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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綠]復仇魔君{敗家女四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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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2: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復仇魔君(敗家女四之三)作者:語綠

看著他哀慟的猶如一個無助的小男孩一般,
她一心只想撫平他的傷痛,因此她不惜奉獻出自己──
她將全身上下脫的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肚兜,
怯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而他克制已久的欲望終因眼前的誘惑而決堤,
他狂暴地扯下她身上僅剩的那件布料,露出兩抹雪白的渾圓……
「愛我嗎?」他在她耳畔細細的吹氣,極盡挑逗的低語著,
而一雙大手覆上了那從未被探尋過的秘境,手指邪惡的挑弄……
「愛……愛你!」她忍不住地強悍的索求,大聲尖叫出──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在兩人共赴極樂的雲端後,
這樣的甜蜜竟成了她最殘酷而可怕的夢魘!
原來他的一切所作所為──只是在利用她!
在她交出了她的貞操、她的尊嚴、甚至是她的心之後,
他才冷酷的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在他預謀的報復計畫中,
而她……僅是他報復行動中的……一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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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2:5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少年削瘦的身子站立在考究精細、雕樑畫棟的大廳內。他低垂苦臉,掩下激越憤怒的眼,唯有緊握在身側的雙拳稍稍洩露了他內心狂熾的火焰。

  少年的母親卑微地跪在堂前的一名中年男子身前。

  婦人眸中深切的絕望和悲切,恰巧和男子臉上的冷漠嘲諷形成強烈的對比。

  「阮大爺,求求您,救我家相公一命。我們只是一介平民農家,何來什麼謀反?您行行好,向知府老爺求個情……」無助的婦人顫著聲,哀哀切切地匐匍在男子的腳跟前。

  男子冷笑了聲,不屑地推開婦人枯瘦的手臂。

  「季大娘,不是我阮存富不幫你,你該清楚知府大爺要的是什麼。」

  男子無情的語音如響雷般,殘酷地擊毀婦人僅存的意志,她單薄的身子猛打著顫。

  「不……不成……連年水患……好……好不容易有了今年的收成……我們一家的生計……全靠這些絲綢了……」

  村裏的耳語在她腦中浮現……

  縣太爺和本城首富阮存富勾結,壟斷杭州所有的絲織品。若有不願賤償出售予阮氏者,則將被誣以謀反罪名,直到交出所有產出……

  若有不從者——殺無赦……

  深沉的恐懼攫住她。

  她無法抉擇——丈夫的性命、和一家八口人的生計……她不能哪!

  「阮大爺,我們不能沒有這筆收入啊……我家一家八口人會活活餓死的啊……」

  婦人淒厲的哀求呼喊只換來中年男子的嗤笑,他長袖一拂,漠然的嗓音猶如來自地獄的喪鐘。

  「那就等苦替你丈夫收屍吧!」

  「不!」婦人哭喊出聲,死命地抱住男人欲轉身離去的身子。

  母親的卑微態度和富商的奸邪嘴臉,讓一旁的少年的怒火在瞬間爆發開來。他衝上前去,瘦小但結實的拳頭落在男人的小腹上。

  「奸商、惡人,放了我爹!放了我爹!」

  阮存富初時的愕然很快被狂怨取代。這小鬼……竟敢打他!?不要命了!

  他肥厚的巨掌—揮,小男孩的身子像個破布袋似地飛出去,狠力地撞上朱紅色的樑柱……

  駭人的鮮血自男孩的額際汩汩的往下滑。那男孩卻眼也不眨地,兀以那雙激憤凜然的眸光射向男人。

  「野孩子!」阮存富啐道。卻不自覺地想回避那迫人的目光。

  少年如一只被激怒的豹子,正欲衝上前再搏鬥,婦人贏弱的身子卻擋住他的去勢。

  「淩兒!不得無禮!」

  「娘!?」男孩如野獸般低吼。

  「出去!」婦人用上難得的嚴厲語氣。

  男孩不敢置信的目光輪流掃向那男人得意的訕笑,及母親眼中的懇求……和——絕望……

  他的肩頹然地垮下了。

  沒有用的……他知道……一個瘦弱的男孩無法對抗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一如……卑下的賤農無法對抗根深蒂固的金權體制。

  他好不甘心哪!

  他轉身走出大廳,空茫的心拒絕去聽母親那一句句卑微、無助的求助聲。

  季淩陽個知自己走了多久,那麼大的華麗亭園似乎沒何盡頭。

  他激江的眸子瞪視著眼前精雕細琢的亭園美景,知道這個是那些孤苦無依、枯乾絕望的農人們用生命所換來的。他的心溢滿狂怒,甚而失去痛覺,任那溢流而出的血滴落在襟前。

  「啊!?你是誰?」

  童稚的女音倏地響起。一個身穿華服的小女娃出現在季淩陽面前。

  他冷峻地抬眼,卻在見到女娃的那一刻有瞬間的失神。

  那是一個四、五歲的女娃,正張著清澈靈動的眼眸,好奇地盯著他。白皙圓潤的雙頰泛著淡淡紅霞,像極一個精緻無瑕的瓷娃娃。

  「啊!?你流血了!」女孩的眼在見到季淩陽的額上汩汩而流的鮮血時倏地睜大。

  她圓滾滾的身子走向他,毫不猶豫地掏出懷中雪白的巾帕,往少年的臉上擦拭。

  季淩陽僵直著身子,鼻中充斥著女娃軟甜的香氣,額上感受到她溫嫩的肌膚觸感。不知怎地,竟令他有一絲炫惑與悸動。

  「很痛吧?」女娃皺著眉。「我知道,上次我在玩,不小心跌了一跤,也是好痛、好痛的。」

  季淩陽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帶著一絲防備地盯這女娃。女娃也不管少年的淡漠,興奮地捉著少年的手,嘮叨地說個不停。

  「哥哥你來陪我玩嘛,我告訴你喔,我爹剛給我在院子裏架了個秋千,還有啊,從京城裏帶回來好多好漂亮的玩偶耶,我們要先玩哪一樣?」

  女姓很高興,長久以來,一直沒有同齡朋友的她,乍見淩淩陽,恨不得將所有心愛的玩具扣他分享。

  季淩陽看著女孩從精巧細緻的錦盒裏掏出一件件昂貴的玩具。他一逕沈默著,目光卻漸漸轉為冰冷。

  女孩隨手丟在石桌上的一個布娃娃,吸引住他的日光。他還記得家裏的妹妹向娘求了好久,娘始終不答應給她一個娃娃,那年好個容易把破得不能再補的衣衫湊和著縫了個娃娃,便是妹妹唯一的玩具了。她整天抱著那髒兮兮的布偶,視若珍寶。

  而對這個女孩來說,這京裏來的錦織娃娃,竟只是她的收藏中最不起眼的一項。

  他譏誚地揚起唇,發現連那布娃娃身上的衣服都好過他的。貧富之差竟殘酷如斯。

  「哥哥,我們先玩家家灑好不好?」女孩絲毫不覺季淩陽滿身冷酷的恨意,兀自興奮而信任地瞅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他寒著聲問。

  「我叫阮曼如。」女孩乖順地回答。

  「那阮存富是你的誰?」他問,雖然心中已有答案。

  「那是我爹啊!你認識他嗎?李嫂說我爹是城裏最棒最有錢的人耶!」女孩的面容上有掩不住的驕傲,對父親的崇敬毫不隱藏。

  季淩陽抿緊了唇,雙手不覺緊握。

  「小姐,你在這兒,謝天謝地,可讓我找到你了。」尖銳的女聲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中年女子向他們走近。

  阮曼如朝來人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李嫂,別緊張,我在和這個哥哥玩呢!」

  李嫂的目光掃向季淩陽,倏地驚異地睜大了眼。

  「你是哪來的野孩了!」她一把奪走了季淩陽手中的布偶,滿是厭惡地看著他身上污穢的補丁。「滾!滾!滾!我們家小姐可不能跟你這種小乞丐在一起!」

  季淩陽一撇唇,冷冷地轉身就走。他不屑作任何辯解,那既無用且無聊。

  「不要!哥哥不要走,陪小曼玩嘛!」女娃急得哭了,緊追著少年的背影。

  季淩陽沒有理她,兀自快步向前走。

  阮曼如一急,拔腿快跑追了過去,圓胖的腳步一個顛簸,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唉喲!小姐!」李嫂驚叫。

  季淩陽忍不住回頭。

  那一眼令他永生難忘——

  女娃白皙的額上淌下一行觸目驚心的血痕,那傷處——竟一如他的……

  有一刻他幾乎忍不住要上前去抱起弱小的她。

  然而他沒有。

  潛藏的仇恨阻止了他的衝動。

  他冷眼看著中年婦人快速地抱起女娃,阮曼如仍叫喊著他。

  「哥哥!哥哥!不要走!」她拚命在婦人的懷中掙扎著。

  中年婦人厲瞪了季淩陽一眼,迅速的消失在走廊盡頭。

  他站立在空無一人的院中許久,心裏漸漸升起一種模糊的傷感。

  他的傷,似乎,註定由她來償——

  ●● ※※ ●●

  交出—年的絲綢生產,季家男主人果然立刻被送回家了。

  只是——

  季家盼回來的,卻是—具冰冷的屍體。

  季曄在獄中破活活折磨至死。

  縣府的差爺沒行交代一句話,只把屍體往季家大廳一放,就離去了。

  對他們來說,死一個季曄,就像死了只螞蟻般平常。

  夜很深了。季淩陽全身僵直地躺在床上,無法闔眼。

  廳裏傳來祖母微弱的啜泣聲。

  他不知道他們該怎麼辦。家裏除了他一個小男孩,全是女流之輩。他們的收成又沒了,日子怎麼過下去……

  他聽到娘走近的腳步聲,連忙閉上眼。

  這幾日,她異常的失神憔悴令他擔心,他不想讓娘再為他操心。

  他感覺列娘冰冷的手輕撫過他的臉龐,幾淌淚水滴落到他的手背上。

  「淩兒,原諒娘。娘沒有用……這個家,已經沒辦法再撐下去了……娘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繼承季家血脈……」

  季淩陽頓時心跳急促,驚恐的感覺令他忍不住發抖。

  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他急忙張開眼、跳下床,跟著她走出去。

  —陣刺鼻的煙味令他幾乎窒息。

  然後他僵直著身子呆站著,雙眼驚恐的大睜。

  四個妹妹住的偏房四周已被熾熱的火舌淹沒,而娘……

  正往那地獄般的火窟走去!

  他大叫著追上娘,瘋狂地用手拍開灼熱的木門。

  眼前的—幕奪去他的呼吸。

  娘和祖母的胸口各插著—把利刃,駭人的鮮血自傷口處汨汨流出,染紅了她們身下的地面。而四個年幼的妹妹則仍似沉睡般地躺臥在炕上蔔,無情的火舌眼看就要將她們瘦弱的身子吞噬。

  季淩陽感到全身血液在瞬間凍結,他想也不想地就衝上前去,一把抱住最靠近他的小妹季琳的身子,住屋外衝去。

  放下季琳的耳子,耳後傳來的巨響卻令他渾身—顫。

  他僵硬地轉過頭。

  整座木屋在他面前傾倒、燃燒。

  肝膽俱裂的哭喊回蕩在如地獄般火紅的夜空中——

  ●● ※※ ●●

  十二年後

  「慕陽酒樓」的二樓雅座裏,一對容貌出眾的男女對坐著。

  他們之間沒有交談,二對相似的深沉雙眸盯住對面的阮氏大宅。

  朱紅的大門開啟,從宅裏走出一個身形肥胖且滿身珠寶貴氣的中年男子。他在眾仆傭的簇擁中,擠身進入相形窄小的軟昵大轎。

  那女子霍然從座中站起,巧手一撚,一隻尖端閃著碧絲光芒的銀鏢赫然出現在纖白的指間。

  那男子的動作更快,反手一握,在瞬間化解了女子淩厲的殺意。

  「為什麼阻止我?」女子絕美的臉龐因憤怒而漲紅。

  男子沒有回答,一雙漆黑冰冷的眸子緊盯住遠去的大轎。

  良久,一抹陰沈的笑在他俊美的臉上漾開。

  「別急啊……」低啞的嗓音有如地獄來的勾魂使者。

  「這麼容易就讓他死去,豈不太可惜了。」

  女子抬眸對上那雙鋒銳含怒的男性眼眸——

  竟不覺微微地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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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3: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阮宅後院

  今天的小翠完全失去以往的甜美笑容。

  事實上,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用悲慘二字形容。

  一大早家裏人來府裏告訴她娘病重的消息,並要她告假回家去看看娘。可是任憑她怎麼苦苦衷求,徐總管還是不放人。

  說什麼小姐沒人侍候怎麼辦?真是笑話!府裏僕役那麼多,又不差她一個。

  更過分的是徐總管竟然拿老爺來壓她,說什麼不服氣的話自己去跟老爺講。

  分明是欺負人嘛!誰都知道老爺子不但刻薄、惡毒、嚴厲,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他怎麼可能放人?無非是自找苦吃。

  「奸商、暴發戶、人渣、惡魔……」她在心底罵了一大串,可罵歸罵,事情還是要做啊!小翠嘟著嘴,提起一桶沉重的熱水心不甘情不願地往芷蘭齋走去。

  一陣銀鈴似的笑聲自樹梢傳來,小翠一抬眼,卻被眼前的景像嚇得三魂掉了七魄。

  「小姐!你在做什麼?快下來哪!」小翠焦急地喊,放下水桶,飛也似地往小姐廂房旁的那株楓樹跑去。

  二層樓高的樹上露出一個漂亮的瓜子臉,漆黑的眼眸明亮而充滿生氣。

  「嗨!小翠!」樹上的人兒絲毫沒有被小翠臉上的驚恐嚇著,反而對著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姐!求求你快下來!」小翠幾乎嚇破膽了,要是讓總管見到這一幕,小姐沒事,她可就慘了,少不了她一頓好打。

  小翠一跺腳,急忙往二樓奔去。

  果然沒錯!

  小姐是從窗臺上爬出去的。而她嬌小玲瓏的身子正危險地掛在樹梢上!

  「快進來!」小翠又急又怕,忍不住大聲喝道。

  阮曼姍紅豔的唇嘟了起來。怎麼小翠竟然會凶她?她可是小姐耶!可是老實說,小翠凶人的模樣還真恐怖。

  她吐了吐舌頭,心不甘情不願地爬回房裏。

  「別這樣嘛,你知道嗎?從那裏可以看到街上的風景耶!路上好多人,好熱鬧呢!」阮曼如難掩興奮地說。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小翠還是板著一張臉。

  「對不起嘛……」阮曼如臉上的喜悅緩緩褪去,一張美麗的臉蛋兒霎時失去光釆。

  小翠看見她那小媳婦似的委屈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

  也難怪小姐會對外面的世界這樣好奇。阮家雖富有,但不知是否壞事做太多,竟只有這麼個女兒。

  嬌貴的小姐從來不被允許踏出芷蘭齋一步,每天不是習琴就是研讀詩詞歌賦。除了夫子和傭人,她一個相熟的朋友也沒有。小姐其實是很寂寞的。

  小翠熟練地為阮曼如理好散落的髮絲。看著銅鏡內反射的纖美女子,竟不自覺的失神。

  沒錯,就算已經服侍小姐二年,她還是常常震撼於小姐驚人的絕世美貌。

  她有張精雕玉琢的俏臉,細細的柳葉眉下是雙清靈澄淨的黑瞳,那小巧鼻頭下點綴著一雙微噘的紅豔雙唇,似笑非笑的純真中又不自覺地流露著渾然天成的性感媚態。

  她就像一朵溫室裏的花朵,純淨、美麗,不沾染一絲世俗的氣息。

  「小翠,再多告訴找一些外面的事情嘛,人家好好奇喔。對了,說說你的家人嘛,他們住在哪裡?你的家鄉漂不漂亮?」阮曼如滿臉期待地看著小翠。

  聽到家人,小翠心中一顫,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上。

  「怎麼了?連梳子都沒力氣拿了?」曼如輕笑著拾起地上的木梳,正要遞給小翠時,卻驚見她扁著嘴,臉上掛著二行淚水。

  「小翠?你怎麼哭了?」

  小翠別開臉,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

  「沒事啦!」她賭氣似地扁著嘴。

  「胡說,你一定有什麼心事,告訴我嘛!」曼如一臉的懇求與關心。

  「沒有啦!只是……我聽說我娘生病了……」她悶悶地道。

  「生痛?那嚴不嚴重?你要不要回去一趟?」曼如緊張兮兮地握住小翠的手。

  「怎麼回去啊?老爺又不放人。」小翠氣惱地甩開曼如的手。

  「怎麼可能?」

  曼如一臉的不敢置信。「爹人最好了,他如果知道你娘的事,一定會幫助你的。」

  小翠看著小姐的義正嚴辭,心裏只有無奈地苦笑。

  她怎麼忘了在小姐心目中的老爺,可是天底下最仁慈、最有愛心的人了。

  諷刺的是,那跟事實差得太多了。

  「算了啦!」她可個想被罵。

  「不行!我同你去跟爹說去!」

  「不要啊!」小翠死命地拉仕小姐。

  要是讓老爺知道她向小姐多嘴,那她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那怎麼辦嘛!」曼如也急了。她根本不懂小翠為什麼不要她去找爹,爹為人那麼好,有什麼好伯的?

  小翠咬著唇,心中卻有了個主意。

  「小姐,如果你真的肯幫我,那……掩護我。」

  「掩護?那是什麼意思?」

  「找知道後院有一個小門,我可以偷偷地跑出府夫。找會很快回來的,只要

  見我娘一面,天黑之前,我一定會回來的。」小翠急切地懇求著曼如。

  曼如杏眼圓睜。她不懂為什麼小翠要用這麼偷偷摸摸的方式……

  咦!等一下,她說有個小門可以溜出府去?

  「有個條件——」曼如唇畔緩緩揚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我也要去——」

  小翠一怔,霎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 ※※ ●●

  「小姐,你確定老爺不會發現嗎?」

  她們已經離開阮府半個時辰了,小翠仍舊心驚膽跳地頻頻回首。

  「放心啦,王總管說爹今日出門,不到晚膳不會回來。我已經交待下人不得進芷蘭齋,沒有人會發現的。」曼卯興奮地叫處張望,她的心思早就被這新奇的世界所佔據。

  好棒哦,這就是小翠口中的市集啊,好多人喔。還有那些新鮮又好玩的小玩意兒,真是每樣都令人愛不釋手……

  「可是……」小翠町沒小姐那麼天真,萬一被老爺發現……又哪!她真不敢想像!

  「別可是了啦,你不是要回家探望你娘嗎?我們快走吧!」

  「好吧……」小翠聞言只能歎口氣。天知道她有多後悔帶了這麼個大麻煩同行。

  她們往山裏走去,過了一座木橋,終於見到小翠的家——一座老舊得快倒塌的小木屋。

  「到了!」小翠眼眶一熱,急忙走進去。

  「什麼?這是你家?」曼如站在木屋的入口,張目結舌地看著這間小小屋。

  人哪!這裏真的能住人嗎?看來比府裏的柴房還破舊哪!

  她的驚異在見到屋內竟走出十幾個老老小小的人時更甚了。

  這麼多人?都住在這間小屋裏?怎麼可能!?

  「小翠?你回來了?怎麼會?」


  「爹!」小翠淚流滿面地跪在一個身形枯瘦的中年男子面前。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男子難掩悲傷地摸小翠的頭。「快去看看你娘吧。」

  小翠點點頭,擦了擦眼淚,心急地往內室定去。

  「小翠!等我!」阮曼如急了。小翠怎麼就丟下她一個人哪!

  她的叫聲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們個個睜大了眼,盯著這個意外的嬌客。

  他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子,瞧她白皙粉嫩的臉頰,烏亮的髮絲,身上輕軟細緻的輕裘,脖子上一串圓潤光亮的珍珠更襯得她一身的嬌貴逼人。

  「天哪……」阮曼如怯怯地退了一步,這些人怎麼這樣盯著她直瞧?

  人群中走出一個髒兮兮義瘦巴巴的小女孩。她鼻頭掛苦二行鼻涕,伸出一雙沾了泥巴的乾黃小手,忍不住要往曼如身上摸。

  「漂漂……」小女孩心想,這姐姐一定是爹常說的仙女了。

  阮曼如驚恐地看著那個沾滿污泥的小孩,就要摸上她雪白的羅裙——

  「走開!」她下意識地打掉小孩的手。

  「唉喲!」小孩一個重心不穩,倒趴在地上。

  一個婦人走了出來,趕快抱起小女孩,抬起眼憤怒地蹬視著阮曼如。

  曼如一驚,正待出口致歉,卻見整個屋子裏的人命用鄙夷的目光瞪著她。好可怕哦!

  「小……小翠!」曼如就要哭了。這些人怎麼這樣,她不是故意的啊!她只是被那麼多陌生人給嚇到了啊!

  可是儘管她再怎麼呼喚,小翠還是沒從內室走出來救她。

  怎麼辦呢?

  她尷尬地面對那一雙雙充滿戒意及敵視的眸光,全身好不自在。

  「我……我還是出去等小翠好了。」她匆匆地咕噥了一聲,轉身逃也似的走山屋外。

  曼如心裏納悶苦,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啊?

  怎麼好象她得罪了他們似的。她根本什麼也沒做啊!

  真的好奇怪,府裏的人個個都很喜歡她的,怎麼外面的人好象不太一樣呢?

  她邊沉思邊走在小翠家屋前的小路上,一個不留神和個婦女撞個滿懷。

  「對……對不起……」曼如點頭道歉著,一抬眼卻嚇了一跳。

  怎麼搞的,突然來了這麼多人?

