的孩子就學起大人賣身葬父。

  “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爹爹叫我小於。”女孩回答的俐落清楚,一點兒都不像山寨兄弟生的那群小小子一樣,連請個話都含糊不清,叫人摸不著頭緒,這丫頭肯定聰敏得緊。

  “小魚?”真可愛,要有兄弟姐妹不就小蝦、小貝的一路喊下去?“家裏還有沒有兄姐?”

  “沒有!爹爹就我一個女兒。”

  “葬了爹,你有沒有親戚可以投靠?”

  “沒有。”她沮喪的搖搖頭。

  “那我陪你回家葬了爹爹,以後你就當我女兒好不好?”

  他誘哄著。

  不明所以地,他竟喜歡上這小娃兒,想將她好好地撫養長大。是不是為著那雙酷似的眼睛?他沒多花精神去研究。

  小於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點了頭,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埋了爹爹啊!

  從此,膝下猶虛的胡男有了天倫可享。

    ☆☆☆

 清乾隆年間春天討伐安南的鎮遠將軍領軍返朝。這次的勝利讓乾隆皇帝龍心大悅,特封福騏雋為一品將軍,禦賜良田千畝、黃金萬兩。

  這些年,福騏雋所立下的大大小小戰功,讓他成為皇上眼前的大紅人,滿朝文武莫不對他另眼相待,連皇太后都對他滿意的不得了。

  民眾夾道歡呼,迎接鎮遠將軍凱旋歸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把人們對這位大英雄的崇拜之情激到最高點。

  “看哪!威武的震遠將軍又打勝仗了!”群眾看到福騏雋出現,就哄然喊叫起來,如癡如醉的圍現百姓,情緒沸騰到極點。

  他在馬背上的颯颯英姿,讓彩樓上的豆寇少女滿懷期盼。

  冷眼望著老白姓爭相目睹的舉動,他不禁扯唇一曬,那輕輕一笑更是讓姑娘們的芳心猛然跳躍,羞得雙頰緋紅、抿唇偷笑。

  忽地,一騎往前疾駛到福騏雋跟前。“你可回來了!”

  “我不回來,留在安南當安南王嗎?”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看在老友遠道相迎的份上,你就不能稍微笑一笑嗎?”

  “可以啊!只要你長得夠可笑。”

  “臭傢夥,你別仗著有皇帝撐腰,就不把我放在眼裏。”

  “豈敢!”

  他嘴上說豈敢,臉上仍然是那副死樣子,看得索應綸牙緊手癢。

  索應樺和福騏雋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感情比手足還親,尤其在福大人和夫人去世後,索親王更是二話不說地一手照應起福家裏裏外外的事。

  “我家那堆格格快想死你啦!可不可以麻煩你撥個空,到我親王府走走?”

  想起一早被妹妹們推出門的情景,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都是這小子!沒事長了那麼一張俊逸的帥臉做什麼?

  福騏雋無奈地歎口氣,又是如此。每每班師回朝面聖後,總有無數的邀宴等在後頭,今天是皇太后、太后,明天是親親王、臨親王,再後天父換成賀大人、林大人,接風宴一場又一場,他不明白自己哪來那麼多風,怎麼接都接不完。

  “去不去?一句話。”索應綸逼迫他立下決定。

  “等你家的格格戰亂成禍……”平定亂事是他在行本領,至於女禍嘛……免了吧!能閃多遠就往多遠處躲。

  “差不多了,我已經被她們弄得民不聊生、有家不得歸。”

  “你不會讓她們轉移目標,就說我的婚事必須由皇上作主跟婚,想煩想鬧請她們去找皇上。”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計策。”有瞭解決之道,他立即舒展留心,開心地對群眾揮揮手致意,用他那張風流倜儻的臉瀟灑一笑,笑得百姓一陣騷動。

  他就是善於作秀,所以在北京城的風評,比冷酷得不近人情的福騏雋好上千百倍。當然,他絕不會認為自己在“作秀”,對此他有另一番解釋——那叫“親民愛民”。

  斜眼望向那群為索應綸歡呼的群眾,在推擠的人群中,他找到一張臉,那張化成灰他都無法忘懷的臉——猙獰的暗紅色胎記、無精打采的猥褻眼睛……倏地,他像鎖定獵物的野狼——漫不經心的笑諺頓時轉化成銳利目光,倔強的眉間閃過一絲殺氣。

  他靠近索應綸在他耳邊低語。

  索應綸順著福騏雋的眼神向人群中望去,那張臉在人群中顯得突兀而不協調,他是個極鮮明的目標。

  “原來你對醜男人的興趣大過如花似玉、粉妝玉琢的美人兒。”他滿腹狐疑地調侃道。

  “他是我的滅門仇人。”福騏雋長年冰冷的語氣中,難得的出現了一絲激動的情緒起夥。

  “不會吧?!幾年前你不是帶兵把山寨給挑了?”

  “單單遺漏了這條漏網之魚。”

  “你有證據?他那樣子像是個普通商人,雖然是醜的離譜些。”索應綸說。

  “我的眼睛就是證據。”他咬緊牙關進出話詔。

  “好吧!我去查查他,你等我的消息。”

  “多謝!”他如炬的晶眸中,邪惡之火蠢蠢欲動,他張起細準備等獵物上門。

  “不客氣,只要你記得拜見過皇太后到我家來繞一繞,在下就感激不盡了。”臨行前,他俏皮地朝駭雋眨眨眼,不忘記趁機勒索。

  索應綸的輕鬆和福騏雋的嚴肅成了鮮明對比。

  他——再也逃不掉……

    ☆☆☆

 春寒乍暖,胡紫默換上春杉帶著丫鬟阿璧上街。

  她身著淺紫大襟、彩繡長襖裙,外罩素色描金邊,足蹬彩繡鑲寶弓鞋,腰間的藕色紗巾隨著她的身形移動搖擺。

  她全身上下沒有其他首飾,只在胸前配戴一個小小的包金鎖片。未著胭脂的白淨臉上嵌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黑如漆墨的眼瞳帶著一股穩定人心的嫻雅端麗,她微微噘起的唇邊漾著兩個小酒窩,纖細削瘦的身形更讓人升起憐惜之意。

  這樣一個靈秀飄逸的女子走在街上難免招來“醉翁眼光”,但她並不在意,因為從小她就跟著爹爹在市集中進進出出,早已習慣,這裏的商家誰不知道她就是“古月齋”胡老闆的千金。

  聽說胡老爺除了這個女兒外,沒有其他子嗣,但他絲毫不以為意還處處昭告於人。他就是有了這個“千金”才幫他帶進千萬財富,讓原本貧困的家庭變成殷富之家。

  因此,他順理成章地把女兒寵上天!胡姑娘獨鍾玉器,他就成箱成堆的搜購、舉凡她日常用品皆是以玉雕之,比如碗筷壺盤、桌椅鏡臺。簪鐲佩件……儘管千金散盡他都甘之如怡。

  另外,胡小姐的眼光奇准,總能在一堆古物中尋出遺珠,分辨膺品的能力更是常讓一些專家咋舌。為此她常一個人帶著丫五到各個五百店、珠寶行、古玩店裏挑些好貨色,再回家交給父親高價轉手賣出。

  紫出進了“鴻記寶齋”,專心地細細翻著陳列貨品,逐一握在掌心把玩。

  “胡小姐,你好眼力,這鳳形鑲翠金步搖是五代墓出土的寶物,除了這支我擔保你找不到雷同的,還有這鑲金纓絡市面上也挺少見的。”老闆傾力推銷。

  紫默微微地搖頭,放下手中金步搖,拿起把翠羽簪,那雕功、刻功均屬一流,翠綠色的簪上鑲著幾朵新梅,梅側有一隻雕得栩栩如生的蜜蜂正揚翅待飛,仿佛春風一起它就要展翅飛舞。

  胡紫默心喜的表情瞧在眼尖的老闆眼裏,便拼命鼓吹。

  “我都忘記胡小姐最喜歡玉器了,看我這漿糊腦袋……”

  正說著,門口處進來兩個氣宇軒昂的男子,老闆不禁分了心,一雙眼珠子直朝外溜。

  紫默體貼地說:“老闆您去忙,我是熟客您別急著招呼我。”

  “那麼胡小姐……我就不招呼了。”

  她頷首,低頭繼續挑選。

  “老闆,我要買一副玉質首飾。”福騏雋言道。

  “您要耳墜子、手環、項鏈還是簪子?”

  “都拿些來瞧瞧。”

  “是!您請稍候。”老闆轉身取物。

  “買首飾?有鬼哦!從實招來,哪家的姑娘要勞動咱們福將軍親自挑禮物?”索應綸暖昧地朝他一笑。

  “你說呢?”

  “該不會是我們家哪一個有福氣的格格受您青睞了?”

  “如果你肯‘青睞’我們家雙雙,我就給點回饋,如何?”


  他反口咬住好友。

  “你別害我!”索應綸瞠目大叫。

  “她對你可是情有獨鍾。”騏雋似笑非笑地說。

  “多承厚愛,在下無福消受。”那個調皮搗蛋的鬼靈精——他想起來就頭皮發麻、渾身不適。

  老闆用託盤取來幾包玉器,他皆不滿意。

  “有沒有其他的?”

  在福騏雋詢問的同時,紫默也挑好幾項物品,拿到櫃檯前交給老闆結帳。

  老闆一面撥著算盤記帳,一面從中拿起紫默挑選的翠羽簪遞給福級雋。“公子您看,只要花點功夫細細挑選就能挑到好東西。”

  他接過手,在審視翠羽簪的同時順帶掃了紫默一眼,他發現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他腰間的玉佩上,炯炯眼神被那塊玉緊緊揪住,一瞬也不瞬地注視它,根本沒注意他的存在。

  野雋微微一笑,有意思了,從來沒有女人能這樣忽視他。

  老闆見他飽含笑意,以為他對胡家小姐有意思,善心地想玉成好事,便搭口說:“公子,胡小姐可是我們這一帶的玉器專家,您想買玉可以請教她,她的眼光比咱們這些開幾十年店的老頭還靈光呢!”

  好玩!騏雋的眼光從未在同一個女人身上停留那麼久。莫非,看到——他的心也隨之蕩漾?應綸決定幫他一把。

  “玩石頭也需要專家?都是些一女孩兒玩意罷了。”索應綸故意這麼說。

  “那是你不懂!書上說君子也要戴玉的,不戴玉就稱不上君子?”阿璧不服氣地嘟起嘴巴。“阿壁!”紫默輕聲阻止她。

  “你讀哪一本書?我怎麼沒看過?是瞎扯的吧!”應綸故意挑釁阿璧。

  “小姐!你說啦!免得他們狗眼看人低。”她這話連騏也一併罵進去了。

  “請公子原諒下人無狀。”紫默對著應綸屈膝一福。

  “姑娘可否指教哪本書上名這一段話?”索應綸仍咬住那話題不放,試圖引出她清脆悅耳的嗓音。

  “阿密指的是禮記上那段:”古之君子必佩玉…進則揖之,退則揚之,然後玉鏘鳴也。故君子在車則聞驚和之聲,行則鳴佩玉,是以非辟之心,無自人也。“紫默柔聲道。

  “對了!有這麼一段、是我孤陋寡聞不及姑娘了。”應綸欠欠身。

  “好說。”她點點頭,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福騏雋的腰際,神情專注地像是從未有他這號人物在場。

  “姑娘,這支翠羽簪可否割愛,”騏雋清清嗓子,把她的眼光引回自己身上。

  “抱歉…”她抬頭回應,一仰首卻望進他魅惑的深邃目光中,心跳漏了兩下。這個男人啊,好迫人的威勢,俊秀的臉龐流露著尊貴氣質,他跟她是不同階級的人!在他無禮的注視下,她的眉尖下意識地聚攏。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居然有女人對福騏雋的注目不悅?

  “我想把它送給一個老人家祝壽。”騏雋撇撇嘴,不懂為什麼要對她解釋,但話就這麼自然的脫口而出。

  “那——好吧!”紫默的意願在他的霸氣中讓步,不過下一刻她的眼睛又閃亮了起來。“公子,既然我讓了玉簪,您身上那塊玉佩可否割愛?”

  “你說這個嗎?”他將玉佩遞到紫默面前。

  她輕觸美玉,纖細皙白的小手襯著翡綠映出一幅好畫。

  “啊?小姐,這塊玉跟你那塊一模一樣呢!除了刻在上面的圖形有一點點不同……咦?說不定兩塊可以並在一起。“阿璧見玉驚呼不已。

  “姑娘,你有同款的玉佩?”乍聞丫鬟的話,騏雋的溫柔眼光霎時轉為如鋒利刀刃,劍劍朝她砍殺。

  紫默承受不來他犀利的熾熱眼神,怯懦地螓首低垂。

  “回答我!”福騏雋恣肆地抬起紫默的下巴,強悍地命令。

  她強自鎮靜,垂下長密睫毛、深呼吸平復心悸後,輕言:“如果公子有意割讓,請到‘古月齋’一談,我願意高價收購。”說完話,她攜著阿璧倉促離去。

  兩道欲吞噬她的目光,讓紫默全身不寒而慄,她像被鎖定的獵物般驚慌地盲目逃竄。

    ☆☆☆

 “阿璧,你把‘篆文金墜飾’留下,其餘的送到店裏給爹爹。”紫默拿著一本詞選,靠著臥椅翻閱。

  “小姐,你留下這個可是要給廚房的沈大娘?”阿璧問道。

  “是啊!沈大娘的女兒要出閣了,給她添個嫁妝。”

  “小姐,你待下人真好,難怪人夥兒都羡慕我好福氣,能在你身邊當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福分,誰也別羡慕誰,懂嗎?快送去吧!”

  “我懂!我出去羅!”阿璧一旋身,步出門外。

  紫默取出鳳紋玉佩,阿璧說對了,兩塊玉是一對的,這兩塊各雕著龍鳳圖樣,取其義為“龍鳳呈祥。”這種雕法在市面上很普遍,她經手看過的雙佩很多;但從未見過玉質這般溫潤翠綠,雕功這樣細膩的。

  若沒猜錯,這兩塊玉應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她手上這塊是爹爹要她保留的傳家寶,那麼他——身上佩帶的那塊玉呢?又得自何處?這樣的雙佩很少有人肯單獨出售的啊!

  用手指描繪著它上面的紋理,心底浮現出那男人的身影——一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王者威勢,站在他面前,她的四肢像似被無形的繩索牢牢捆綁,而動彈不得,他太危險、太容易掌握人的情緒了。

  他是什麼樣身分的男人?她竟然在還沒弄清對方的身分就貿然提出割愛,實在太唐突也失態了、紫默心神不寧地蹙起雙眉。

  紫默取下頸間的包金玉鎖片,換上手中的鳳形玉佩,把它藏入單衣內,細細感受冰冷玉石在胸間烙下的絲絲涼意。

  一抹不甚熟悉的情愫悄然地爬上紫默心窩,他是這樣的一個偉岸男子呀!但他眼底不經意間所流露出的恨意卻教她卻步,迫使她必須尋出另一種情緒來遮掩她的霎時癡傻。

    ☆☆☆

 “胡紫默!你給我死進來!”足未踩入店鋪,就聽到娘的怒吼聲,紫默轉頭和阿璧對望一眼,然後硬著頭皮走進店裏。

  “娘——-”紫默輕聲低喚。

  “你這敗家女又看上哪家的珍貴寶貝了?非鬧得你爹拿個部家當去換才甘心,”琴姑氣惡的一掌揮向桌面,震得懷中茶水外溢。

  “你別聽那瘋婆子亂說話,乖女兒,來!看看爹幫你買的寶物。”說著、胡男獻寶似地把龍紋玉佩遞上。

  紫默震撼地望住手中的玉佩,他——來過了?那種高高在上的人物怎會輕易拋售自己的隨身物?

  “爹!您用什麼價錢買下它?”

  “什麼價錢?那個昏庸的老頭子拿一整間店,去跟人家換一塊破石頭。就因為你喜歡、你愛、你要,他就不計代價把它捧到眼前獻給你,真不知道他上輩子造了哪條孽?才會撿回你這個來路不明的討債鬼!撿也撿了、養也養了,我不計較、我認啦!可是——胡大小姐能不能求求你,你有滿屋子的玉了,可不可以不要再看一樣要一樣,我們胡家已經供不起你這種‘千金’大小姐。再照這樣下去,胡家遲早要宣告破產!”琴姑連珠炮似地罵出滿腔的不滿。

  “你給我住嘴!再多講一句我就把你休了。”胡老爺氣呼呼地吹眉瞪眼。

  “你就會一天到晚拿休書恐嚇我,是啊!是啊!我是人老珠黃不值得人家疼,就想一腳把我踢開!跟個死沒良心的男人幾十年,下場就是招人嫌棄?我的命好苦啊!”她說著說著便哀哀啼哭起來。

  “有本事就生個兒子或女兒給我寵啊!自個兒連個蛋都下不來,還好意思成天說東罵西。”

  “爹爹,別和娘嘔氣,娘有娘的委屈,何況您用一間店去換一塊玉佩,的確是有欠思慮了。”紫默輕拍娘的背安撫她,卻被她不領情地伸手架開。

  “女兒,老爹開了十幾年店實在是開膩了,早想把店讓出去,這會兒有機會能帶著這些年攢下的銀子頤養天年,何樂不為?”

  說完他把頭朝向琴姑,語氣變得粗暴地喝斥:“憑什麼我要辛苦一輩子都不得休息,你這瘋婆娘不要把每一筆帳,都往紫兒身上算!”

  “我是瘋婆娘?你才是老怪物!誰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你根本就貪上這小妖精的美色,想把她養大納為妾,你以為你的私心沒人看透?可惜啊!可惜!女大不中留啊!眼下不就勾引外面的野男人拐走你的店了,再不用多久,你那些家當就要全落入人家的口袋裏。”

  “娘,紫兒知道您心裏有氣,但別這樣說我、說爹啊!”

  “說你?我還想打你呢!打死你這狐狸精就不會搞怪了。”說著抬手就要往紫默身上打。

  胡男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地撂下一句:“你等著接休書吧!”說完拉著女兒頭也不回地離去。

  胡男的恐嚇讓琴姑對紫默更加恨之入骨,她忿忿不平地朝著漸離漸遠的兩人狠聲低語,“好!你等著,是你對我不仁在先,休怪我對你不義。”

    ☆☆☆

 夜裏,紫默拿著玉佩細細端詳,觸摸著栩栩如生的龍雕,他的身影又纏上心頭,他是怎樣霸氣的男人呵,鎮日盤旋在她的腦海,怎麼也驅趕不離。

  想起他譏諷的表情、那股不容人逼視的氣度,她就渾身泛起一陣顫抖。像他這種人要一個小小的古月齋有何用途?她歎口氣,這種心思深沉的男人,她恐怕永遠都無法看透。

  “失火了!快逃!失火了!”

  一陣擾攘的叫喊聲,震驚了她的知覺。

  “小姐!快逃!火勢向這邊燒過來了。”阿璧破門而入,神色倉皇的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說他將她往外拉。

  一時間,府裏的僕役紛紛往門外衝,熾熱的空氣灼得紫默雙頰潮紅。猩紅的火迅速地在一幢幢屋舍裏奔馳、遊竄,烈火將夜牢照得如白書般明亮。

  忽地,她遙遙望見爹爹顫巍巍地往早被大火吞噬的庫房跑去,她甩脫阿璧的手往爹的方向飛奔,卻仍來不及救回生,她眼睜睜地看著爹投身於大火中,看著他的身體在大火中痛苦地扭曲變形。

  她的淚水不禁哀慟的撲簌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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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18: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破舊的木屋裏,“尋春閣”的劉姨娘蹺著小腳,和琴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嗑瓜子聊天,不理會在地上站得雙腳麻痹的紫默和阿璧。

  門外的保鎮無聊地用腳尖在土堆裏挖土坑兒,暗地埋怨這兩個小娘們真難搞。

  跪倒在娘的跟前,紫默低聲哀求:“娘--別賣掉我,讓我跟在您身邊,一輩子服侍您好嗎?”

  “你服侍我,誰服侍我的肚子,誰賺錢讓我過日子?誰送我棺材本?我可不想裹著草席往路邊一埋,就這樣草草了事了。”琴姑冷冷地說,撇過頭望向劉姨娘。

  “我說胡小姐,你呃福也享啦、好日子也過足了,胡家好歹也對你盡心了十幾年,現在胡家有難你就不能放下身段,幫幫胡家嗎?難不成你要胡夫人七老八十還到‘尋春閣’賣她那張老面皮?何況你爹還在等你的賣身錢下葬呢!”說完劉姨娘對著琴姑詭譎的一笑。

  “我會想辦法養家的。”紫默急切的回道。

  “你手不能提、腰不能落,難得劉姨娘好心肯幫忙,否則我下半輩子要靠什麼吃飯去?”要不是顧慮著傷了她的臉會賣不到好價錢,她早早一巴掌就賞過去了,哪由得了這狐狸精在這邊東拖西拉、抵死不肯上路。

  “娘--我可以賣刺繡維生。”

  “然後有一頓沒一頓、苟延殘喘的過日子?你當我是白癡隨便哄一哄就成啦!”