  其實不奇怪,小村裏的消息本來就傳得很快,因此小翠家裏來了個嬌客的事,很快就引來一大群好奇的村民。

  尤其是——大部份的村民或多或少都受過阮老爺的「照顧」,對阮家大小姐也就特別注意了。

  「大……大家好……」曼如對著一雙雙打量的眼睛,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你是阮存富的女兒!?」那名被撞的婦人一臉仇怨地瞪視著曼如。

  「是啊!」阮曼如甜美地一笑。「大娘識得家父?」

  「識得!怎麼不識!杭州城裏行誰不知阮大爺!」婦人諷刺地冷嘲。

  「是嗎?」曼加天真地聽不出婦人語氣中的惡意,只覺得自己的爹竟是那麼有名,而頗感光榮。

  「當然啦,」婦人陰沈的一笑,一雙混濁的眸十倏地佈滿瘋狂的神釆。「害死我家相公的人,我怎麼可能不認識?」

  婦人猛地上前一步,惡狠的目光瞪著驚駭萬分的阮曼如。

  那婦人的丈夫一個月前才因細故得罪了阮家,叫阮存富收回田地,逼得他們一家人生活陷入絕境,丈夫也因自責而自殺身亡。

  失去所有的婦人,一夜之間成了神智恍惚的瘋子。

  阮曼如不知這些,直覺地被婦人的兇狠架勢嚇住,不住地往後退。

  「你胡說什麼?我警告你喔!別亂誣賴人喔!小心縣太爺把你捉去關。」

  嬌生慣養的阮曼如哪知道怎麼威脅人,只好胡亂說著,希望那瘋婦快快離去。

  「拿縣太爺來嚇我們?」婦人譏道。「是喔,誰不知道阮家和那個狗官是官商勾結,專門欺壓我們這些老百姓!」

  阮曼如水亮的瞳眸憤懣地大睜。

  「你……你胡說!我爹才不是這種人。」她雖駭怕卻也不禁出言反駁。

  「我爹是好人!不會做這種事的。」她驕傲地昂起頭來。

  「好人?阮存富是好人?」那婦人宛如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聲音尖銳地狂笑起來,那聲音淒厲的讓人頭皮發麻。

  「你笑什麼?」曼如憤慨地握緊拳頭;。

  「你以為你那『好人』爹爹為什麼那麼富有?還不是剝削我們這些可憐人的成果。為了今年的收成,他殺了多少不聽話的農人,你知道嗎?」婦人臉上神情愈來愈瘋狂,她扭著曼如的手,將她帶向人群。

  「李家的大兒子、王家的當家、趙家的一家三口……這些全是他害死的!」

  阮曼如一抬眼,驚懼地對上一雙雙充滿恨意的眸光。

  「不……我不信……爹不會……你們胡說八道……」她一張小臉一片慘白。

  「還我爹的命來!」一個小男孩衝上前來,扯住曼如的裙擺。

  阮曼如又驚又恐,拚命的想甩脫婦人和小男孩。

  「不要碰我,你們胡說八道。爹才不會為了錢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們要錢是嗎?我給就是了!」

  她說著把懷中的錦囊丟在婦人面前,轉身就要逃開。

  白晃晃的銀子撒在地上,不但沒有平息眾怒,反而更激起群眾的怒氣。

  「大家評評理啊!阮家想用錢砸死我們這些窮人!各位說可不可惡!?」

  「是啊!太欺侮人了!」

  「捉住她!」

  一個個面目猙獰的村人立即一湧而上,將曼如團團圍住。一雙雙汙黑的手伸出來,往她身上拉扯。

  不一會兒,曼加身上的珠寶首飾,連同翡翠步搖一個個都給村民們扯了去。從小養尊處優的她,何時遇過這樣兇暴的對待了。

  她只能拚了命地抱住自己的身子,驚惶地尖叫不已——

  「不要……救命哪……」

  嘶!—聲絲帛撕裂聲,曼如的裙裾被瘋狂的村民撕下一塊。她的驚恐更甚,委屈、害怕、羞辱的淚水從失措的雙眸中不斷湧出。


  正當她絕望之際,怱聞一聲低沉嚴厲的巨吼——

  「放開她!」

  下一秒她身子旁的壓力盡失。村民們紛紛放開了她,她隨著村民的視線迎上一雙鋒利冷情的男性眼眸。

  「季莊主!」她聽到村民們喚他。由他們恭敬的態度不難看出這男子在眾人心中的地位。

  曼如無法將目光自那男子身上移開。

  那男子一身素黑,平凡的衣飾卻無法掩蓋其下偉岸俊朗的體魄,一雙深沉機敏的冷眼,如斧鑿刀刻般的俊美五官。更令人不容忽略的,是他強烈的存在感。

  他只是站立著,卻自然而然地散發出—股強悍的領袖氣息,讓人不自覺地臣服於他。

  男子注視著她,沒說話,但眼光卻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

  他也和村民一樣討厭她嗎?不知怎地,曼如發覺自己竟會在乎他的想法。

  男子走向她,他高大的身子矗立住她身前,曼如屏息以待,—張小臉不自覺地火熱起來。她狼狽地扯緊殘破的衣衫,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

  男子撇撇唇,他該感到快慰的,可見她蜷縮著細弱的身子,一雙水漾漾的眸子佈滿驚恐,卻又忍不住地感到一陣心煩意亂與不舍……

  曼如驚呼出聲,只為那男子竟抬手拎起她。

  「你……你放……放開我!」方才的經驗讓她直覺地害怕陌生人的舉動。

  她被制伏在他強健的臂膀裏,他胸門傳來的熱度熨燙了她的身子,從來不曾和男性有這麼親密接觸的她,只察覺到自己如擂般的心跳,和火燙的臉蛋兒……

  男子根本不看她,也不回應她,扯開步伐,騰空展開絕佳的輕功離開。

  曼如害怕著那速度,一雙手不自覺地攀緊了他厚實的頸項。

  在他懷中,曼如根本看不清他要帶她往哪個方向,可是他那溫熱結實的胸膛卻奇異地帶給她一股安全感。這感覺真矛盾,她明明就不該對一個陌生男子有這種感覺的啊!

  曼如怱地被粗魯地丟在一張炕床上,不禁驚呼一聲。

  她抬起眼,見她所處的是間簡樸的木屋,除了身下這張床,就只有牆上掛著的幾把質素的古劍。

  是他的房子嗎?他帶她來這兒有什麼目的?

  望著他高大魁梧的身材,這張炕床,和自己身上殘破的衣衫,遲來的驚惶終於來到曼如的眼底……

  「你……你要做什嗎?」她囁嚅著,一邊往床角縮去。

  男子冷冷地嗤笑一聲,逕自轉身離去。

  曼如愣了一愣,這算什麼嘛!難道他還嫌棄她?

  不知怎麼搞地,她竟然對他的態度感到一絲惱怒……一絲——悵然若失!?

  男子回來時手上多了件女性衣衫。

  「拿去。」他將它丟在床邊,轉頭就走。

  曼如捉起那衣衫,七手八腳地換上了。雖然火服的質料和她平時的衣物差很多,粗糙的觸感紮得她細緻的肌膚十分難受,可總比她殘破的衣服好多了。

  她將一頭被扯亂的秀髮解了下來,用手指細細地梳整苦。可她試了—次又一次,總不能如小翠一樣將它整齊地給盤在腦後。

  「唉!搞什麼嘛!」她嘟起嘴,終於放棄了,任那—頭輕軟烏亮的髮絲自然地披散任肩後。

  季淩陽無聲無息地踅同來。

  他眯起了眼,注視著眼前的女子,她背著光,秀美的彎彎黛眉,朱紅的雙唇和一頭如飛瀑般的秀髮,竟讓他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心煩意燥。

  「你沒事吧?」他問,語調中卻透著不悅的冷意。

  曼如瞠大了眼,不由自主地飛紅了嫩頰。「我……謝謝……謝謝你。」

  男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我送你回去。」說著他打開了房門,率先往外走去。

  曼如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卻有著說不出的不舍。

  「等……等等……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她扯住他的衣角,一雙氳氳迷蒙的大眼望定了那男子,語氣是急迫的。

  男子的眸光,緊鎖住那只纖白姣美的柔荑。

  「季淩陽。」一逕地簡短、不贅言,卻已是他的極限。

  曼如的小臉倏地一亮,仿佛這樣已足以令她心滿意足。

  「我叫曼如,阮曼如。」她朝他綻開一抹清豔絕美的笑靨。

  他眯起眼,雙眸轉合,沉如黑墨的利眸盯著她發亮的俏臉……

  「該死的——」他突然暗咒,甩開她的手,急急地往前走去。

  曼如愣了一下,急急地追上他的大步伐。這莊園好大,走了好久,他們卻還沒走出這座莊園。

  曼如看出這座莊園雖不似她家中的花團錦簇、小橋流水,但也不失簡樸高雅。奇特的是,莊裏有一排排的木屋。她看見屋裏的人皆以一種仇視的態度盯苦她,一如小翠的村人。她心一驚,又伸手扯住季淩陽的衣角。

  這回他倒沒甩開她,只是微微抿緊了唇。

  他帶她來到莊裏的大門口,已有一輛馬車在等著他們。

  曼如睜大了眼驚叫:「小翠!」

  「小姐!謝天謝地你沒事!」

  「小翠……」曼如歷經這一日下來所遇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忍不住委屈地啜泣起來。

  「小姐別哭了,你沒事就好,幸虧季莊主救了你,要不然我的罪過可大了。」小翠想起小姐所遭遇的—切都因她而起,忍不住膽顫心驚。

  曼如聞言止住了哭泣,回頭看了眼季淩陽高大雄偉的身子,不知怎地,竟紅了臉。

  也許她該感謝這場意外,讓她識得廠他!?

  「謝謝你,季公子。」曼如羞紅著臉,抬頭仰望英挺的他。「我爹若知道了,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不用了。」他冷眼看她。「我不願和你阮家扯上任何關係。」他的話決絕得令曼姍感到一陣心痛。

  「為什麼?……」曼如無措地瞅苦他,一整天所受的委屈都不如他一句話來得傷人。

  季淩陽眼底閃過一抹複雜難測的神情。

  「你回去罷!」他轉身要走。

  曼如心中一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她不管自己的行為行多不合禮教,心中泛起的酸澀讓她控制不了自己。

  「為什麼?我爹做了什麼?你為什麼那麼恨我爹?你是不是也跟那些野蠻人一樣討厭我?我做錯了汁麼?為什麼你們都討厭我?」曼如對著他狂吼,所受的委屈在瞬間崩潰。

  他扯住她纖細的手臂,力道強得幾乎要把她揑碎。「你說他們野蠻?比起阮存富,他們一點也不野蠻。你這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懂什麼!?」他咬牙切齒地說。

  「你胡說!胡說!」阮曼如瘋狂地搖著頭,淚如泉湧。「你和他們一樣誤會我爹了,我爹是好人,是好人!」她用一隻自由的小手拚命地槌打他厚實的胸膛。

  「少在我的地盤撒潑,滾回你阮家去!」

  他撂下話後用力推開她,氣衝衝地掉頭離去,臉上儘是鄙夷與忿恨。

  阮曼如愣愣地呆站在原地,她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了,刹那間她十七年來所相信的世界在眼前崩解……

  「小姐,別這樣,我們回去吧。」小翠心疼曼如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輕言安慰著。

  都是她不好,如果她不帶小姐出府的話,小姐也不致於會發現……

  「小姐,上馬車了。」她扶起曼如冰涼的小手。

  蔓如失神的目光突然對上她,一雙水氣迷茫的大眼裏塞滿了無言的恐慌——

  「小翠,你告訴我,我爹是不是真的很壞?」她的手抓緊了小翠。

  小翠愣住了,看著小姐認真且蒼白的小臉。

  竟——答不出話來——

  ●● ※※ ●●

  義民莊

  是夜,男子回到他簡樸的居處。

  一陣陣浮動的馨香彌漫在室內,他皺起眉,走向他的炕床,赫然見到—件殘破的女性衣杉散落在床上。

  「該死的!」他心底突生出一股無名的怒氣。一把扯起那件衣衫,緊握在手心,彷佛要將之揉成碎片。

  想不到那衣衫上傳出的少女香氣,卻更狂肆地侵蝕著他的心志。

  「英雄救美,這招果然高明哪!」敞開的房門外傳來譏諷的女聲。

  男子寒著臉瞪視著倚在門邊的絕豔女子。

  「那個蠢女孩想必對你崇拜得五體投地了吧?」那女子訕笑著。一雙靈動的大眼閃著算計的鋒芒。

  「那個瘋婦攻擊阮家女孩的事是你安排的?」

  季淩陽沉下臉,不悅地瞪著自己的妹妹。

  「那不是很好嗎?藉由阮曼如,我們不但可以羞辱阮存富,甚至要拿下阮家的財產都不成問題了。」季琳掩不住滿臉的得意與喜悅。

  「要打擊阮家我早行計畫了,用不著你多事。」不知怎地,季淩陽發現自己很不喜歡季琳那抹得意的神釆。

  季琳神色—斂,專注地審視著季淩陽略微閃爍的眼神。

  從他緊握的女性衣衫和飄忽的神色,她似乎發現了什麼……

  「我希望你別忘了季家一家六口是怎麼死的。」她淡淡的音調中有著一絲隱晦的試探意味。

  季淩陽淩厲的目光倏地掃向季琳——

  「我不會忘記,永遠!」

  季琳微點點頭。

  她想太多了,大哥不可能會有所動搖的。

  只是,為什麼她會有種不安的預感?

  ●● ※※ ●●

  「小姐、小姐,等等我!別往那兒走啊!」小翠在曼如身後慌亂地叫喊,阮曼如卻失神地直往阮府大門走去。

  「小姐,您別走大門哪!您忘了今兒個咱們是偷溜出來的,這會兒走大門進去,被老爺發現了,那可怎麼辦哪!」小翠匆忙地拉住曼如的手,曼如一回頭,小翠才赫然發覺她蒼白的臉色和泛著水光的瞳眸。

  「我不管,我要去問爹,那些人說的是不是真的。」曼如握緊了雙拳,悲憤地吼著。

  小翠睜大了雙眼。

  天哪!這下怎麼辦?要是讓老爺知道她們今天下午遇到的事,那她這條小命不就……

  「小姐,不要啊!」小翠都快哭出來了。

  「別攔著我!」曼如擺脫了小翠的手,怒氣衝衝地走入大門。

  「爹!爹!」

  「曼如?你到哪去了?可急死爹了。」在大廳中慌亂踱著步的阮存富乍見女兒從大門走進來,簡直是喜出望外。

  阮曼如一見到父親,—下午所受的委屈全化成淚水,抽抽搭搭地哭倒在阮存富的身上。

  「乖女兒怎麼了?誰欺侮你了?快告訴爹,是不是有壞人來把你綁了去?」阮存富既急又怒。他可只有這麼個寶貝女兒,中午王總管慌慌張張的跑來通知他曼兒不見了,可將他急死了。

  「不,沒有人綁走我,是小翠帶我出去的。」

  阮存富聞言臉色大變,怒視著在一旁栗栗發抖的小翠。

  「你好大的膽子,敢私自帶小姐出府!?看找不把你這小丫頭打死!」

  小翠嚇得撲倒在地上,一張臉早已害怕得發青。

  「老爺饒命哪!我再也不敢了。」

  「爹,不是小翠的錯,是我要她帶我出去的。」曼如及時拉住阮存富,阻止他往小翠身上打落的拳頭。

  強烈的不安侵襲了她——她從來不知道爹有這麼兇暴的一而。

  難道那些人說的沒錯!?爹是個泠血無情的人?

  「曼兒,你放手,這不知輕重的丫頭,找非給她一個教訓不可!」阮存富氣紅了眼,只想立刻將小翠大卸八塊。

  「不要!」曼如狂喊著,想也不想就用自個兒的身子護在小翠身前。

  「曼兒,你這是做什麼?」阮存富又急又氣的。不接怎麼一向溫順的女兒竟敢反抗他了,而且還是為了個卑賤的丫頭!

  「別打她,是女兒不好。」曼如懇求地望著爹。

  「你!」阮存富氣極的看著她。

  「爹……」嬌軟的嗲聲,軟酥了他的心。阮存富僵直地撤了撇唇。

  「看在小姐為你求情的份上,就饒了你這一回。」他心不甘情不願說道。

  「謝老爺,小姐。」小翠忙不迭地磕著頭,身子還頻打著哆嗦。

  「還不快滾!」阮存富怨吼道。

  小翠連忙起身,正要再開口謝恩,一雙眼睛卻對上了阮存富陰沈的眸光。

  待會兒有得你好受的。那雙狠情的眸子似乎傳達著這個訊息。

  小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曼如也看見了。

  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一向疼愛她的爹。

  為什麼她從來沒注意過爹的這一面?

  她呆愣在當場,那些含淚控訴的眼眸在腦海中浮現……

  不……該不是真的吧……

  心頭的不安感卻益發強烈……

  「曼兒,你怎麼穿這身粗布衣裳?」

  待小翠走後,阮存富才注意到女兒身上不適當的衣物,他皺起了眉。

  曼如心一驚,低下了頭,深怕被爹發現實情,兩手不自覺地扭著衣角。

  「沒……沒什麼。女兒只是一時好奇,想看看一般平常人家住的地方,穿的衣服,只是……想試試看……」

  「那種低三下四的人,有什麼值得好奇的。」阮存富不屑地撇撇辱。

  他用手疼愛地撫摸著曼如細柔的髮絲。

  「曼兒,你要記住,你是爹的獨生女兒,是城裏首富的阮家唯一的繼承人,千萬別失了自己的身分。嗯?」

  阮曼如在父親懷中僵直了身子。「他們雖不如我們有錢,卻也一樣是人哪,為什麼要分什麼貴賤?」她顫聲道,語氣中有著壓抑的激動。

  「曼兒,是誰教你這種不三不四的想法?」阮存富對她的反駁感到不悅。「那些人哪能和我們比?他們種的田、開的店哪個不是我們阮家的土地?他們哪一個敢不聽我阮存富的話?」

  「是嗎?地主就能剝削農民,只為私利就可以不顧別人的死活嗎?」曼如雙手握拳,勇敢地回視父親。

  阮存富驚呆了,隨之勃然大怒。

  「那些人的死活關找什麼事?那些個賤民,生來就是奴隸的命,我不教訓幾個不聽話的,怎麼管得住那麼大一群佃農?死一、二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怪只怪他們自己命不好!」

  曼如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阮存富那副義正嚴辭的模樣。

  心兒漸漸地發冷了……

  「曼兒,別再說這些忤逆爹的話了,以後乖乖的待在家裏,別再亂跑了。」阮存富見女兒不語,兀自說著。「來,你瞧瞧,爹自京城給你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了。」他拉著曼如的手,走到一箱箱裝滿珠寶、絲綢和各式精緻首飾的木箱。

  「怎麼樣?喜不喜歡?」

  曼如怔怔地瞧著,眼底卻不見那些昂貴精美的華服首飾,腦海裏如走馬燈似地閃過片斷的書面……

  那瘋婦揪著她的模樣,村人們仇恨的眼光……和……

  那男子冰冷輕蔑的臉龐……

  刹那間一切變得讓她無法忍受——

  曼如忽然用力的甩開父親的手。

  「我不要!這些我都不要!爹不是好人!不是好人!」她失控地狂吼,悲憤的淚爬滿蒼白的臉蛋。

  「曼兒!你胡說什麼?」

  阮存富驚怒地想拉回曼如,她卻推開他,淚眼婆娑地狂奔回芷蘭齋。

  「你這孩子!」他只能在原地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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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3: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阮曼如單手托腮地坐在芷蘭齋的小窗前,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紛飛的白雪。

  小翠入門見了一怔,她還真不習慣如此靜默的小姐呢!

  門從那天和老爺吵了一架後,小姐就開始變得沈默寡言,完全失去以往天真活潑的脾性。要她選的話,她還寧可小姐回到以往的頑皮模樣呢!

  小翠歎口氣,開始收拾起紊亂的床鋪。

  枕下的一方粗布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好奇地拿起那布科,赫然發現是那大小姐自義民莊穿回家的衣裳。

  「小姐?」小姐怎麼會如此小心翼翼地收藏著?