  “那麼--我懂玉石,我會努力再幫您掙回一間店。”

  “如果古月齋還留著,或許我會考慮你的意見,可惜古月齋被你死鬼老爹為一塊沒價值的爛石頭弄沒了,是他沒給你留下後路,你要怨就去吐他幾口口水去。眼前嘛!你只要趕快跟劉姨娘走,別給我添麻煩,我就感恩不盡了。”她毫不留情地說。

  想到這根眼中釘馬上就要去過那種--送往迎來、一雙玉臂枕萬人的日子,她就心情大好,一面說一面眉開眼笑。

  “夫人,看在小姐喊您一聲娘的分上,哪有做娘的捨得推女兒入火坑的,“阿璧吞不下那口氣,硬是出言怒問。

  “你不提我還不氣,今天你說了,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要不是這個敗家女,阿男那個蠢蛋會一箱一箱玉器往她房裏搬?憑我們這些年攢下的銀兩怕買不上幾百畝田地,哪會大火一燒,連個根底都燒得一絲不剩?讓我連個棲身處都沒有?擺明瞭就是你家小姐命硬,再說我可沒那好福氣當她的娘,誰知道她是那死老頭從哪裡撿來的雜種,連連克死兩個爹,我要再把她留在身邊,難保我能活過今年臘八。”

  “娘——您是執意要把我賣了?”她的一席話終於打消紫默對琴姑的感恩之情。也好!欠情還債,就讓她欠胡家的就此一筆勾消,她的幸福早在火場裏燒成灰燼了。

  “沒人會笨得把一百兩往外推的!”她冷哼一聲,不被紫默楚楚可憐的表情影響。

  “好!我答應您,但是求您放過阿璧吧!”她語帶哀戚面容肅穆的要求。

  “說得簡單,好歹她也值十二十兩。”琴姑一口否決。

  “她這些年在胡家做的,沒功勞也有苦勞,請您饒過她吧!”

  “行啊!你馬上變出二十兩給我,我就隨她自由。”

  “娘——”

  “別喊我娘!我沒那麼硬的命讓你克,劉姨娘,錢我收下,人你帶走吧!”不耐煩再和她們瞎蘑菇,琴姑提起桌上的錢袋,頭也不回地往內屋走去。

  劉姨娘打個手勢,兩名高壯的保鏢,一人拎起一個往屋外走。

  紫默安靜地跟著保鏢往前行,任心被哀慟一寸寸的腐蝕。

  路人的眼光紛紛落在她們主僕倆身上,有驚懼、有鄙夷,也有替她們感歎的。人生本就是一連串的無可奈何吧!

  紫默仿佛又變回十幾年前,那個躲在街角因親爹死亡而無所適從的小女孩。但——她不求饒,她有她的自尊和傲氣。

  阿璧走在後頭讓劉姨娘和保鏢緊緊壓著,不甘心地嚎啕大哭、掙紮,她一聲一聲的悲啼壓在紫默心裏沉甸甸地,心如刀割。

  是她害了阿璧這樣一個潔身自愛的貞潔女子,她有罪。

  她克父、她賠上古月齋、她是個敗家女……可是——阿璧有什麼錯?

  她和阿璧兩人同年進了胡家大門,一為主一為僕,一個享盡疼惜、一個付盡勞力,憑什麼家道敗落的今天,她還得為主人賠上自己的一生?就算要償還胡家的養育之恩,也不關阿璧的事啊!不行!不管如何,她都要保住阿璧!不允許她參與她的悲哀。

  咬咬唇,她下了決心。

  抬起頭,她望見古月齋的旗號,驀地,她想起櫃檯上展列的玉把雕刻刀組,那套她向爹要了許多回,但爹總說女孩子家玩那玩意兒太危險,堅持不給她,但願它現在還在那裏。

  紫默回過頭對身旁的男子說道:“爺——您把我抓痛了,可不可以請您放開我,我不會逃的。”她臉上淡淡的哀思、不哭不鬧的認命表情軟化了男人的心。

  一個弱女子罷了,想逃也逃不過身手矯健、體型魁梧的自己吧!他微微頷首,鬆開牢握住她手腕的大掌。

  “謝謝您!”紫默跟著他的速度一步一步往前,一顆心繃得緊緊的。能不能救阿璧就看這一回了。

  路經古月齋大門,她趁隙一提氣奔入門內,一眼就尋到那組刻刀,她立即抽出一把橫在頸間。

  一瞬間,保鏢阿璧、劉姨娘都隨著她跑進古月齋。一大夥人衝入,讓原本忙碌的夥計們全傻了眼,呆呆地放下手中的工作,瞪著眼前這群不速之客。

  “胡紫默!你做什麼?”劉姨娘斥喝。

  “你放開阿璧,我跟你走。”紫默淒涼的臉色中有著壯烈。

  “行啊!叫你那個狠心的娘把二十兩還我!可是銀子都吞下肚啦,要她吐出來可比登天還難唷。”她急擺手勢要保鏢繞到她身後奪下刀子。

  紫默著出她的意圖,手一使勁,在脖子上劃出一條血痕。

  “誰再動一下,我此刻死在你們面前。我死了,你們就算告官也拿不回半兩銀子;因為我是死在你們手中,你跟娘早已銀貨兩訖。”“小姐!不要啊——阿璧不值得——”阿璧哭倒在地板上。

  “姑奶奶,你饒了我吧!別在這麼多人面前尋死尋活。”

  “我只求你放阿璧一條生路。”

  “你去打聽打聽,有哪個姑娘有一百兩的身價,要不是看在買一送一的份上,誰會做這門賠本生意?”劉姨娘姿態誇張而賣弄。

  “你不過是要錢,等我開始工作後,我會把錢還給你。”

  紫默難堪地許下承諾。

  見她聲勢弱下幾分,劉姨娘立即拉抬嗓門:“不行!你去京城探聽探聽,這裏誰敢要脅我?誰敢不知好歹的跟我討價還價?不要我對你客氣,你當成了福氣,給你三分顏色,你的染房就開張大吉啦!”

  “你不信我?我一死,你就連一分錢都沒了。”

  “死?這話兒哪個姑娘初到尋著閣不念個幾次,到最後不都在我的調教下,一個個成了紅牌?”

  她一使眼色,兩個保鏢迅速朝她飛撲上身。

  紫默一急將刀子往胸口插,卻在保鏢的撞擊下偏了方向插入肩胛上,登時血流如注。保鏢趁勢抓住了她的雙臂。

  阿璧見小姐受了傷,發起狠來使勁捶打劉姨娘。她哭喊著:“放開小姐、放開她……”

  這撼人心神的一幕,讓古月齋裏的夥計全停住身說不出話來。霎時,整座古玩店裏悄然無聲,只有阿璧沙啞的嘶吼撞擊著人們的耳膜。

  “阿璧……快逃啊……趁現在……”紫默艱難地說出。

  她的話提醒了保鏢,忙騰出一人去擒住阿璧。

  “放她走,不然我……咬、咬舌自盡……”

  劉姨娘一聽她竟敢再出言恐嚇,怒不可遏地衝上前——“啪、啪!”用上兩巴掌,紫默的臉頰登時紅腫了起來。

  “死丫頭你敢跟我耍強,你還當自己是胡家大小姐嗎?

  得了吧!想當大小姐?等下輩子吧……“

  門外,一雙幽暗的黑眸自始至終皆面無表情地凝視著這場鬧劇,望著紫默頰邊的紅腫和她身上刺目的鮮紅,無來由地心臟微微一抽。

  他示意地朝身旁的隨從巴良瞄了一眼。

  巴良隨即上前對劉姨娘厲聲責斥:“誰膽敢在福將軍的地方撒野?”

  “福、福將軍。啊、是、是,大人饒命!我們立刻離開……”劉姨娘讓他暴怒的眼神嚇壞了,連連後返三步,拽起地上的紫默轉身欲離去這時,阿璧認出了福騏雋,心一慌亂低頭往保鏢手背咬去,疼痛讓保鏢下意識地推開了阿璧,低頭檢視傷口。

  阿璧趁勢跑至福騏雋身前跪倒,淚眼迷蒙地哀求他。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為什麼要救,於我何益?”儘管有那麼一點動搖,他仍冷聲應答。

  “她身上有您的玉佩,要不是因為它,小姐也不會讓夫人趕出門……”

  “住嘴!”劉姨娘動手推開她,命人拖著往門外走。

  “等一下!”福騏雋出言止住她的腳步。

  “福將軍——有何指示?”勢利的劉姨娘唯唯諾諾地答應。

  “巴良,拿一百兩把那位受傷的姑娘留下!”他以不容置線的口吻讓巴良隨即掏出銀兩。

  “可、可是……”劉姨娘遲疑著,放棄這棵搖錢樹多可惜啊。

  “除非尋春閣不想在京城立足!”

  望著他冷峻的表情,她臣服於他的威嚇,忙接過銀子讓保鏢丟下紫默,帶著阿璧抱頭鼠竄。

  奄奄一息的紫默挺著最後一口氣息,要救阿璧的意念不容許她暈厥過去。她蹣跚的在地上爬行,血在地上染出一條豔紅醒目的血路,終於她抓上了福騏雋的衣服下擺,她仰頭迎視著他。

  “求你救……救阿璧……”烏黑亮的眼瞳漸漸失了焦距…福騏雋在她眼前疊出三個、五個身影,但她仍堅持地牢握住手中那塊布不肯放手。

  他蹲下身子俯視那張絕麗的容顏,他從沒見過任何一張足以媲美她秀顏的臉龐。她是那麼的美麗空靈,細緻的五官、典雅的氣質,在在都讓人……他要定她了!

  但為什麼她偏偏是仇人的女兒?對敵人,他不該仁慈、更不該心軟,那麼他為什麼還要救下她?是了!他要將對她父親的恨轉嫁到她身上,他要在她身上尋到洩恨的管道。

  “救、救阿璧……”她的聲音幾難聽聞。

  他對她的哀求視若無睹,殘酷地扔下一語:“救一個是我最大極限!”

  聽見他的回應,紫默在意識渙散前道出最後一言:“帶我……換回……阿璧……”最後她體力不支地跌入一片無底深淵。

  這六個字讓在場的夥計感動的無可複加,為這對主僕情深,更為這個舍了命也要護著下人的主子,有這種主人才會讓僕役有了身為人的尊嚴吧!

  有人背過臉去偷偷吸著鼻水,有人低下頭拭去眼角的淚痕。

  巴良忍不往首先發難,他向前跨出一步單膝跪地。“屬下冒犯,懇請將軍救出另一名姑娘。”

  他說完,整間屋子裏大大小小十幾個人,紛紛隨著跪地碰頭。

  福騏雋環視幾十雙眼睛裏的無聲哀求,他皺起眉頭。

  罷了!

  “巴良!你走一趟尋春閣!”

  紫默清醒後,環顧周遭並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簡陋的小屋裏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蓋在身上的硬被子壓迫著她的傷口,陣陣疼痛自肩上傳來。

  她是在將軍府邸還是尋春閣?他有沒有救出阿璧?幾個問號讓她急著想找人理清,紫默推開棉被匆促下床,咬牙忍住肩上的斷裂痛楚,她不在意滲出的血液正寸寸分解她的精力。

  推開大門,迎面而來的是福騏雋頎長英挺的身影。是他?那麼他果真沒拿她換回阿璧?阿璧呢?在尋春閣了嗎?天!依她那剛烈的性子會不會……她渾身竄出冷汗。

  “穿這樣想出門?看來沒送你到妓院,真是埋沒了你勾引男人的天分。”他淡淡地諷刺。

  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紫默拉住他的衣袖急問:“你有沒有救出阿璧?”

  血在單衣上染出一片刺目的鮮紅,他忍住想撕開衣裳為她重新包紮的衝動,文不對題他冷聲回道:“你已經昏睡兩天!”

  “阿璧呢?”她不要聽他的避重就輕,只想真確地知道阿璧的下落。

  “兩天下來她已經學會適應環境,換句話說,她對新工作做得很上手。”他刻意要她誤解。

  “你是說——沒救下她,”她失魂落魄地倒退兩步。

  見她驚惶無措的表情,他竟沒有預想中的復仇快感!

  為什麼?難道是藥下得不夠猛烈,才讓他嘗不到噬血的快意?難道必須要徹底的毀滅她才能感受到那股滿足?

  “為什麼?為什麼不救她,你可以做到的,對你而言這只是舉手之勞不是嗎?為什麼要視若無睹?為什麼要讓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毀去一生?”

  面對她義憤填膺的質詢,福騏雋嘴角勾出一抹無謂的笑痕。

  “你在指責我嗎?別要我提醒你,她從來就不是我的‘責任’,如果她是包袱,那也是你的,與我無關!”他眯起眼審視著她的反應。

  是啊!他沒錯,錯的是她,那場大火後她就該讓阿璧離去,不該為了自己的無依而留下她。早知道娘不會讓她好過,何苦拖阿璧下來淌混水。

  “做奴婢的本來就是要承擔主人的不幸!”他利用罪惡感來打擊她的善良。

  “奴婢不是人嗎?不該擁有自主權嗎?”紫默喃喃自問。

  “看來你已經慢慢瞭解自己的處境。”他的話語提醒了她的新身分。

  “那麼——主人,我該做什麼?”她惻惻然地問。

  他冷嗤一聲,逐步逼向她。

  紫默被他的動作嚇得連連後退,直到抵住牆角再無後路。

  他抬手撕開她的單衣,惡意地侵犯她。

  在鮮紅肚兜的襯托下,她的頸部和胸部雪白的教人心悸。

  他邪氣地笑著,俯下頭,他封住她的唇,輕薄地逗弄。

  在她無助的喘息間,他肆無忌憚的掠奪她的芬芳,紫默不自量力地使勁想推開他,卻無法撼動他半分,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他的手伸入兜衣內,握住兩團渾圓肆意揉捏。

  在她魂驚魄飛、無所適從時,他猝不及防地放開她,一手扯下掛在她胸前的龍鳳玉佩。

  “那是我的!”紫默伸手搶奪,但哪搶得過身材高大的福騏雋。

  “你和玉都是我花錢買回來的,所以從今天起沒有任何東西是‘你的’,包括你自己。”

  她無言以對,這幾天下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早多到無論她能否接受都得含淚吞和,接趣而來的任何屈辱,她又如何能推拒?

  身子頹然地滑下牆角,身體再大的痛都影響不了麻痹的心,“壞”的底限在哪裡?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你認同我的話了?”


  “能不認嗎?可以不認嗎?”紫默喃喃低語,命運已經把她推入死角,再掙紮不都是徒然?

  “既然認了,那就在最短時間內養好傷,準備暖我的床。”他再也看不下去她那種近乎自虐地漠視著自己的傷口。

  “暖床?”她驚呼,一雙星眸對上他的炯炯大眼。

  “顯然你對自己的新身分還不太理解,我願意再為你詳細解釋——你將是我新任的侍寢。”他惡意地嚇唬她。

  “我不要!”

  “這三個字等到我玩膩了你,肯放你自由時再說吧!”語畢,他哈哈大笑的揚長而去。

  “我不要!寧死都不要!”她對著他的背影大喊。

  哼!她倒是很習慣用死來威脅別人的嘛!可惜他福騏雋不吃這一套,尤其是對她———仇人的女兒!

  窗櫺透射入幾道光線,夏天天亮得早,常常是早覺的公雞尚未啼叫,天就大光了。紫默稍作梳洗便起身往廚房幫忙。

  自她的傷口稍稍復原,就有一個煙婦來叩門,領她到國房上工,這事地讓她大喜,心想著那位相將軍大約是改變主意,不要她常傳寢了!有了這層想法,她便加倍認真地工作起來。尤其前幾日從其他僕婦口中得知,福將車待F人非常好,就算是簽下終身賣契的僕役,他也會按月發響。

  紫默高興極了,一邊提水一邊算計著,她可以用月俸買來針線緞布,再將繡好的對象脫手賣出,這樣她就可以很快地攢足二十兩贖回阿璧。

  她因為太興奮啦!沉重的水桶在此刻也不覺得有多重。踩著細碎的步伐,她幾乎想哼起歌來。

  “你就是胡紫默?胡兒的女兒?”一聲嬌叱,紫默不解地放下水桶,抬眼望向眼前這位豔光四射的美麗女子,她身後跟著那位多日不見的福將軍。女孩鳳眼圓瞪,眼中的恨意毫不保留地迸射出來。

  “是!”她低應了聲,戒備地縮起身。

  “是你!就是你這個大壞蛋害我的!”她努嘴嬌叱。

  驀地,她伸手把紫默推得連連踉蹌,跌落地面時絆倒水底整桶水便往她身上澆,她一臉狼狽地望向女子。

  “起來!別躺在地上裝死,我就不信一個強盜會養出一個嬌滴滴的大家圍秀。”想到阿瑪、額娘,她就好恨,都是她爹害的啦!

  “姑娘——你說……”紫默奮力地起身,狼狽而焦惶地抓住她問。

  “喊我小姐,以後我就是你的新主子。”伴隨她活而來的是一記清脆的巴掌聲。

  福騏雋自始至終只是冷眼旁觀,對妹妹的蠻橫行為不過問也不插手。

  “小姐——能麻煩您解釋何謂‘強盜的女兒’嗎,”她死去處抱住雙雙著旗裝的袖口。

  福騏雋往前一步,輕輕拂過,將紫默迫得連退三步。

  “你優越了,當下人的只能聽令,沒有資格要求解釋。”

  福騏雋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

  他被掌風掃得急喘吁吁,需扶住牆柱才能勉強穩住身子“哥。無所謂啦,她想聽就告訊她嘛!”雙雙說完,轉身怒目瞪問紫默,“聽清楚了!我只‘解釋’一次——你爹是山家寨的土匪,十幾年前山家寨攔路搶劫我家,殺光我福家大大、小、上下下,一十餘口,幸而我跟大哥死裏逃生,才讓我們有外全為家人報仇。去年大哥帶兵掃平了山家寨,卻遍尋不著你那相貌醜陋的爹,但老天有限,你爹還是叫我哥哥拉L了。要不是那場大火救了他,我會把他捏在掌心,整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這些話一點證據都沒有,你憑什麼指控找爹,十幾年了,人的相貌總會改變的不是嗎。我爹——他是好人!”紫默反辯。

  “你身上的王佩就是最好的證據!那塊玉是他從奶娘身上強搶去的,跟大哥身上那塊是一對兒。”

  原來——是那塊玉牽系著他找到滅門仇人,原來真如娘口口聲聲說的,她是個敗家女,是她害死了爹爹、是她毀了胡家……她從來沒有一到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嗜玉的習性。

  “所以——賣五是你復仇的第一步,”紫默迎上級雋的眸子,心痛得幾乎昏厥。她懂了,難怪他很她,難怪他無時不刻要把痛苦加諸於她。

  “管他是第幾步;反正你落在我手上了,要怎麼整治你是我的權利!我會把你爹欠我的通通在你身上討回。”雙雙任性地說道。

  “是你派人燒了我家?”紫默盯住他,眼裏滿是憤懣。

  福騏雋不置可否,任由她去認定、編派他的罪名。

  “你們好殘忍!那場火燒掉了我爹畢生心血,甚至奪去他的生命!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殘忍?這句後留到我把你修理得半死不活時再說吧!”說她殘忍?有鬼咧,才不過罵罵她,就說她殘忍,沒天良。

  “你們有沒有一點點人性,”紫默激動地拼命抓住雙雙。

  騏雋往前一把反擰她的手臂,痛得她淚水滑落。

  “胡男一條命抵不過我福家老老少少二十幾口。要不是他,雙雙不會是個沒爹娘疼愛的小女孩,她會幸福、會快樂,會心慈到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她不會在不懂世事的年齡就要被迫承擔喪家之痛。找們的殘忍全拜令尊所賜!”“你剿滅了山家寨還不夠嗎,就算我爹曾經當過土匪,但是他已經改過自新,好久好久不當土匪了、難道放下屠刀的結果是惹來殺生之禍嗎!”

  “沒那麼好的事。藏起刀就能立地成佛,那麼那些慘遭任死的人呢‘他們全是活該、全是註定命該早夭?或者該說他們只是人家成佛前的晉升階梯。”

  “以忽報怨才能讓你的心獲得平靜嗎?”紫默幽幽地問。

  她的話一斧砍進他心底,這些奶娘也跟他諄諄告誡過。

  自從他們兄妹失怙後,奶娘一手擔起教養重責,扶養他們長大成人,在他們心底她就像是親人。她時常告訴他,寬育是最好的藥,唯有原諒、唯有放下仇恨,他的心才能獲得真正的解脫。

  福騏雋反覆地咀嚼她的話,原先的“篤定”被“不確定”

  取代……

  不!不行!他不可以動搖。福騏雋收斂心神,維持原有的倨傲姿態,“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你該操心的是接下來的日子,你能不能熬得過,我保證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活在地獄中。

  而且——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說到做到’!“

  她挑釁地瞪紫默一眼。她不再回話,好吧!父債子還是天經地義的;如果這種做法真能讓他們消除心中怨恨,有何不可?唯一讓她心傷的事實是——一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去放那把火,儘管她畏懼他的威勢,恐於他的專制,但至少他在她心中一喜是個角落君子啊,他怎會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公報仇,難道仇恨真能蒙住一個人的良知,紫默低下頭,提起水桶繼續往剛才的方向走。

  “站住!你懂不僅禮貌?在生子面前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雙雙喝止她欲離去的腳步。

  “小姐!奴婢告退。”紫默順從地回話。

  “背對主子講話,你還真懂得維護自尊!”雙雙嘲諷的說道。

  紫默深吸口氣,轉過身對福家兄妹屈膝作揖。“請容奴婢告退!”

  福騏雋上前牢握住她的手臂,力氣大得幾要將她的手臂捏碎。他在她耳畔輕語:“過不了苦日子就來找我,若服侍得滿意,也許我可以給你另一個舒服點的身分!”他輕蔑地說。

  雙雙暗自發誓,她一定要替父親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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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同雙雙所保證的,她的確讓紫默在地獄中走上一遭。

  攤開手心,望著磨出斑斑血絲的雙掌,紫默咬牙忍痛的在上面密密緊緊地裹上布條。挑過無數擔水的肩膀已磨出了粗繭。新冒出的水泡讓紫默每一動,就要震天動地的痛上好大一會。腰間的瘀傷、腳底的磨傷更是折磨得她夜夜不成眠。

  支持她堅定走下去的唯一意念是——她要救出阿璧。

  這些日子以來,總算有樁事情值得慶賀,那是她拿到第一個月的餉俸了。紫默托看管馬匹的張大哥上街幫她買了綢緞和幾色絲線,並探出繡好後可以回賣給綢莊。

  有了這絲希望,她便夜夜在昏暗不明的燭光下,針針繡出她的期盼,終有一天她要用自己這雙手救出阿璧!

  裹緊布條,她小心翼翼地不教潔白緞面染上皿絲。穿針引線中。她暗自盤算著,賣出這批繡品後可以買更多的材料,如果速度夠快……她露齒一笑,揉揉發澀的雙眼,繼續為緞面上的鴛鴦戲水努力。

  “看來雙雙給你的工作量還是太少。”房門乍然被推開,紫默吃驚的回望,一不小心讓針在指上紮出一個血洞,她反射地把手指放入口中吸吮。

  他幽暗如谷的黑眸詭譎難測,紫默的心失速地猛烈躍動。

  這麼晚來這裏,他想要做什麼,不一會,她想起了“下人的禮貌”,忙推椅起身行禮。

  “有進步,看來你對‘奴婢’的生活適應良好。“他揶揄地嘲諷。

  “將軍大人——不知深夜……”

  “你大概忘了我要你做的事。”這些天,他一直在等著她。

  終究因熬不了苦,而主動來挑勾他的注意力,卻沒料到她反其道而行,不但不上前反而還處處回避他。

  “忘了?”她滿腹狐疑,在腦海中搜尋他曾說過的話。突然間,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天哪!她想起來了——“暖床”二字從她記憶中跳脫出來。

  “很好!看來不用我再多費唇舌。”他走向床鋪,雙手往後攔住,悠閒地欣賞著她的窘態。

  紫默腦海一片混沌,恐懼爬上她的臉龐並緊密地盤踞她全身。

  “不……”她惶惶然地後退兩步。

  “你以為你有說不的權利嗎?”淡淡一言提點出她目前的身分。

  他說對了,她沒權利反對,她身體的支配權早在他花下一百兩時,就已是他的了。

  她努力舉步想往前走,卻怎麼也無法把自己送出去。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她遲疑地開口,卻被他無情的打斷。

  “你不是想贖回那丫頭嗎?我可以使點力幫她離開尋春閣!”他慵慵懶懶地引誘。

  “不,不用了,我自已會想辦法。”她斷然拒絕。

  她竟然專挑罰酒喝!騏雋怒目橫眉,語帶威脅地說:“我可以讓她離開尋春閣,自然也可以讓她永遠見不著你,畢竟京城裏可不只一家‘尋春閣’。”

  “請大人高抬負手,饒了我們。”她驚慌地哀求。別這樣啊——別把她最後一絲希望斬斷。

  “也行啊!要我高抬貴手,不如你先高抬貴‘腳’如何?”

  “你……”她的臉像喝下十斤陳年女兒紅,頓時滿臉通紅的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失去耐心了!”倏地,他臉上那抹勾魂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的輕蔑。

  紫默眨下兩滴淚珠,事已至此她還能說“不”嗎?反正遲早都會來的,咬咬牙就過了,起碼、起碼這樣子阿璧可以少在尋春閣受點罪啊!

  她拼命說服自己,然後臉上有了視死如歸的神情,開口問道:“請、請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果然是女中豪傑!”

  紫默不語地任由他污辱嘲諷。

  “靠過來!”

  她照做了,看她柔順的模樣;令他的眉宇不禁略挑了挑、薄薄的唇微微的揚起。

  “服侍我脫去衣物。”

  紫默跪上床,伸手欲解去他的盤扣,但發抖的手卻怎麼也不肯聽從使喚,硬是解不開盤扣間的牽絆。

  從未跟男子靠得這樣親近,紫默的心跳如擂鼓般急速跳動。

  “得了!我自己來,你把身上的衣服脫掉。”他的指令讓他羞愧得無地自容,但想起阿璧,她咬唇一鼓作氣地褪盡身上衣衫,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

  騏雋一把抓過她,張開兩腿把她箝制在身前。

  紫默戒慎地凝神盯住他,眼睛不敢有任何一個眨動,提防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忽爾,他抿嘴一笑,邪氣地盯著她的身子。紫默難堪地別過頭。導體卻因他的注目不由自主地浮上一片潮紅。

  他滿意地看著她的羞澀,扣住她的纖腰,將她向自己拉近,一張嘴就含住她的蓓蕾。

  “將軍……”她驚呼。溫熱從他的掌心導入她細緻腰間,周身因他的碰觸而泛起紅潮。

  “後悔了?”他似笑非笑的凝睇著她。

  不,她怎能後悔?搖搖頭,她選擇忍受他的侵略。

  “很好!”他拉下她,一翻身吻上她嬌嫩的紅唇,用他結實寬厚的臂膀將她牢牢鎖入懷中。

  紫默睜大眼。忍住那股令她臉紅心跳的壓迫感。

  他溫熱的辱舌在她唇齒間尋獲濕潤的舌尖後,像個掠奪者般狂妄地擄掠她的芬芳。他不准她思考,不准她腦海裏存在不相干的事物,強勢地要她因他的動作順淪陷於情欲之中。

  他的手緩緩地撫向她腫脹的胸口,極盡挑逗之能地在她細緻雩白的畔頂搓揉逗弄,直到她的喉間傳來第一聲嬌吟。

  “舒服是嗎?”他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間輕呼著氣,濡濕的唇也隨即轉戰她白皙的耳背,串串細碎的吻,吻出她一陣陣陌生的悸動,她不能自己了,只能任由他操控意志,任由他帶引她進入陌生的情欲世界,在裏面浮浮沉沉,被一波波莫名的激情浪潮淹沒……

  她抗拒的手臂化成盤繞的繩索,環往他的身軀、應和他的需索。

  他明白,她的心房已為他開啟,她的身體已準備好迎納他的入侵。拉開她的手,把它們鎖在她身後,看著她無助地扭動,他唇角微揚。

  他的唇滑下她柔嫩豐滿的乳房,吮吸添逗,逗得花蕾在春意中迎風開啟。他原先佔領胸前的修長手指,逐漸滑至她雙腿間的周密禁地……

  “將軍……我、我不……”她讓他的大膽拉回一絲絲的理智。

  他故意對她的抗拒置若罔聞,繼續放肆地探訪那片不曾有人入侵的幽谷。他拉扯著她甜美的音瓣,逗弄著她敏感的小核,在輕撚揉捏間,她濕滑的甜蜜汁液漸漸沾染上他的指間。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熱情……”語未歇,他的手指突然滑入她的體內。

  她被這個動作嚇得頓時緊繃起來,她反射性地握上他結實的臂膀,卻沒料到這陣肌肉緊縮,將他們二人間的距離拉得更緊密。

  “求你……”她的語氣如遊絲般虛弱,一雙柳眉因羞辱而蹙起。

  “求我給得更多是嗎?”他故意曲解她的話,貪婪的指節繼續在她緊窒的甬道中輕擦搜尋,放肆地撩撥她滿溢的蜜汁。

  她的心抑不住瘋狂跳躍,急喘的胸腔帶動了椒乳顫動不已。她狂亂的表情刺激了他,他的手握住她小小的嬌臀,將它抬向自己,讓她的幽禁處迎向自己的亢奮。

  她驚恐地想掙脫他的禁錮,但再怎麼用力也掙不開他結實的手臂,只能任由他的雄壯反覆在她的蜜穴外戳刺。

  她聽見他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混濁,他如星的黑眸泛出迷茫……

  忽地,他將他的昂藏推入她那片處子之地——那股撕裂的疼痛,不斷地自她的下半身傳入她的知覺。

  滲入她的感官,她試圖逃離這場疼痛,但握住她的粗掌卻始終將她牢牢的固定住。

  淚水迅速滑出她的眼眶,隱入發際……

  紫默所散發出的吸引力,讓他沒有耐心去等待她的適應,便在濕潤溫暖的小穴中急速的衝刺……他的攻掠頻頻加速……

  漸漸地,她習慣了他的侵佔。痛楚從神經中慢慢抽離……

  在朦朦朧朧之間,她聽見自己原本哽在喉間的哽咽,幻化成淫蕩的嬌吟,在他不斷加速的律動中,她弓起身子,全身不斷地痙攣、抽搐。

  她任由他帶領著探究激情巔峰,在那個絢爛亮麗的天堂,她看到他和她攜手同遊……

  “你還好嗎?”他柔聲問道。少了平日的傲然,他的態度讓紫默無所適從。

  “第一次總是會痛的,以後就不會了。”騏雋伸手拭去她的淚痕。

  紫默點點頭,聽過他的話。他是在哄人嗎?她不懂!

  他不是該恨她、仇視她的嗎?!

  “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清澈晶眸。

  她順從地點頭。窄小的床鋪,讓她無從選擇地倚進他的胸膛,在他的身上嗅到一股特殊的味道,那是混合著溫暖的體香。

  偎近他,在自小接受的教育中,她明白,不管樂不樂意,烈女絕不侍二夫!眼前這裏人將是掌控她一生的人了。即便他是恨她的,他的所作所為都只是單純的為了報仇,即使她明瞭終有一日他會棄地而去,但他終究是她這輩子唯一的男人了。

  但是——爹呢?他放的那把火,奪去了有恩於她的義父啊!他有他的仇,她何嘗沒有,他們之間大概是永遠不可能了,老天爺把他們二人錯擺了位置,她無權也無從抗議,兩個宿敵怎能談愛呵!

  騏雋拉過薄被,蓋上彼此的身體,擁她入懷。騏雋心中有一份迷們——他在意她、眷戀她,希望她時時刻刻地伴在他身旁,可——她是他的宿敵之女啊!他怎能允許自己沉溺情海,忘卻喪親之痛?

  他伸手想推開她,卻在碰觸到紫默細緻柔滑的肌膚時,心底的悸動在毫無預警中,急速竄升。

  他翻身將她柔軟的小小身軀,包裹在自己的龐大軀體下,兩臂支在她頭部雙側,眼睛欣賞著她完美無缺、精雕玉琢的五官,鼻裏嗅著她與生俱來的淡淡馨香。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地觸上她細緻如脂的臉龐,手指刷過她的眼、她的眉、她小巧的鼻樑,最後停在她微翹的唇間,在上面似有若無地描繪著她的唇形,也描繪出她的面紅耳赤。

  騏雋俯下頭覆上她豔紅的嬌唇,他在兩片柔軟花瓣上輾轉揉撫,陡然升起的體溫藉由這個吻傳入她體內,誘惑著她隨他共舞。

  紫默又嬌又羞他睜開雙眼,卻對上他允滿欲望的眼睛。

  他的手撫上她胸前的豐潤,在頂端揉著綻放的花苞,看著她半眯眼扭動嬌軀的沉醉姿態,他滿意地笑開了。一張嘴也含住粉嫩的蓓蕾,任她激情地伸出藕臂緊抱住他的頸項。

  騏雋揚眉一笑,靠至她的耳畔低語:“你真是個好學生……”

  乍然間,他的動作不再溫柔細膩,他的吻變得狂暴、粗野,他在她的頸子、胸前布下無數個吻痕,頃刻間,他的唇重新尋回她峰頂,像貪得無厭的小孩,用力地汲取生命之源。

  他抬高她的雙腿,讓它們盤在他的腰際。她弓起身子,像即將溺斃於情欲波濤中的小可憐緊攀住浮木,用盡全力貼緊他的身體。

  他的手再度滑入她緊密的雙腿間,尋覓那敏感的小小核心,在上面挑逗撫弄,刺激著敏感的它主動迎向他的勃挺。

  “嗯……”紫默不停地呻吟嬌喘。

  他低下頭把她的呻吟聲含入口中。

  她的蜜液染上他的指頭,她已經準備好接受他的入侵。

  他一個挺身,把自己送入她的體內……

  “啊……”她驚呼出聲,腦海因他的再度進入而呈現一片空白。

  他扣住她的腰,一次次將自己深深埋入她柔軟潮濕的體內,每個衝刺都讓兩個人毫無間隙地緊密結合……

  最後,在同一時間,兩人一起登上情欲的高峰……

  在那個世界裏。沒有仇恨、沒有宿敵,只有兩顆真誠的心,彼此緊密相依相伴,互戀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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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18: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叩叩叩——”

  天未大白,陣陣擾人的敲門聲催醒了福騏雋,他側頭望望身分熟睡、渾然不聞嘈雜聲的紫默。

  “死丫頭,你再偷懶敢賴著床不到柴房劈柴,看我待會兒怎麼整治你……”

  拔尖的嗓音激起騏雋一陣不滿。該死的老嬤嬤,每天都是這樣讓她睡不飽覺的嗎?難怪她眼下會浮著一圈黑紫!

  “胡紫默——你有本事就給我躲在裏面永遠別出來,否則我要不叫你脫一層皮,我就……”

  騏雋再也忍受不了那刺耳的怒駡聲,他翻身抓過衣服隨意會上,猛地拉開門,滿臉惱怒地面對門外的常嬤嬤。

  “將、將軍大人,老身不……不知道您在這裏……”見將軍滿臉寒霜,她唯唯諾諾的一句話也說不齊全,剛剛的狠勁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知道了還不退下!”他斥喝。垂眼看見她手握著一隻如碗口大的粗木棍,天!她是用這種方式來叫她起床嗎?

  霎時,他的眼裏迸出兩道欲射穿她的殺人光芒。

  “可是——小姐要我……”她讓他的冷臉凍得掉落滿地疙瘩、急急地把責任往大小姐身上推。

  是雙雙?她夠聰明,知道利用倩倩的小心眼,把修理紫默的責任交給她。

  倩倩是福騏雋唯一的待妾,她的眼裏從來容不下一顆沙粒,府裏稍具姿色的婢女總做不長久,而這常嬤嬤更是她狼狽為好的幫手。平日,兩人礙於將軍的臉色總不至於做得太過分,今天有雙雙這道擋箭牌,豈有不變本加厲一番。

  尤其胡紫默的美貌是那麼令她感到威脅,她恨不得能早日斬草除根!

  “大膽!我要你退下你敢有意見?”他橫眉豎目地對著她瞧。

  “不、不敢!老身告退。”地邁著小短腿,扭著水桶腰,急急地逃開他的視線範圍,不敢再多置一詞。

  騏雋吸口氣吞下怒火,回到床邊。

  她沒讓雜音影響,仍睡得極沉極穩,福騏雋淡淡一笑,是啊!昨天是他把這初識雲雨的女孩累壞了。

  微掀棉被,他將她的小手放入被中,免得擱在外面凍壞了。握起她的手,他才發現上面繞著好幾圈布條,這是怎麼回事?騏雋狐疑地輕解下布條,一雙滿布疤痕的小手看得他觸目驚心,怎會這樣?他忙起記憶中的那雙柔美,它曾在溫潤碧翠的玉佩上,映出好圖好畫的啊!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才多久的時間,他就把一個受盡嬌寵的千金小姐磨出一雙粗掌、壓出一副忍辱吞聲的卑微性格。

  拉上棉被,藉著微光天色,他審視著緊默的身子,找到了滿是青紫淤痕的腰背,是那支粗棍惹的禍吧!接著他看到她肩上的紅腫。腳上的水泡,難怪她老是跛著腳一拐一拐的走路。

  為什麼她不吭氣,不來求他?為什麼她要讓自己去熬過這些不合理的對待?他這根本不是救她而是害她啊!至少他敢肯定紫默日前的日子,絕不會過得比被賣入尋春閣好。

  衝動乍起,他想不顧一切地彎身將沉睡的她抱回自己的寢居。但這時,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你忘了她是你的仇人嗎?你忘了她父親是怎麼滅了你全家的嗎?你忘了救下她只是為了復仇嗎?你跟她之間是生生世世的死結啊!她所受的苦能是她欠你的,都是她理所當然該得的呀!

  你何苦要心疼、何苦要不舍?這種婦人之仁不該也不能出現在你身上。

  想至此,他一隻湛黑的眼瞳又掩上陰霾酷寒,漸溶的心凍上一層寒冰。

  靜靜地套上衣衫,望了床上的紫默一眼,他面無表情地轉身而去。

  苦苦挨過五天,這五天騏雋一直沒再到過小屋。

  紫默天天盼著他、心心念念地等著他的出現,等他帶來一蔔答案——他是否救出了阿璧。

  拐著腳,她在磨房裏推著沉重的石磨。每每繞上一圈便會有些乳白色的汁液從石縫中流出,她覺得自己像這些泡脹的豆子,隨時光一寸寸消逝後,被壓榨成一灘灘缺乏生命到漿液。

  屆時她不再是她,她會變得沒有思想、沒有自我、沒有聲音。像一隻寄生蟲,寄居在福府的陰暗角落苟延殘喘,生命裏僅存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折磨,永無見到陽光之日。

  這種想法讓她的腳步慢了下來。

  倏地,一支棒子揮來,攔腰打上她的腹部,紫默痛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妄圖休息,使盡了力,把腳步拉回原來的速度。

  “就是有人這麼賤,沒有棍子伺候就做不好事。欠打的話喊一聲,我會滿足你!”

  挨過太多棒子,她的痛覺容忍度早已超過她所想像的。

  曾經,她恨透了常嬤嬤,期待老天能讓她遠遠的離開自己。

  後來,她想通了,走了一個常嬤嬤會換來另一個趙嬤嬤、錢嬤嬤、孫嬤嬤……

  總之,要等到她填平欠下福家的二十幾條人命後,她的磨難才有終止的一天。

  看了常嬤嬤一眼,無聲的歎口氣,她不想花力氣在埋怨上,她必須留點精神到晚上,好繡成那幅海棠春色。

  “用那種哀怨眼神看我?你在詛咒我嗎?”

  “我沒有!”

  “沒有才怪,我看人最准了!我老早就看出你是那種千年狐狸精轉世的,滿肚子害人主意!還好,前幾日將軍大人雖然著了你的道,讓你下了蠱迷上了床,可——天一亮、太陽一照,你的法兒就破了功啦?瞧?現在將軍大人不是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福家祖上保佑哦。”

  她的話讓紫默的臉上青紅交替,羞愧得無地自容。

  罵人的話起了頭地越罵越溜。“你這種踐女人玩玩可以,將軍要真看上了眼、收了房,才叫做大人的不幸。怎樣?被玩弄的滋味如何?被踢下床的感覺有沒有很舒服啊?這輩子還沒有機會和‘蕩婦’說過話,今天我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多跟你這種蕩婦說話,將來好去告誡那些妄想一步登天的爛女人少癡人說夢,就是想作夢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想起那天,被將軍大人疾言厲色的吼叫,又莫名其妙給扣了三個月的俸給,她就有滿腔的不服,好歹她可是將軍最寵愛的倩倩夫人的貼身嬤嬤啊!全是她這個大禍水惹出來的。

  紫默停下腳步,抬眼定睛凝視著常嬤嬤。

  “怎麼?不甘心被說?那就別張開腿迎男人上床啊!


  不要臉的爛婊子!“她越說越不堪入耳。

  “我們都是女人,你何苦這樣為難我?”紫默幽幽地出口又問。

  “我呸!你別把我跟你這種不三不四的下賤女人歸成一類。”

  “若今天是別人這樣對待你的女兒、用這樣的言語污辱她,你又做何感想?”

  此話重重地刺傷到常嬤嬤的痛處,她舉起棍棒劈裏啪啦在她身上一陣夾頭亂打,並氣得瘋狂大吼:“你在暗示我,我無兒無女可以送終嗎?你這賤婦!我要有女兒像你一樣到處招蜂引蝶,妄想巴上權貴飛上枝頭當鳳凰,我早早亂棒打死、就是有你們這種強搶別人丈夫的爛女人,才會讓我的後半生孤苦無依……”

  常嬤嬤的精神茫然,在見到紫默口中吐出鮮血時更加狂亂,下手失了輕重……

  紊亂間,棒子被人奪了去,將軍大人和巴良正面色陰沈地站在她跟前。

  福騏雋欲殺人的怒焰張狂地燃燒,他低下身抱起癱軟在地的紫默,恨恨地咬牙恐嚇。“如果她死了,我要你陪葬!”

  天!闖下滔天大禍了!常嬤嬤嚇得匍匐在地,老淚縱橫地哀哀求饒。

  “巴良!”

  “屬下在!”