  阮曼如一回頭,忽地起身一把搶走小翠手上的衣衫,緊緊地將它摟在胸前。

  「小姐,你為什麼那麼寶貝這件衣裳?那衣料那麼差。」小翠毫不隱藏地道出心中的疑惑。

  阮曼如微微紅了臉。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她發現自己很難忘記那個謎樣的男子。

  雖只有短暫的相處,但他那濃密的劍眉、深邃銳利的雙眸,自然流露的自信風釆卻已深深印刻在她腦海。

  曼如十七年來第一次有這般患得患失、似甜又酸的女兒心境。

  可她也沒忘記離去前,他那冰冷輕蔑的眸光,幾乎像利刃般淩遲著她的心。

  曼如小臉蛋兒黯淡了下來。咬緊了唇,失神地盯著窗外的雪景。

  小翠細細端詳曼如的神色,突然心有所悟:「小姐該不會是在想義民莊的季莊主?」

  曼如被說中了心事,立即羞紅了臉。

  小翠雖機敏地猜中小姐的心思,心中卻無半絲喜悅,只有無比的憂心……

  如果傳言沒有錯,那麼季淩陽對阮家絕無一絲好意。

  「小翠,告訴我他的事好不好?」想瞭解心上人的意念是如此強烈,阮曼如克服了心中的羞怯。

  「小姐,您別把心思放在季莊主身上了,老爺不會答應的啊!」小翠搖頭歎息,忍不住出言警告。

  阮曼如微微紅了臉。「討厭!你想到哪去了,人家只是好奇嘛!」曼如當然不可能承認心中真正所想。

  跟在小姐身邊多年,她那點單純的心思,小翠怎會不知。

  「告訴找嘛!」阮曼如軟聲央求著。

  小翠沒輒的緩緩道來。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季莊主是城裏的大善人,二年前在城郊處了座義民莊,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災民。時局不好,他也常佈施粥飯,幫助窮苦的人家。他對人那麼好,可個性卻始終冷冷冰冰的,村民們感念他所做的善事,所以都很聽他的話。」

  曼如聽著不由得心口泛著絲絲的喜悅。

  「不知他娶親了沒有?」曼如囁嚅地開口,雙頰跟著酡紅。

  「沒有。」

  曼如眸中泛出喜悅的光芒。

  小翠將—切看在眼底,卻不禁憂心。

  「小姐,季莊主和你根本是二個世界的人,不可能的啦!」雖然殘忍,她還是得提醒小姐。

  「為什麼?」她瞠大星燦的眸子,不服氣地問。根本隱瞞不住自己的心事。

  小翠只是默然。

  「是了……」眼中熱切的光釆驟熄,她黯然地垂首。「我忘了他討厭我。」

  她沒忘記他臨走前的眼神——

  只有嫌惡……只有鄙夷……

  「小姐,別這樣。」小翠不忍,「都是因為老爺他……」她及時捂住嘴,驚覺自己竟差點在小姐面前數落老爺的不是,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

  「我知道。」

  想不到曼如竟會開口。她仰起頭,對小翠綻出一抹苦笑。

  她已能理解城裏的人對阮家的態度,也難怪人家要看不起她了。

  「不公平啊……爹是爹,我是找……」她喃喃囈語,抑不住心頭陣陣酸澀的苦楚。

  「是啊!小姐,你那麼純真善良,那些人不瞭解你就妄下斷語,真是太不公平了。」小翠連忙出言安慰。

  「你真的那麼想?」她仰起臉,眸中含著不確定的期望……

  「是啊!」她當然要這麼答。

  「嗯。小翠說的對,我要讓大家對阮家改觀!」阮曼如緩緩綻開一抹明豔的微笑。

  她心中已有了主意——

  小翠怔忡地望著主子一臉的興高釆烈。

  不知怎地,忽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恐怖預感……

  ●● ※※ ●●

  「快來啊!熱騰騰的白米粥喔!」阮曼如聲嘶力竭地喊著。

  沒錯!這會兒阮宅大門前正堆著十幾大桶的雪白稀飯。阮曼如可是一人早就命廚娘用上府裏所有的儲菜,還親自監督著,直到它們全熬爛了。還命府裏的武師、僕役個個站定排開,負責給城裏的人佈施米粥。

  然而熱粥早已擺上一個時辰了。

  沒人來領!?

  廣場週邊了一圈圈久經饑困的人們,一雙雙含驚帶懼的目光凝視著阮宅屋前的陣仗。

  就是沒人敢上前領食!

  「熱騰騰的白米粥!快來啊!你們怎麼都不來啊!?」曼如挫敗地喊著,怎麼搞的嘛,她可是費勁心思做了這麼多,怎麼沒人來領情!?

  她焦急地四處張望,驀地目光落在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身上。

  她一咬牙,盛了滿缽的稀飯,往那小女孩走去。

  「給你!」她也不管小女孩要不要,就將熱粥塞進小女孩懷裏。

  小女孩臉上先是充斥著不敢置信,再則變為欣喜不已。

  身邊母親的制止已阻止不了小女孩,她一伸手將那粥囫圖的吞下肚去。

  白米粥!天知道她有多久沒喝過那麼多白米熬成的粥了!

  「謝謝姐姐!」女孩的笑容好滿足。

  眾人驚異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怎麼女孩喝了粥竟沒事?難道阮家是真的要佈施?沒有任何的陰謀?

  漸漸地,行人走上前盛了粥,安全地離開。

  漸漸地,所有人湧上來,阮家在一瞬間被蜂湧而至的饑民團團圍住。

  阮曼如神釆飛揚地舀著一匙匙的粥飯,雖然手臂早已酸麻無比,心裏卻什無限的欣喜。

  這會兒她總算為阮家做了一件好事。

  她覺得,自己似乎又接近了那男子一步。

  季淩陽他若知道了,會不會——

  喜歡她一點!?

  「這是怎麼回事!?」

  一聲巨吼喚醒了曼如的白日夢。她一抬眼,見到阮存富狼狽地擠過一群群饑民往門口而來。

  「爹!您回來了啊!」阮曼如迎上前去,一張俏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

  「這是怎麼回事?」阮存富硬生生地壓下到口的指責,在女兒這種目光下,他實在沒法板下臉怒斥。

  「您沒看到嗎?我在佈施粥飯哪!您瞧,大家都吃得好開心!」曼如驕傲地指著那群如蝗蟲般的民眾。

  「佈施?」阮存富的臉色頓時變的很難看。「你是說這些賤民吃的全是我阮家的糧食!?」他的臉已隱約的開始抽搐。

  「是啊!」阮曼如興奮地沒注意到爹的神色不對。「我一早就要大嬸把家裏所有的存米都拿出來,您瞧,這會兒都快分完了,大家都很高興哪!我們阮家總算為城裏人做了件好事了。」曼如猶自天真的說下去。

  阮存富幾乎要昏過去了。

  所有的儲米?他阮家的的糧食全給這些人吃了!?

  「你……你這敗家女!」他怒極的破口大駡。

  「爹!?」曼如瞠大了眼,無法置信地望著爹勃然大怒的猙獰表情。

  「別再過來了!」阮存富不再理會她,轉身對著潮湧的人群大吼。「回去!滾回去!你們這些賤民!」

  他搶下婢女手上的勺子,氣急敗壞地吼著。

  「來人哪!把這些人渣趕走!走啊!滾!」他一把推開身前的饑民。

  原本和樂喜悅的廣場瞬間變成一片混亂。排後面的人群還沒會意到發生了什麼事,拚命的往前移動,而在阮府前的人則被十幾個孔武有力的壯丁和武師排擠著往後退。

  「爹!別這樣!停下來!停下來!」阮曼如急得直跺腳。

  然而來不及了。

  到處是慌亂的驚叫聲,老弱的人在無情的推擠下被推倒在地,甚而慘遭踐踏。霎時大嚎聲、哭喊聲不絕於耳。

  「來人!給我打!」阮存富開始對著那群饑民暴力相向。

  阮曼如狂亂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不要……別打了……」她哭喊著早已沙啞的嗓子。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的混亂終於停止了。

  人群散去,徒留—地混亂的碗盆、灑出的米粥和觸目驚心的滿地血跡。

  她怔怔地站在當場,心下一片冰冷。

  「曼如,別看了,回府去!」阮存富的叫喚聲驚醒了失神的她。

  曼如的口光緩緩移向父親,渙散的眸光終於聚回焦點。那瞬間她看著阮存富的眼睛充滿了控訴與憤怒。

  「放開我!我不回去!你這個惡魔!」

  「曼如!」

  阮存富拉不住發狂了的曼如,她猛地甩開他的手往前跑去。

  她好絕望,好不甘心。

  為什麼爹要無情地摧毀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個小小夢想?為什麼?為什麼他是她爹!?

  突然她見到眼前一位婦人顯然受了傷,正倒在路邊呻吟,她身旁有個小女孩掙扎著要扶起老婦。

  她快步地奔上前。

  「老婆婆!你怎麼了?」她見那老婦雖跌倒廠,卻還緊緊的護住手中一缽米粥。

  顯然她是在方才那場混亂中受傷的。曼如內心更加愧疚了,努力地想撐起她沉重的身子。

  「謝謝。」婦人抬眼看到曼如,原本熱烈的眼眸倏地轉為憤怒。

  「走開!少假惺惺了。」她甩開曼如的手。

  「找只是想幫忙。」曼如慌亂地前進一步,試圖扶住老婦的身子。

  「不必了!我們承受不起阮家小姐的好意。」她冷嗤了聲。「難道找們被打得還不夠嗎?」

  「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想的!」曼如急切地想辯解,老婦卻不埋會她,冷哼了聲,拉著小女孩的手一跛一跛地離去。

  曼如抬起眼,乍見大街上的行人皆停步了,數十雙眼睛盯著她。

  那眼中的仇惡與輕蔑令她幾欲瘋狂。

  「不要那樣看找!我不想的!找只是想做些好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啊!」委屈的淚水沾滿她細緻的臉龐,她狂亂地呼喊著。

  沒有人理會她,一逕的冷漠、一逕的恨意讓曼如終於無認承受。她再也顧不得禮教,逕自蹲在徑道上,把自己的身體緊鎖在雙臂中,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女孩哀切地哭起來了。

  「你在做什麼?」蘊涵怒意的吼聲在她頭頂爆開。

  曼如錯愕地抬起頭,「季……季淩陽!」她眨眼、再眨眼。

  真的是他!

  曼如飛快地拭去面頰上殘存的淚痕。「我……我……」她的胃開始糾結。

  老天!為什麼要讓他看到她這麼狼狽的模樣!?她將通紅的小臉埋在胸前,彆扭地整理著黏貼在臉上的散亂髮絲。

  「我問你在做什麼!」他沈聲冷道,對她漠視自己的存在感到無來由地憤怒。更令他氣憤的是,見到她方才蹲在地上落淚的模樣,他竟無法不去管她!?

  「我……我只是……我本來要幫人的……我真的想做好事……可是我爹……他根本不准,他生找的氣……還有所有的人也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她結結巴巴地解釋著,卻是愈說愈亂。季淩陽冷冽的俊臉令她更加緊張,她抽噎著,最後只是睜著一雙水濛濛的大眼瞧著他,雙手緊絞著衣角。

  「真是什麼都不懂、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季淩陽毫不留情地斥責。之前發生的事他早已在暗中全部看到。因此他才能毫無困難地瞭解阮曼如那雜亂無章的說法。

  阮曼如瞠大了眼,未乾的淚猶掛在頰邊。

  他竟然罵她!?他怎麼能?她已經那麼努力了!

  突然間一股怒氣衝上腦門,阮曼如握緊了拳,抬起一張因氣憤而漲紅的俏臉。

  「找才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小姐呢!我是很認真、很努力要做好事的!」

  「是嗎?」季淩陽譏諷地扯苦唇。「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你的作法既幼稚又無知,除了造成大家的困擾,還有什麼好處?」他冷酷地批評苦。

  曼如氣極了,她真恨不得抹去他那副自大傲慢的神態。

  「誰說的,只要有心,我相信別人一定會感受到的!」她極不服氣地吼回去。

  「是嗎?那請問有誰感受到了?」他不留情地嘲弄。

  曼如張大了嘴,無法回答。

  沒錯,她是搞砸了一切。

  她細弱的肩垮了下來,滿臉沮喪地咬著下唇。

  「你根本不懂人們需要什麼。從小生活在阮府,你根本沒法體會一般人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他繼續無情地批判她。「看看義民莊裏那些失去一切的災民們,妳能想像他們曾遭遇過的事嗎?」

  「我可以學,我願意去瞭解。」曼如不服氣地挺起胸膛。她不容許他輕易地判她死刑,不服輸的個性讓她下定決心要讓他對她另眼相待。


  季淩陽冷冷地看著她。

  「讓我去莊裏幫忙。」曼如鼓足了勇氣開口要求。

  他個得不承認她確實是個很特別的女孩。—般的女人哪會像她這麼倔強,不但沒被挫折打倒,反而愈挫愈勇。

  而現在她竟然提議要到他莊裏幫忙!?

  那語氣竟毫無一絲請求而是——

  命令!?

  他的唇角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別說笑了,敞莊哪容得下您阮大小姐。」他倨傲地睇著她,根本不把她的命令當成一回事。

  「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你無法阻止我的。」曼如漲紅了臉,不馴地回瞪他。

  「哼!」他甩下衣擺、轉過身,不再理會她。

  他竟不把她的話當真!?

  曼如氣得忘了理智,朝那高大俊挺的背影大吼——

  「季淩陽,你甩不開我的!聽到了沒有!」

  ●● ※※ ●●

  三天後

  阮曼姍和小罕在前往義民莊的路上。

  「小姐,別這樣,找們快回去吧!」小翠扯住曼如的手,憂心仲仲地勸說著。

  「不行,我一定要去!」她臉上帶著不可動搖的決心,甩開小翠的手,繼續地往前走。

  「不成哪!要是被老爺發現了怎麼辦?」小翠快哭出來了。

  「別再囉唆了,爹到京城去了,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回府,除非有人多嘴!」她回頭給了小翠警告的一眼。

  轉眼間她們已來到義民莊大門口,二個彪形大漢守在大門兩側。

  曼如大刺刺地直闖大門,根本連看也不看那兩人一眼。

  「姑娘,請留步。」

  曼如被擋住了去路,極不悅地瞪了那大漢一眼。

  「我和你們季莊主有約,放我進去。」

  那兩大漢互相交換了個視線。這個衣著華貴的姑娘家要來找莊主?這……似乎不合禮教……

  「對不住,莊主沒交代下來。」一句簡單的話,打發的意味十足。

  阮曼如從小到大何時嘗過這種閉門羹了,她氣得小姐脾氣—來,冷哼—聲,抬高了螓首,根本不顧守衛街的斥責聲,就逕自了進去。

  那兩個漢子從未遇見這樣蠻橫的嬌嬌女,阻擋也不是、不阻當也不是,只能哇哇大叫。

  曼如正得意地向那兩個大漢扮鬼臉,一回身,卻撞上一個柔軟的身體。

  「唉呀!」她嬌喊一聲,摸著被撞痛的鼻子。

  —抬眼,卻對上—雙冷冽的美麗眸子。

  那是一個清麗絕豔的女子,可她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卻足以僵化任何想親近她的人。

  「怎麼回事?」那女子問著那兩個慌成一團的守衛,一雙眸子卻不望向他們,只是冷冷地瞪著阮曼如。

  那含恨的眸光,令曼如忽地感到一陣震顫的不安。

  「小姐,這位姑娘硬要闖入莊內,說是和莊主有約,可是莊上根本沒交代下來……」

  「是嗎……」女子沉吟地盯著曼如,陷入沉思……

  曼如見那漢子對女子恭謹的態度,知道那女子在莊內地位必定不凡,也就是說,她有可能帶她找到季淩陽。一想到此,曼如再也按捺不住的走上前去。

  「我是阮曼如,季淩陽和我有約的。帶我去找他好嗎?」她有禮地問。

  「妳找我哥有什麼事?」女子依舊冰冷的眸子在聽到曼如的名字時閃過一抹怨恨。

  「你是他的妹妹!?」曼如睜大了眼,瞬間喜悅漲滿了心胸。還好,她剛剛還有一點擔心那麼美的女子和季淩陽是什麼關係。是他的妹子!?那太好了!

  「我是來莊裏幫忙的。」她興衝衝地說明來意。

  季琳冷然一笑,望著天真無邪的阮曼如。

  她是不知道哥哥打算如何做,但她心裏卻有了好好整治這個嬌蠻的千金小姐的方法。

  「幫忙?你能做什麼?」她冶哼。

  「我什麼都願意做。我聽說莊裏住著一群好可憐好可憐的災民,我願意為他們盡一份心力。」曼如毫無成心地說著。

  「什麼都願意做嗎?」季琳美好的唇辦扯出一抹陰森的笑。「那很好。可惜我哥現在不在莊內,這樣你也願意留下來『幫忙』嗎?」她譏諷著。

  曼如一怔,季淩陽不在!?她感到強烈的失落。

  可她硬擠出一抹笑意。

  「沒關係。我……他不在沒關係,我可以幫忙什麼,你告訴我就好了。」曼如傻傻地說。她要讓季淩陽知道她絕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她可以證明的。

  「好!那就跟我走吧!」季琳扯住曼如的手,粗魯地將她拖入莊內。

  「小姐!」小翠慌亂地在後面喊著。不對勁,季小姐那眼神分明是想整小姐。

  「怎麼?你來莊裏幫忙還得帶著婢女啊?那何不就派你阮府的家仆來就成了,何必勞駕你阮大小姐自個兒來呢?」季琳充滿譏諷地斜睨著阮曼如。

  曼如被激得俏臉一陣青、一陣紅的。

  「小翠,你回去!」

  「小姐!」小翠不信地看著她。

  「回去!」曼如甩下小翠,跟著季琳走入莊內。

  「小姐……」小翠怔怔地站在門外。強烈的不安襲向她……

  ●● ※※ ●●

  阮曼如蹲在灼熱的爐火旁,艱困地朝裏面丟著柴火。迸散的火星子灼痛她細緻的肌膚,很快地在她原本白皙的手臂、臉龐上燒出一點點紅印。

  她忍著痛、咬緊唇,卻不放棄手上的工作。

  自從三個時辰前季琳將她帶入灶房,她就在幾個廚娘的命令下,蹲在地上做這份工作。

  養尊處優的曼如,哪L裏做過這種事。她根本不懂得如何避開火星,偏灶房裏的廚娘們只是冷冷地看著她滿身汙髒、一臉狼狽,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忙。

  汗濕的衣裳貼在身上,精緻的絲裙染上黑炭,曼如撥開粘在雙頰的髮絲,專注而認真地維護這個如怪獸般威脅要將她吞噬的爐火。

  「喂!阮大小姐,過來幫忙!」廚房管事的沈大娘不客氣地朝她吼著。

  她們這群人,哪個不曾受過大地主阮家的氣,這會兒一古腦的怒氣全傾注在曼如身上。

  曼如抬起頭,看向高大魁梧的沈大娘。

  她顫巍巍地站起來,久蹲的雙腿一陣酸麻。她捧住頭,感到一陣難耐的昏眩。

  「還站在那兒作什麼?還不快把這些飯菜送到前面去!」

  曼如瞪著眼前巨大沉重的鐵盤,裏面的食物散發著熱騰騰的香氣,她已經一整天未進食,早就饑腸輥轆了。

  可是……要抬起這麼重的盤子?她行嗎?

  「快去啊!義民莊可不是阮府,容得你大小姐發愣。」沈大娘不耐煩地吼。

  曼如體內倔強的因數不容她退縮。

  她一咬牙,接過盤子,在大娘手上看似輕鬆抬著的盤子,她卻幾乎握不住。

  「好燙!」她低喊。毫不知要端這盤子需要些技巧才不置於被燙傷,沈大娘故意不點醒她,任由曼如去承受這灼熱的鐵盤。

  「別弄倒了,那可是大夥兒今晚的的膳食,快送去前廳!」沈大娘不留情地催促著。

  曼如只得咬緊牙關,跟著其他的廚娘將盤子端出去。

  前廳是個廣大的廣場,上面一排排木制的桌椅坐滿黑壓壓的一大群人。

  曼如驚詑地瞠大了眼。

  要喂飽這麼多的人?!難怪灶房像個戰場一般。

  縱使疲累不堪,她也不禁升起一股滿足感。

  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的工作哪!

  好不容易將鐵盤放在木桌上,曼如再回到灶房,又不知端了多少趟的食盤,她纖細的手腕傳來尖銳的疼痛,但她卻咬緊了牙關硬撐下去。

  「你在這裏做什麼!?」

  曼如被一聲低沉的怒吼嚇得手上沉重的食盤幾乎翻落。她抬起頭,手中的盤子撞上那人,灑得他一身湯水。

  是季淩陽。

  他高大的身子聳立在她身前。他生氣了!曼如敏銳地察覺這點,因為他緊皺的濃眉和其下著火似的俊眸幾乎燙傷了她。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該怎麼辦呢?他一定很氣她灑了他一身,可她端著盤子又不能幫他擦拭。

  曼如連忙端著盤往前走。她心想等她放好了盤子再過來道歉吧!

  季淩陽幾乎不敢置信她竟然會連理也不理他,兀自拋下他離去。

  「阮曼如!你給我站住!」他吼道。

  曼如還沒意會過來,手中的重量瞬間消失,驀地一隻男性的有力大手鎖住她。她回過頭,卻見著季淩陽狂怒的神情。

  「喂!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曼如尖喊著掙扎。

  可是她根本掙脫不了季淩陽強悍的力量。

  他將她帶進他的寢室,毫不憐惜地將她丟在椅子上,一臉陰沈地怒瞪著她。

  他的目光掃過她一身污穢的衣衫,披散糾結的髮絲,被灼傷的雙頰,和那雙原本細白現在卻佈滿細小傷痕的小手。瞬間,一陣無來由的怒氣在心底燃燒。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陰駑地咬緊了牙關。

  「我說過要來幫忙的!」曼如猶不怕死地開口。

  「你到底做了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曼如聞言微微畏縮了下,她知道現在的她看來絕對稱不上美觀,甚至是一塌糊塗。她十分沮喪,為什麼他見到的她總是那麼狼狽,難怪他從不給她好臉色,她難過地垂下頭。

  猛地,他粗魯地拉起她燙紅了的柔荑,用力地握在手中。

  曼如一顫,雙頰條地緋紅。「你做什麼? 」她抬起頭,慌張地問。

  他看來相當不悅,站在她背後握住她的手,將它們浸入一盆冷水之中,再押著她坐在炕床上,一隻手探入懷中拿出一瓶碧綠的藥膏,細細地為她上藥。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他粗糙的指腹摩擦她細緻的柔荑,從指尖傳來的震顫令曼如的心跳漸漸加速。

  「閉嘴!」他低吼道,似壓抑著無比的怒意。

  曼如睜著一雙迷蒙的大眼,著魔似地看著他烏黑光亮的髮、緊皺的眉、嚴肅的俊容、小心翼翼的大手……


  他……可是在關心她?