  ‘命人把常嬤嬤押入大牢,你跑皇宮裏請王太醫過府來一趟。“說完,他急匆匆地抱紫默回房。

  紫默失去知覺地倚在他懷中。

  這幾天他不斷反問自己,問自己該不該為私欲而忘記弑親之痛?該不該為自己把她留在身邊?兩個極端的聲音在他心底爭辯不休。沒想到他還在猶豫間,常嬤嬤就替他布下結局,這該死的老奴才,他會要她償命,要她為……一個仇人之女償命!?

  天哪!他無法思考了,看到她蒼白如槁灰的憔悴面容,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再也無法用“仇”字這個大帽子,扣住自己已然脫韁而出的心。

  不!他要她,他強烈地要她,不顧一切地想要她。

  “醒來!你給我醒來。我們之間的仇恨都隨著你死過的這次一筆勾消!往後你不再是胡紫默,你是福紫默,是我福騏雋的女人!”他霸道地對著昏迷中的紫默下指令!但一向柔順的她想服從命令亦無能為力了。

  自十一歲那年慘遭滅門後,他堅強地扛起身為長子的責任,從此他就不再容許自己軟弱,但紫默的生死不明讓他堅硬的心軟化了,他的心不再冷的擺不進一份感情、放不進一份真摯的愛。

  多少年來他不相信世間有神鬼、有公理,但現在,為了紫默,他願意承認鬼神存在,並虔誠地乞求上蒼睜眼……

  “啟稟將軍,王太醫到!”

  “快請!”他回身,恢復一貫的冷漠。

  梁潤娟走到福騏雋的“清風樓”。

  推門而入,她看見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床邊,呆呆地凝望著床上佳人。

  她伸出纖手,搭在他的肩膀輕問:“雋兒,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她需要長時間調養,能逃過這一關是她命大。”

  騏雋沮喪地說。

  “把這邊交給丫鬟,跟奶娘談一談好嗎?”眼見他邊幅不修的邋遢模樣,潤娟有此心疼,向來意氣風發的孩子怎會變得這般頹靡不安。

  福騏雋隨著梁潤娟走到外廳,她遞了杯茶給他。

  “你喜歡那個姑娘?”她仔仔細細地審視他的反應。

  “不!我只是不願意府裏出了人命。”他選擇隱瞞自己真實的心意。

  “既然不願出人命,你怎會任由常嬤嬤傷害她?既然不喜歡她,她受傷交給下人看顧就好了,何勞你親自照顧?”這孩子是不懂自己還是不瞭解感情?

  “奶娘,她是胡男的女兒,我不能也不會喜歡她!”他斬釘截鐵地說。

  “胡男?當年放我們一條生路的盜匪?”梁潤娟問道。

  “不管有沒有放我們一條生路,他都是那群盜匪之一。”

  他固執地回答。

  “所以你因她父親犯錯而怪罪於她,”

  “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雋兒,你有沒有設想過一種狀況?如果當年跳上我們那輛馬車的不是胡男,而是其他人,那麼現在我們還有機會在此論究誰對誰錯嗎?”

  “若當年沒有那群盜匪,我福家到現在還是人丁興旺、和樂融融。”

  “凡事都存著因果,如果有安和樂順的富裕生活可過,誰肯在刀口下討生活?從這角度看去,那群盜匪是不是有可憐之處?”

  “他們可憐,那我阿瑪、額娘算什麼?”

  “他們是受害者,但因果輪回世事終會有報,我們只是人、不是神,不能幹預太多,過度干涉只會讓你身陷痛苦、悲怨之中,永不得脫離呐!”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重申已搖搖欲墜的決心。

  “你帶兵剿滅山家寨了不是嗎?前陣子聽雙雙說胡男家中發生一場大火,他不也死於大火中了,施因的人都得了果報,是不是該停止‘報仇’?何況當年事件發生時。那小女娃不過五、六歲,你怎會認為她有能力阻止父親做些什麼?你怎麼可以因為她的無力阻止而怪罪於她?好不公平喔!我真替她叫屈。“

  “她是胡男的女兒!接納她,我有愧於枉死的阿瑪、額娘。”

  “傻孩子,你阿瑪、額娘要是知道有個你真心喜愛的女孩能陪你一輩子、照顧你一輩了,高興都來不及了,哪還會去怨你?天下父母心啊!只要孩子幸福,做父母的就會快樂啊!”

  “所以,我可以不顧良心譴責去接受她?不!我永遠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做。況且將來要陪我一輩子的女孩也不會是她,我的婚事必須由皇上作主!”他有強烈的道德感,阻止他敞開心懷接納紫默。

  這孩子腦筋打了死結,要他解開恐怕沒那麼容易。“那麼就算你不肯接受她,至少別冉傷害她吧!這次你救活了她,下次呢?下下次呢?下次她還會那麼幸運,能逃過這種劫數嗎?”

  想倒“下次”、“下下次”,他的心無來由地猛然揪緊。

  不!他不會讓這種情況再度發生,他還沒要夠她!

  要夠?是了!他迷亂的心緒豁然開朗,他只是喜歡她的身體,有朝一日新鮮感過去,等魘足後他就會膩她、厭她,到時他的心不會像現在一樣反常地心痛、焦惶,他就會放她自由,從此兩不相欠。

  理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再次反芻奶娘說的話——施因的人都受了果報,他們之間無仇也無怨了,紫默沒道理為年幼時的“無能為力”去擔莫名的苦果!

  是這樣嗎?或許吧!反正未來,他待紫默會像對待他的其他女人一樣縱容,他會滿足她生活的一切所需,不再把仇恨掛在心底,殘忍地看她受苦。

  “你不認識胡紫默,為什麼會處處站在她那邊為她說話?”騏雋反問她。

  “我不認識她,但我認識你啊!普天之下能讓你傾心的女子,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她沒有那麼大的魅力,讓我為她傾心。”頂多,只是肉體上的吸引罷了!

  “傻孩子!”她拍拍他的肩膀。“對了!這鳳紋玉佩給你!”

  這原本是奶娘之物,那天他自紫默脖了上扯下來後,就直接交還給她了。

  “為什麼給我?這是你的傳家寶啊?”

  “這麼多年了,我實在不敢指望還能找到我的丈夫、女兒,說不定他已經另外娶媳婦,重組新家庭了,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只求老天爺讓她的後娘善待她。”人年紀大了,看得多也想得開了,世事哪能盡如人意?

  “留著它就是留下一絲希望,說不定哪天他們父女真能讓你碰上,到時你就能把傳家玉佩傳給你女兒。”

  “人越老就越不敢抱持太多希望,我是沒有再多的力氣承受失望了,拿去吧!雋兒,這龍鳳玉佩是一對的,將來把這一個送給你喜愛的姑娘,奶娘祝福你們白頭偕老。”

  “雙雙一直很想要它……”

  “雙雙那邊我找她談去,還有——你這做大哥的要留點心,她都十七了,該給她找個好婆家。”

  “我會注意的。”

  “好吧!那我走了!”但願這孩子能早日厘清自己的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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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3 00:19:13
第五章

  紫默半眯著眼,努力地想睜開眼皮。

  “將軍大人——紫姑娘醒了!”一句驚呼把紫默還在空中悠悠蕩蕩的知覺拉回體內。

  “紫默,你醒了嗎?”騏雋焦慮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膜。

  那是他嗎?他在為她擔心嗎,作夢真好,生活裏不能成真的心願都能在夢境中一一實現。在夢中,她聽到他焦慮的聲音,感受到他殷殷的關切,她寧願從此不再醒來,在夢幻裏維持這份假相。

  “不要放棄努力!睜開眼睛看看我。”他粗暴地搖晃著她薄弱的嬌驅。

  會不會睜開眼幻境就消失了?會不會睜開眼她又會回到那間暗無天日的磨房,一步一步地繞著石磨轉圈?不要!

  與其如此她寧可多賴一下床,讓夢維持得久一點點,頂多,頂多……多挨常嬤嬤兩板了。

  “你醒了卻不肯張開眼是嗎?好!你不睜眼我馬上走!”他語帶威脅。

  “走?”他將從她的夢裏退場嗎?不要、不要……她猛地睜開眼睛,對上他焦急的雙眼。

  “緊默!”他放縱自己把她摟在胸前。

  原來——那不是夢!可——既然不是夢,為什麼她一覺醒來全變了天?她躺的床是那麼柔軟舒適,抱住她的胸膛是那麼溫暖寬闊,屋外傳來的梔子花香是那麼甜蜜誘人,天!她真的糊徐了。

  她推開他堅實的胸膛,定定的看著他的臉。“我是胡紫默?”

  “對!”

  “你是福騏雋?”

  “對!”他開始懷疑她的腦子被打壞了,這該死的常嬤嬤!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們有深仇大恨不是嗎?”她呐呐問。

  “我想通了!上一代的仇恨不該算在下一代的身上。”

  他輕描淡寫的帶過,抑止自己過度激烈的表現。

  “因此你肯原諒我了?”

  “你做錯事了嗎,為什麼要乞求原諒?”見著紫默蒼白的病容,他心疼地把她放回榻上。

  他要是肯早一點想通該有多好,那麼他們就不用繞上一大段路互恨著彼此,他就不會放火燒房子,她還會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子,不會是現在的殘花敗柳。阿璧也不會被賣到尋著閣……天!她想起阿璧,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他出現,想親口問他這件事的。

  他用手指梳平她如雲的秀髮,愛憐地把它們攏齊擺在她身側。“你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下?”

  避過他的問題,她急問:“阿璧呢?你有沒有贖回她?”

  “你要阿璧服侍?”他沒做正面回答。

  “不!我問她人在哪裡?是尋春閣還是將軍府?”她抓住他的手急問。

  “好!我要人把她喚來。”

  “你的意思是說……”謝天謝地,他真的幫她救出阿璧了。

  “我保證阿璧會很快出現在你面前。”他狡黠地回答。

  “謝謝你!”她感激地說。

  “不要謝我,如果你真想謝我,就快把身子養好,讓我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你好嗎?我不要你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我要你會笑、會快樂,像我第一次在古玩店看到的你一樣,自信、聰敏有智慧。”

  她讓他充滿感情的聲音震撼住了,他是那麼毫不保留地在她面前闡述他的心情,這樣的福騏雋怎能不讓人動心。

  可是——她是敗家女、背負著克父的罪名,這樣的她能擁有他給的幸福嗎?

  “告訴我——你還有哪裡痛?”

  “沒有,我一點都不痛!”

  “說謊!你全身都是青青紫紫的,怎麼可能不痛?”他蹙起眉,嚴厲的表情又重返臉龐。

  “我沒有說謊,可能是醫生給的藥很好用,我真的一點都不痛。”她不愛看他這號表情。

  “好!既然你那麼欣賞王太醫,就把他開的苦口良藥全吞下去。”他從丫鬟手中接過剛熬好的藥汁,吹涼了放在她唇下。

  光聞到那股味道,紫默就想作嘔。皺起眉頭抑制想吐的欲望,她仰頭一鼓作氣把墨黑的藥汁全送入腹中。

  “很苦嗎?”他體貼地問。

  她點點頭,不敢發出聲音,怕張口那碗“良藥”會從原路跑出來。

  “我想一定很苦,你的臉都皺成一團了,有沒有辦法讓你不苦呢?”忽地,他抓下她捂住嘴的蔥指,俯下頭,用他的唇替代她的手。

  他在她弧形優美的唇瓣上,灑下一串串細細碎碎的密吻,溫溫熱熱的氣息自他的口中傳入她的心中,她的瞼不再蒼白,一抹紅暈在他的啄吻中悄悄攀上她的臉龐。他用舌頭輕叩她的貝齒,但願她為他開啟。

  “將軍你……”

  “噓——現在這種時候沒有人會說話,如果有事想告訴我,請用你的身體訴說。”他輕輕地制止她的反抗。

  “可……”

  他落實自己所說的話,不再回應她,也不給她任何講話的機會,他的舌頭悄然地竊據她的口中,引誘著她的丁香與他共舞。

  她的身體因他的動作而灼熱……節節上升的體溫讓她忘了羞澀,她的藕臂環上他的項背,在他的懷中恣意享受他的纏綿。

  他喘息著,淬然停止他的動作,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他想起她的傷,傾力地抑制自己脫韁而出的情欲。

  紫默被吻得氣喘籲葉的,害羞的小臉漲出一片潮紅,面對他的注視,她更是羞得不知該如何擺弄自己的手腳。

  “我有沒有弄痛你?”他的憐惜教她萬分感動。

  紫默搖搖頭,不作聲響,小心翼翼地不讓眼底的淚液滑下。

  “真的嗎?不然怎麼不說半句話?”他用食指勾抬她的下巴。

  她被迫迎視他,一對大眼透露出心動的眷戀。

  “紫默……”

  “嗯……”

  “你嘴巴裏的苦我嘗到了,真的很苫。”

  她不好意思地埋入他懷中,赧色緊霸著她的臉不肯退位。

  “所以我們算是共過苦了,以後你肯不肯跟我同甘?”

  她訝然瞠目,這話是出自他口中嗎?難道所有的苦難將成為過去?她真的能參與他的生活成為他的一部份?他在心中是怎樣幫她定位的?這一大堆疑慮都是她所不敢確定的。

  “我可以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在幻想?”

  “摸摸我、碰碰我,活生生的我坐在你面前,你可以看看我是不是實實在在?”他引導她的手來碰觸自己。

  但是真的可以嗎?上一代的仇他可以不算在她身上,但他親手放的那把火卻時時燃燒著她的罪惡感。她能不顧一切投入他的情愛中嗎?

  當她柔軟的手碰觸到他的那一刹那,他體內的騷動又隱隱掀起,他的額頭靠向她的,習武的粗糙大掌撫上她細緻的瞼蛋……

  屋外一個賊頭賊腦的身子在那裏正尋不出空隙往裏邊走時;突見兩人親昵的姿態,驚得一顆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一個踉蹌卻撞上門框,額際撞出一個紅腫的大包包來。

  福騏雋歎口氣無奈地放開紫默,對著門外喊:“雙雙,進來!”

  雙雙跺腳嘟嚷著,不甘不顧地走入房內。“大哥。”

  “有事嗎?”

  “我只是想來看看……”

  “看看紫默有沒有被你整死了?”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壞?”

  她是驕縱了一點點、無理取鬧了一點點、蠻橫了一點點……雖然有這樣多的一點點,可——她還是很善良的呀!

  她哪裡會壞到想取人性命?那全是常嬤嬤性情歹毒,不關她的事啊!

  “你不壞怎會把紫默交給常嬤嬤,你不知道她一向心胸狹窄嗎?”雖然,他清楚雙雙會對紫默仇視他難辭其咎,但他仍想利用這次機會訓訓任性的妹妹。

  “我沒有要把她交給常嬤嬤,我只是……告訴倩倩,她、她是你的新歡。”她聲如蚊蚋,頭低得幾乎快垂到胸口。

  “這不是更嚴重?”難怪倩倩老把紫默當成假想敵,三不五時在他耳邊叨念她的不是。這一回他要好好處罰倩倩,不能任由她的小心眼再去傷害別人了。

  倩倩是誰?他的夫人嗎?如果她是就怨不得常嬤嬤了,她不過是護主心切有什麼錯?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子,男人的薄幸總要女人去承擔。他說他要和她同甘共苦,那麼那付曾經和他同甘共苦的夫人怎麼辦?是不是一旦人老色衰就不再值得疼惜?

  驀地,紫默想起琴姑,她逐漸理解為什麼娘會那麼敵視她,為什麼爹爹對她的疼愛,落到娘眼裏就成了另一番解釋,娘只是渴求爹爹對她多疼愛一分啊!

  “我哪裡知道常嬤嬤會那麼狠,所以我剛剛去罵過倩倩了啊!”

  “罵了別人你的責任就能免了嗎?你該不該有所表示?”騏雋盯著這個從不肯認錯的妹妹。

  “我我……”她勉強抬起頭面對紫默。“我跟你道歉,可——你別誤會,我沒有喜歡你喔,找只是聽奶娘的話,準備做一個寬大為懷的好女人,我不計較你爹的事了,所以你也不可以計較我要倩倩整你的事。”

  奶娘說寬大的女人才會讓男人喜歡,若她真的變成這樣的人。是不是應綸哥哥就會、就會……就會有一點、一點點喜歡上她?為了他,她願意努力的改變自己。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我受傷又不是你的錯。”褪去咄咄逼人的跋扈模樣後,紫默發覺這個美麗嬌憨的小姑娘會讓人忍不住喜歡上她。

  “你的想法跟我一樣耶!都是常嬤嬤的錯,你叫我哥打她十大板子,你就可以消消氣了。”她天真爛漫地提議。

  用打人來消氣?這些官家小姐的作風真的很難讓人接受。

  “不用了!我早就不生氣了。”

  語畢,雙雙與騏雋兩人不敢置信地相互對望,她才剛從鬼門關繞一大圈回來,怎能輕易就饒了那個壞嬤嬤?

  “你那麼容易原諒她,說不定往後她會更倡狂,不把你放在眼裏。”奶娘說的沒錯——男人都愛寬大的女孩,她那麼有包容之心,難怪大哥會為她著迷。

  “我把她痛打一頓,她只會對我更加生氣,沒道理會喜歡我。”

  “你希望每個人都喜歡你嗎?”

  “當然!我希望每個人都喜歡我就像喜歡你一樣,就算做不到也希望不要有人恨我。”她輕易地收服了雙雙單純的心。

  “你喜歡我?即使我害過你?”

  “你又不是故意的,何況你也沒害到我啊!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在這裏?”紫默是打從心裏喜愛這個小女孩,她願意和她建立手足之誼。

  “對不起——這次是我真心講的,跟剛才口是心非不一樣。紫默,我告訴你,常嬤嬤這次太過分了,一定要哥好好處罰她一頓!她太、太、太可惡啦!”

  “可惡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我們看在她可憐的分上,饒了她好不好?”她握住雙雙的手,誠摯地要求。

  她的話讓騏雋大大折服了,她的心胸、她的氣度相較起他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將軍要好上千百倍。

  “哥——紫默那麼好,你打算納她為妾嗎?”一陣感動讓雙雙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

  “不!她是我的待寢。”

  “侍寢?那紫默不就隨時會被你送出府了?”雙雙抗議,侍寢是完完全全沒有任何地位的呀!她那麼好,比倩倩好上千萬倍,為什麼大哥不給她一個安定的名分?

  “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不用多加討論。”福騏雋不想再多說。

  “反正你已經有一個妾了,再多一個也沒關係。”雙雙嘟嚷著討價還價。

  “連我的事也想干涉?看來你是該受點教訓才能學乖。”他的聲音低沉陰冷,瞼色難看,有著山雨欲來的低壓氣勢。

  “可是……”她嘟嘴不依。

  “雙雙小姐,這件事我早就知道,真的不用再說了,我很滿意當個侍寢。”紫默出言緩和兩人間的劍拔弩張。

  “紫默大病初愈需要多休息,我們出去吧!”福騏雋堵住雙雙即將出口的不滿,一把拉住她將她往外帶。

  他們走了,留下紫默對著淒清的空氣。

  她仰頭長歎,原來他們之間不再是仇家的關係,而是債務關係。他花錢買她、救下阿璧,她用身體回饋於他,合情合理啊!她不明自日已為什麼要悵然若失?

  難道她私心裏還想要與他天長地久?別假了!就算他不計較家仇,他與她的身分不配、地位不配,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呀!

  人不能太貪心,這一病讓他放棄恨她、拋棄憎厭,他已經紆尊降貴的對她親切、對她好,她怎能再貪求更多呢?該學會滿足呵!

  “小姐!我終才見到你了!”阿璧跪在紫默面前,垂下激動的淚滴。

  “這段日子你好嗎?”撥開瀏海仔細看著阿璧,紫默自覺愧疚於她。

  “我很好,我在古月齋……哦!不!是瀚舞軒裏當差,裏面的阿伯、大叔、小哥都待我很好。”

  “古月齋改名字了?”

  “嗯!現在叫翰舞軒,生意可好呢!柳伯好會做生意。哦!柳伯是翰舞軒的新掌櫃。”阿璧解釋。

  “之前……之前在尋春閣那段日子,苦了你了,我很抱歉沒能早一點救出你。”

  “小姐你在說什麼?我沒待過尋春閣呀!我連它的大門都沒過去過。”

  “怎麼可能?”

  “小姐,你是不是病糊塗了。那天你受重傷還懇求大人救我的事,忘記了嗎?翰舞軒裏的每個人都不厭其煩的一再向我描述當時的情況,人家那好感動喔!”

  “當時,福將軍就救下你了?”他——畢竟沒有那麼狠心,這個認知讓她心喜。

  “是啊!我才剛剛被架到尋春閣大門口,巴良就出現了,左一拳六一拳,把兩個粗粗壯壯的保鏢打得鼻青臉腫,真是過癮極了。”

  “真的!那太好了!”懸宕多時的心這才全然放下。

  “我好幾次求巴良帶我進將軍府看你。可是他都不肯,小姐你怎會受傷的?”

  “別管我的傷。我先問你我娘她還好嗎?”

  “夫人——她已經瘋了。”她囁嚅地說。可是——那是她罪有應得。

  “怎會這樣?”她聞言愕然。

  “小姐,我告訴你我們家裏那把火是夫人內神通外鬼放的。在那之前,她串通另外一個男人把庫房裏的金銀財寶全搬空了。”

  “火是娘放的?”不是他、真的不是他,她又錯怪他一次了。

  “可是……當時她沒錢埋葬爹爹,才會賣掉我們。”

  “那是她在作戲,想要杜絕左鄰右舍的閒言閒語,她早想除掉你這眼中釘、肉中刺了。”

  “真是如此,她應該過得快樂而愜意,怎會發瘋?”

  “黑吃黑呀!那男的拿了錢居然翻臉不認帳,她氣得發瘋拿起菜刀去砍人家,最後,被官府派兵抓進大牢裏去。這呀!就叫惡有惡報,惡人自有惡人魔!”阿璧講到這裏不禁眉飛色舞,高興極了。

  “這些事你從哪兒聽來的?”

  “是以前後房沈大娘她兒子阿擺告訴我的,他說那男的是打外地來的,叫什麼王八爺,他住在沈大娘家隔壁,夫人去鬧事時阿擺正好在場。對了,他們在爭吵時有說他是老爺的舊識。”

  “你見過那個王八爺嗎?”

  “去探沈大娘時見過兩次,獐頭鼠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以前在古月齋裏你曾見過他嗎?有沒有印象?”

  “沒有!我敢肯定老爺去世前,我沒見過這個人。”

  “官府沒拿他去問話嗎?”

  “問啦!他一問三不知,還說夫人瘋了,瘋子的話不足采信。”

  唉!世事無常,娘算計了一輩子,一定沒算出自己會晚景淒涼,眼下應該想想辦法把她救出來才是。

  “小姐,你在這裏過得並不好,是不是?”阿璧垂下眉,撇低嘴角。

  “誰告訴你的?”

  “是巴良啦!他偷偷告訴我的,你不能讓將軍知道哦!”

  阿璧維護起他。

  “你們已經要好到能‘偷偷’說話了?”

  “小姐——不來了,人家是關心你才去央求他的,你……”阿璧的頰邊飛起一抹紅霞。

  “阿璧,幸福並非唾手可得,如果他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就別輕易錯過懂嗎?”

  “我知道。”她害羞地垂下頭,小女兒姿態畢露。

  “那我就放心了,除了娘,你是我在世上僅有的親人了。”

  “小姐,你也是阿璧的親人!對了,那個老欺負你的壞嬤嬤在哪裡,看我不好好修理她一頓才怪。”

  “有阿璧幫我撐腰,往後誰還敢欺負我。”

  “說的也是!小姐我很厲害的,巴良教我好幾招武功,等你身體好了,我再傳授給你,免得老被人欺……”

  風在屋外吹,雨在空中飄。屋裏的女人像不畏風雨的傲梅,歷經寒露後依然活得盎然,依然挺立著接受春風雨露的滋潤。她們享受著久別重逢的喜悅,話不歇口地談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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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19: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夏至,暖暖的陽光透過綠蔭照拂在福騏雋和紫默身上,夏蟬在樹上高鳴求偶曲,和風徐徐向樹下那對慵懶人兒襲來,映射出兩人滿臉的笑意。  

  紫默拿著一個集子,讀得正有趣,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什麼?說來聽聽!”騏雋放下手邊的帳冊,凝視著她。  

  自認紫默病好後就搬入他的寢居,早晨他上朝、她在房裏刺繡,等他回家後,他們經常像這樣在樹下各自做各自的事。雖然交談不多,但有彼此在身邊,這種感覺讓人很溫馨、很愉快。  

  “聽聽這闕詞——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吾道:花面不及儂顏好。”他輕佻地摟住她的纖腰。  

  “別鬧了!”  

  “好吧?不鬧,告訴我這闕詞怎會惹你笑開懷?”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每天他都有新發現,紫默是座挖掘不完的驚喜礦山,她的聰慧、她的敏銳感受在在都讓他心動、心悸。他愛聽她講話,愛上她精靈古怪的奇特想法,他發現在她柔弱性格中有著不服輸的潛藏因數。  

  “我在笑——她從賣花擔上買來的不是‘一枝春欲放’,是買了一枝‘不確定’。”  

  “你的意思是——她對自己沒信心,所以買了好花想妝扮自己,沒想到攬鏡自照後又覺得花比她更美麗,不放心地硬拉著郎君要他做比較。到頭來那朵原本要為她增添嫣媚的花,不但沒給她帶來信心,反而讓她對自己的容貌更加不確定?”  

  騏雋把她的想法猜了個透徹,紫默詫異地盯住他。幾時起,他已經能猜透她的心思?  

  “女人都是這樣的,本來擁有的好心情卻讓自己的猜疑、妒嫉弄得心傷、淚濕春衫,甚至面目可憎,這就是當女人的悲哀。”  

  “既然怕自己可悲,為什麼不放寬心胸,別讓嫉妒控制?”  

  “若不是沒自信、若不是不確定,誰願意自己變得面目可惜?偏偏男人是一種多麼難以確定的東西啊!”  

  “你在指責男人可以輕易掌控女人,而女人卻無法把握男人?”他再一次把她的心思讀透。  

  “指責?我沒這麼大的能耐,這整個世界豈是我所能置喙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要從一而終,整個天底下、這片土地上,幾千年來只會要求女人保有貞節,卻不會把同樣的定律套用在男人身上。”  

  “你要求‘公平’?”  

  “我要求的是‘對等’,男人做不到的就別去要求女人實現,女人能辦到的,身為強者的男人更應該身體力行。但是我明白現在這個時代不可能實現,也許一百年、兩百年,也許要更久更久之後,人類文明才會走到這地步吧!”她歎息道。  

  “別再討論了!這闕詞把你的‘開心’引向‘傷心’了。”  

  “是啊!不討論了,這種事不足光靠談論就能改變的。”  

  “誰說不能!經過這次討論,我答應你,在這段日子裏我會對你‘貞節’。”  

  “你是說……‘她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  

  “換句話說,除了你我不會有別人。”  

  是真的嗎?他給了她“承諾”!對她而言,那是多麼彌足珍貴的東西呵!  

  “那——我也承諾,這輩了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別人”  

  她真誠地發下誓言。  

  “好——喝完這杯酒,諾言就要兌現。”  

  他倒出兩杯酒,一杯遞子紫默,兩人相視而笑。紫默暗自把它當成交杯酒,或許日後兩人的命運將會交纏糾葛、永無分離之日。  

  喝了酒,紫默靠在他的身上,享受微風吹徐。  

  騏雋一手擁住她,一手拿起桌面上的帳冊查閱。  

  躺在他懷中,紫默歪著頭隨著他核對帳目。“這種收入、支出合在一起的作帳方式,適合小筆、小筆的內帳,如果要作總帳可以請負責的總管把收入做成一本,支出登記在另一本,這樣以後查帳的人會比較輕鬆,容易一目了然。”她淡淡地說出自己的意見。  

  “你懂得作帳?”騏雋太訝異了,她會作詩填詞、會刺繡、會畫圖、撫琴……現在又多了一項——作帳?  

  “爹在的時候,我幫忙作過古月齋的帳。”那時娘的嚴苛要求,讓她磨出一身好技藝。  

  “你還會什麼?一併說齊。”  

  “巴良正在教我學武功,等我學成說不定能成為一代女俠。”  

  “什麼,巴良?不准學!太危險了。”他一口否決。  

  “我會很小心的,不會傷了自己。”  

  “不行、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嗎?”想到巴良的手碰上她的身體,一股怒火瞬間衝進他的腦門。  

  “你……在吃醋嗎?”他的激烈反應讓她竊喜。  

  “就算是吧!你的身體是我的,誰都不許碰,懂不懂?”  

  “我懂!”為了他的“醋意”,她願意放棄習武。  

  “這才乖。”他嘉許地親親她的額頭。“我保證有我在,你永遠用不到武功。”  

  “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  

  “說!”  

  “你是喜歡我的身體還是我的人,”女人的貪心是很難抑制的吧!儘管她不斷提醒自己不能僭越、不能妄圖他的愛,她仍忍不住想知道他的心意。  

  “你說呢?”看著她閃爍的眼光,他不想說出答案,因為答案太傷人。他的心不會為女人淪陷,他和她更是永遠的不可能,所以他拒絕回答。  

  他放下帳本,雙手環住她柔軟的嬌軀,用唇封住那個愛發問的櫻桃小口。在午後地陽光下擁抱住她的深情……  

  夕陽餘暉染得花園裏盛開的花兒一片暈紅,天際的繽紛彩霞映著人間美女,照出一幅好圖畫。  

  潤娟坐在亭子裏啜飲著剛泡好的新茶,淡淡的清香在齒頓邊徘徊,久久不去。望向秋千架上玩得正開心的雙雙和紫默,她的臉上浮現優雅的笑容。  

  前些天雙雙硬是拉她來見紫默,深居簡出的她實在不太習慣和外人打交道,沒想到只見上那麼一面,她就被紫默那股靜默淡雅的氣質給吸引,從此便經常往雋兒的“清風樓”跑。  

  “阿璧快一點啦!”雙雙大喊,催促著頻頻喘息的阿璧。  

  阿璧一會兒推雙雙,一會兒推紫默,來來回回忙得滿頭大汗。  

  “小心點,別摔著了。”潤娟笑得直搖頭。  

  “放心,我的技術好的很!”雙雙高高蕩起,扯著喉嚨大叫。“哇——我變成小鳥了——飛啊!飛啊——”  

  風一揚,吹亂了兩人的頭髮,雲鬢半偏更為佳人增添幾分嬌豔。  

  騏雋和應綸剛走進花園,就看到這和諧快樂的一幕。  

  “畫架雙教翠絡偏,佳人春戲小樓前,飄揚血色裙拖地,斷送玉客人上天。花頰潤沾紅杏雨,彩繩斜掛綠柳煙,下來閑處從容立,疑是蟾宮謫絳仙。”騏雋哺喃輕吟。他的視線教紫默的笑靨給吸引住,再也移不開了。  

  “還杵在這裏做什麼?快去訪你的仙人啊!”應綸取笑他、一把推他往前。  

  雙雙看見大哥和應綸哥哥的身影,不顧秋千還蕩得老高,一扭腰就往地面跳,落地時腳沒站穩,雙膝就跌跪在地面上、她哎呀一聲,疼得小臉擰皺成團。  

  索應給飛快地衝上前抱起雙雙。雙雙在他的懷裏,粉撲撲的臉龐上掛著細細碎碎的汗珠,含羞帶怯的嬌顏漾著笑意。  

  他把雙雙放在石椅上,掏出帕子幫她拭去汗水,責備地問她:“為什麼做事老是這樣子莽莽撞撞?”焦慮之情溢於言表。  

  “應綸哥哥,下次我一定會注意。”她囁嚅地答。  

  “下次。下次!你要幾個‘下次’才能學會注意?”  

  從應綸對雙雙的心急模樣看來,他並非如自己所說的對雙雙無動於衷。  

  “別怪雙雙——她是看到我們,一急才會出了差錯。”騏雋出言幫妹妹說話。  

  “有沒有摔著哪兒?我看看!”應綸問。  

  這時紫默和阿璧一人捧著清水,一人拿著“玉瓶雪凝霜”走來。  

  “請讓讓,我要幫她清洗傷口!”紫默言道。  

  “我來!”應綸接過水,蹲下身把雙雙的褲管拉起。  

  “男女授受不親!應綸,這工作還是交給紫默吧!”騏雋故意尋他開心。  

  “從小到大我幫她洗過幾百次傷口了,你竟然挑這時候跟我談”男女授受不親‘?“他橫了騏雋一記白眼。  

  “雙雙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這事要是往外傳,誰還敢上我們家提親,”  

  “誰會去傳?除了你這個變態大哥以外!”他不理會他,快手快腳的把雙雙的傷口包紮好。  

  “要是我們家雙雙嫁不出門,只好一頂花轎往你家抬、”‘變態大哥?他才是吧!打著哥哥的假旗幟不敢承認自己的心,他才是那個居心不良的變態大哥。  

  騏雋的話讓他心驚,倏地,他放開雙雙站起身,正色地說:“騏雋!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誰不知道十幾年來,我一直拿雙雙當親妹妹看待,你若沒本事幫她挑到一個好夫婿,我來負責!雙雙,告訴應綸哥哥,你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聽到他的話,雙雙一張小臉頓時垮下,咬住嘴唇半晌不發一語。  

  “雙雙是個姑娘家,你們這樣子問話叫她如何回答?”紫默體貼地為她解困。  

  “紫默姑娘,記不記得我們見過?”  

  “小姐——他就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男人!”阿璧搶著回答。  

  “不許罵應綸哥哥,他懂的事才多咧!”雙雙反駁。雖然還在嘔他,可是——誰都不准說她的應綸哥哥不好。  

  “雙雙別惱,我代阿璧跟你道歉。”紫默說完,轉頭對索應綸說:“您好!索親王。”  

  “你知道我!”  

  “您的大名如雷貫耳,我怎會不知道。”她意有所指地望向雙雙,令雙雙不由得滿頰酡紅。  

  “大家先坐下,嘗嘗紫默做的小點心。”潤娟招呼大家。  

  等眾人入座後,阿璧一一幫大家倒茶。  

  “嗯——好吃!甜而不膩,香酥爽口,簡直是人間美味!”應給每吃一口便稱讚一句。  

  “你做的?”騏雋問向身旁的紫默。  

  她點點頭。  

  “我們家小姐會做的東西可多了,核桃糕、桂花釀、梅餅…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對於宣傳她家小姐的好處,阿璧從不落人後。  

  “你做給很多人吃過?”他語氣中有著醋意。  

  “沒有。”  

  “那好——你天天做,我每餐都要吃。”他用另一種方式誇讚她。  

  “你喜歡?”她眼裏有著欣喜。除了她的身體外,他也喜歡她的手藝,若依這樣了下去,他一天比一天多喜歡她一點點,會不會有一天他會喜歡上全部的她?在這種歡樂的氣氛中她允許自己做做白日夢。  

  “應綸哥哥,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做給你吃。”雙雙說。  

  “你——?不用了。”他連連擺手。  

  “你不信我會做?”她失望地垂下肩。  

  “雙雙小姐上次做的翡翠餃真好吃呢!大家都搶著要,她說下次再多做一些讓我們大飽口福。”阿璧出言挺她。  

  “果真?看來雙雙有進步。”應綸隨口一贊,她就滿臉生輝。  

  “應綸哥哥,紫姐姐教我彈琵琶;下回我彈奏給你們聽好不好?”  

  “以前我請了那麼多師傅,怎麼不見你學出成績?”騏雋嘲笑她。  

  每次都這樣,故意在應綸哥哥面前泄她的底,難怪他會不喜歡她。雙雙生氣地別過臉、噘起嘴巴,不再說話。  

  “雙雙很有天分,學得又快又好,以前可能是年紀還小不感興趣吧。”紫默搬來一張好大的臺階讓她下。  

  “是啊!雙雙小姐彈得好棒,就像書上說的那種又下雨、又落珠子的那種。”阿璧跟著幫腔。  

  “下雨?”應綸、騏雋相視一眼,滿頭霧水。  

  “我沒學問啦!小姐你說。”她向紫默求助。  

  “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阿璧每次讀書都唯讀一半。”雙雙搶著答,在紫默的耳濡目染下,她也開始讀起詩來。  

  “大家看。我們家雙雙長大了,變得又乖巧又賢慧,將來就不知哪一家的公子有福氣能娶到她。”潤娟拍著雙雙的肩膀說。  

  “奶娘——你取笑我!你跟哥都一樣啦!”雙雙不依地直跺腳。  

  “雙雙!你要受不了就到我家去住住,躲開你那惡魔大哥幾日、保證你心情大好。”應綸說。  

  雙雙噗哧一聲轉怒為笑,大夥兒也跟著暢懷大笑。  

  這種幸福的感覺偷偷襲入福騏雋的心裏。幸福?他居然會覺得幸福,這兩個字離他多麼遙遠啊!  

  他從來都不敢想像這個家中還會有充滿笑聲的一天,而今、紫默辦到了!她收服了雙雙驕縱的心,她讓笑意重回奶娘臉上,她把歡悅喜樂帶進福家大宅。  

  他不得不承認她是特別的!  

  一針一針繡著粉紅牡丹,紫默想著奶娘慈藹的笑容,如果她的娘也像她那樣就好了,偏偏她娘視她為眼中釘,恨她棄她,甚至賣掉她……可是——不管怎樣,她終究是撫養她十幾年的娘啊!  

  明知娘身陷困圄,她卻無力搭救。幾次想開口求助於騏雋,話到嘴邊卻又想起他對爹的恨意,她就卻步了。  

  放下手中的針線,她托著下巴愣愣地發起呆來,一顆淚水沿著頰邊偷偷地滑下……  

  騏雋進後好一會兒了,她始終沒注意到。連他整個人能坐上她對面的椅子上。紫默還是怔怔地望向窗外,不知不覺。  

  “斜托香腮春筍嫩,為誰和淚倚欄杆?”他的聲聲驚醒了冥思中的紫默。  

  “你來了?”她掩飾地抹去淚痕。  

  “為什麼哭?”  

  “我沒哭,是繡花繡太久了,眼睛酸酸的才會掉淚。”  

  “真的?”  

  “這是每個女孩都會有的經驗;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別人。‘”好吧!你在繡什麼?“  

  “鞋面!我想做一雙鞋送給奶娘。”  


  “你喜歡她?”  

  “是啊!她是一個親切和藹的婦人,對我又很好。”  

  “你知道她的身世對嗎?”福騏雋問。  

  “我不清楚。”  

  “我六歲那年遇上她的,當時,她和丈夫、女兒走失,身無分文流落街頭。我把她帶回府裏,沒多久額娘產下雙雙,她就成了雙雙的奶娘。”  

  “她現在很好,看不出來她有過這段傷心的往事。”  

  “時間會讓很多情緒沉澱。我常想你們會喜歡彼此是不是因為在某些方面,你們有許多相似之處。”  

  “我們?不會吧!”  

  “比方你們忍受痛苦的能力很強,碰到再大的艱難都能咬牙撐過。”  

  “問世間苦命的女子,誰不是如此?‘忍耐’不是與生俱來的能力,而是後天培養出來的。”  

  “你說的有理,嗯——對了還有一點,你們都是貞靜淡雅、溫柔體貼、不喜與人爭執的女人,你不能否認這些特點吧!”  

  “這些特點不都是男人社會裏,女子被要求該表現出來的特性,我們只是落實得比較徹底罷了。”  

  “可是,我相信那絕對跟性格有關,就雙雙來講,我要求了她那麼多年,現在只能放棄,因為我明白,不管多努力她都不可能成為你們。”  

  “所以,我說雙雙是幸運的女孩,她有你這個好哥哥,能讓她依照自己的真性情發展。”  

  “你是說,你的性情是被壓抑出來的,不是原本的真性情。”  

  “我舉個例,小時候每次用膳時,我只要伸長手夾菜,我娘就會用筷子在我手上打出兩條紅痕,從此,我吃飯時就不會對離遠一點的菜多看一眼。又比如我想吃飽一點,娘就會認為我貪食,罵過幾次後,現在我只要想多吃一點東西就會反胃想吐。而這些行為在很多人眼裏看來,都是窈窕淑女該有的舉止,殊不知這些端莊行為都是透過長時間的壓抑形成的。”  

  “你娘對你非常不好,為什麼?”從她話中他尋出疑點。  

  “女孩子總是賠錢貨。”她避重就輕的回答。  

  “光為這個原因,就可以促使一個做娘的,虐待自己的女兒?”  

  “那不叫虐待,她有身為娘親的期待;她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大家圍秀。”  

  “她訓練大家閨秀的目的,是為了把你賣入尋春閣?”  

  “她沒有辦法啊!爹爹下葬需要錢。”到這節骨眼她仍不願埋怨娘,再怎麼說,她對她有養育之恩。  

  “我不懂!”  

  “是很難懂,貧賤家庭有貧窮的悲哀,我們可不可以不談這個?”  

  “好!言歸正傳,你和奶娘有一雙很相似的眼睛,這你總不能再反駁了!”  

  “我又看不到自己的眼睛,我拿什麼反駁你的話?”她輕輕一笑,四兩撥千斤。  

  “你哦——狡辯!”  

  “這點我就跟奶娘不像了吧!”她淘氣地眨眨眼。  

  自從他們的關係改善後,紫默漸漸露出她聰穎活潑的那一面,也許,她說的沒錯,性格是被環境捏塑出來的,在他給的環境中,她有足夠的空間伸展自己的想法,因此她日復一日循自己的真性情改變。  

  “我……可不可以跟你談一個人?”紫默猶豫著。  

  “你說。”  

  “倩倩夫人。”  

  “她來找你麻煩了?”他飛蹙起劍眉,看來上次的處罰不夠,她才會這麼大膽。  

  “你誤會了,她沒有!”  

  “真的?”他審視她的表情,想找出她說謊的痕跡。  

  “是真的,我沒騙你。”  

  “為什麼要談她?她幹擾了你?”  

  “是的。她幹擾了我的罪惡感。騏雋,自從我的傷痊癒後,你每天都留宿清風樓,她怎麼辦?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這個‘新人’我當得好心虛。”她低下頭,眉尖帶悲。  

  “是你要求公平的。”  

  “我說過這種事不墾我所能改變的。”  

  “但我願意為你改變這種不公平,還個夠嗎?”他的聲音裏帶了怒氣。  

  “夠!你對我所做的,我感動也感激!”  