  她的心倏地漲滿了甜蜜的喜悅。

  季淩陽處理完她的傷口,一抬頭,便對上阮曼如一臉滿足的傻笑。不知怎地,那純美嬌憨的甜笑,竟讓他心慌莫名。

  「夠了!你可以滾回去了!」他的語氣不由得惡劣起來。

  阮曼如聞言,只能傻在當下。

  怎麼他變臉變得那麼快?

  「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幫忙。」她倨傲的性子上來,不馴地回他嘴。

  「你到底在想什麼?義民莊根本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他對她的倔強和愚蠢氣憤至極。

  「為什麼我不能留在這裏?我也想為那些人做點事啊!」曼如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季淩陽皺緊了眉。

  他不喜歡她靠近他時,從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少女幽香。一點也不喜歡!

  「我沒空陪你這千金大小姐玩遊戲!」他慍怒地沉下臉。

  「玩遊戲?」曼如氣憤地拔尖了音調。他竟然把她一整天努力工作的結果當成在玩遊戲!?

  「我才不是在玩呢!我是很認真、很認真的!」

  她的雙手緊握成拳,一張小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

  他發現她上下起伏的胸脯幾乎要貼上自己……

  「該死的! 」胸口一陣燥熱讓他詛咒出聲。「為什麼偏偏是義民莊?妳若有心,到哪裡都可以去玩妳那心血來潮的慈善遊戲。」

  為什麼是義民莊?

  曼如在他的質問下啞口無言。她是沒有理由待下來,只除了——

  她想見他!

  一思及此,曼如的雙頰頓時一片嫣紅。

  「說話啊!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他不該忘了她畢竟是阮家的人,或許她接近他是有意的?或許她的天真無邪都是裝出來的?

  季淩陽的眸子倏地變冷。

  阮曼如沒有回答。她心虛地別開眼,緊咬住下唇。

  她心慌意亂的模樣瞧在季淩陽眼底,益發起疑。

  「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他箝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毫不憐惜的勁道,逼得曼如幾乎痛得流下眼淚。

  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他是不會心軟的。

  曼如看出他眼中閃動的蠻橫與冷酷,心頭感到一陣寒冷的悸顫。

  她是他的敵人嗎?從他殘酷的眼中,她有了答案……

  曼如逼自己勇敢地回視他,內心卻被他眼底的輕鄙和唇角的冷酷戳得鮮血淋漓。下意識地,她用力齧緊下唇。直到一行血絲從她的唇角緩流而下,在白皙細緻的雪膚之下分外的觸目驚心。

  「你在做什麼?」他沉冷的聲音隱含著一股狂暴的怒意。

  曼如依舊咬著唇,倔強得不發一語。

  「該死!別再咬了!」他暴戾地吼道,驀然粗魯地撬開她的嘴,阻止她再傷害自己。

  兩人的姿勢變得很曖昧。她被他制在懷中,他的大掌覆在她細瘦的下頷。

  「你……放開我……」曼如費力地喘息。他身上的氣息讓她氣息不穩,心跳加速。她怕極了這感覺,嬌軀不安地蠕動著。

  「回答我!」她柔軟的身子搞得他心煩意亂。他擰緊了眉,惡狠狠地吼著。

  「我……人家哪有什麼目的! 」曼如禁不住哇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發了狂似地掙脫他約懷抱,往外跑去。

  季淩陽毫不費力地把她拎了回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真有辦法惹得他失控。

  可是他怎麼就是沒辦法不去理她?

  季淩陽忍住滿腹的怒氣,扳過她的身子。

  然後他看見了——

  阮曼如一雙噙著淚水的大眼哀怨地瞅著他。

  那淚水,竟讓他感到一絲心悸與憐惜……

  「哭什麼?」他已經快被她逼瘋了!

  「誰叫你那麼凶!」她不甘示弱地瞠道。「人家只不過是想讓你看看,我才不是你想像中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她豁出去了。

  「我怎麼想你,對你……很重要嗎?」他挑著眉,一點也不滿意她的回答。

  因為那根本不合理。

  季淩陽毫不費力地把她拎了回來。

  「當然重要!」她用力地點頭。「我希望你別討厭我,因為我……」曼如倏地搗住嘴,羞赧地漲紅了臉,瞭解剛剛自己洩露了什麼……

  「你怎樣?」他的臉更臭了。

  原來他沒聽懂。曼如不知道自己是該釋然大笑還是挫敗地痛哭一場。

  「沒什麼啦!」她一頓腳,推開他,羞憤難當地跑出去。

  季淩陽呆站在她離去後顯得空虛無比的房內。

  兀自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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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姐,您別再去了。」小翠匆匆地追上阮曼如。這已經是十幾天來她每天必說的話,而阮曼如依然對小翠扯住她的手、阻止她的步伐大皺眉頭。

  「讓開!」還是一樣的回答。

  小翠只能歎息著跟上曼如急切的步伐。

  十多天了,小姐不但每天一太早就往義民莊跑,一去就是一整天。

  她還記得小姐第一天回家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簡直嚇壞她了。

  幸好老爺這幾日不在府內,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會死得多慘呢。可是好日子不多了,過幾日老爺從京裏回來,一旦他聽聞了城裏那些不堪入耳的閒言閒語……

  天哪!小翠打了個寒顫。

  「喂,小翠,你瞧!」坐在馬車上,曼如神秘地對她一笑,伸手自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絲織香囊。

  看得出來用的都是上好的絲料,只是……上面繡的那團彎彎斜斜的圖案,實在很難說是什麼……

  「嗯!」小翠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那只狗,繡得還蠻可愛的……」

  「狗!?」曼如瞠大了眼,繼而不悅地噘起嘴來。

  「死小翠,你真沒眼光,人家繡的是駿馬圖、駿馬圖耶!」

  這哪是駿馬啊!?簡直……簡直太離譜了。小翠硬生生地吞下到口的抗議。

  「是……我沒眼光,對……對不起!」她只能無力地苦笑。

  「小姐您不是從來不作女紅的,而且您還說那既浪費時間又無聊,您寧可多看些詩詞,怎麼……」小翠想說她怎麼改性了,可卻強忍住不敢講出來。

  阮曼如俏臉一紅,只能低頭不語。

  「妳……該不會是要送給季……莊主的吧?」小翠喃喃的猜測道。天哪!不會吧……

  「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曼如仰起頭,臉上閃著一抹不確定的期盼。

  這叫她怎麼說?

  小翠為難地瞧瞧小姐一臉期待的表情,再瞧瞧那團擠成一堆的繡線……

  從來不碰女紅的她,想必是花了很多工夫吧?

  小翠突然想起這幾夜小姐都忙到快天亮才就寢,而且手上還多了好幾道傷口,是——為了這個嗎?


  她忽然為小姐感到難過……

  「小姐,」小翠道。「人言可畏啊,您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鎮日往季莊主那跑已是大違常理了,再這樣……好象不太好吧……」

  小翠說的還算避重就輕的了。事實上城裏那些繪聲繪影、粗鄙不堪的謠言,還更惡毒十倍呢。

  「是嗎?」曼如悶悶地垂下頭。

  她不是不明白自己大膽的行徑已經帶來很多非議,可是一想到不能再見到他,她的心就好難受、好難受……

  「說就讓他們去說吧,我不在乎。」阮曼如抬起頭,對小翠綻開一個信心滿滿的笑。

  真的不在乎嗎?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名節啊!

  小姐是太勇敢,還是太傻?

  小翠呆呆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 ※※ ●●

  「好了!我們到了!」阮曼如指著車外,興奮地拉著小翠跳下車。

  「宋大哥、楊大哥你們早!」曼如朝門口前守衛綻開一抹甜笑。

  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回應。她燦爛的臉龐不禁難過地垮了下來……

  不過已經比第一天好多了,至少他們不再趕她走或給她臉色看了。

  再加油吧!總有一天他們會接受她的。她給自己打氣,昂頭挺胸地走進莊裏。

  小翠看著曼如所受的委屈和不堪,只能難過的頻頻歎息。為什麼小姐要放著阮府大小姐不做,偏要來這讓人糟蹋呢?她不懂啊……

  「季琳!早!」阮曼如如往常的走進帳房中,向冷冷地注視她的季琳露出明亮的笑容。

  「這兒有一串珍珠項鏈和一條玉墜子,替我捐給莊裏吧!」她並不期待季琳的好臉色,只是將一隻錦盒放在桌上。

  「小姐!?」小翠不由得張大了眼,那可是老爺特地買來為小姐慶祝生辰的禮物啊!小姐一向寶貝得緊,怎麼說捐就捐了!?

  「別多事!」阮曼如制止了小翠搶回錦盒的手。

  「那可是老爺給您的東西!」小翠激動不已。

  「我的首飾很多了,既然莊裏有需要,這些身外之物何必在意呢?」

  小翠不敢置信地注視著小姐,她的視線忽地望向一旁的季琳,她眼中得意的冷笑竟令她不由得發起寒顫。

  那女人一定是跟小姐說了些什麼!單純的小姐才會一件件寶物直往莊裏送。

  不對勁!這一切太不對勁了!

  「小姐……」她想提醒曼如。

  「別說了!」曼如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季琳投給小翠一個勝利的冷笑,轉身將那錦盒收入櫃中。

  又一件財寶,而且是阮家大小姐自願奉上的。她想到待會可以怎樣向城裏的當鋪炫耀,如何把這件事渲染得更不堪,心下就掠過一陣難抑的快感……

  阮曼如啊阮曼如……這都是你活該、應得的報應……

  季琳轉回身時已變回慣有的漠然。

  「還有什麼事嗎?」她譏誚地看著曼如臉上的無措。

  「我……我想知道……你哥……在嗎?」曼如羞怯地開口,語氣是期盼的。

  「哥一早就出去了。」

  曼如失望地垮下雙肩。「是嗎……」她失神地喃語。

  「可不可以麻煩妳。」她仰起小臉對著季琳露出希盼的甜笑。「將這只香囊交給他。」曼如再天真但他不至於不知道他在避著她。她所求不多,只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意。

  至於見他一面……似乎已是不可能的奢求……

  季琳沒說什麼,只是冷笑著接過。

  「謝謝你了。」曼如微微頷首,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曼如不會知道那香囊在她離去後就被遠遠的拋在牆角。

  ●● ※※ ●●

  阮曼如來到灶厲時眾人已是忙亂不堪地開始一天繁重的工作。

  「大家早。」她扯開嗓子朝眾人喊,臉上依舊掛著明亮的笑容。

  沒有人回應她。

  曼如也不難過,她只是吐了吐舌頭,昂首走向廚房的一角,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這算哪門子的千金小姐啊?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出來抛頭露面就算了,還好意思大聲嚷嚷……」

  「是啊,臉皮真厚,人家莊主都不理她了,還每天巴著人家不放,真是丟臉!」

  「阮家出了這種女兒啊……可真是報應啊……」

  「真是個敗家女啊……阮家的門風可都給她敗光了……」

  「笑話了,阮家還有什麼門風可言……」

  「哈……哈……」

  一句句尖銳、不留情面的諷刺,在這狹窄而擁擠的灶房裏狂肆的傳播著,完全不把曼如的存在當成一回事。

  阮曼如倏地自地上站了起來,轉過身,面無表情地面對那群三姑六婆。

  原本吵雜的灶房一下於變得沉寂。

  她走向她們。過於平淡冷靜的眸子不知怎地讓眾人為之膽寒。

  「怎麼?說……說妳幾句……妳……妳不服氣?」還有人在硬撐著。

  開玩笑,現在她們人多,幹嘛怕她一個小女孩?

  只是,怎麼被她那清明澄淨的目光一看,竟……不由得心虛了……

  「沈大娘……」曼如站定在她面前。

  「幹什麼?是不是怪我們欺侮你了?那好啊!回去當你的大小姐,別在這兒礙手凝腳的。」怎麼搞的,竟然自己承認欺侮她了?沈大娘懊惱的暗罵。

  阮曼如搖了搖頭,嘴角揚著一抹微笑。她從懷中一探,拿出一個錦布包裹。

  「前幾日我聽你說你的兒子得了重病,需要長白山的人參續命,我從家裏帶來給你了。」纖手一撥,一棵身形圓潤完好的人參倏地出現。

  「你……」沈大娘驚愕地氣差點喘不過來。「這……」

  她那苦命的孩子,年紀輕輕就得了重病,怎麼醫也醫不好,大夫是說過只要有人參或許可以救他一命,可是她們一家子連肚子都快填不飽了,人參?那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現在這個夢想就在她面前!

  「你怎麼……你……」原本伶牙俐齒的沈大娘竟會說不出話來。

  「拿去吧!」阮曼如將人參塞入沈大娘手中。

  她沒等沈大娘反應過來,隨即走向下一個人。

  「范大姐,這是你要的珍珠粉。」

  「盧大娘,這是我向大夫求來的藥,聽說對肺癆很有效的……」

  「蘋兒,把這補藥給你娘服了,應該有幫助……」

  「……」

  這下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僵硬得動也不動。只是發愣地看著手中一輩子想也不敢想的珍貴藥材。

  不是因為阮曼如擁有這些藥有什麼了不起,而是她真的用心聽了她們的談話,還那麼細心地提供他們的各自所需……

  而她們還大言不慚地在她面前說她的壞話!?這下子所有人都冒出羞愧的冷汗……

  阮曼如沒說什麼,只是轉身走回她的角落,專心做著她的活兒。

  許久,灶房裏除了柴火燃燒的響聲外是一片死寂。

  大夥兒全盯著那個蹲在牆角忙碌又狼狽的瘦小背影。

  不知過了多久,沈大娘高大的身子聳立在曼如身前。

  曼如呆愣地仰起頭,帶著一絲畏懼地-看著她一臉嚴肅的神色。

  「有……什麼事嗎?」她怯生生地問。知道沈大娘一向都喜歡找她麻煩。

  「真是的!連個炭火也生不好,我來教你—」

  沈大娘輕咳了一聲,粗聲粗氣地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什……什麼?」她沒聽錯吧?教她?她不是說沒空理她?

  「還愣在那做什麼,好好學著點!」

  「是……」

  就這樣,灶房裏的氣氛好象變了。

  午膳過後,范大姐走過來,粗暴地遞給她一瓶藥膏。

  「拿去,這對燙傷很有效!」說完她一溜煙地跑了……

  午後,盧大娘一把搶去她手上沉重的水桶。

  「你去把地掃乾淨!」隨手丟給她一把掃帚。

  怎麼會跟她換呢?那是最簡單的工作啊……

  帶著一臉的疑惑,阮曼如呆呆地掃起地來……

  ●● ※※ ●●

  曼如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季淩陽房門前,夜晚的寒風讓她不住地發抖。

  「怎麼還沒回來呢?」她喃喃低語,不企求答案,只為維持清醒。

  雙腳蜷起,小小的頭顱靠在膝上。

  「再不回來……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啊……」她失神的雙目凝向寂靜的雪景,強烈的失落感如排山倒海般襲來。

  爹明日就要打京裏回來了,曼如知道她再也不可能自由地出府。恐怕再也見不著他了吧?一想到這點她的心就如針刺般難受。

  所以她今夜要在這裏等他,就算只見一面也好,她想把他的影像好好刻印在腦裏。也許再也見不到了啊……

  不知又過了多久,莊裏雜亂的人聲漸漸地沉寂,燭火一一的熄滅……終於只剩下她……

  「好冷……」她忍不住又住門板縮去,漸漸地,她沈入了黑甜的睡眠鄉中。

  季淩陽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你在這裏做什麼?」無名的怒氣霎時淹沒了他。

  暴怒的吼聲驚醒了曼如,她眨了眨尚陷在迷惘中的雙眼,驀地對上一雙陰騖含怒的男性眼眸。

  「啊!你……你……」

  他那張俊美的臉龐正緊靠著她,近的足以讓她臉紅心悸,她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包裹、纏鎖住她,讓她頓時呼吸困難、輕淺地喘息著……

  「我說過要你別在我面前出現的!」他怒吼著打斷她的胡思亂想,大手粗暴地扯住她的腕骨。

  掌中的冰涼莫名地激怒了他。「該死的!你竟然睡在這裏!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他氣怒地捏緊她的手,力道之大幾乎折斷了她細緻的手腕。

  曼如讓他粗魯地扯進房裏,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驚叫。

  「啊!等一下!」她出其不意地推開他,跑到門外,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盒食籃。

  「你又在搞什麼鬼?」他不悅地坐在炕床上瞪著她。

  曼如也不去管他,兀自將食籃裏一碟碟精緻的點心端上桌。

  「這是我花了一整天做的,沈大娘說這些全是你喜歡吃的,不過這下子全冷了,不要緊,你要不要等一會兒,我再去給你熱一下……」

  「夠了!」季淩陽一聲巨吼阻止了她往外急走的腳步。

  這女人竟敢再頂著寒風細雪跑出去,真該死!

  「你三更半夜在這吹風受凍就為了做這些?」他撇著唇,神情顯得相當不悅。

  「我……」曼如緊張地搓揉著手。「你不喜歡嗎?我可是花了好多心思做的……」她可憐兮兮地低語,在他嚴厲的逼視下,語音漸漸微弱。

  季淩陽忿恨瞄了桌上那一盤盤點心,臉上約表備變得更難看。

  「腐皮卷、水晶凍、蟹黃餃……這就是妳花了一整天在灶房所做出的成果?」他咬牙切齒地質問。

  「是啊!」阮曼如熱切地頭,一點都沒察覺他發青的臉色。

  「妳夠了吧!」他挑起眉,狠狠地搥上桌面,桌上的食物霎時被震得一片狠藉。

  他朝她逼近,兩臂伸直,直到把她圈困在牆面和他之間。

  「這就是你在義民莊裏做的事嗎?我警告過你,別在莊裏撒潑,你說過什麼要在莊裏幫忙,結果你做了什麼?事實證明你只不過是把這兒的工作當兒戲。快滾回阮家去,我可沒空陪你玩這種小孩兒的把戲!」

  曼如張大了雙眼。

  兒戲?他竟敢說她這幾日來的努力是兒戲!?

  這十多天來,她忍受著眾人的譏諷嘲弄,每天在灶房裏被整的死去活來,她那麼用心地關心著每個人的需要,費盡心力去討每個人歡心。現在幾乎所有人都開始接受她、喜歡她了。

  這一切他或許都不知道,但他若有心,又怎會看不出她白嫩的手已是傷痕累累,她的脾氣不再嬌縱蠻橫,莊裏的人也漸漸地不再排斥她了,這一切的一切他卻視而不見……

  一句「兒戲」就抹煞了她所有的努力!

  「你怎能說這種話!?」她再也忍不住朝他怒吼,屈辱的淚凝在眼眶。

  「該死!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怎能這樣看輕我?你怎能!」她發狂似地槌打著他的胸膛,幾日來的委屈一泄而出。

  季淩陽任由她細碎的拳打在身上,臉上的冰寒愈盛。

  「你鬧夠了吧!?」他終於忍不住吼道,攫住她猶自掙扎不休的粉拳。

  「鬧夠了?是啊!我鬧夠了,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來煩你了,這樣你滿意了吧!」曼如一跺腳,甩開他的箝制,轉身就要走。

  「你說再也不會來煩我是什麼意思!?」他一把將她扯回來,重鎖回懷裏。

  不知怎地,她的語氣竟令他無來由的怒火中燒及一絲的心慌。

  奇怪了,他不是恨不得趕快擺脫她嗎?

  「你聽不懂?我承認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現在我不會再蠢下去了,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這下你開心了吧!」曼如氣極,委屈地哭喊,在他懷中奮力地掙扎著。

  「自作多情」?那是什麼意思?季淩陽的心猛地一跳。

  她豐腴的身子在他懷中扭動著,清甜的體香攪亂季淩陽的理智,最糟的是——他竟然發現自己已全身灼熱疼痛不已。

  「別亂動,該死的!」他詛咒著,將她壓倒在牆上,全身緊貼著想壓制她的掙扎。可他沒想到這姿勢令他的欲火更加狂燒,她渾圓的胸脯貼著他結實的肌肉,他的下腹感受到她雙腿間不可思議的柔軟,而這幾乎把他給逼瘋了……

  純真的曼如根本沒察覺季淩陽的異樣。

  「放開我啦!」她快不能呼吸了。

  他稱稍退開上半身,氣息微喘地瞪著她。

  曼如讓他瞧得紅透了臉,這才稍稍感覺到他們之間異樣的氣氛。

  白嫩粉頰上的兩朵紅雲魅惑了季淩陽,他忍不住抬手輕輕撫過她的唇。

  「你喜歡我,是嗎?」他專注地低頭望著她,語氣似玩笑,又似認真,讓人捉摸不定。

  曼如只覺得火熱的羞恥感在胸臆間炸開。他……他竟然這樣取笑她!


  「才不呢!我才不喜歡你呢!」她當然要這麼說!

  他也不點破她的謊言,只用一雙自信深黝的眸子瞅得她渾身不自在。

  怎麼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有如此邪氣的一面。

  「放開我!」她咬牙切齒地吼道。

  他回她一個狂肆的笑,怱地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那吻是輕佻、是需索、是霸道的掠奪……不容拒絕的……

  曼如身子一軟,竟不自覺地癱靠在他懷中。

  「還說不喜歡我嗎?」良久,他才放開她,黑眸嘲謔地鎖緊了她。

  她能說什麼?不是早就交付真心了嗎?是自己太傻啊!