  “你感切的方式就是把我往外推?”女人心海底針,他永遠也別想弄懂她們在想些什麼。  

  “可是,為了成就對我的公平,卻必須犧牲掉對她的公平,這種公平讓我寢食難安啊!如果要尋出真正的公平,我根本不該出現,不該奪去她的枕邊人。”  

  “所以你要開始支配我的身體,並分配一個月當中有哪幾天我該歸她,有哪幾天該歸你。”他雙手橫胸瞪著她,表情冰冷酷寒。  

  “不!我沒這個意思。”  

  “胡紫默,你真的很矯情,我不能理解你這種行為代表什麼意思?”如果這是驕傲的勝利者在對失敗者炫耀,那大可不必、因為你和她都不可能是勝利者,我的正堂妻子必須由皇上指婚,必須是皇親貴戚、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你們都不配。“  

  他無情的話傷了她,她不配!是啊!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不配的。  

  她垂下頭,兩顆珠淚落入懷中。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騏雋用乖戾的口氣諷刺她。  

  “我能恨誰?可以恨誰?要恨也只能恨自己生為女兒身,既要想盡辦法留住男人,卻又不能昧著良心,假裝看不見那些女人的悲哀,我心憐她們孤燈挑盡未成眠,害怕有一天我也要在傷心枕上聆聽三更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哪!”  

  “你就是要把我送出去,成就你寬容的美德是嗎?”  

  她不答,別過頭去。  

  她無言,他亦無語。兩人雙雙對坐,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在他專心的維護中,她已經很少花心思去考慮過自己的未來,總是以為會照這個模式單單純純地過完一輩子,反正她不求名分、不計效地位,甚至不會去介意所受的待遇,就這樣子不爭、不搶,就能待在他身邊一生一世。  

  但他挑出了問題,迫使她不得不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想一想她還有多少個這樣的日子好過?這種能看著他、聽著他,和他漫天漫地說話的時間剩下多少?  

  紫默在尷尬的氣氛中,拾起桌上的針線活,慢慢縫綴。  

  忽地,針紮入指尖,她迅速一抽,把手拉離針尖。  

  這一針插得極深,血快速漫過指尖,聚合成灘……  

  騏雋拉過她的手,沒多加思考就把她的指頭放入口中吮吸。  

  “痛嗎?”他仰頭詢問。  

  “不會!”她搖搖頭,她痛的不是手指而是心啊!手上的傷會慢慢凝合,但心裏的呢?只能任它去痛、去流血,直至潰爛。  

  “下次心不在焉的時候別動針線。”抓住她的手,他心疼的撫著她的傷。  

  “是!”她乖巧地應和。  

  騏雋取來藥膏幫她敷上,繼而轉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紫默問道。  

  “遂你聽願——我去找倩倩,讓你的‘公平’心安理得。”  

  他負氣地邁步離去。  

  紫默頹然地靠入躺椅中;他沒錯,她是矯情、是偽裝大方,知道他將投入別一個女人的懷抱,她心如刀割呀!她恨自己為什麼要說那些話,惱了他也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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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19: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挽著竹籃,紫默採集滿滿一籃鮮花,和雙雙一前一後往梁潤娟房裏走去。  

  “紫姐姐,上回你教我做的‘芙蓉卷’,應綸哥哥很愛吃呢!這幾天你有空冉教我一些新玩意兒。”雙雙拉著她的衣袖央求。  

  “你想討他歡心?”  

  “嗯!我想如果你把你的本事全教給我,我一天學一點,等我變得跟你越來越像以後,應綸哥哥一定就會喜歡上我。”  

  “你就是你,幹嘛要變成我。”為了個男人,把自己變成千一個連自己都不認同女人。若是這個男人不再愛她,而她再也變不回自己時怎麼辦,這樣一個沒人喜歡、沒人接納的人將何去何從?將如何自處?  

  “可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像你這種又溫柔又賢淑的女人啊!”  

  “傻瓜,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點,像你會文會武,能飛能跳,這是不管我怎麼努力也學不來的。”  

  “可是這樣的福雙雙他不喜歡啊!”這個事實讓她好沮喪。  

  “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紫默反問。  

  “如果他喜歡,為什麼一天到晚要把我嫁掉,好似我是他的大麻煩。”  

  “喜歡一個人是一門好難好難的功課,是不是?”  

  “是啊!比師傅給的功課還難,但我做的心甘情願!”好一個“心甘情願”,就是這四個字讓多少女人放棄自我,追求一段難覓的愛情神話。  

  “若要你放棄應綸哥哥,選擇另一個喜歡你的男人,你會怎樣?”  

  “我會死!”  

  “死?你用了一個好強烈的字眼。”  

  “我是說真的!要我舍應綸哥哥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我寧可自殺。”  

  “你真是既幸運又勇敢的女孩,大多數的女人都是憑媒妁之言成親,在無從選擇之下,她們可能一輩子都不識情為何物。”她好羡慕雙雙。  

  “同樣的問題換我來問,如果要你離開大哥,嫁給一個給得起你身分地位的男人,你肯不肯?”  

  紫默聞言怔忡住了,瞬間她懂得雙雙的回答不是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找不出其他方法後,所能做的唯一選擇。  

  這時,倩倩和騏雋兩人迎面和紫默、雙雙相遇。  

  再見到他,紫默的心狂烈奔馳,自那日後他足足半個月沒踏入清風樓,漫長的半個月裏,清風樓上只有清風、影子與她為伴。  

  “大哥,我們要去找奶娘,你去不去?”雙雙挽著騏雋的手,嬌憨地問。  

  “我現在有事要忙。”他一口婉拒。  

  “你就是那個強盜頭子的女兒?”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倩倩一連數日霸住福騏雋,心想胡紫默的魅力不過爾爾,不免得意忘形地忘記場合,驕傲地對紫默張揚起尾巴。  

  雙雙想出口為紫默辯護,卻讓騏雋阻止。  

  倩倩瞄到騏雋的動作,心中更加得意萬分。  

  “胡紫默!你有沒有家教啊?看到人不會打招呼嗎?  

  要是懂禮數就該尊稱我一聲倩倩夫人,要是不懂、那好歹先來後到,你也該喊我一句倩倩姐姐呀。“  

  “倩倩夫人您好!”紫默柔聲問好。  

  “聽說就是你這寡廉鮮恥的狐狸精勾引將軍,讓他不得不讓你常常侍寢是嗎?”  

  “紫默不敢!”  

  “是不敢說還是不敢做?”她咄咄逼人的質問。  

  紫默一張瞼漲得紅透,咬著唇將委屈和淚吞下。  

  “你不要把強盜窩裏那些狐媚手段帶到這邊,看清楚這理可是將軍府,由不得你胡作非為。”她斜睨著她,滿瞼鄙夷。  

  “是!”  

  “倩倩你先回房裏等我。”騏雋出言阻止她繼續狐假虎威。  

  “好啊!快一點哦,我等你!”她的聲調立即轉了一百八十度,從尖銳轉而甜膩,昵噥軟語自喉間溢出。  

  望著她漸離的背影,騏雋似笑非笑的對紫默說:“她從來不曾跟我談‘公平’,只會牢牢地抓住我。她聰明!懂得掌握住手邊的幸福,而你卻非常愚蠢,所以只能夜夜孤燈伴枕眠。”  

  “你好殘忍,利用女人的可憐來滿足男人無聊的尊嚴。”  

  ‘你說什麼?“他忿忿地捉住她的手。  

  “我說你殘忍!你用自己的身分地位引誘女人交出真心,擺佈她們的喜怒。等你玩膩後隨手一扔,就再也不管她的感受,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的臉色在聽到她的指控後乍白,雙眼燃起火苗,抓住她的纖弱手腕,向她怒吼:“你也是受身分地位引誘,才心甘情願上我的床嗎?”  

  他真可惡,別人可以曲解她,但是他不行?因為他最清楚,她從來就不想要他的一分一毫,甚至如果她有選擇權,她寧願離他遠遠的,也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  

  “你說對了!但是幸好,我並沒有傻到把真心付出。”她違反心意言道。  

  “那麼被我玩膩隨手丟棄的感受如何?”他陰霾的眼神想將她吞噬。  

  “你……無恥!”紫默掙脫他的掌握,連退幾步。  

  “你別妄想要得到我的心,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的心是預留留起來給我明媒正娶的女人、不是你們這些暖床動物!”他氣得口不擇言,憤而離去。  

  他不應明明在口頭上勝了她、明明他處處占上風,他為什麼還會那麼的氣急敗壞,氣得想扭下她的頭,弄清楚她頭腦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紫默把花籃交給雙雙,輕道:“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你自己去好嗎?  

  她含著滿眶熱淚,欠了身後離去。  

  留下雙雙一人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喜歡一個人真的是一門好難的功課。”  

  X騏雋站在床頭,俯視沉睡中的紫默。她憔悴了,原就瘦弱的身子此時顯得更單薄,烏黑的髮絲襯托的小臉益發蒼白。  

  雙雙說自從他們在花園爭執後,她就病了,鎮日抑鬱寡歡、食不下嚥,時而昏睡、時而發愣,不言不語的情形把阿璧嚇壞了。  

  他們到底為什麼而吵?她的識大體、寬容賢慧怎會成了導火線?每個男人不都喜歡身邊的女人不吵、不爭。不同,他做到了,他卻又拿這個來攻擊她。  


  就因為她沒表現出嫉妒、小心眼、佔有,就因為她沒表現出消深幾許,他才會那麼生氣嗎?  

  他要她的深情做什麼?用來證明他的魅力無遠弗屆?  

  不!他從來就不需要任何人來為他的能力做任何證明!  

  那麼原因到底是哪一個?為什麼他非得要她愛他,非得看到她為他爭風吃醋?難道真如她所言——他利用女人的可憐來滿足自己無聊的尊嚴?抑或是他愛她,所以也要她愛他,因為他學起她要求的“公平”、“對等”?  

  不!這是哪來的爛推理!他不愛她,他只是喜歡她的身體,喜歡她在床上的表現,就如同他喜歡倩倩一樣。他絕不會愛上胡男的女兒,不管她是多麼美麗溫柔、貞潔聰慧……總之,他就是不可能愛上她。  

  既是如此,他又何苦苛求她交付真心?倘若有一天她必須離開,那麼她的愛不是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更困難?  

  天!他越來越弄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為什麼放著好日子不過,要去吵這場毫無道理的架,弄得伊人憔悴。  

  自己也寢食難安?  

  紫默悠悠醒來,一張眼即看到滿瞼矛盾的騏雋,久久未落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朝思暮想的人兒終於出現眼前,多少話竟哽在喉間說不出口。  

  “你來了?”  

  “我來了!‘他坐在床側,把她緊緊的、緊緊的摟在懷裏,在她耳畔輕喃:”那天——對不起。“  

  他說了“對不起”?他居然說了對不起三個字!他是尊貴的將軍、是高高在上的人呵?他竟紆尊降貴地對她說——對不起?  

  紫默用手封住他的口。  

  “不、不!是我錯!我不該要求你對每一個人公平,不該不去掌握自己的幸福、不該放棄爭取。天知道這些日子我過得多辛苦,我的心像被千萬支針在刺,破裂成千百碎片再也縫補不起來。我好嫉妒、瘋狂地嫉妒,我恨自己不夠自私,恨自己為什麼要被罪惡感控制,我恨不得殺掉愚昧的自己……”  

  “然後你就不吃不喝企圖殺掉自己?你在懲罰誰?我嗎?”他氣急敗壞的低吼,她怎麼可以選擇傷害自己作為懲罰。  

  “不!是我該罰——我呆、我笨、我傻,我可以擁有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竟還慷慨的要和別人分享?我簡直是愚蠢到無可救藥。”她的淚氾濫成災,濡濕了他的衣襟。  

  “紫默……”  

  “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我冉也不會把你讓出去了,我要每一分每一秒都牢牢守住你,等到哪一天你不再要我。  

  不能要我時,我才能抱著足夠的回憶活下去。至於倩倩大人,我此生欠她的,就讓我下輩子再來償還吧!“  


  她的告白讓他心驚膽顫,他幾乎要脫口留她一輩子了。  

  但他猛然想起阿瑪、額娘,讓他硬起心腸強把話吞入腹中。  

  “養好身體、找不喜歡你用虐待自己的方式來引起我的注意。”他刻意把聲音壓低,不帶感情。  

  他以為她的傷心只是引他注意的手段?她聞言,心酸酸、眼迷茫了。  

  “我的行為困擾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紫默低語。  

  看著她的委屈,他再也擺不出冷靜,在她面前他大概都別想演好負心漢這個角色、他歎了口氣、愛憐地說:“你就是該吃的不吃,不該吃的吃了一大堆,才會瘦巴巴的,長不出幾兩肉。”  

  “該吃?不該吃?”紫默納悶了。  

  “該多吃點飯,少吃點虧,才能把身體養好!”他解了她的疑惑。  

  “好!”她答應。  

  騏雋起身往屋外走。  

  他要走了?原來,她的病能引起的注意力並不多,他已經不再喜歡她了嗎?不喜歡她的才華、手藝、甚至連身體也不愛了?  

  她的心又沉到穀底了,拋了尊嚴、拋了心,換來的卻是一份永不屬於她的情,何苦?想至此,淚水又撲簌簌地流下。  

  沒一會兒,騏雋端著飯菜進房。  

  再見到他,紫默欣喜若狂,淚依舊掛在腮邊。  

  “怎麼又哭了?這愛哭的習慣也要一併改去才好。”  

  她拼命點頭,他用袖子幫她抹去淚珠,磨的頰邊浮出一層玫瑰紅。  

  “快吃!”他舀起一匙稀飯送到她嘴邊,淚水滑入湯匙中,為淡淡無味的稀飯添上鹹味。但鹹稀飯嘗入口裏,卻換上了甜孜孜的味道。  

  就這樣他一口口喂,她一口口吃,吃下他的關愛也彌補了心裏的創傷。  

  “真乖——都吃完了!我送你一個禮物。”  

  “禮物?”  

  騏雋從懷中掏出奶娘給的鳳紋玉佩,幫她戴上。  

  “這不是……”  

  “沒錯!我從你身上拿走的那一塊。”  

  “可——你說……”  

  “別理會我說過什麼,反正物歸原主,它是你的了。”  

  “你說真的?”  

  “我堂堂福將軍會騙你這弱女子嗎?”  

  “那——以後你反悔了,我也不會把它還你。”她把它緊壓在胸口不肯鬆手。  

  “我像會反悔的人嗎?”他笑著把她輕摟在胸前。“累了嗎?”  

  “還好!”望著他英挺的劍眉、深邃的瞳眸,她的心沉醉了……  

  “你不累,可是我累了,躺進去一點!”他挪著她小小的身子。  

  “你……”  

  “我陪你睡!”說罷,他除下鞋子躺上床。  

  鼻間嗅著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香味,好想念的味道啊!  

  他湊近她,偎入她的頸間聞著……  

  “騏雋……”  

  “安靜,休息的人不准多話!”他抱住她,右手探入肚兜內,尋找他日日夜夜思念的豐滿。  

  “騏雋——可是你……”  

  “再講話禮物就收回。”他語含威脅,手卻仍忙碌地挑逗她那凹凸有致的幽壑。  

  他的唇吻上她的耳朵,熱呼呼的氣息噴上她的臉頰,惹得她紅暈滿布。  

  “想不想我?”他問道。  

  而她卻不敢回答,害怕他“說到做到”。  

  “說!”他強勢地下達指令,並含住她小小的耳垂。  

  被他一刺激,紫默脫口而出:“想……”  

  “很好。”他的吻順著臉頰落在她的櫻唇上。他在嫩紅的雙瓣上輕啄、敲扣,直到她開啟嬌唇應允了他的探訪。  

  體溫一度一度往上調升,血液在胸中翻滾沸騰……  

  紫默覺得口乾舌燥,緊緊抱住他像抱住生命中的綠洲。  

  他靈巧的舌頭在她口中翻攪嬉鬧,將她的意識模糊成一片空白。  

  他為她解開橫亙在兩人當中的障礙物後,手停留在雪白的雙峰上揉捏撫弄……感受她堅挺的胸脯上傳來的陣陣悸動……  

  “你真美……”  

  他的吻停止了侵略,化作和風刷過她的唇、她拉長的脖子,在她鎖骨上烙上無數吻痕。  

  緩緩地,他的唇追隨他的手往下滑,直到她高聳的峰頂上,他張口含住為他綻放的蓓蕾,輕扯、齧咬……  

  “嗯……”她身不由己地發出呻吟。  

  他吮吸著她的椒乳,她的氣息紊亂、眼神茫然……雙手緊抱他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他的手在她的嬌軀上輕撫、摩蹭……慢慢地滑入她的幽密穴穀……  

  他靈活的指尖在洞口徘徊,分開花瓣尋到她敏感的小核心,搓揉著、輕刺著……  

  看著她狂亂的眯起雙眼,不滿足地握住他的腰際,他伸出指填入她的體內,紫默的神經在瞬間緊繃起來,扣緊雙腳包裹住他的手指。  

  她瞠大眼眸盯著他,換得了他魅惑人心的笑意。  

  他的指頭再深入半寸,迎著她弓起的身體,大膽地在她體內譜出狂野的協奏曲,他探入幽谷盡頭,在裏面畫出洶湧的愛戀。  

  在他逐步加快的節奏裏,泌泌流出的甜蜜染上他的手指……  

  快感一波波襲上她的心頭,嬌吟自喉間流出—一他也看到她的胴體因激情而滿布紅潮,她的四肢因狂熱而扭曲——感受了她的甬道開始傳來一陣陣因高潮帶來的痙攣。  

  騏雋半揚了唇角,俯身吻去她額角的汗珠。  

  “快樂嗎?”他把她整個人密密實實地包裹入懷。  

  “可是你……”她的手環住他的腰際,下半部貼上他的。  

  “噓——快睡,今天到此為止。”他把她的頭壓在他的胸膛上。  

  她掙紮地想推開他。“雋……”  

  “不准抗議,想要,就把身子養好。”  

  他穩住粗重的鼻息,定下馳騁的已神,抱住她不再多言。  

  這是他體貼她的方式吧!紫默帶者滿漲的幸福感在他懷裏入眠。  

  他靈巧的指節才帶過,紫默半幅的薄衫隨之滑落。  

  這些日子以來,她眷戀上他的身體、他呵護人的方式,她貪戀起他為她築起的溫柔窩,並徜徉其中,她捨不得抽身離去。  

  是他教會她識得男女間長久亙古的情愛,讓她不再膚淺地認為男女交歡,只為生育下一代。她備了有真愛真情,男歡女愛才有了意義,雖然她不敢奢求他的愛,但她清清楚楚地確定,自己愛他。  

  紫默背對著他躺在他懷中,她輕輕握起在她身上遊移的大掌。  

  “騏雋……”  

  “喊我雋!”他霸氣地指揮著她的心。  

  “雋……不要這樣……”她試圖拉開他不安分的手。  

  “不要怎樣?這樣嗎?”他手一挑,挑開她的肚兜,露出胸前一片春色。“還是這樣?”接著,他的兩手爬上峰頂、撚揉著粉嫩的玫瑰花苞。在他有心的挑弄中、花苞逐漸枉風中挺立綻放。  

  “現……現在是……大……白天哪!”她嬌喘吁吁,一句話怎麼也串連不起來。  

  “誰規定閨房之趣只能在夜裏享受?”他淺笑,作弄地伸出舌頭在她耳際繞圈,灼熱的氣息炙得她全身湧上暖潮。  

  “可……可萬—……有人進……來……”她的心臟急速奔騰,速度快得幾要跳出胸腔。  

  “誰敢?”他扳過她的身子,讓兩人面對面相望,他的視線射得紫默紅霞滿布。“還怕我嗎?”騏雋用額頭貼上紫默的額頭。  

  “不怕!”她搖搖頭,主動用身子親昵地摩蹭上他的。  

  “很好,有進步!”  

  他伸出舌頭在她弧形優雅的唇瓣緩緩描繪,她芬芳的蜜汁蠱惑著他的拜訪,與她共用歡愛。  

  果然,禁不起引誘的騏雋先是探索般地輕扣她的貝齒,等她沉淪在他的魅惑中後,蠻橫地強行嘗盡她口中的津甜她學習他的動作,怯怯地用小手撫上他堅實的胸膛,輕輕柔柔的不敢用上分毫力氣,但她掌心的溫熱卻迅速的席捲他全身。  

  福騏雋發出一聲呻吟,翻過身把她壓在體下。“你學得太快了……”  

  她沒弄懂自己是如何快速燃起他的欲火的,懵懂間她看見他漲紅的臉,他被她影響了嗎?原來女人也可以影響男人。  

  她單純的表情撼動了他。“紫……給我好嗎?”  