  她垂頭不語,悶悶地生自己的氣,淚水早已滿眶。

  「妳哭了,為什麼?」他困惑地皺眉,眸中的戲謔消失。他抬起她尖細的下顎,強迫她要正視他。

  她注視他,揪荖心,一字一句地哽聲開口:「那你呢?可有一點點喜歡我、一點點在乎我……」她已全然的拋下所有尊嚴、矜持。

  他的眼冷了下來,淡漠的表情是如此遙遠……如此殘酷………

  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她明白了,縱使他不說……

  曼如微微推開他,在兩人之間設下距離。

  「我回去了。」她淡淡地說,表情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情緒起伏。

  「爹明日就回府了,以後,我可能沒辦法再來了。很抱歉,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說完,她轉身昂首的走出他的懷抱。

  「我會再見到你嗎?」他突然在她身後開口。

  她沒回頭,握著門框的手倏地收緊。天知道她必須花費多少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回頭。

  「我會去找你的。」在他會意過來之前,他已脫口而出。

  曼如身子一晃,驀然回首,對上那雙俊朗含笑的眸子……

  ●● ※※ ●●

  果不其然地,在阮存富回府後,城裏各種不堪入耳的謠言傳人他耳裏。他立刻氣憤地把曼如狠狠訓誡一頓之後,將她禁足在芷蘭齋中。

  這回任曼如再怎麼苦苦哀求都沒用了。

  「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曼如用力敲打著房門,可是她已經哭喊了一個時辰,卻還是一點回應也沒有,她不禁氣得踢了那厚厚的門板一腳。

  「好痛!」她疼得眼淚直流。

  「小姐,你怎麼了?」

  門外傳來小翠緊張的呼喊。

  「小翠!?」曼如高興得跳起來。「快放我出去!」

  「不成哪!老爺會殺了我的。」小翠壓低了聲音道。

  「死小翠,連妳也不幫我!可惡!」曼如感到絕望,不由得哭了起來。

  「小姐,別難過……再過幾日,老爺一定會放了妳的……」

  小翠斷斷續續地安慰她,可是曼如已經聽不下去了,她乾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姐……小姐……」屋外仍有小翠焦急的呼喚。

  也不知哭了多久,一整天的絕食抗爭加上痛哭一場,漸漸地,曼如的雙眼變得沉重,最後終於不敵疲勞的坐在地上,昏睡過去。

  ●● ※※ ●●

  曼如在半夜醒過來,覺得又凍又餓。

  是了,她想起她在門前睡著了。

  可是不對啊!她怎會好端端地躺在自個兒的床上?難道她會夢遊?

  她打了個寒顫,伸手在黑暗中想拉起被子,卻無意中觸到一隻溫熱的大手。她本能地抽回手,同時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該死!」季淩陽詛咒了一聲,情急之下,整個人壓在曼如身上。曼如的驚恐更甚,正準備大喊救命,一個粗暴的吻斷然地堵住她的嘴。

  曼如心漏跳了一拍,立刻認出那名攻擊者的氣味和感覺。原本推拒的手改為勾住他的頸項,主動獻出自己溫暖的唇辦,身子柔順地緊倚著他。

  「該死。」這回他的詛咒卻近似喘息。她凹凸有致的身於緊貼著他,而他的身體則嵌在她的雙腿之間,那狂猛的情潮迅速地蔓延開來。

  「你都是這樣歡迎一個夜半的入侵者的嗎?」他粗嘎地逸出一聲惱怒的呻吟。

  曼如身子一僵,羞憤地推開他。

  「你來做什嗎?」

  好在黑暗隱藏了她漲紅的雙頰,否則曼如真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我自己也很懷疑。」季淩陽唇邊浮起一個苦笑。

  是啊!他來做什麼呢!?

  這幾日沒有見到她,耳邊沒聽到她嘰嘰喳喳的聲音,他怎麼會覺得那麼不自在?

  「你怎麼進來的?」為掩飾狂跳不已的心臟,曼如只好隨便找話說。

  「窗子。」他悶悶地說,沒解釋太多,還沉浸在對自己的惱怒中。

  他為了她爬窗子?曼如感到一陣暖流拂過心田,好不容易稍稍平緩的心臟又猛烈地跳動起來。

  季淩陽在黑暗中無法看清曼如的表情,但卻敏銳地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和微微的輕顫。軟玉溫香在抱,他的心不由得一蕩,緩緩地愛撫著他夢想許久的溫潤嬌軀。

  「你——」曼如顫聲呢喃。

  從未讓人碰觸過的身子在他熟練的撫觸下顫抖不休。

  「你好甜……」他眷戀地將唇舌埋入她光滑細緻的頸項,一雙大手解開她的衣襟,迫不及待地探入其中、火熱的指尖揑住粉紅的蓓蕾,挑逗地揉搓起來……

  「呃……」曼如知道自己該拒絕,可是身子卻似有自己的意識,癱軟地任由他撫弄。

  「小姐!小姐!」門外急促的拍門聲打斷了房裏親昵曖昧的氣氛。

  「小姐你怎麼了?」

  是小翠聽到方才曼如的尖叫聲,趕緊跑來怕她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我只是……作了個惡夢!你回去歇著吧,我沒事。」曼如急急地想把小翠趕走,她不敢想像若讓人發現季淩陽在她床上……天!

  「那我回去了,小姐好好歇著吧。」睡眼惺忪的小翠不疑有他,轉身回房睡回籠覺了。

  房裏的氣氛被她這一打斷,立即變得很尷尬。

  曼如感覺胸前一涼,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襟競已敞開。

  她臉孔暈紅的趕緊拉緊了衣襟,包裹住自己的身子。

  季淩陽僵著身子撐起身,緩緩地退開,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我走了。」

  「等一下。」曼如急急地自床上爬起來,拉住他的手。

  「你還會不會來看我?」她可憐兮兮地仰首問他。

  季淩陽神色一黯。微微點了點頭,就轉身悄然地離去了。

  ●● ※※ ●●

  那之後的每一夜,他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房中。

  多半時候他們只是聊聊天,不再有那晚擦槍走火的親昵舉動。曼如其實鬆了口氣,因為縱使她再喜歡他,對男女之事,還是有著莫名的恐懼。

  這夜他們聊起莊裏的人。

  「沈大娘她們最近怎樣?她兒子的病好點沒?需不需要我再拿些人參給她?」

  「你為什麼對他們這麼關心,他們不是常欺負你嗎?」季淩陽皺著眉。

  他沒說出來並不表示他不知道她在莊裏受了多大的委屈。至於她為什麼甘願在莊裏吃苦受罪還甘之如飴,他則不太願意去深入探討。

  「她們只是對我有點誤會啦,不過現在沒事了,我很喜歡沈大娘呢!她看起來很凶,其實心地很善良的。」

  季淩陽沒有料到曼如會這麼——他實在不想說「單蠢」,只能說「容易相信別人」了。她就像活在溫室裏嬌貴的花朵,把每個人都當成是好人。

  她根本不曾想過會有人可能存心去傷害她——就像他。

  季淩陽連忙制止自己的不忍之心。

  他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個以一雙純潔、善良的大眼凝睇著他的女人,可是他最痛恨之人的親生女兒。

  該不會是他在朝夕相處間不自覺地愛上她了吧!?

  這個念頭讓他驚駭,他怎麼會……

  但他怎麼解釋自己每晚來到她房裏的荒謬舉止?

  「淩陽!?」

  曼如不知他內心翻攪著的複雜情緒,只是單純地憂心著他愈皺愈緊的眉心。

  「我要走了!」他忽地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來,轉頭朝房門步去。

  「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話惹你生氣了?」曼如顧不得尊嚴,心慌意亂地擋在他身前。

  「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他面無表情地注視她,旋即掉頭離去。

  淩陽走後許久,曼如仍呆立在空蕩蕩的房內。

  到底,她做錯了什嗎?

  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嗎?為什麼他能這麼絕情地說走就走?難道這段日子的相處,他始終無動於哀?

  到底,在他心中,她算什麼?

  曼如頹然地跪坐在地上,淚水再也抑不住的狂流下來……

  ●● ※※ ●●

  三天過去了,他果然沒有再來。

  這夜,她照例坐在床前——等他。夜已深,窗外寒風颯颯。

  他沒有來。

  小翠站在曼如的閨房門外,看見房中燈火明亮。

  「小姐,這麼晚了,您該歇息了。」她打開房門,卻見曼如神容憔悴的模樣。

  「我還不累,你先下去休息吧!」她抬起頭,給了小翠一抹虛弱的微笑。

  小翠歎口氣,她不是不明白小姐在等什麼。

  這麼多天了,季莊主夜闖小姐閨房的事早在僕人之間傳了開來。

  而小姐還傻傻地等他,絲毫不知外面的傳言已多傷人……

  「小姐您別再這樣等下去了,你的身子會撐不住的。」小翠真的不忍見小姐再這麼傷害自己了。

  「他會來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在等他。」曼如撐起一個堅強的笑容,她必須說服自己相信他。

  「小姐——」小翠搖頭,為曼如的偏執和傻氣而心疼。

  「他不會來的。」她終於狠下心說道。

  「妳怎麼知道?」曼如倏地抬眼。「是不是他出了什麼事?」她急了,害怕季淩陽是否出了意外。

  「不是!不是!他好好的,根本沒事,這幾日他沒來。聽說……聽說他…他……」小翠漲紅了臉,今日聽到的傳言是如此的不堪,她怎麼說得出口。

  「他怎麼了?」

  「季淩陽他——他住在花月樓裏!」小翠終於一鼓作氣地說出來。

  曼如的小臉倏地刷白。「花月樓……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城裏最有名的妓院,我聽說三天前季莊主包下那兒最著名的伶妓詩詩,這三天,他全在那兒過夜……」

  曼如緘默了,一雙迷蒙的雙眸無言地凝向虛空……

  「小姐,你錯看他了,他並非你想像的那麼好,要不,他怎會——此糟蹋你的名節後,又大張旗鼓的去嫖妓,這明明是在公然的羞辱你,現在全城都傳說季莊主拋棄了你,有了新歡,他根本不值得你傾心相許啊!」小翠說得激動不已。

  「我不信……不可能……」曼如喃喃低語,惶惶的心再也找不到出口。

  「小姐,別再陷下去了,忘了他吧。」

  曼如沒回答,垂下了頭,用力咬著唇辦。似在思考著什麼……

  「忘了他吧,小姐,你一向是那麼的無憂快樂,然而在識得他之後卻只有傷心憂鬱,別再想他了,小姐,以你的條件多的是王侯公子等著要娶你為妻,你又何必……」小翠一古腦兒地說出積壓在她心中的話……

  「別說了!」阮曼如開口打斷她的話,抬起了頭,眼中多了份堅決。

  「小姐……」

  小翠萬萬想不到阮曼如竟直直的往外走去!

  「您要去哪?」她及時捉住曼如的手。

  「我要去找他,我要問清楚。」曼如望著小翠的臉充滿不容反駁的決心。

  「什麼?那……那怎麼成!?」小翠大叫,找他?天哪!小姐該不會是想……

  小翠怔仲間曼如早已甩開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不!小姐,等等我啊!」小翠追了上去。

  天哪!這下子怎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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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4: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花月樓,杭州城裏最負盛名的青樓,傳言中攬盡全天下最美豔女子之樓坊。

  而其中,以今年的花魁詩詩最能顛倒眾生。

  三天來,花月樓的名號更是傳得響亮。只因向來冷靜睿智、不近女色的義民莊莊主竟迷戀上花魁詩詩,甚至還拋下義民莊的大小事務,在詩詩房裏整整待了三天。

  這下子所有人莫不對詩詩感到莫大的好奇。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絕色佳麗能擄獲本城最英挺俊朗的季莊主,甚至讓他甘願放棄杭州城的首富阮家大小姐。

  花月樓內,無數的名流公子、豪門顯貴等待終日,只為能見詩詩一面。

  而花魁詩詩的攬月小築卻始終只為一人開啟,那就是季莊主。

  季淩陽躺在寬大的四柱大床上,他身側的溫暖胴體捱近了他,豐滿滑嫩的身子輕輕摩贈著他,靈巧的舌尖,貪婪地在他的臉上輕舔細吮。

  「夠了。」他皺緊了眉,推開她。

  詩詩抬起頭,望見他眸中的厭惡與不耐,不由得咬著下唇,水眸泛起淚光。

  「莊主不喜歡詩詩服侍您嗎?」

  季淩陽悶哼了聲,甩下她的身子,起身著裝。

  詩詩渴望地望著他結實有力的身軀,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三天前,她曾經幻想自己是唯一能讓這位俊朗多金的男子動心的女人。而三天後,她卻只剩下滿滿的失望——他根本一點也不在意她。

  季淩陽沒理會詩詩,獨自坐在桌前喝著悶酒。熱辣的酒液並沒有除去他內心的煩燥不安,他對詩詩的挑逗愈來愈感到不耐煩。沒錯,她是最好的情人,外表具有空靈的美,內在卻是個熱情如火的女人。

  他以為他絕對可以從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

  可事實證明不然,和詩詩在一起感覺只有空虛和純然獸性的發洩。

  他的腦海中仍然不時地浮現一個嬌俏絕麗的容顏……

  「該死!」他暗咒。為什麼又想起她?他發誓要將她逐出心田的,為什麼總是忘不了?那個任性倔強的女娃怎能跟成熟嬌媚的詩詩相比呢?

  他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酒,絲毫沒發覺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立在他面前。

  「季莊主好享受啊——」季淩陽猛拾眼,一個面貌英挺,眉宇間卻略帶輕佻的年輕男子正斜倚在桌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來做什嗎?」他沒好氣地低吼。下悅的目光對上莫允凡,一個他相交十二年的好友。

  十二年前,季家遭逢大變。季淩陽帶著幼小的妹妹,身無分文,只能以行乞為生,幸有莫家收容了他們。莫允凡之父見季淩陽資質不差,將他視如己出,讓他與莫允凡一同習字練武。

  成年後的季淩陽,果然不負眾望,不但文釆武功略勝一籌,處事之精明更十倍於莫允凡。莫家在江南一帶的事業,漸漸地交由季淩陽掌理,多年來他將莫家的事業版圖擴大五倍不止。

  而莫允凡一點也不在意其父對季淩陽的器重,反而樂得輕鬆,自願在季淩陽之下做些他自認為「有趣」的事。

  誰也不知道二年前設立了義民莊的季大善人,其實是江南首富莫家的主事。

  「詩詩,你退下。」季淩陽頭也不回,冷冷地命令。

  詩詩見他決絕冷酷的態度,心中一酸,可畢竟在紅塵打滾多年,識得人的臉色,只得黯然離去。

  莫允凡將詩詩的哀怨看在眼中,回首對季淩陽諷笑道:

  「怎麼?我還以為這回你終於動了凡心,看來,你根本不把杭州第一名妓看在眼裏,那可就奇了,怎麼你還整天在這裏瞎混?」

  季淩陽冷冷地回視莫允凡。

  「不關你的事。」他根本不屑回應莫允凡的嘲諷。

  莫允凡咋咋舌。「嘖!嘖!火氣這樣大。我還以為三天夠你消火的了,看來好象還不夠嘛!怎樣,詩詩姑娘不夠銷魂啊?還是你心裏另有別人?」

  「你說夠了沒有!」季淩陽渾身一震,銳目一瞇,用殺人般的目光狠狠的瞪著莫允凡。「我沒空聽你在這兒廢話!」

  莫允凡面對著季淩陽的怒氣,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皮皮地一笑。

  「別急嘛,老朋友聽聽心事,有什麼關係?」

  「莫、允、凡——」季淩陽放輕了語調,語氣卻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

  「好!好!好!談正事。」開玩笑,會鬧出人命的事,他莫允凡可不會笨得去幹。

  「絲農那方面沒問題。今年我們以高出一成的價格收購,再加上你季大善人的大名,全部的收成全進了莫家貨倉。這阮存富去年和江南織造宋大人簽下了合同,這會兒交不出貨來,嘿,有他好看的了。」

  「劉知府那方面呢?」季淩陽問。

  「那個貪官,可讓我們捉住把柄,這回他收賄貪瀆的事可讓我們拿到證據。刑部那邊我們已經打點過了,這次他是死定了。現在他可說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了阮家?」莫允凡一臉得意。

  季淩陽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興奮的神采。

  「怎麼?這樣你還不滿意?喔,對了!我忘了。除了阮存富,還有他那個寶貝女兒,阮大小姐。不過這不成問題啊,你不是早就把人家給吃了嗎?嘖嘖,真夠狠哪!為了報仇,連這種壞人名節、玷污閨女的事都做得出來,真是……」莫允凡煞有其事地搖頭歎息,戲謔的眼光卻洩露出一抹捉弄。

  「我什麼都沒做!」季淩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說。

  「什麼都沒做就鬧得滿城風雨了,要真『做』了,那還得了!」他聞言更樂了。

  「她硬要纏著我,干我什麼事。」冷冽無情之語足以令人膽寒。

  「這麼冷血?」莫允凡嘖聲道。「難道你當真一點都不動心?阮大小姐這樣的絕世美女死心塌地對待你,當真一點也感動不了你?如果你當真不動心,又何苦強忍情欲

  每晚對著軟玉溫香,卻又不敢動手,偏要來這風月場所發洩。真的沒有一絲疼惜,你會到口的肥肉不吃?你明明是太在乎她了,才不忍真的傷她,不是嗎?」他越說越起勁,季淩陽的臉色也益發難看。

  「當然沒有。」敢情是捋虎鬚捋上癮了,莫允凡不怕死的繼續說下去。「你明明已經喜歡上人家了,還裝!這下可好了,我看你的仇也別報了,乾脆仇家變親家,這下皆大歡喜,豈不更好……」

  「住嘴!」季淩陽吼道,額頭浮現的青筋和緊繃的下巴顯示他正處於狂怒的狀態。

  「怎麼?惱羞成怒了,是不是讓我說對了啊?」莫允凡不但不畏懼於季淩陽殺人的目光,反而開懷大笑。

  「該死!我不在乎她,她不過是我手下的一顆棋子,我恨阮家,就連她,也不可能放過!」他吼道,似乎也在說服著自己。

  「是嗎?那好極了!」他不懷好意地一笑,目光瞥向樓下。「你的『棋子』來找你了。」

  「什麼!?」季淩陽霍地起身,衝出門外。

  他無法相信自己所見!阮曼如竟然就站在花廳!

  「我要找季淩陽!放我進去!」

  她纖細柔弱的身子直挺挺地佇立在人群之中,驕傲的目光掃視一室的男男女女,她螓首昂然的高舉,懾人的氣勢宛如高貴的女王。

  「阮大小姐,這兒可不是你這種大家閨秀能來的。」老鴇震懾於阮曼如的氣勢也只能尷尬地訕笑。

  「我不管,讓我見季淩陽,我有話問他。」

  「阮小姐何必一定要見季莊主呢?季莊主既然不懂得憐香惜玉,倒不如讓在下代替他來好好的疼你。」粗裏粗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曼如緩緩地望向那人。

  她一點也不喜歡站在她面前對著她笑的男人,那人滿面通紅,一望便知是個色急攻心的醉漢。

  「走開!」她冷冷地回道。

  那人不退反進,朝她綻開一個猙獰的淫笑。

  「何必假正經,全杭州城哪個不知道阮大小姐作風豪放,這樣吧,讓在下見識一下妳的浪蕩模樣。」說著他伸手抓住她的纖纖藕臂。

  「拿開你的手。」她冰冷的命令。

  「別裝了,到這兒來的女人就是要陪男人的,來,過來讓大爺爽一下。」醉漢睜大眼,繼而咧嘴笑著,更用力地扯住她的手。

  人群開始聚在他們周圍,個個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冷眼旁觀。

  「放開我!」曼如咬牙說,極力克制著狂烈的怒氣。

  「放開你?可以啊,來,親個嘴兒,求求我,大爺一高興,就放了你。」那男人獰笑著,張開一口泛黃的牙,往曼如細緻的臉蛋兒靠近。

  「我警告你,你敢碰我的話,我就……」曼如怒聲恫嚇。

  「就怎樣?叫季莊主來救你嗎?別傻了,他早玩膩你了,他現在正和詩詩打得火熱哪!不如讓我來陪你吧!」他輕蔑地一笑,一個用力,將她扯進懷中。

  頓時一陣令人作嘔的酒氣襲上曼如,四周放肆的嘲笑聲更加添了曼如的的怒氣,她在那男人懷中激烈地掙扎。

  「放開——」她還沒叫完,身上的壓力驟然消失……

  她睜大了眼,看著前一秒還抱著她的男人像布袋般的飛出大廳,繼之是一聲如豬般的哀嚎……

  一抬眼,她終於看清了救她的人——

  「淩——」她幾乎要因釋然而虛脫了,他再次救了她,她安全了。

  「你該死的在這裏做什麼?」他暴怒的吼聲震斷了她開口欲言的話。

  「我——」

  他顯然不打算讓她把話說完,粗魯地扯住她的手,把她拖上樓去,用力地將她甩進房門後,他砰一聲關上門,回過頭,用一雙足以殺人的怒眸瞪著她。

  「你究竟在搞什麼鬼!」他捉住她細瘦的雙肩,發狂似地搖晃著她。

  一想到剛才那男人竟用那雙髒手碰了她,他就無可抑遏地怒氣勃發,更可惡的是,她竟然讓自己陷入這種危險之中!

  「我、我想來……找你……」她被他晃得頭昏腦脹,只能斷斷續續地說著。

  他的動作驟停,怒目瞪著她。

  「這不是妳該來的地方。」他的聲音隱含著可怕的努氣。

  「為什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她挑釁地喊回去。

  「為什麼?」他眸瞳一沈,冷鷙的面容透出一絲殘酷。

  「詩詩,進來!」他忽地吼了聲。一個嬌媚柔美、風情萬種的女人立時應聲進入。

  季淩陽將那女人用力的扯入懷中。

  「想知道為什麼嗎?」他怒視著她驟然慘白的小臉,一手殘暴地扯開詩詩的衣襟,狂肆地揉搓那團白皙的渾圓。

  「呃……」詩詩在季淩陽強烈狂放的攻勢下,逸出陣陣難耐的嬌吟。

  曼如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心碎欲裂。她想逃,想抹去那令人痛絕的畫面,可雙腿卻如千斤巨石,怎麼也無法移動,只能傻傻地看著他……

  「怎麼?還不走?難道要看我與女人相好?」他冷譏道。

  曼如的身子一顫,被他殘冷的話語給懾住。


  季淩陽獰笑,臉上卻隱現不忍的情緒。她臉上悲慟的表情撼動他的心,但他必須努力克制自己想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再一會兒,只要再一會兒,他相信他就可以將她逼退……再一會兒,她就會斷了對他的愛戀糾纏,他的心就能再回復以往的平靜……只要再一會兒……

  他驀地動手撕裂詩詩的薄紗,低頭用力的含住那粉紅誘人的尖端,急切地吸吮挑逗起來……

  曼如的臉色愈來愈青白,淚水無聲地滾落眼眶。

  她無法逃避,明知他是蓄意羞辱,但奉上的真心早已無法收回。

  沒有後路了吧?只有義無反顧地賭上一切……

  「我愛你!」一句幽怨微弱的告白逸出她的唇畔。

  季淩陽如遭電殛般的猛然一窒,一抬眼,對上她那雙哀痛欲絕,卻澄明透澈的眼眸。

  「我愛你!」她堅定平靜地開口,固執地勇敢面對他。

  季淩陽一震,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昂首站立在他面前的模樣有多美。

  「該死!妳就是不懂什麼叫放棄嗎?」她詛咒她,也詛咒自己莫名的心緒。

  他輸了!輸在她的堅持,她的勇氣──

  「出去!」他霍然將詩詩豐滿的身子推離。

  「公子?」詩詩一臉錯愕,滾燙的身子猶自輕顫不已。

  她的視線流連在季淩陽和阮曼如之間,那兩人一動他不動地對視著彼此,流竄在兩人之間的情意是如此的濃烈。

  原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對情人之間賭氣的道具。

  詩詩黯然垂首,悄悄地退出門外。

  「過來!」季淩陽瞪著曼如,不悅地低吼道。

  她聽出了他語調中的怒氣,卻難抑心中的興奮。

  她贏了,是嗎?他趕走了那女人,留下她。

  季淩陽臉上的陰驚更甚,她眸中閃動的勝利光芒刺痛了他的眼。

  是啊!他是被她的固執打敗了,但她真的有必要那麼得意嗎?

  「過來!」他粗聲吼道,一把將她扯進懷中。


  曼如讓他壓在炕上,一雙纖手抵在他因怒氣而喘息的結實胸膛,感受著他的憤怒,一抹嬌媚的笑卻在她柔美的唇畔綻開……

  「該死的女人,還笑!」他不滿地吼道。攫住她的小嘴想熨平那勾扯他心的笑靨。

  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但這個吻卻帶著深沉得幾乎是絕望的情意,似承諾、似宣誓……等他終於放開她時,兩人都不由得沉重地喘息著。

  季淩陽將灼熱的唇抵在她的髮間,因強忍欲望而微微顫抖著。

  「趕走了我的女人,看你要如何補償我。」他嘎聲調笑,深沉的眼底卻洩露出複雜的情思。

  曼如埋在他胸膛的小臉驀地燒紅,天真的她隱約了悟他的意念,想到他要在她身上做和剛才所見的那種事,她全身不禁抖顫不休。

  「我……不……」他的大手輕悄地撫上她的胸脯,曼如不由地深吸口氣,害怕極了那陌生的灼熱騷動。

  「害怕嗎?」

  曼如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能睜著一雙迷蒙的大眼無助地瞅著他。

  她知道自己逃不開了。打從相遇的那一天開始,她的心就全系在他身上,他要的話,她又怎會不給呢?

  她顫抖的柔荑撫上他肌肉糾結的肩頭,感受他濃郁的男性氣息。再也禁不住意亂情迷,將柔軟的身子貼上他,無言的邀請……

  季淩陽胸口一熱,將她的身子緊緊纏住,爆發的情欲就要宣洩而出……

  「我愛你!」曼如微閉上眼,迷蒙地低喊。

  季淩陽一震,微微抬高上身。充血的眼眸對上她那張全然奉獻的無助嬌顏。

  「淩陽?」感受到他僵硬的停頓,她星眸不解地微張。

  他沒說什麼,反身抱緊了她,硬生生地壓下火熱的欲望。

  他不能佔有她!該死的!縱使那幾乎像殺了他一樣難受。

  他知道若他做了,她將會恨他……終有一天,她會恨他。

  而這個念頭……竟令他不寒而慄……

  ●● ※※ ●●

  阮府

  「你說什嗎?有人在暗中收購絲綢?」

  「是的,聽說這幾日義民莊的人,用高於市價一成的價格收購今年的收成。有好幾個佃農已經私下同意了,其他的人也都躍躍欲試,看來要出亂子了。」阮府總管徐成向阮存富報告著近來不甚明朗的情況。

  「義民莊?是那個叫季淩陽的小子?」阮存富肥胖的身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是!」徐成垂首應道。大小姐和那季莊主問的曖昧情事早已傳得滿城風雨,這下子季淩陽又衝著老爺來,擺明瞭要阮家下不了臺。他知道老爺一定氣炸了。這會兒,他可不想成為無辜的炮灰啊!

  「可惡!那小子是什麼來歷,敢跟我作對!?」阮存富一掌拍在桌上,怒氣騰騰瞪著徐成。

  「這……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三年前季莊主在東村設了義民莊,專門收留貧苦無依的人家,不但如此,他還時常賑災捐款,也不曾聽聞他從事什麼營利,奇怪的是他的財力似乎源源不絕!」

  「難不成他會比我有錢!?」阮存富不悅地皺緊眉頭,他不服氣,那季淩陽明明只是個毛頭小子。

  「這……」徐成很想點頭,但看見主子的臉色,又硬生生的壓了下來。

  「我倒是聽廚房管事說過,似乎季淩陽原本是杭州人士……」徐成趕忙提供情報。移轉主子的注意力。

  「是嗎?」

  「是!不只如此,他和您……這……還有點過節……」徐成憂心道。

  「怎麼回事?」

  徐成尷尬地笑了笑。「季家原本是城裏的絲農,十二年前,因為拒絕將收成交給我們,您讓知府大人把季家男主人抓了起來……」

  「那又如何,只要他們聽話,不就放人了。」阮存富嗤道。

  「這……人是放了……」徐成咕噥著。「可卻給整死了。」

  「死了便死了,人是在牢裏出的事,難道還怪在我頭上?」阮存富不耐煩地揮手道。

  「可季家可不這麼想哪!當晚他們一家就引火自焚而家毀人亡了,只剩季淩陽和季琳兩個小孩逃了出來!」

  阮存富一怔。「那……那又如何……又不是我要他們去死的……」他不悅地囁嚅,心下卻有了一些不安的預感。

  「但季淩陽可不這麼想哪……」徐成低下頭,喃喃道。

  阮存富瞪著徐成,不知怎地,腦中怱地掠過一個景象,他記起在十二年前,似乎有個小男孩帶著怨恨的眸光瞪視著他,鮮血汩汩地自他的額頭往下流。

  是他嗎?

  阮存富的身子竄過一陣寒顫。

  「小姐呢?」他心慌的記起曼如對季淩陽的迷戀。

  「小……小姐……」徐成困難地咽了口口水 。

  「我問你小姐在哪!?」阮存富不耐煩地吼道。

  這叫他怎麼開口呢?小姐昨夜大鬧花月樓,堂堂一個姑娘家竟然在勾欄院裏待了一夜,這事兒早就傳得人盡皆知。這……實在是……難以啟齒啊!

  「去叫小姐過來—」阮存富吼道。

  「老爺……這……」徐成為難地低下頭,叫他怎麼去找小姐哪!這下子她恐怕還在花月樓哪——

  他正感絕望時,一抹嬌俏的身影飛進了大廳。

  「爹!」阮曼如嗲聲的偎進阮存富懷裏。

  阮存富望著懷中柔美俏麗的女兒,一股驕傲愛憐的心情油然而生,壓下了到口的責備,軟聲問:「到哪兒去了?」

  阮曼如微微一僵,不動聲色地將頭埋在爹的胸前,掩飾著突如其來的心虛。

  爹應該還不知道昨夜她偷溜出府的事吧?雖然她和淩陽之間還是清清白白的,但她很清楚別人可不會這麼想,尤其是爹,他恐怕會氣炸的……

  「爹找女兒有什麼事?」她俏臉微揚,試探地問。

  「我不許你再和季淩陽有任何瓜葛。」阮存富板起臉訓道。

  「為什嗎?他不但心地好,學識、武功樣樣精通,是個難得的人材,女兒和他交往,為什麼爹要反對?」曼如下意識為心上人辯護。

  「交往?」阮存富氣急敗壞地問。「你究竟和他到了什麼程度!?」

  「爹您想到哪去了?」曼如驀地臉紅。「人家……季公子是正人君子。」經過昨夜,她對他的仰慕更添幾分。

  「正人君子?女兒,你別被那個人騙了,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根本是存心不良、別有居心。」

  「不可能!」阮曼如掙脫父親的懷抱,堅決地否認。「你不能這樣說他,你不瞭解他,又怎能妄下評論?」

  「我瞭解他!我知道他的計謀,他一心要把我們阮家搞垮,他不但要毀了我,連你也不會放過!」

  「他沒有理由要這麼做!」曼如瞪大了眼,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指控。

  「他有!妳不知道他……」阮存富倏地住口,他怎能在女兒面前承認自己當年所犯的罪行。

  「爹!你誤會他了。」曼如見他不語,柔聲道:「他從來沒有騙過我,更沒有勾引我,是女兒自己喜歡上他,是我纏著他,我愛他……」

  「妳說什嗎?」阮存富聞言全身一震。

  「是我纏著他不放,我愛他!」曼如不顧一切地說出來。

  「你!……你!」他頓時氣急攻心,指著曼如的手顫抖著。

  「爹!求你成全女兒!」曼如跪了下來,為了季淩陽,她願做任何事……

  「你這不孝女!」

  一陣天旋地轉,阮存富肥胖的身子抖動了幾下,終於沉入黑暗之中……

  ●● ※※ ●●

  阮曼如站在季琳房門前,咬牙猶豫著。

  「你站在那兒做什麼?還不進來?」季琳冷冷的聲音傳來。曼如一怔,知道再無退路,吸了口氣推開房門。

  「我要你帶的東西呢?」季琳瞄了曼如一眼,倨傲地說。

  「嗯!」曼如顫抖的手自懷裏抽出一迭厚厚的文件。

  季琳接過文件,眸中閃過一絲得意。

  「你確定這是季大哥要的?」曼如不確定地問。

  「是啊!」季琳將手中的地契仔細地鎖入箱內,轉身面對阮曼如時,臉上是一片的平靜。

  「哥哥生意失敗,急需要銀子周轉,有了這些地契,他就有救了,你也不希望見他失意落魄的,不是嗎?」

  「他為何不當面告訴我呢?」曼如眉頭輕皺。「他應該知道我會幫他的。」

  「別說笑了,我大哥是何等驕傲之人,要他去求一個弱女子,那簡直是要他的命。」

  「是啊……」曼如點點頭,心下再無疑惑。

  「那麼別告訴他是我將這批地契給了他的,等他的生意上了軌道,再將這批地契還回去好了。」

  「大哥有妳這等的紅粉知己,真是幸運哪!」季琳譏道。

  曼如聽不出她話中隱含的譏刺,微微地紅了臉。

  「我……我只希望他好……」曼如面對季琳,忽覺自己的坦言有些尷尬。

  「我……先回去了。」她恍惚地轉過身要走。

  「你將阮家地契交給季家之事,你爹可知?」季琳怱道。

  曼如身子一僵。

  「不!爹這幾日身子不舒服,我沒讓他知道。」曼如憂心道。自那日的爭吵後,爹就病倒了,一思及此,她的內心就充滿罪惡感。

  「很好,非常好!」季琳冷笑。

  阮曼如驀然回首,季琳眼中的狂肆竟令她心悸。

  是她多心了嗎?

  那抹邪光迅速掠去,季琳又回復她一貫平淡的神色。

  「我回去了。」曼如茫然道。

  也許真是她看錯了。

  她惶惶然地步出季琳的閨房:心裏卻多了絲不踏實……

  ●● ※※ ●●

  季淩陽伏首文案之中,書房門被猛然推開。

  「我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的。」他不悅地皺眉,抬首望著季琳。

  「哥,你瞧這是什麼?」季琳眸中閃著興奮的光芒,不顧季淩陽冷峻的神色,將一迭文件放在他桌上。

  「你是怎麼得到這些地契的?」他瞄了眼那些檔。但季淩陽絲毫沒有感受到季琳高亢的情緒,反而沉下了臉。

  「你偷來的?」他厲聲道。

  「偷?我哪用得著偷。」季琳難掩得意地笑了。「自然有人會雙手奉上。」

  「妳說什麼?這是怎麼回事?」他霍然拍案站立,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季琳凝視著一抹譏笑,無畏地對上季淩陽嚴厲的眸光。

  「不就是那個蠢女人嗎?她對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哪,為了你,什麼都敢做。阮家出了這種敗家女,合該是氣數盡了。」

  季淩陽鐵青著臉,無來由地對季琳刻薄的批評曼如而感到憤怒至極。

  「把這些地契退回去!」他命令道。

  「為什麼?」季琳不可置信地喊著。「這不是十幾年來我們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一切嗎?」

  季淩陽寒下臉,沉聲道:

  「我是要搞垮阮家,但不是用這種下流的方式!」

  「下流?你竟然說我下流?」季琳怒不可遏。「你敢說你不是處心積慮地在勾引阮曼如,你敢說你不是計畫好了讓她對你迷戀沉醉,藉此來打擊阮存富、來奪取阮家的財產?如今阮曼如如你所願地對你死心塌地了,你竟然說我下流?」

  「我、從、來、沒、有、計、畫、這、一、切!」季淩陽狠狠地拍上身前的檜木桌子,高張的怒氣讓他面目猙獰。

  「你沒有?」季琳一怔,隨即會意地綻出諷笑。「那麼是阮大小姐自己下賤了!?哈!果真不知恥。」

  「不許這麼說她!」他大吼,雙拳緊握在身畔,以免失手掐死自己的妹妹。

  「為什麼?」她不服。「全城的人都知道的醜事,為什麼我不能說?」季琳星眸一眯,審視著季淩陽眼中的憤怒,怱地閃過一個念頭——

  「你心疼她了?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她驚恐地大喊。

  季淩陽狼狽地避開她的視線,這個舉動令她更確定了自己的猜疑。

  「你怎麼可以!?」她捉住他的手猛搖晃著。「你不可以忘了爹娘是怎麼死的,季家一家六口是阮家害死的,你不可以喜歡上阮家的女兒,不可以!」

  「我沒忘!」季淩陽甩脫她的手,別過臉僵著聲道。

  他怎麼可能忘?至今他都還清楚記得那夜的熱焰,記得娘眼中的無助絕望,記得空氣中傳來的欲嘔的焦屍味……

  「我不可能喜歡她。」他咬緊了牙關說道。

  李琳審視他,良久……不語……

  真的嗎?為何他眼中鐫刻的傷痛令她如此不安……

  ●● ※※ ●●

  「季琳!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做嗎?」

  黑夜包圍了整個義民莊,一片寂靜之中,有二個疾奔的身影迅速地朝馬廄移動。

  兩人在馬房的一處站定。

  劃開的火石照亮女子絕麗的臉龐,堅定抿緊的唇辦顯示她不可動搖的決心。

  「別!」莫允凡攫住她細緻的手腕。

  「你真的要燒了馬房?你又不是不知道淩陽對火有多敏感,你會把他逼瘋的!」莫允凡深知季淩陽對火的恐懼,童年的陰影造成他永遠的心理障礙。

  「我當然知道。」季琳冷笑道。這是唯一的方法了,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莫允凡不敢置信地怪叫起來。沒錯,他是喜歡她,可她要瘋起來真是有夠令人吃不消的。

  燒了自家的馬房!?哪有一個腦筋正常的女人會這麼做!

  「大哥的意志動搖了。」她恨恨地低咒道。手中的火星飛落,迅速在乾草堆上燃起轟天巨焰。

  「他忘了季家的血海深仇,他心軟了,為了那個女人,他什麼都不顧了。」她的目光凝住赤紅的火焰。

  那一刻,她的心思又回到那血腥的一夜……

  當年她昏迷了,完全不記得火場的那一幕。可大哥不同,他親眼目睹了一切,清楚地記得大火如何殘酷地吞沒季家的一切。

  若要讓大哥重燃對阮家的仇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美麗的紅焰跳動在她明亮的眸中,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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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4: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義民莊失火了!」季琳拋下這句話即快步地離去了。

  阮曼如傻愣愣地呆立片刻,下一秒鐘,恐懼攫住她的心。她也沒時間去思考為何季琳會特地跑到阮家來告訴她這個消息,她便匆忙地跟在季琳身後奔出阮府。

  莊裏是不可思議的混亂,呼喝聲、尖叫聲和空氣小浮動的煙焦味……

  曼如一瞬間即失去季琳的蹤跡,只能憑本能地尋找著季淩陽。

  「把那匹馬拉開!」她聽到他充滿權威的吼叫聲,立刻轉向聲音的來源,很快的看到他高大的身影。

  他站在被火焰吞沒的馬廄前,大聲重複他的命令。

  「該死!」他咒駡那個顯然該聽命行事卻沒有服從他指示的人。隨即曼如的眼睛倏地睜大,她看見他衝入了火場。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她的心臟幾乎快停止了,她才看見他的身影出現,強健的雙手緊拉著早已驚慌失措的馬匹。

  他強硬堅決的態度顯然壓制了馬兒的恐懼。將馬匹交給一旁的馬廝,重新投入救火的工作之中。

  曼如回過神來,加入一旁的婦人幫忙傳遞清水。

  不知過了多久,火勢漸漸受到控制,終於最後一絲火苗也被澆熄了。

  經過一夜的折騰,大夥兒都累極了。

  曼如聽見季淩陽下了幾個簡單的命令,眾人紛紛回木屋歇息去了。

  很快地,人潮散去,只剩下一地濕濡和一座焦黑傾倒的建築物。

  季淩陽背對著她,她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但他僵直的背影莫名地牽動她的心。

  「淩陽?」她在他身後憂心地喊道。

  季淩陽倏地回過頭瞪視她。

  曼如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倒抽了口氣,不自覺地往後退。

  他的下顎繃得死緊,眼中的光芒詭譎而兇殘,她從未見過他有這種神情。那森冶的面容,像極了惡魔……

  「淩……陽?」她結巴地低喊。心思一片混亂,一場大火為什麼會讓他似變了一個人?沒理由啊!剛才他明明還指揮若定的。

  他俯視她許久,臉上的神情深不可測,雙拳緊握在身側,彷佛在強忍著傷害她的衝動。

  曼如屏息以待。他的表情竟會令她恐懼起來……

  驀地他旋過身,大步拋下她離去。

  她一怔,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離去,這才想起要追上去。

  她追著他走入一片黑漆漆的密林之中,有一瞬間她幾乎要失去他的蹤跡,滿心恐懼且無助地走在深黑的陌生野地,然而她仍不打算輕易放棄。

  一道充滿痛苦的如同受傷野獸的吼叫聲傳來,曼如頓時僵住了。她聽出了那是屬於他的聲音。

  她急切地往聲源處走,在一個隱蔽的山洞中,找到他高大的身影。

  山壁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龐,她無法見到他的神情,只能從沉重的喘息聲中察覺他狂亂的思緒。她走近他,隨即驚呼出聲。

  他眼中的絕望和哀傷刺痛了她的心。

  「你怎麼了?」她直覺地走向前,環抱住他結實的腰。他看來是如此哀慟,這一刻他不再是個自信強壯的男人,競似極一個無助的小男孩。

  季淩陽身子一震,壓抑的情緒霎時崩解。他回抱住她,用力之大幾乎令她窒息。

  「娘……」他將濕濡的雙眼埋入她微香的髮際,貪婪地吸取屬於女人的獨特氣息。「不要離開我……別那麼殘忍……」

  顯然他正被過去的夢魘深深地困擾著,她輕聲的安撫著他。

  「我不會離開你,不會的。」

  感覺到他顫抖的低泣,她整個心都揪痛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誰傷他這麼深?