  她不假思索地輕點頭。  

  現在換他欲火燎原了。他狂暴地吻遍她全身,從丁香小口到雪白頸項,再到飽滿的酥胸……  

  最後他在她顫慄的椒乳間遊移、流連,由左而右、由右而上……在上面灑下無數愛的見證。  

  “紫……我真喜歡你的身體。”  

  “雋……愛我……”她放蕩地表現出迫不及待。  

  “是!聽憑差遣。”話未歇,他俯首含住早已他挺綻放的玫瑰蓓蕾……淡淡的花香彌漫在他的鼻翼間。  

  “嗯……”他的動作引出她一串嬌吟。  

  “你真香……真甜……”他的手往下探入那片幽谷,輕捏揉搓等待花瓣裏溢出甜美花蜜——慢慢地,他找出花瓣裏的小珍珠,他邪肆地彈指刺激它的迎合……  

  在他身下,她負荷不了那麼多激情的衝擊,紫默面色酡紅,嚶嚀呻吟斷斷續續自唇間輕逸出……她弓起身子乞求他的施予。  

  他喜歡看她因他而瘋狂迷醉,喜歡看她因他而滿足的歡愉表情,他伸出食指進入她緊窒的幽穴中,感受她的緊繃及收縮,感受她因極度興奮而潮濕。他在裏面輕觸柔軟有彈性的壁面、進進出出、旋轉……直到她的汁液侵上他的指間。  

  “雋……求你……”她的呼求他聽到了。  

  拉開她的腿,他將早已硬挺的勃起送入她的體內——紫默被抬高的腳緊緊扣在他的腰際,配合著他的律動。  

  他在她的核心中不停地填滿、抽出,一次又次在她體內猛烈衝刺,每個衝擊都讓兩個人更緊密結合……  

  最後,在她一陣痙攣的收縮下,他散播種x子的暖流跟著進入她的身體裏不管天荒不荒、地老不老,不在意大海是否乾涸、頑石是否腐爛,不管世界上的一切一切是否願為她的愛做見證,紫默都愛定這個男人了。  

  他只要她的身體也好,他只是在回收一百兩的代價也好,紫默再也不管那麼多了,她就是愛地,付出的情意再也收不回來了。  

  即使她的下場將是傷心欲絕、屍骨無存,她也顧慮不了了。  

  “你還好嗎?”他曖昧地說。  

  “嗯!”她害羞地拉高棉被掩上緋紅小臉。  

  “最近我會南下一段時間。”他像即將遠遊的丈夫在向妻子交代家中瑣事。  

  “去打仗嗎?她憂心仲仲地問。  

  “捉拿叛黨。”  

  “會有危險嗎?會去很久嗎?”她擰著臉問。  

  “別替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這次出門短則兩個月,長則半年,這段期間雙雙要麻煩你了!她喜歡你、會聽你的勸,可以的話叫她少出門、少惹麻煩。”  

  “你、你可以帶我去嗎?”她臉上露出期望。  

  “如果你可以在行李箱內,待上半個月不吃、不喝的話。”  

  “噢,我知道了。”他的拒絕她聽懂了。  

  “我不在家時,要記得想我哦!”眼見她泛映光輝的小瞼染上一片陰霾,他不忍地拍拍她的小臉逗逗她。  

  “不?我要把你忘得一乾二淨。”她賭氣地說。  

  “你不會。”  

  “我會!除非你早早回來,不然我就要把你在腦海裏除名。”  

  “你不敢忘的。”  

  “我敢、我敢、我就是敢,如果你讓自己受點點傷,如果你讓自己遲歸,我就再也再也不要你。”她不明所以地亂發脾氣,一顆心隱隱不安,她不知道他這次出門會發生什麼事,她就是不願、不想、不肯讓他出門。  

  “沒關係,你忘了我正好,聽說江南佳麗溫柔婉約,這回南下剛好可以找個佳人遞補你的位置。”他半開玩笑地說。  

  “你已經厭倦我了嗎?”兩行清淚隨著他的話滑出眼眶,原來這就是她的不安,當他時時刻刻留在身邊時,她無法進駐他的心,他的人一旦不在了,心裏哪還能容得下她?她就要被排除在他生活之外了嗎?這個想法引起她莫大的恐慌。  

  “傻瓜,這麼容易就哭。”他抬起她的下巴,吻去她的淚痕。  

  “我是好傻,傻得以為自己很重要,卻忘記我的位置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時遞補的。”她不滿地嘟嚷著。  

  “你不滿意現在的位置?你想更上一層樓?”  

  “我不是。”她只是想要留在他身邊啊!能看著他、碰碰他,她就會感到安全、就不會害怕,他這次離去是把她的心一併帶走呀!  

  “傻紫默,除了名分以外,我可以給你其他的一切一切。”他坦誠以對。  

  “因為我是胡男的女兒嗎?”原來他始終沒忘記她的身分,他對她的喜愛永遠敵不過他對爹的痛恨。  

  “沒錯!我有我的立場,我的道德觀。”  

  “雋,我不會要求你還背自己的立場和道德觀,我只希望等你有了別人後,我能像倩倩夫人一樣留在府裏,不要趕我出去好嗎?”只要能在角落偷偷守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你怕離開後沒辦法生活嗎?放心!不管未來如何,我都會幫你打理好將來的生活,不會放任你孤苦無依的。”  

  如果將來皇上指婚的對象,是個刁鑽的野蠻格格,像她這樣沒地位、性格柔弱的人留在將軍府,日子只會更難過。  

  可是,想到她將會離開——他竟然心有不舍?  

  他的意思是不管如何都要把她送出府嗎?這個臆測讓她的心情頓時埋入冰山。  

  紫默暗罵自己,早早就曾告過自己不能太奢求,期待越高就摔得越痛啊!他曾經說過要和她同甘共苦,他曾經說過他喜歡她的身體——這些還不夠嗎?胡紫默你真是太貪心了。  

  “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好好照顧自己。”  

  “好!”  

  她的黯然盡落入他眼底,他的心有一抹動搖。  

  “雋……離開後,你會想我嗎?”她不懂問這話有何意義,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證實什麼,難道想證實她曾在他心裏占一個位置?  

  他翻過身體覆上她。“紫默,吻我!”  

  “什麼?”她沒聽清楚,疑惑地望著他。  

  “吻我!”他不厭其煩地為她復述一遍。  

  “我。”她杏眼圓瞠。  

  “你不是要我想你嗎?”想拴住男人的心多少要有一點本事吧!“他酷酷地說。  

  紫默聽懂了他的暗示,她深吸口氣,拉長頸項吻上他的唇。  

  她濕潤的唇印上他的,迅速地挑起他蠢蠢欲動的情潮。  

  他張嘴含住她的丁香,不安分的手在他早日熟悉的曲線上膜拜——沒料到一個輕輕的吻,竟又重新燃起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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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0: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倩倩和常嬤嬤帶著提籃往清風樓方向走去,半路上遇見也要上清風樓找紫默逛市集的雙雙。  

  倩倩走向前,滿懷笑意地對雙雙打招呼。  

  “雙雙小姐您好!”  

  “我本來是好的,看到你就好不起來了!”真倒楣,竟碰上這個礙眼女人。  

  她一向不喜歡她矯揉造作的姿態,更討厭她對他們兄妹巴結逢迎,轉個身對下人頤指氣使、神氣活現的雙面臉,儼然已是將軍府的女主人。上一回她利用倩倩整紫默,沒想到善妒的她竟讓常嬤嬤差點兒把紫默活活打死,想到這裏她更氣了。  

  “今天天氣好,您出來散步賞花嗎?”她討好地說。  

  “要你管!咦?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奴家要往清風樓……”她忍氣吞聲地回答。  

  “去找紫姐姐的碴?你也太大膽了,不知道她是大哥最寵愛的人嗎?竟敢去欺負她。別忘了大哥不在,還有我呢。”她挑眉瞪眼,這小心眼的女人,心腸真不是普通的惡毒,大哥一不在家,她又要尋事了。  

  “倩倩不敢!”她心底氣得牙癢癢,但臉上仍堆滿笑容。  

  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朝一日叫老天爺開了眼,讓這個驕縱的死丫頭嫁進公婆不疼、丈夫不愛的家庭裏,才叫善惡有報!到時看她還會不會有這麼人的氣焰。  

  “不敢?連弄死一個人你都下得了手,你有什麼是不敢的?”  

  “上回對紫默姑娘失禮了,今日我特地燉上一盅人參雞專給紫默姑娘道歉來著。”她唯唯諾諾地深怕得罪雙雙。  

  “你倒會見風轉舵,知道她可能會成為我的大嫂,就趕著前來巴結?”  

  “是?往後還要仰賴紫默姑娘多照顧。”她吞著氣,不敢發作。  

  “放心,我紫姐姐才不像你,她心胸寬大有容人的器量,不會要大哥把你趕出府,只要你往後恪守本分就行了。”她學大哥訓她的樣子,裝模作樣地演起戲來。  

  “多謝雙雙小姐教誨,那——我們一起走可好?”  

  雙雙哼了一聲,仰高脖子領頭向前走。  

  她們遠遠的向清風樓走來,一個黑影子倏地竄入清風樓、雙雙和倩倩兩人同時看見了。  

  “咦?是誰?大白天鬼鬼祟祟的。”雙雙抓著頭發言道。  

  “會不會是賊人?”倩倩答道。  

  “賊?不行!我要趕去救紫姐姐!”說著,她就要飛奔過去。  

  “雙雙小姐請等一等,萬一來的人武功高強,你這樣莽莽撞撞衝過去,非但教不了紫默姑娘反而會害了她。”倩倩抓住她的衣袖說。  

  “那你說怎麼辦?”  

  “我們悄悄過去探一探,看情況救人。常嬤嬤你去找總管,要他帶幾個侍衛過來幫忙救人。”倩倩心中一凜,存了看好戲的心態。說不定是狐狸精私會情夫呢。這時候不多找幾個人來當觀眾怎麼成?  

  “算你腦筋清楚,常嬤嬤動作快一點,要是太慢讓賊了跑掉,回頭我就把你那雙短肥腿剁下來喂狗。”雙雙厲聲警告。  

  “是!是!我立刻去辦。”她誠煌誠恐地應道。  

  說完,她邁著小碎步,扭著水桶腰跑去。倩倩和雙雙則躡手躡腳潛入清風樓。  

  騏雋離家六十七天了。  

  她整整思念他六十七日,想著他的笑、想著他的惱、想著他的吻、想著他的擁抱……想著他的一切一切。  

  紫默數著桌面上的玉雕,一、二、三……六十七,整整六十七件連一個都沒有少,從他離家的第一天起,每日翰舞軒都會送來一件玉雕。  

  這就是騏雋臨出門前說要給她的驚喜,這些驚喜伴著她度過每一個想念他的日子,陪著她走過每一個寂寥的夜晚。  

  撫著冰涼玉石,每一個都叫她愛不釋手。玉龍、玉兔。  

  玉鷹、玉蘭、玉梅……每件都是上等玉材雕出的,每個都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一點睛就會擺動四肢,遨遊穹蒼、徜徉山林,仿佛就會看見落英繽紛。  

  她拿起一塊玉佩,上面雕琢著兩枝荷,荷葉上的青蛙鼓起鳴囊,那生動的表情,讓觀賞的人們仿佛聽見呱呱鳴叫。  

  青蛙在荷間覓尋佳侶,鼓噪的秋蟬在枝頭用嘹亮的歌聲,撩撥雌蟬的青睞,天地間萬事萬物都逃不過情動、情傷吧!  

  紫默想起雙雙的話——我大哥是從不懂得對女人獻殷勤的,你是第一個他想討好的對象,看來再不了多久你就會變成我的大嫂,可是你得有點耐心,等他打了死結的腦袋想通,他才會懂得自己這種行為就是愛!真好,我馬上會有一個好大嫂,大嫂、大嫂……  

  正在冥思間,小廳裏闖進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他神情猥瑣地盯著紫默。  

  “你是誰?”她立起身瞪大眼睛問。  

  男人吊兒郎當的挑起桌上的玉環,在指間繞了幾圈。  

  “看來那位福大將軍對你挺好的,好到讓你連殺父仇人長什麼樣兒,都忘得一千二淨。”  

  “你到底是誰?再不說我就喊人了。”  

  “阿男啊!阿男,我替你不值啊!一個閨女辛辛苦苦拉拔大,胳臂肘兒就往外彎,有了漢子就忘了老子,幾十年的米糧全給白白浪費了。”  

  “你跟我爹是什麼關係?”  

  “要論關係嘛!你還得喊我一聲王三叔。我和你爹呀是老交情,當年我們在山家寨是磕過頭、喝過血的拜把兄弟,你娘還是我介紹給他當婆子的。”  

  “您今天來有何貴幹?”  

  “去年,你身邊這位福將軍帶兵滅了咱們山家寨,二當家帶著我和幾名弟兄連夜逃了出來,這些年我們無時無刻都想找到他好好算算總帳。”  

  “你告訴我這些有何用,不要說我,就連我爹也早已和山家寨斷了關係,他已經當了好久的平民百姓了,你們的事與我們無關!”紫默說。  

  “這是你的認定,福將軍心裏可不是這麼想!”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談。”紫默打開錦盒將玉器一項一項收回。  

  忽地,他面目猙獰,手臂打橫一掃,將若干玉器掃落桌面,“玉荷春曉”立即應聲斷成兩截。  

  “福騏雋這些年處心積慮要把你爹挖出來,殺掉他以泄心頭之恨,他果然做到了,不管你爹當了幾年的良民,對他而言,他都是山家寨裏的一份子,不除不快!”她的口氣變得陰狠尖銳。  

  紫默不語。  

  “哼!強盜?官兵?不都是同一種人,同樣是以殺人為業,只不過殺的對象不同,獲得的待遇就不同了!”他憤世嫉俗地說。  

  “強盜殺害善良的平民百姓,搶奪他們用勞力辛苦賺來的銀兩,而官兵是為了維護民眾安全、保護大家的生命財產才迫不得已傷害人命,他們之間有著天壤之別。”紫默反駁。  

  “那我請問你,我們山家寨裏的老弱婦孺有什麼錯?他們沒有殺過人掠過貨,那些爛官兵憑什麼把他們發配邊疆。”  

  “他們是愛你們的牽連!要怪就怪你們自己不肯辛勤討生活,成天只想著不勞而獲。”  

  “好個說詞,說穿了,你就是早已忘記了父母親的養育之恩。反倒投身賊府、認賊做夫,從此享盡榮華富貴,不再管  

  你那可憐的娘。“  

  不!不是這樣的,放火的另有其人,不是騏雋,娘的發瘋更不幹他的事。他是從劉姨娘手中救回她和阿璧的恩人呀!她頻頻搖頭,用阿璧的話來否決他。  

  “他不是賊,他是收容我和阿璧的恩人,沒有他,我們會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錯!他是你的殺父化人。我有許多人證,可以證明那場火是他親手放的,他的的確確殺死了你爹!”  

  “我不信你,一句都不信……”她搶往耳朵。  

  “你必須相信?聽我說——現在這世上只有你能替你爹報仇,福騏雋的軍隊再過兩天就會回到將軍府,只要把藥放入他喝的水內,馬上就可以安慰你爹在天之靈。”他抓住地的手,將一個青花瓷瓶交到她手中。  

  紫默心驚,慌得把它推開。“我寧死也不會做,我相信他,他是磊落正直的男子,絕不會暗中傷人,若要找爹報仇,他會光明正人找上門!”  

  他讓紫默的推拒惹惱了,用力拍上桌面,把毒藥放在桌上。  

  “你敬酒不吃要找罰酒吃,行!如果你不想要阿璧那死丫頭的命,就儘量兀自倔強。”  

  “阿璧,”經他這一提起,她才想起這大半天阿璧不知道上了哪裡,都沒見著她的人影。  

  “想起來了嗎?我的小美人?”  

  “你把她怎樣了?”  

  “目前她是沒‘怎樣’,但是十天之中將軍府內若沒辦起喪事,我可不敢保證她會不會‘怎樣’?”他露出滿口黃牙,猥褻地笑著,發出腥臭味的手摸上她細緻的臉蛋。  

  “你……”紫默氣得說不出話,被他噁心的動作弄翻一肚子酸水,她蹲下身大吐特吐起來。  

  “阿男真不簡單,養出你這麼漂亮的女兒,難怪堂堂的大將軍會迷上你,連我看得也心花怒放,好娘兒,要不要陪爺快活快活?”他架起她的身子,把紫默的雙手扣在她身後,伸出食指勾起紫默的下巴,用舌頭淫穢地舔著唇。“真漂亮啊!我簡直要迫不及待了……”  

  “放開你的髒手!”一聲嬌叱,雙雙再也忍不住了,等不及常嬤嬤喚人過來就破門而入。這該死的常嬤嬤,等會兒事完了,不找個時間把她那兩條腿打斷才怪!  

  她一個箭步,上前對他揮出一拳,阿王舉臂擋過,側身一閃閃到窗邊。  

  “有種你別跑!”雙雙也隨著跟到窗邊。  

  他害怕會有大批人馬過來,心一急破窗而出。雙雙身形竄過也跟著追出去。  

  紫默從門口往外奔去,可她的腳程哪有他們兩人快,她對著漸離漸遠的影子大喊:“雙雙——回來不要追!”  

  她喘了口氣再度往前追,卻撞入了一堵人牆。  

  她定睛一看!太好了救星出現。“索親王,快!快去追雙雙,我擔心她會出事。”  

  他二話不說,縱身一躍,飄然遠去。  

  紫默焦頭爛額的轉身回房。雙雙去追人會不會發生危險?索親王能不能追上她?阿璧被縛、下落不明,她該怎麼救出她?  

  騏雋不在身旁,她六神無主、凡事都拿不出主意!騏雋,你什麼時候才能到家呢?  

  跨入房內,紫默看見倩倩手裏拿著那人留下的青花瓷瓶,得意洋洋地大喊:“來人啊!”  

  總管和侍衛應聲出現。  

  “拿下這個賤婢,等將軍大人回來聽候發落。”  

  “倩倩夫人,你這是在做什麼?”紫默不解。  

  “我握有你與人私通、想毒害將軍的證據,你覺得我會做什麼?你的問題還真可笑!我當然是要揭發你的陰謀,免得將軍受害!”  

  “你誤會了!”  

  “有沒有誤會,等將軍回來聽他裁斷不就知道了!”她對著總管說:“總管大人,就麻煩你把她關進地牢。哦!對了!  

  這幾天先不要給她任何食物,免得她體力太好,讓她的黨羽有機會把她救走,到時我可擔當不起。“  

  “倩倩夫人,請放心我會小心!”  

  “那就好!”她搖起臀部像只驕傲的孔雀般,炫耀地走出清風樓。  

  地牢裏冰冷明寒,紫默倚著鐵欄杆,雙手緊環住身體。  

  她好冷,陰濕的冷風從衣領灌入,她起了一陣寒顫,汗毛根根豎立,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空氣間飄浮的是腐敗的酸臭味,這個味道讓連著幾日胃不舒服的紫默,吐得連膽汁都嘔出來了。  

  漸漸地,她的眼睛適應了地牢的黑暗,舉目環視,這裏沒有半扇窗戶,所以透不進一絲光線,角落裏有幾隻老鼠吱吱作響,只要她久久不動身子,它們就會大膽地靠過來啃咬她,因此她不敢閉上眼睛、不敢入睡,硬撐著眼皮等待。  

  幾天了?她沒算也算不出,只覺得昏昏欲睡,肚子餓得咕嚕作響,全身乏力。  

  她在等著、等著騏雋回來,只要他一回家就會用最快的速度救她出去。那個人說騏雋在兩天內會回來,可……這兩天怎會那麼長?  

  一束光線自開啟的鐵門外射入。  

  她半眯著眼慢慢習慣突如其來的光明,侍衛打開牢門走了進來。  

  是騏雋回來了嗎?一定是!他這不是來救她了嗎?太棒啦!只要他一回來,阿璧和雙雙就有救了,不知不覺中,她對他的依賴已經遠遠超過她所能想像的,在她的心裏,他是強者、是英雄,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事就會迎刃而解。  

  總算能脫離這裏,她想歡呼,但是沒有太多的力氣能開口說話。  

  一抹虛弱的微笑在他們幫她戴上手鐐腳銬時,僵在頰邊。  

  朱唇微啟,她輕聲問向身邊的男子:“將軍回府了嗎?”  

  沒有人褡理她,他們只是忙著把她拖出地牢,一手一人,把她架離這片陰潮。  

  燦爛的陽光照得她頭暈眼花,肩上的鐵銬壓得她喘不過氣,腳上的鏈條磨出她條條血痕。  

  順著她走的路線站滿了將軍府的僕役家丁,他們對她指指點點,謠言在人聲鼎沸中迅速傳開。  

  “你看!就是這個狐狸精把男人勾進將軍府,還設計毒害將軍。”  

  “幸好被倩倩夫人撞見,不然怎麼得了!”  

  “這漂亮女人心腸真是歹毒,外表長得一副好模好樣的,誰想得到肚裏全是一堆爛肝爛腸。”  

  “這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些聲音毫不遮掩地傳入紫默耳中,她的心被刨成千瘡百孔,怎麼會這樣?是誰要審她?騏雋呢?他回來了沒?  

  奶娘、奶娘您在哪裡?  

  無助的淚串串滑下,什麼時候她的世界變成了地獄?  

  “哭?有本事偷人就別哭!”一把泥土砸上了她的臉。  

  “不要臉的殘女人,咱們女人的臉都教她給丟光了。”義憤填膺的家僕紛紛從地上拾起石子、泥土丟向她。  

  不一會兒,她的瞼被石頭砸出了傷口,血痕從眉心流了,疼痛自周身泛起,咬住下唇,她驕傲地不肯在他們面前示弱。她——沒做錯事!  