  良久,懷中的顫動漸漸平息,他抬起眼,空茫茫的目光緩緩對住她,似乎發覺了她是誰。他低咒一聲,猛然推開她。

  曼如怔忡地跌坐在堅硬的石地,見他往外衝去,她跳起來,急忙抱住他。

  「別走。」她喊道。決心要知道究竟是什麼困擾了他這麼深。

  他轉身憤怒地瞪著她,對自己在她面前暴露出的脆弱而痛恨不已。

  她無畏地回視他,眸中的堅決和高昂的美麗臉龐宣示了她的意志。

  「妳就是不肯放棄是嗎?」他喃喃道,一抹苦笑浮現在唇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問。

  他沈默了許久,她緊張萬分地等待著,當曼如幾乎要以為他欲再次將她推拒於心門之外時,他卻忽然開口了。

  「十二年前,一場大火吞噬了季家六口的生命,只有我和小妹逃出。」他粗嘎的嗓音流露出太多壓抑的情感。

  「天啊!」她不信地輕喘,十二年前,他應該還是個小男孩吧!想到他所經歷的,她心痛不已。

  「難怪你見著火,會那麼失控了……」她抬手欲撫平他緊皺的眉頭。

  她的碰觸令他為之一震,抬眼,忽地看清她。

  那一瞬間,他領悟了她是誰。

  阮曼如,仇人的女兒,火紅的憤怒燒紅了他的眼眶,那一刻他變成一頭狂鷙的野獸。一反手,他鎖住她的雙唇。

  曼如心一驚,察覺了他的改變,驚恐的寒顫竄過全身。

  「季……」她還來不及喊,驚喘聲已被他霸道的唇所掩沒。那是個粗暴至極的吻,帶著復仇的怒意蹂躪著她的唇。

  突然他將她壓向佈滿尖細石塊的地上,一手捉住她的兩隻手腕,固定在她頭頂上,動手蠻橫地撕裂她的衣襟。

  「不——」曼如腦中警鈴大響,神色狂亂地掙扎起來。她不知道為何他要這麼對她,但女性的直覺告訴她,他正打算狠狠的傷害她……

  她細碎的掙扎根本起不了作用,他扯下她的衣衫,佈滿粗繭的大手使勁地揉捏她豐滿細緻的乳房,她吃痛地拼命吸氣,冰涼的空氣接觸她的肌膚,帶來無法忍受的羞辱感。曼如咬繁牙關拚命忍住痛哭失聲的衝動。她領悟了他的殘酷,知道他已瘋狂地失去理智,不可能放手了……

  「不要!」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忍受他加諸於她的屈辱,但當他的手往下撫上她的女性私處,她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

  他腥紅的眸子對上她,透露出一股嗜血的瘋狂,他懲罰地咬住她胸前堅挺的紅梅。

  「啊——」曼如難堪地尖喊。

  他卻不放過她,手指倏地鑽進她雪白的褻褲,粗暴地擠壓她下方乾澀、未經人事的窄小通道。

  曼如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一瞬間她終於領悟,男人竟可以殘忍至斯——

  「不要——求求你——」她狂亂地搖著螓首,淚水爬滿她淒絕的面容。

  他沒有理會她的哀求,反而加速手指的掠奪,抽插玩弄著她純真的私處……

  「不……啊……」曼如氣息紊亂,全身癱軟在他邪惡的撫弄之下,呻吟、輕喘不休……

  當他殘忍地插入另一指,她終於難以忍受地尖叫。

  他抬眼瞪著她,瘋狂的目光在對上她臉上的淚痕時掠過一抹異光。

  她的表情是如此悽楚哀怨,令他猛地一顫。

  他做了什麼嗎?

  季淩陽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淩亂的髮絲,撕成碎片的淡藍衣衫,佈滿紅淤的雪白胸脯和破碎的羅裙下露出的細緻大腿……

  他竟然像一隻粗鄙的野獸般,幾乎在這個荒郊野外佔有了她!

  察覺自己的手指還埋在她灼熱濕濡的核心,他身子一僵,倏地抽出,震驚的似遭雷殛。

  天知道他是著了什麼魔!該死的!他從未失控至此!

  曼如驚駭地瞪大了眼眸,看著他轉過身,高大的身影劇烈地喘息,雙拳握在身側似壓抑著狂烈的怒氣。

  她平躺在石地上,身子各處傳來痛感猶無法自震驚中平息……

  他轉過身時,他警戒地盯著她。

  他眼神一黯,看出她的害怕與防備,眸中的憤怒又增加幾分,但不是對她,而是對自己。

  可她不知道,下意識地再往內縮了縮抖顫的身子。

  「我送妳回去!」他粗暴地地低吼。

  曼如驚喊出聲,下一秒,輕盈的身子已被他鎖嵌在身側。她僵硬著嬌軀,記起他剛才所做的……

  他沒理會她的反應,邁開大步地展開輕功,飛梭在林間,抱著她走回義民莊。

  ●● ※※ ●●

  她被粗魯地拋上他的炕床,他轉身關上房門。曼如看著他打濕了一條布巾,從衣櫃中拿出一件女裝拋向呆愣的她。

  「把自己整理一下。」他粗嘎地命令,轉過身背對著她。

  曼如茫然地瞪視著他給她的東西,那件女裝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兩人第一次相遇時她留下的衣衫,而現在已縫補得完好如初。

  而他將它仔細地收藏在他的衣櫃之中?!

  她下意識將那柔軟的布料抱在胸前,屬於他的氣息盈滿她的感官……她的心悸動起來……

  「好了沒?」他不耐煩地吼。

  曼如望著他,現在她隱約地明白了他僵直的身子下所掩蓋的欲望。

  她領悟了他的克制,知他正深深被過去的夢魘和情欲所苦……

  女性的溫柔和對他的愛融化了她的恐懼,如果她能解放他的憂鬱……

  「快點!」季淩陽冷聲道。身後的窸窣聲擾亂了他的心,空氣中流轉的女性體香更令他煩躁不已。

  突地一隻冰冶的小手攀上他因克制而僵硬突起的手臂肌肉。他倒抽了口氣,「別碰我!」他怒吼。一旋身,他的眸子倏地大睜。

  她怯憐憐地站在他面前,殘破的衣衫褪去,她的身子只著了一件藕綠的肚兜和褻褲。月光斜照在她雪白無瑕的身軀上,豐腴的胸脯在兜兒底下急促地起伏著。

  他的目光鎖在那玉潤的渾圓上……竟感到一陣火熱的窒息……

  「妳在搞什麼鬼?」他從緊咬的牙縫中逼出咒駡聲。

  她身子一縮,無助地瞅著他。臉上帶著一絲脆弱,卻又有一絲不容置疑的勇氣,仿佛是一個主動奉獻的犧牲品。

  「我……如果……你……我是說……你真的想……想要的話……」她結結巴巴地說著,一張俏臉已燒得通紅。

  她願意付出自身的一切,如果那能幫助他的話,她可以抗拒自己的恐懼,她可以……為了他……

  他恍遭雷殛,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怒吼道。繃緊的情欲威脅著要傾泄而出,而她還不怕死地挑戰著他的自製力,她難道不怕他再次失去理智,像方才那樣……

  「我……我……」曼如低下了頭,不敢迎視他的目光,一雙白嫩的纖手無肋而生澀地玩弄著他的衣襟。

  「去他的!」他忽地低咒。拉開她的手,猛然將她鎖入懷中。

  一切發生得太快,曼如還來不及喘息,身子便已被他壓入炕床中。

  他黝黑闇沉的目光鎖住她,最後的一絲理智喝令他住手。

  「妳確定嗎?」他嘎聲道。明知自己已無法停止,卻仍勉強地開口,天知道若她說不,他還能不能放開她……

  他屏息等待她的回答。她瞅著他,心臟狂跳,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回頭。許久,她終於輕點了點頭。

  他狂喜的吼聲令她泫然欲泣。他的觸摸如此溫柔,彷佛她是一個易碎的瓷器,熱情的唇舌無比緩慢地膜拜她全身,帶來似火如冰的難耐感受。

  曼如顫抖著,感受他灼熱的呼吸漸漸粗重,噴拂在她敏感至極的嬌軀上。

  他解開她的肚兜系帶,火熱的眸子盯住那二朵挺立的蓓蕾。曼如只覺心頭一陣慌亂,下意識地想遮掩住自己--

  「別。」他堅定的手握住她。在她的驚喘聲中,他含住那嬌嫩的紅梅。

  「呃……」她頭暈目眩,難抑的呻吟出聲。

  他細細地品嘗她,愛憐的唇一一拂過乳房上那些因為他的粗暴所造成的紅痕,一路直下……

  「求……求求你……」她無意識地嗚咽著,全身彷佛置身於一片雲霧之中,茫茫然地找不到出口,強烈的壓力卻緩緩積壓著,就快要把她逼瘋了。

  他滿意地笑了,瞭解自己對她的影響。她那純潔自然的反應讓他下腹著火,他等不及見她攀上高峰的嬌媚模樣,這是生平第一次,他如此急切地想要取悅一個女人……

  「愛我嗎?」他在她耳畔細細吹氣,引得她又是一陣輕顫……

  迷亂中,曼如只是困難地喘息,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回應。

  他的大手覆上她濡濕的秘境,堅定地扳開她因回憶而僵硬片刻的大腿,靈巧的指頭挾住粉嫩的花辦,邪惡地挑弄著……

  「嗯……」曼如咬緊下唇,吞下難堪的呢喃……忍受他強悍的需索……

  「愛我嗎?」他不留情地索討著她的真心。

  「愛——愛你——」她狂亂地喊叫,弓起身子難受地哀求他的憐憫。

  再也無法忍受了,他扳開她雪白的大腿,一挺身,粗長的男性深深地嵌入她的體內……

  「啊——」曼如痛呼出聲,下一秒,讓他帶入了無邊的地獄之中……

  ●● ※※ ●●

  懷中人兒輕微的蠕動驚醒了季淩陽。

  睜開眼,佳人嬌憨的睡顏映入眼簾。他的目光掃過那豔若桃李的嬌靨,纖細的蔥白玉臂橫過他黝黑的胸膛,一抹無法辨視的複雜神色閃過他闇沉的瞳眸。

  「曼兒……」他低嘎的呼喚。

  她似受了驚擾,在他懷中摩蹭著,呢喃了聲,愛戀的頭顱更偎近了他的頸窩。

  季淩陽深吸了口氣,拚命壓抑著兩人赤裸的身子相觸所引發的灼熱疼痛。

  經過昨夜,他不得不承認自已更加眷戀她了,不只是她的身子,他的頑固、天真、美麗、坦率,和有別於一般女子的勇氣都在在的迷惑了他……

  他多想擁有這樣神奇的女子,一生一世。

  這個念頭忽地掠過腦際,季淩陽不禁一震。

  一生一世嗎?他和她,真的能一生一世嗎?

  他的眸子寒了下來,下顎緊緊地收縮。

  他真能放棄過去的仇恨,拋下纏繞他十二年之久的夢魘嗎?他真能忍受他一生最恨的人成為他的岳父,明知枕邊人流著阮家邪惡髒一行的血液,還能與她白頭到老嗎?

  現實冷冷地摧毀他心中初萌的愛苗。

  他怎能忘了他季家的血海深仇。

  怎能忘……

  空氣中傳來昨夜那場大火餘留的淡淡焦煙味。

  季淩陽的身子漸漸僵硬了起來。

  抽出她緊抱住的身子,冷然地站起身,穿好衣物。

  他的眸光在對上床鋪的人兒時出現了片刻的迷惘,那是近乎絕望的痛苦及眷戀不舍。

  但那一瞬間的迷惑很快地消散。

  猛地轉身,他甩上門毅然的走出去。

  ●● ※※ ●●

  阮曼如醒來時,面對的是一室冷冷的孤寂。

  枕邊遺留的淡淡麝香告訴她,昨夜並非出自她的想像。

  她終於將一切全交給了他……

  她的心、她的身、她的自尊……

  而他會如何看待她呢?他可會珍惜?

  突如而來的淡鬱鎖住了她,她用手臂環抱住自己,以防禦那突襲的寒意。

  不管她如何堅強,終究是全然地放棄了心的防衛,在他面前她一直是透明的、脆弱的,早就解甲投降了……

  而他呢?曼如霍然想起──

  他從未說過愛她!

  萬一他只是在作弄她?厲一他存心辜負?萬一……

  現在來擔心這些會不會太遲了?她苦笑著嘲弄自己。

  這太不像她的作風了。她不是那種會自怨自艾的人,但怎麼還是免不了患得患失的心態?是因為失去了貞操嗎?

  她甩甩頭擺脫那些無益的思慮。穿回一件件昨夜褪下的衣衫,孤單地走出了他的房間。

  ●● ※※ ●●

  阮宅近在眼前,曼如卻不由得怯步了。

  她該如何解釋自己失蹤了一夜?她還記得上次闖入風月樓時爹爹的狂怒。

  深吸了口氣,她硬著頭皮走入大門。

  一進門,她馬上發現了府裏怪異的氣氛。

  是哪裡奇怪呢?是了,平時井然有序、各司其職的仆傭全都不見了,空氣裏彌漫著一抹可怕的沉寂……

  微皺著眉,她惴惴不安地走進大廳。

  阮存富坐在廳首,慘白的神色令人駭意頓生。

  「爹,您還病著,怎麼起來了?」曼如心一急,連忙走上前。

  然而他卻對她視而不見,一雙失神混濁的目光望向虛無的定點。

  「完了……全完了……」他無意識地喃語,似瘋狂、似癡呆的神色看來駭人。

  「爹,您在說什麼?什麼完了?」曼如心更急了。

  阮存富不理會她,仍是一再地重複著那幾句囈語。

  「爹!」曼如心頭失了主張,突如其來的恐懼攫住了她。她的目光慌亂地搜尋著,只見到站在一旁的徐總管。

  「徐伯,到底怎樣回事!?」

  徐成一臉的疲敗,似在瞬間老了十幾歲。

  「那些佃農將今年收成的絲綢全交給義民莊,京城織造廠的貨交不出來,縣太爺大怒,聽說……唉……聽說要抄了阮家抵數……」

  「抄……家?」阮曼如茫然地重複著,無法消化這個駭人的訊息。

  極緩慢地,她困難地消化著徐伯的話。漸漸地,一股寒意竄上心頭……

  義民莊……義民莊在這件事裏扮演了什麼角色?

  「唉!」徐成沉重地歎了口氣,凝重地望著她。

  「小姐,前日我發現府裏的地契全不見了,是不是……是不是妳……」

  曼如瞠大了眼瞳,她根本無法開口……

  「果然。」徐成垂首,疲憊地揉揉深皺的眉心。「妳難道不知道那是阮家唯一的依恃了嗎?難怪佃農敢造反了……」

  「不……不可能!」曼如腦中轟然一響,震驚到無以復加。她不能思考,事實太殘酷了……

  「妳不明白嗎?季淩陽有了那些個地契,有了今年的收成,有了一切,而這些原本全應該是咱們阮家的啊!」徐成痛心地道。

  「現在連一向靠在我們這邊的劉知府都因收賄入獄了,這下子阮家真的完了。」

  那麼處心積慮,那麼完美無瑕的計畫……

  阮曼如呆愣著,迷亂的心卻漸漸通透澄明起來……

  「為什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揪緊衣襟,忍不住全身的顫抖。

  「他恨阮家,十二年前季家六口的死,他全算在阮家的頭上了!」徐成再也忍不住地說出口當年的實情。

  是嗎?原來他一直那麼的恨著阮家,那他又是怎麼看待她的?這些日子以來,他是怎麼看待她的?

  「我不相信!」她搖頭哭喊著,她不能去相信……太可怕了……

  「小姐!」徐成喊道,但阮曼如已迅速地旋身衝出門外。

  ●● ※※ ●●

  「我要見季淩陽!」阮曼如站在義民莊門前,忿然地瞪視著擋住她去路的宋、楊二個守衛

  那二個漢子尷尬地互視對方。

  「阮姑娘,莊主不在,妳先請回!」擺明瞭要她知難而退。

  「讓我進去等他!」她絲毫不退讓。

  「這……」兩人為難地看著她,身子卻不閃不退。

  曼如明白了。「是他不讓我進去的?」她揪心地問。

  兩人默然不語。

  曼如呆立著,被背叛的痛來得突然、來得強烈,令她無處可逃。

  她木然地蹲在門前的石獅旁,咬牙不語。

  宋七見她異常的失神模樣,不忍地低頭勸說。

  「阮姑娘,回去吧!莊主不會見妳的。」

  她抬眼看向他,小臉上爬滿淚痕,清澈異常的雙眸卻依然倔強。

  「我等他!我一定要等到他!」她堅定地說,強悍的氣勢撼動了他。

  宋七只能歎息,只能無言地退開。

  ●● ※※ ●●

  阮曼如不吃不喝地蹲在義民莊門前一整天。

  夜幕低垂,晚風蕭颯,無情地吹拂在她單薄的身子上。

  「阮姑娘,吃點東西吧!」廚娘沈大娘端了一些吃食到曼如身前。

  曼如搖了搖頭,依舊緊閉牙關,木然的目光依舊盯著莊前的黑暗。

  沈大娘歎息了。不知已是第幾次,她無奈地將食物原封不動地收回莊內。

  夜愈來愈深了,風也愈來愈強了,她的身子僵硬得再也感受不道任何的疼痛了。

  原來痛到極點,就不會再有感覺了……

  曼如用手臀環住自己僵冷的身子,淺淺地露出一抹淒絕的苦笑。

  她一定是曾昏睡過去,否則不會沒發現他已站在身前。

  曼如睜開眼,望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聳立在眼前。

  是他!

  他的臉龐在深黑的夜中,陰晦得看不真切……

  曼如平穩的視線對上他的,那明亮的眸中有疑問、有責怪、有悲傷,卻完全沒有哀怨。

  「聽說妳要見我!」他冷冷地開口。

  曼如緩緩地站起來,一陣暈眩攫住她,幾乎讓她撲倒在地。

  他及時伸手撐住她,溫暖的大掌在接觸她冰冷的身子時倏地縮緊。

  她倒退了一步,在兩人之間設下距離。

  她的退拒讓他臉色一黯,有那一瞬間曼如以為看見他的怒意了,然而他很快地回復木然的表情,握緊的拳頭緊貼在身側。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是嗎?」不知過了多久,她輕柔幽渺的聲音打破窒人的沉靜。

  他不語,臉色更形陰沈鐵青。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了,是嗎?你處心積慮地接近我,讓我傻傻的跟著你,讓我將一切交付給你,讓我陷入可悲的蜚短流長,一方面又設計陷害我爹,奪走他的一切,這些……是你早就計畫好的,是嗎?」她抬起頭,淒茫的大眼對上他深不可測的黑眸。

  「為什麼不回答?告訴我,你是不是背地裏偷偷嘲笑我的天真,是不是早已計畫要徹底毀了我,奪走我的所有?你告訴我啊,」她漸漸地激動起來,忿然瞪視他的一臉木然。

  「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那麼恨我?」她悽楚的吼道,再也忍不住的撾打他堅硬的胸膛。

  「妳說夠了沒有?」他攫住她撾打他胸前的小手,隱忍的怒氣終於爆發。

  「我說中了是嗎?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我騙了妳什麼?」他嘶聲吼道,森冷的瞳眸射出寒光。「從頭到尾都是妳纏著我、賴著我。我根本無意扯上妳,是妳厚顏無恥,自已作賤的巴上我,我拒絕過妳,趕過妳,記得嗎?現在妳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他一古腦兒地著她狂吼,曼如反而默然了,空茫的眼眸失神地凝住他。

  「妳根本沒有資格怪我!」他殘忍地再重複一次。

  曼如的小臉倏地刷白。

  「是……是我。」她幽遠地開口,仿佛一瞬間所有的力氣都已抽離身體。

  「是我一廂情願,是我……一直是我……」她微仰起頭,一抹飄怱的笑浮現唇角,看來是如此哀淒……

  「昨夜……你抱著我……我還以為……你有一絲在意我,事實上,你根本沒有一點愛我是嗎?你……根本從來……沒愛過我……是嗎?」

  他面無表情,但頸問的青筋卻隱隱抽搐著。

  她慢慢仰起頭,迷蒙的眸光對上他。

  那張她曾癡心狂戀的俊顏……竟透著如此濃烈的殘酷,她竟從不曾發現……

  他沒騙過她!是她……一直是她……可笑的一廂情願……

  已經走到盡頭了吧?不可能再付出更多了……

  她昂首,眨回滿溢的淚水,絕然地轉身。

  第一次,她主動地由他身邊離他而去。

  一雙漆黑的瞳眸直直瞅住那抹柔弱卻昂然的纖影,任她消失在黑夜之中。

  ●● ※※ ●●

  阮宅的大紅燈籠仍高掛在檀紅大門上,只是如今已不再有往日的光釆。

  曼如茫然地站立在門前,望著一屋的漆烏冰寒,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不知自己要往哪個地方走,直覺地,她走向唯二兄燈的屋子。

  推開門,徐總管立在阮存富楊前,一臉的憂愁。

  「爹……」曼如低語輕喚的走近床頭。

  父親失神的目光依然對著虛空,他的臉色有如槁木死灰,彷佛生命已自軀體抽離。

  「爹……」她哽咽低喚。

  阮存富卻沒看向她,嘴裏一徑地喃喃自語,仍是一句句碎心的低語:「完了……」

  「爹……」她再也忍不住地伏在他身上哭泣。「都是女兒的錯……」

  他沒回應,表情依然癡呆得令人心寒。

  「小姐,別這樣。」徐成不忍地歎息著。「妳要保重,可千萬別再倒下去了,這個家現在只能靠妳了……」

  一句話震醒了曼如。是啊!她沒有權利去沉浸在悲傷之中。

  從今以後,阮家要靠她了。

  她緩緩起身,轉身面對徐總管的時候,眸中已掩去自憐,閃著一抹堅毅。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老爺乃是『急火攻心,氣塞血窒』之症,恐怕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成了癡呆。」

  曼如聞言,身形一晃,差點支援不住的暈眩過去。

  「癡呆?那……可還有救?」

  「這……大夫也說不準,只說是心病還得心藥醫。」

  曼如失神地望著爹,慘然一笑。

  心藥?哪來的心藥……這意思是說再也沒有藥醫了嗎?