  “夠了!等會兒大人問起她一身傷從哪兒來的,你們之間要有人肯站出來認帳才繼續打,否則就不要再輕舉妄動。”總管著不下去了,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怎麼會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情?要不是倩倩夫人言之鑿鑿誰會相信。  

  他們面無表情地帶著她通過長長的通道,踏入她從未進過的福家大廳。大廳裏站了另一批衛兵,人人的神情肅穆、挺身直立。  

  整齊單調的步伐聲敲在她的耳膜上,她像趕赴刑場的囚犯,一股寒意從她腳底竄升。天呐!會不會雙雙出事了,他們打算要對她動用私刑?要殺她為雙雙償命?  

  “將軍回來了嗎?我要見他;求求你們。”她啞著嗓子說。  

  騏雋你在哪兒?求求你快回來救救我啊!再不回來我們就永無再見之日!求求你……  

  她被帶到廳堂正中央,有人走上前為她除去鐐銬,繼而又把她面向內廳綁在柱子上。  

  陰森冷然的氣氛嚇得她魂飛魄散,四周站滿了人,卻靜悄悄的連一絲聲響都沒有,仿佛連一根針掉落地面都能聽見。  

  “求求你們行行好,幫我找福將軍來。”她向他們求救,沒有人肯回應她,她的聲音在空氣中蒸發了。  

  “你找我?”一個冷的像冰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她轉過頭接觸到騏雋漆黑的淩曆眼神。霍地,她明白了,他就是那監斬官。她怎還期待他來救她?  

  隨他前來的還有倩倩,她勝利的笑意浮在眼底。  

  “倩倩夫人;我說過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紫默急急辯解。  

  “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你房裏,你們的動作又親密的叫人臉紅心跳,你說你還能叫我往哪方面想?”  

  她的話引得福騏雋寒酷的瞼上燃起火焰,他怒不可遏的對紫默大吼。  

  “這就是你回報於我的?”  

  “你就不能對我有一點點信心,非得把我想得這麼不堪,倩倩!你敢指天為誓,說你句句實言,”  

  “你在威脅我?我早就勸你當女人要潔身自愛,別將軍前腳剛出門,你就後腳跟著不安分。你這樣三不五時出府,弄出事情來了,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我是和雙雙、阿璧二人一起出們的,我們只是到市集去……”紫默解釋著。  

  “現在雙雙小姐和阿璧都不在,你怎麼說都算數,反正死無對證。”倩倩打斷她的解釋。  

  “夠了!倩倩你把當天的事,從頭到尾請一遍。”騏雋喝止兩人的唇槍舌戰。  

  “當時,我熬了雞湯要送去給紫默姑娘在半路上遇見雙雙小姐,我們就結伴同行,沒想到還沒到清風樓,我們就看見一個黑影跑到她居裏,我立刻要常嬤嬤去找總管和侍衛來。”  

  “常嬤嬤、李總管,確有此事?”福騏雋問道。  

  “回大人,是有此事!”李總管應道。  

  “大人!我們在路上遇見雙雙小姐時,有好幾個清風樓的小廝看見,你不信可以調他們來問問。”常嬤嬤補充。  

  “繼續往下說!”他的臉色鐵青,有山雨欲來的氣勢。  

  “我們心想,奇怪怎麼賊人進了房那麼久,都不見紫姑娘喊救命,就躲在門外偷聽。隱約聽見那男人說,你是她的殺父仇人,要她用藥毒死你。對了!還說到他是山寨的人。  

  然後又定了十日之約,雙雙小姐聽到這裏一時忍不住就破門而入,剛好撞見他們正在親熱。於是雙雙小姐氣得和那個野男人交手打了起來,一下子就一前一後追跑出去。當時,那場面一片混亂,我嚇呆了,只好讓總管先把紫姑娘關起來,等你回來再做好算。“  

  ‘你有什麼話說?“他高舉青花瓷瓶質詢紫默。  

  “我沒答應下藥。”紫默否認。  

  “好!那你們十日後約在哪裡?”  

  “我們沒有約在任何地方。”  

  “紫姑娘我勸你老實說,不要一步錯步步錯,大家都等著你的答案去救出雙雙小姐,福家只有兩人僥倖從山家寨手裏存活下來,不要這回雙雙小姐又遭他們的毒手。”她明著的是勸紫默招供,暗地卻影射紫默是山家寨的一份子。  

  她這幾句話,句句都招呼到騏雋的心底,把他的傷疤再次掀開。霎時,他的心無法冷靜,思緒也無法整頓出條理。  

  “說!”他暴怒吼道。  

  “你不信任我?”她固執地回問他。  

  “你不值得信任。說——說出你那姘夫的巢穴!”  

  “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你一樣齷齪。”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地點來,我會讓你少受點皮肉之苦,賜你個全屍!”  

  他要她死?  

  “你終究是不信任我。”在她為他付出真心、付出真愛後,竟然換不到他的一點點信任?他居然要為一個她不知道的答案定她的罪。紫默苦笑!  

  “我要拿什麼信任你?疑點太多了——他為什麼知道你住在清風樓?為什麼要找上你?我堂堂將軍府守衛森嚴,要不是有內賊幫忙,怎會讓人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為什麼事情發生後,能為你證明清白的人通通不見了?是你殺人滅口嗎?要我相信你,可以!告訴我他們的藏匿處,我把他們抓來讓你們當面對質。”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藏在哪裡,你為什麼不想想,我沒有動機傷害你啊!”  

  “你有!你對我有恨,根我燒死你爹,你時時刻刻都在等待機會。”  

  “你有嗎!那把火真的是你放的嗎?”她等待他否認、盼望他否認,但他給的答案卻狠狠刺傷了她的心。  

  “我們兩家是世仇不是嗎?”  

  那麼答案昭然若揭了,娘是真的被他逼瘋了,沒有王八爺、沒有搬庫銀……所有的語言都是謠言。他是真正的兇手,她的心鏗鏘一聲,碎成千千萬萬的碎片。  

  那男人說對了——她認賊做夫,而且這個“夫”一直懷疑、從未接納過她,甚至於要慷慨的留她全屍?胡紫默啊!  

  胡紫默,你是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裏啊!  

  最可悲的是,儘管她知道他是殺父兇手,紫默還是不可能選擇殺害他。這就是情到深處無怨尤嗎?也罷!就讓她用這條命來償還爹的養育之恩!至於欠雙雙、阿璧的,就等她下輩子再來償還吧!尋死的念頭迅速在她腦海中成形,她閉上眼睛不再開口說話。  

  見她倨傲的表情,他瘋狂地下達命令。“打!”  

  第一鞭刷過,紫默的背像火般燃燒起來,炙心疼痛摧殘著她的意識,鞭子刷過的地方,夏衫被卷去一幅,裸露的背出現刺目的鮮紅血痕。  

  “胡紫默!說!山家寨的餘黨在哪裡集結?”  

  “我不知道!”她氣若遊絲地說。  

  “不見黃河心不死!來人——再打!”  

  連續幾鞭落下,紫默皮開肉綻,她咬破了下唇,仍堅持不讓自己喊痛。  

  渙散的意識逐漸在游離,她隱隱感覺到下腹傳來疼痛,暖暖的液體自兩腿間汩汩流出。緊繃的神經在劇痛後漸漸舒展,她但願自己就此死去,不用再面對人間所有的殘酷。  

  “等一等。”梁潤娟聽見騏雋在審紫默的消息,慌慌張張從外面奔入。  

  眼見全身浴血的紫默,她的心猛烈翻攪。  

  “雋兒,不能等事情查清楚再發落人嗎?”她嚴肅指責。  


  “有人證、物證。”他冷冷地別開臉,這樣的紫默不只叫奶娘心痛,他的心何嘗不是如此,但——不能放過她,除非她肯心甘情願交出那個男人。  

  “我都聽說了,但是可信度有多少,一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毒藥?一個欲置她於死地的證人?你清醒點,如果她真要用藥毒害你,怎不把藥收拾得妥妥當當,還隨手扔在桌上等有心人拿來當物證。而且你的證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要置她於死地了。”  

  她急怒攻心,見紫默受苦,她椎心泣血、感同身受。這樣的心情她無法理解;只是恨恨地對著倩倩怒目相向。  

  “我必須從她身上得到山家寨的據點。”  

  “孩子,你怎麼只要碰上山家寨頭腦就不清楚?如果紫默不肯幫他們毒害你,他們怎會把紫默當成自己人,還把自己的機密告訴她?”  

  潤娟的話成了當頭棒喝,他乍然清醒,他真讓仇恨弄得神智不清了。  

  他趨向前幫奶娘將紫默解下。  

  驀然,潤娟在紫默赤裸的左肩上看到一個“子”字,她呆默半晌,忽地,她淚流滿面狂喊一聲:“小子,她是我的小子;我的女兒啊!”  

  “奶娘?”騏雋懷疑地喚她。  

  “你看到沒?她肩上的‘子’字是我親手幫她刺上去的,她是我的小子,不會錯!絕對不會錯。快!快!救救我的女兒!”  

  福騏雋一聲令下,眾人分工合作,找大夫的找大夫,燒水的燒水——這樣急轉直下的情勢,讓倩倩慌了手腳,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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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0: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王太醫支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兩個助手。  

  福騏雋和梁潤娟坐在小花廳裏等待,兩個人的心各自翻騰不已。  

  騏雋懊悔自已為什麼輕易地定了紫默的罪,是的,他承認只要回想十幾年前那場災難,他就無法冷靜。但除了他對復仇耿耿於懷外,有沒有別的原因讓他這樣子對自己失控?他從不打女人的啊!為什麼自從紫默落到他手中後,就不停的受傷、不停的面臨災難?  

  今天,他剛踏進將軍府,下人們吵得正熾烈的謠傳就人了耳。一支支指責紫默不貞的利箭全射向他,紮得他的心坑坑洞洞,從那時起他就平靜不下來,對她的愛變成了恨。  

  他好嫉妒、滿腔滿懷的嫉妒促使著他去傷害紫默,清醒的頭腦也變得混沌污濁,尤其在倩倩的推波助瀾下,他的理智全失,由著痛到穀底的心去下裁定。  

  “雋兒,她是我的小子!”潤娟還在興奮的雲端,十幾年了,她已經不敢妄想有朝一日能再見到女兒,現在終於能母女團聚了。  

  “當時我們害怕三人會被蜂擁的人潮分散,所以離家前我在女兒背上刺了她名字中的‘子’字,她叫梁子珂呀!她爹是個玉匠,雕了龍鳳玉佩,他一塊、我一塊,我們說好這是我們的標記…”她跌入了回憶中,想著她的夫、她的兒。  

  “她怎麼會變成胡男的女兒?難道她是胡男收養的?”  

  對了!這樣就能合理解釋琴姑為什麼會虐待紫默,甚至要把她賣入青樓。  

  “若小子讓他收養,是不是代表她親爹……”想至此,她不忍再往下說。  

  “奶娘先別急,一切等紫默醒來再說。”  

  “你說上蒼是不是用另外一種方法在補償我們,他拿走了我的玉卻幫我養大了女兒?而且,他在那場災難裏並沒有殺害任何一人,所以……”  

  “您的意思我懂,其實我對他早已無怨也無仇了。”  

  對談問,王太醫從內室走出。  

  “她情況怎麼樣?”兩人異口同聲的問。  

  他沉吟須臾。“實不相瞞,情況不太樂觀。”  

  “怎會不樂觀,她只挨了幾鞭。”騏雋急問。  

  “背上的傷我處理過了,皮肉傷倒不太嚴重,但是她上次的傷多少留下了些病根,身於本就比正常人虛弱,況且,她這回餓了好幾天兼又染上風寒,再加上小產……”  

  “什麼?小產!?”騏雋瞠目結舌。  

  “是啊!二個月了,是個男胎。”太醫惋惜地說。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麼?我親手謀殺了自己的兒子!”騏雋情緒激昂地一掌揮向桌面,拍得木屑四處噴濺。  

  騏雋頹喪地坐倒在地,他殺了自己的兒了,他是兇手,這個事實像長鞭,一鞭一鞭笞上他的心。  

  “將軍請節哀!”王太醫留下藥方,向潤娟交代諸多注意事項後離去。  

  騏雋搖搖晃晃地走入內屋、跪倒在紫默床前。他拉起她的手,流下兩行清淚。“紫默醒醒吧!求你醒來。醒來懲罰我。”  

  “雋兒,別這樣,她會醒來的,我對自己的女兒有信心。”  

  潤娟安慰著騏雋。  

  “不!你不要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醒來!睜開眼睛看看我。”他坐上床把她整個身體摟抱在胸前,他有強烈的恐懼,他將要失去她了呀!  

  “小於,撐下去!別讓咱們母女的重逢日,成了天人永隔的斷腸時。”  

  “睜開眼!你敢讓自己死掉,我就追到閻王地府把你抓回來,不管是天堂或地獄,我都不准任何地方收留你,你只能留在我身邊懂不懂”‘他霸道地恐嚇她。  

  “會的、會的,她會醒來,她只是太累了,雋兒你讓她休息一下。”  

  “你最怕我生氣,這回你怎麼不理會我的恐嚇了,你存心不回來了嗎?”她一動也不動的身影,讓他的思緒雜亂無章。  

  “她還病著呢,你讓她睡一會兒,等喝了藥,明天她就會醒來。”潤娟哄著他。  

  “紫默!我信你一次,我讓你先睡,但是,別睡太久……”他的臉貼上她的,鹹鹹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他的臉龐,再浸濕她蒼白的頰邊。  

  放下她,他輕輕地把她擺平,坐在她身側,他握起她的手,反覆搓揉,努力地想把自己的體溫傳入她冰冷的小手。  

  潤娟看他們這樣。鼻子微酸。擋不住的淚水順頰滾落。  

  這對相愛的人呵!何苦要彼此折磨?  

  “雙雙小姐回來了!”  

  門房的吆喝聲驚起一片騷動,很快的這片騷動傳入騏雋的耳中。  

  “大哥!我把山家寨的盜匪全都給抓到手了!”  

  “小姐,我回來了!雙雙小姐把我救回來了!”雙雙和阿璧跑著、跳著,進了清風樓。索應綸跟在她們後頭也隨之跨入。  

  當他們看到屋裏的情形時,三人瞠大雙目,噤若寒蟬。  

  “哥——紫姐姐怎麼了?”雙雙靠向床沿,望見委靡不振的大哥和無聲息的紫默。  

  騏雋深吸口氣,振奮精神。“雙雙,難救你出來的?”  

  “是索大哥!”  

  “應綸,把所有的經過告訴我。”騏雋說。  

  “那天,我在你家庭院撞上紫默,她很焦急地告訴我雙雙會有危險,要我追去看看。等我追上雙雙時,她把那惡賊在紫默房裏說的話,一五一十轉述給我,於是我們決定將阿璧救出,並將他們一舉成擒,我們花了兩天佈局、埋伏,找到了他們出沒的客棧,然後通知何知府救人、逮人,整個行動一氣呵成。”  

  “人呢?”騏雋問道。  

  “何知府已經把他們七人全送進監牢。”  

  “哥!阿璧說那天來我們家的那個壞人,就是放火燒掉紫默家的人,叫作什麼阿王的。我要何知府順道查一下,果然真相大白,他不僅燒了紫姐姐家,還把她們家的財產都占為已有,真可惡!竟然敢把這筆帳賴在你頭上,幸好紫姐姐不信他。過幾天,何知府會把查到的贓款全還給紫姐姐。”  

  雙雙補充說明。  

  “小姐——你醒醒,雙雙小姐幫你找到殺父真凶了,你起來好不好?”阿璧跪在紫默跟前默默垂淚。  

  “紫姐姐怎麼了?”  

  “我誤解她是串通山家寨的內賊……對她用刑。”騏雋說,懊悔佈滿在他的臉上。  

  “哥——你怎麼可以這樣?那個壞人指證歷歷說你是紫姐姐的殺父仇人時,她不但義正嚴辭駁斥他,還口口聲聲說相信你,她這樣信任你,你卻只聽了旁人幾句話,就否決掉她。”  

  信任?對!她在受刑前就是這樣問他的。  

  “雙雙!告訴我,她是怎麼說的?”  

  “當時,他要紫姐姐下毒害你,紫姐姐說她甯死也不會做,她相信你,你是磊落正直的男人絕不會暗箭傷人,就算你要復仇也會正大光明找上她家。”  

  天!聽了雙雙的轉述,福騏雋心底泣血,她是這樣真心的相信他,而他又是怎樣的回報她?  

  “紫默!我會還你一個公道。”他放下紫默的手,轉身朝外,“來人!把關倩倩帶到大廳!”  

  紫默昏睡七天了,王太醫說照這樣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  

  聽了王太醫的話,大夥兒全圍在她床前對她呼喊。  

  “小姐——你快快醒醒;醒來看看將軍啊!他為了你幾天幾夜沒吃好、沒睡好,再這樣下去,他會撐不住的。”阿璧的淚滴滴答答掉不停,袖子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紫姐姐。你擔心我和阿璧,我們都平安回來了,你至少也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好不好?你別對大哥生氣,他那天是氣糊塗了,才會對你用刑,他好後悔、好後悔,這幾天他人都瘦了一大圈。”雙雙也為騏雋說話。  

  “小子,我是娘啊!我朝朝暮暮盼了十幾年,就是盼望能聽你喚我一聲娘啊!你怎會得讓我遺憾終生,女兒,你醒醒!讓娘好好補償虧欠了你十幾年的母愛,讓娘有機會享受天倫之樂好嗎?”潤娟的眼眶紅腫,焦慮的心後全刻劃在臉上。  

  “紫姑娘,我已經照騏雋的託付,請爹收你為義女封為‘紫珂格格’,也懇請皇上為你和騏雋指婚,只要你肯醒來,所有的坎坷都將遠離你,剩下來的只有幸福、快樂。”索綸向紫默拍胸腔保證。  

  “聽到沒?小姐,快醒來,從現在起你有了親娘、有了義父,還有個親王哥哥,以後再也沒人可以欺負你。”  

  “是啊、是啊!還有個將軍丈夫,他好愛你、好愛你,沒有你他也活不下去了,你忍心讓我們大清少一個保家衛國的好將軍嗎?”雙雙已含著滿眼熱淚;一不小心就要決堤氾濫。  

  “好妹妹,我向你保證,往後妹婿要再敢不分青紅皂白欺負你,當大哥的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小子——睜眼看著大家,你捨得讓我們替你擔驚受怕嗎?你一向心慈的,這回怎麼忍心讓我們傷心?”  

  他們每個人都輪流在她耳邊說話,企圖將她的生命力重新喚向她的體內,但仍然徒勞無功。  

  “夠了!你們都出去吧!她想再多睡一下子,不要吵她。”一直沒說話的騏雋出聲制止他們。  

  應綸向大家點點頭。扶起床前的人,帶著大家離去。  

  “我們就在外頭,有任何需要喊我們一聲。”  

  “應綸!”騏雋喚住了他。“這幾天謝謝你為我們做的。”  

  “老朋友了,還說這些?”  

  “若是有萬一,我把雙雙託付給你了。”  

  “絕對不會!我把那個‘萬一’扔到天涯海角了,它永遠不會發生在紫默或你的身上。”應綸不容許任何意外產生。  

  “謝謝你!”  

  “難道你比我還不認識紫默嗎?雖然她瘦瘦弱弱的,但她的生命力比任何人都來得堅韌,多少大風大雨她都度過了,我不相信她會選擇在這當頭怯懦。放心,她會好起來!”  

  “我懂!我應該學著信任她。”  

  他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握住騏雋的手,友誼的支持在他們之間傳遞……  

  “來人啊,將軍和小姐不見了!”阿璧早晨提著食籃要幫將軍送早膳,發現將軍和小姐都不見了。  

  潤娟、雙雙和索應綸聞聲而至。  

  “他們不見了!”阿璧再次說道。  

  “是騏雋帶走她的,大家別擔心。”應綸出言。  

  “哥會把紫姐姐帶到哪裡去?”  

  看著大家都苦著一張臉,應綸安慰她們:“拜託!你們對騏雋有點信心好不好?”  

  “可是,紫姐姐還在生病。”雙雙猶豫著。  

  “我有預感,再不了多久,騏雋會帶回一個健康的紫默。  

  好了、好了!騏雋不在,現在這裏由我當家,各做各的事,不准偷懶。“他拍拍每一個人肩,掀唇微笑。  

  在他自信的笑容中,眾人的心歸了應,懷抱希望等著他們返家。  

  福騏雋帶者紫默來到蒼巒翠徑的深山,放眼望去一片深綠、淺綠,深深淺淺的綠意孕育出無窮生機。  

  山泉隨溪道蜿蜒而下,在山谷間形成飛瀑,在陽光造訪下,兩道七色彩虹飄在水上,像在歡迎他們兩人的到來。  

  他低著頭,對包裹在黑裘裏的紫默說:“紫默,我們終於到了!我永遠都不放棄你,也請你不要放棄我。”  

  他在她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吻。抱住她,縱身往上一跳,躍上叢林間。  

  在幾個竄躍之後,騏雋在一間竹廬茅舍前停子下來,還沒站定,屋裏的龍鍾老者已迎身走出。  

  “終於想起師父?我算算時間,你也差不多該到了,把姑娘抱進來吧!”他一切了然於胸般地指揮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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