  「小姐,」徐成雖見曼如不語,卻也忍不住地說:「這府宅,怕是保不住了,官府明兒個一早說是要來查封。這下子……咱們恐怕……唉……」在阮宅工作了幾十年,一下子失了業又失了屋子,連徐總管也不禁苦歎。

  曼如回過神,花了些許時間消化徐總管的話。

  殘酷的現實侵入她心中,頓時不由得感到一陣寒顫。

  沒了房子,那她和爹怎麼辦?

  「徐總管,現下府裏還有多少財物?」她問道。

  徐成拿出準備好的帳冊。「帳房裏還有幾百兩。」

  「府裏的古董字畫、珠寶呢?」

  「這……」徐成困難地吞咽。「不滿妳說,那些下人們聽說阮家敗了,一個個把府裏值錢的東西都給帶走了,那些人真是喪心病狂。」他忿忿地說。

  曼如臉一白,垂首不語。

  良久,她抬起頭,反而給了徐成感激的一笑。

  「徐總管,謝謝您。」他的忠心有如鳳毛麟角般的稀有。

  徐成老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

  「小姐何必言謝……在老爺身邊幾十年了……」

  「小姐!」小翠手捧湯藥進門來,一見曼如,不由得欣喜地大叫。

  「小翠?!」曼如見小翠竟然會出現也是驚喜不已。

  「小姐,妳還好嗎?」她皺眉地看著曼如一臉的憔悴。

  曼如感激地一笑,卻也沒說什麼。

  「徐伯,記得咱們在西郊還有一座木屋不是嗎?」曼如想起那年和爹去狩獵時經過的小屋。

  「這……」徐成困惑。「那木屋長年失修,早已荒蕪……」小姐提這做什麼?

  「總好過餐風露宿。」她淡然道。

  「小姐?」小翠放下藥湯,瞪大眼。「妳該不是……」

  「整理一番,該容得下爹和我。」曼如點頭。

  「那……那我呢?」小翠無措地道。她記得那小屋也不過二房一廳。

  曼如朝他們歉然的一笑。


  「徐伯,您和小翠各拿一百兩回家鄉去吧,很抱歉,阮家辜負你們了。」

  此話一出,小翠和徐成都是一愣。

  阮家只剩三百多兩銀子,給了他們各一百兩,那不……

  「小姐,您別說這種話,小翠不回去,小翠早已賣入阮家,一輩子是阮家的人了!」小翠急得快哭了。

  「妳別激動。」她苦笑道。「是我不好,養不起你們。」

  聞言二人皆沈默以對。曼如說得對,阮家再也不比從前了。

  「就這麼決定了,還要麻煩你們幫我把爹送到小屋。」她開口打破沉寂。

  小翠和徐成只有愣愣地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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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4: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經過一整夜的折騰,天濛濛亮時,三人終於合力將木屋整頓妥當。

  小翠望著簡陋的木屋,想起嬌生慣養的小姐從此要住在這荒郊野外,心裏一陣難過。

  「小翠,妳瞧這屋後還有處水井,今後我可不用費力去河邊提水了。」曼如淺笑著。

  小翠無語地凝睇著小姐強掩抑鬱的模樣,心揪得都痛了。

  從前在府裏,她是那麼的天真、快樂、毫不知世事的殘酷,何以才過了個把月,臉上就有了這麼多的憂鬱。

  現在的小姐真的不同了,不但懂得體恤別人,還堅強勇敢的承擔起一切苦難。

  可她那強撐的微笑又哪瞞得過與她朝暮相處了數年的小翠哪?!如果可能的話,她寧可小姐還是從前那個嬌縱任性的女子,她可知她那強忍淚水的模樣有多讓人心疼。

  「時候不早了,你們回去吧!」曼如將小翠和總管推出門外。

  兩人縱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含淚的和她道別。

  ●● ※※ ●●

  阮家消失後一個月內,季淩陽接掌了阮家原有的產業。如今的他取代了阮存富,成了杭州城的首富。

  奇怪的是,他的個性變得更加陰沈且暴躁易怒。在季府工作的仆傭人人自危,就怕一個下小心觸怒了主子。

  這夜季淩陽一如往常地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翻閱帳冊。

  書房的門被推開。

  他抬首、凝眉,極度不悅地瞪了眼入門的季琳。

  「大哥,我幫你熬了一盅燕窩,你休息一下,別累壞自己了。」

  「不用了,我還有事。」季淩陽冷淡地回道,再度埋首於成堆的帳冊之中。

  看著季淩陽疏離的模樣,季琳感到無法遏抑的憤怒一湧而上。

  「你別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她衝動的搶走他的帳冊。「你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月來,好象不要命似地工作、工作、工作。你看看自己,有多狼狽!」

  「把帳冊還給我。」他冷下臉,語氣中壓抑的怒氣是駭人的。

  「不還!我不還!」季琳卯上他了,乾脆把帳冊往地上一丟。

  季淩陽怒瞪了季琳一眼。

  「撿起來!」他寒聲命令。

  她雖極不甘願卻也不得不在他冷硬嚴厲的態度下軟化。

  蹲下身,伸手想拿回帳冊,角落的黃藍織物卻攫住她的視線,她微僵了下,因記起那是誰的而閃神了片刻。

  「那是什麼東西?」她的失神引起季淩陽的注意。

  「沒……沒什麼!」她迅速地拾起那香囊,揑緊了藏在身後。

  「到底是什麼?」不知怎地,季淩陽感到一陣心煩意亂,語氣不由得加重幾分。

  見無法再隱瞞,季琳極不情願地伸出手。

  「還不是阮家那個賤丫頭,做了這個香囊說要送給你。真是可笑,這種東西,又醜又不值錢。」

  凝視著躺在季琳掌中的小香囊,季淩陽漸漸地收緊拳頭。

  見季淩陽臉上陰駑更甚,季琳不由得心跳加速。

  「這……這東西根本沒用……不如……不如丟了……」

  她轉身急著要走出去。

  「站住!」他的動作更快,一伸手,已搶過那只香囊,失神地凝睇著。

  「哥!」她心急萬分。瞧他失魂落魄的模樣,難不成還忘不了那個小賤人?

  「下去!」季淩陽背著她怒吼道。

  季琳跺腳無奈地咬牙離去。

  季淩陽捧住手中的香囊,緩緩湊近自己的口鼻,香囊中仍殘留著她身上特有的幽香……

  「曼兒……」低沈的啞音回蕩在淒冷的室內。

  閉上眼,腦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大街,她哭成淚人兒,抬眼無助地瞅住他……

  盈月裏,她昂首,哀絕地說愛他……

  大火之夜,她在他面前輕解羅衫,將清白的身子交給他……

  季淩陽倏地握緊了手中的香囊,霍然轉身——

  他要見她!

  ●● ※※ ●●

  「爹,吃藥了。」

  放下手中的湯藥,曼如費力地撐起癱軟在硬床板上的阮存富。

  他的情況日益嚴重,大部份的時間都在沉睡,縱有清醒的時候,也是呆呆地喃喃自語,就如現在這個模樣,整個人失神地凝視著前方。

  「來,喝口藥。」曼如盛了一匙藥湯小心地喂進爹的嘴裏。他的嘴角抽搐著,下一會兒,全數藥湯又嘔了出來。

  「爹,別這樣,不吃藥,病不會好的。」她似對待小孩兒般的耐著性子誘哄。

  好不容易又喂了一匙,阮存富依舊全數吐了出來。

  曼如手忙腳亂地擦拭他頸邊、衣襟的湯藥,一方面又得撐住他癱軟的身子。

  過程中阮存富一徑癡傻地瞪著前方,對她的一切努力全然的視而下見。

  「您是在懲罰女兒嗎?」良久,曼如心痛地睇著蒼老呆滯的他低聲喃道。

  沈默,一如往昔。

  咬緊下唇,曼如踏著沉重的步伐踅回小廳。

  一室的清冷孤寂包圍著她。

  顫抖的手環抱住自己,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聲。

  好苦……她真的快承受不住了啊……

  可她有不得不堅持下去的理由。為了爹……更為了……

  輕撫著平坦的小腹,她的淚水不住地向下滑落。

  輕聲歎息,緩步地走向那張簡陋至極的小床,她和衣躺下。

  明天,還有許多事等著她去面對……

  終於,她累極而眠。

  夜影浮動。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如鬼魅般飄進斗室中,默然地站立在她床前,深沉的眸光凝住那張削瘦的絕美容顏。

  曾幾何時,那不解世事、天真嬌媚的笑靨已不復見,只剩下黛眉問化不開的愁結……

  「曼兒……」低嘎的嗓音輕喚,微顫的手伸向前,卻停滯在半空中。

  許久……終於還是硬生生的抽回。

  那黑影如來時般閃入黑夜之中,只是這回多了一股急切,似在逃避什麼……


  ●● ※※ ●●

  一個多月過去,季淩陽再度回到杭州城。

  俊美的五官依舊深刻,只是多添了些許滄桑。

  逃避夠久了,這個月來他走遍五湖四海,試著將那張深情眷戀的嬌顏遺忘,卻總是徒然。

  既然明白心已失落,便不再折磨自己,所以他回來了,這次要將屬於他的東西帶走。

  「她在哪裡?」這是他衝進義民莊找上莫允凡開口的第一句話。他去過那個殘破的木屋,卻早已人去樓空。

  莫允凡一怔,卻也沒裝作不懂。「何必呢?事情過了那麼久,你仇也算報了,再見她,完全沒有意義。」閃爍的目光迥避的意味十足。

  「告訴我她在哪裡!」霸道得不容拒絕。

  「龐府。」莫允凡歎了口氣,無奈地據實以告。

  「龐府!?」季淩陽一震,沉聲問:「為什麼在龐府?」

  莫允凡只是苦著臉。「你何不自己去找出答案。」他真的說不出口。

  季淩陽抿緊唇,瞪了莫允凡一眼,然後迅速轉身離開。

  ●● ※※ ●●

  龐非與阮存富交惡由來已久,兩人在商場上明爭暗鬥了數十年,卻始終分不出高下。

  直到幾個月前阮家忽然敗了,龐非才有幸成為杭州城數一數二的富豪。

  季淩陽策馬在大街上狂奔,內心一股無來由的恐慌催促他要立刻找到曼如。

  不一會兒他來到龐府,只見大門口點起大紅燈籠,一眼望去儘是彩綢喜帳。走進大廳只見賀客滿堂,鼓樂之聲不絕於耳。龐非身著吉服站在廳口,整個人滿面春風的。

  眾人見季淩陽走入,在一瞬間靜默了下來……

  龐非臉上的笑容僵了片刻,但翠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物,立即笑著迎上前去。

  「季爺大駕光臨,小的未曾遠迎,真是失敬、失敬。」季淩陽是江南首富莫家主事一事早已傳遍全城。龐非可沒膽去得罪他,心知他的生意可全靠莫家了。

  「是季某唐突了。」季淩陽頷首致意。「打擾了龐爺大喜之日。」他謹慎道,看出眾人異常的寂靜,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是我不該,前些日子聽說您出城去了,不知您今日回城,沒將帖子奉上,真是失禮了。」龐非打著哈哈。

  季淩陽知龐非性好漁色,家中早已妻妾成群,今日又不知是娶第幾房小妾,也沒那個耐性和他蘑菇下去。

  「季某改日當奉上厚禮,不瞞您說,今日來,是想向您打探一個人的去處。」他頓了頓。「聽說,阮家小姐在您這裏?」

  此話一出眾人皆愕然,大廳內更是靜得令人窒息。

  「怎……怎麼您不知嗎?」龐非尷尬地笑道。「阮家小姐方才已和我拜了天地。」

  季淩陽腦中轟然一響,忙愣在當場──

  ●● ※※ ●●

  新房內,大紅喜帳高掛,案前燭影搖紅。

  戴著鳳冠霞帔的新嫁娘,端正地坐在新床前。

  覆在冠上的紅巾已讓她掀下,緊緊的握在顫抖的手中。

  淡淡的燭光映照在她蒼白削瘦的臉上,睫毛下閃著點點的晶瑩淚光。哀淒的眸光全然沒有新嫁娘應有的喜悅。

  「小姐,不可,自行卸下頭巾是不吉利的啊!」小翠進門一見曼如竟拿開頭巾,趕忙上前阻止。

  阮曼如回給她一個淒涼的笑。

  「沒有差別了吧……反正……是不可能……」不可能有幸福了吧——這樣的婚姻。

  小翠怔了片刻,隨即搖首歎息。

  「早知如此,您又何苦委屈自己。」

  小翠在得知曼如竟答應嫁給龐非,當他第三房小妾時也是大為震駭。

  小姐真的變了。就算現在她有幸重新回來服侍她,小翠發現她再也無法理解小姐的想法。她本來是那麼的天真,雖帶了點任性,卻從不會掩藏自己真實的感覺,勇敢地追求所愛。

  可現在她卻是退縮、封閉,令人摸不透……

  「龐大爺待我很好,他可以照顧我和爹,我已經很滿足了。」曼如淡淡一笑,眸光飄怱。

  「可是妳不愛他!」小翠忍不住衝口而出。

  曼如綻出一抹笑,卻了無笑意,淒涼的令人鼻酸。

  「愛?那是最無法掌握,也最傷人的東西啊……」輕柔的話音有如歎息……

  曾經癡心狂戀,曾經以為只要有心,良人終能感應。哪知付出所有之後,換來的卻是傷心欲絕的不堪後果。

  原來是要經歷過碎心的痛苦,才能明瞭自己當初可笑的天真執著。只是……那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小姐……」小翠難掩眸中的憂心。

  「別說了。」曼如眸光閃爍,抬起頭,卻是雲淡風清的笑。「替我蓋上頭巾。」

  仿佛如此就可以斷絕所有的情愛。

  小翠歎息地走上前去,拾起那方紅巾……

  砰地一聲巨響,新房門驀地被大力踢開——

  兩人回首。

  曼如憔悴的容顏倏地刷白——

  是他!竟然是他!

  ●● ※※ ●●

  「季爺!您不能擅闖——」龐非氣喘吁吁地趕上季淩陽,跟著跑入新房。

  他立刻感覺到室內異常的緊張氣氛。

  「龐爺,你不介意我和阮姑娘私下談談吧?」季淩陽連頭也沒回,一雙深沉的眸直直的盯著阮曼如。

  介意!怎麼會不介意?!

  可在季淩陽回首淩厲地瞪了他一眼之後,他硬生生地吞下到口的抗議。

  「不……不介意……」說他沒骨氣也好,但在看到季淩陽臉上的怒氣,他腳軟了,心也慌了……

  「你們慢慢聊!」瞧他說的這是什麼話,那可是他剛迎進門的小妾啊!可是……唉……

  龐非走後,小翠也識相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門。

  室內又再度陷入詭異的沈靜,季淩陽深沉如墨的目光凝住她,許久……

  他走向前,大掌親昵地撫過她尖瘦的下巴。

  「妳瘦了。」

  曼如倒抽了一口氣,猛地別開臉。

  「季公子,請自重!」語氣是退縮且生疏有禮的。

  「跟我回去,妳不該在這裏。」季淩陽皺緊了眉頭。

  他倨傲的態度竟讓她有股大笑的衝動。

  他還是一樣的目空一切、盛氣淩人哪!

  她緩緩地搖頭,輕淺地笑了。

  「我已經是龐老爺的人了。」

  她的話無疑是在季淩陽的傷口上灑鹽。想到她成為別的男人的,就令他怒不可遏。一個箭步,高大的身子逼近她,將她鎖在雙臂間。

  「妳胡說什麼!」他怒吼。

  阮曼如抬起眸子,對上他灼烈的怒顏。

  「很抱歉,讓您失望了。」她譏誚地一笑。別過臉,不再理會他。

  他怒極地掐住她的小臉轉向自己。

  「妳說過愛我的,妳我都很清楚妳是我的人。」他霸道的語氣不容反駁。

  「那是過去的事,我早忘了。」曼如勇敢的回視他,臉上帶著諷笑。

  「什麼意思?」他皺緊了眉,極不喜歡她平靜的漠然態度。

  「你走吧,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她累了,不想再追求不可能的愛戀……

  「我不走,除非妳跟我走!」他瞠目怒吼。

  為什麼?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掠奪,曾屬於他的東西,縱使自己不要,卻也不許再給別人嗎?

  她澀然一笑,只覺得好悲哀、好悲哀……

  「不要笑了!」他攫住她細瘦的腕骨,怒瞪著她。

  他不喜歡她飄忽的態度,一點也不喜歡!

  「放開我!」曼如咬牙輕喊,他失控的手勁幾乎折斷她的腕骨。

  見著她慘白的臉色,他一震,忽地回神,放開手。

  「為什麼?」他低啞的嘶吼似一頭負傷的猛獸。

  「老爺供我所需,得此歸宿,夫複何求?」

  她淡然輕訴,唇邊綻開一抹無奈的淺笑。是不得不認命呵……

  他瞇緊眼,審視著她清瘦的小臉,許久……恐懼逐漸在心底堆積……

  他看出她的不同了……

  過去那個俏麗、任性、堅強、倔強的女子消失了;現在的她,平靜、認命、蒼白得有如一副徒具軀體的空殼。

  「妳要的,我也能給。」衝動地,他握住她細瘦的肩膀搖晃著,似執意要逼出深藏在她體內那個曾經深愛他的女子。「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甘願作賤自己?」痛苦的嘶吼逸出喉際。

  「你能嗎?又會嗎?」她慘然一笑。沒忘過他對阮家的仇恨,沒忘過他的背棄,更沒忘過他是如何踐踏她的真情和癡心……

  她清澈的控訴目光讓他狼狽地別開眼。

  「跟我走!」他臉一沉,心裏已打定了主意。是他的女人,他絕不會放手。

  「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妾了。」為什麼他總是那麼霸道?!曼如終於惱火了。

  「那簡單得很,龐老頭沒那個膽和我爭!」他驕傲的冷哼。

  火焰般的忿怒淹沒了她。他憑什麼?

  「烈女不事二夫,就算老爺不要我,我也不會跟你。」她昂首挑釁道。

  「烈女?太可笑了,妳我都清楚那夜自動爬上我床的女人可不算是什麼烈女!」滿腔的酸意和怒氣讓他口不擇言的譏諷。

  曼如聞言刷白了臉,全身因憤怒而顫抖。

  「你……你怎麼……」在她回過神來之前,她已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掌摑聲令兩人皆呆愣地瞪視著彼此。

  緩緩地,他撫摸著熱辣的臉頰,唇角乍現一抹隱晦深沉的笑意……

  他邪魅的笑容震駭了她的心。瞬間她發覺了季淩陽從未示人的陌生面貌。

  那一刻,她的身心不由自主地竄過一陣寒顫。

  ※ ※※※

  季淩陽截走龐非剛過門的小妾一事,早已沸沸揚揚地傳遍了整涸杭州城。較之前阮曼如倒追季莊主之事,謠言更加惡毒不堪幾分。

  住在義民莊內偏僻的小閣裏,阮曼如根本無暇也不想去理會那些流言。

  她的心思全放在病重的爹身上,慶倖的是,季淩陽竟容許她將爹接進莊內同住,好方便她看顧已成癡呆的父親。

  至於季淩陽,自從那夜他綁走了她,怒氣騰騰地將她身上的吉服撕個粉碎之後,就把她丟在小閣樓裏下聞不問,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十幾天……

  可曼如知道這種日子不可能持續到永遠,她遲早必須離開,而且是愈快愈好,在他發現那件事之前……

  「季淩陽,你在嗎?」這夜她終於鼓起勇氣,站在他房門外。

  屋內靜得沒有一點聲響,但搖晃的燭光卻顯示著其中必定有人。

  他竟然不見她?

  這是曼如腦中的第一個想法。十幾天來她不知找過他幾次了,他都藉故下見。

  她惱怒了。衝動之下,她也不管是否恰當,一把推開了房門。

  曼如立刻瞭解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他是在房裏沒錯,但卻是全身赤裸地坐在一盆熱水之中!

  「啊!」她尖叫一聲,自然地掩住臉。

  可是沒有用的,就剛剛那麼一瞥,她已經瞧見他一身古銅健硬的肌肉,他臉上驚訝又好笑的表情,令她的臉在瞬間漲成一片酡紅。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我出去了!」她結結巴巴地說著,一邊往門的方向退去。

  「唉喲!」她慘叫一聲,掩著眼的她根本看不見一旁的桌角,狠狠地撞了一下。

  「別急,我洗好了。」他的聲音帶著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

  「不……不用……你繼續……」曼如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刷地一聲流水的飛濺聲。

  他站起來了。

  曼如尖叫著,雙手掩得更緊了,深怕見到不該看到的景象。

  「我出去了!」她急急地往前跑,一個不留神,又要撞上房門。

  曼如快昏倒了,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強烈的男人氣息,赤裸的身子濕答答地緊黏在她身上。

  「放……放開我……」她急促地喘息著,感覺心臟在瘋狂地鼓動跳躍。

  「怕什麼?妳又不是沒見過。」他故意在她耳畔吹氣,顯然正樂在其中。

  「你……你……下流!」她又怒又急,可全身卻虛軟得使不上力掙脫他。

  「妳來找我有什麼事?」

  「你……先放開我……再說。」

  「好!」他竟然沒反對,很乾脆地放開手。

  曼如鬆了口氣,一時忘了他的情形,張開眼——

  「啊——」矗立在她眼前健碩的男性體魄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你快穿上衣服!」曼如尖叫著背過身去。

  看著她倉皇失措的模樣,他的嘴角慢慢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過了許久,身後一直沒有半點聲響。

  「你……好了沒有?」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妳可以過來了。」他沒有正面回答她。

  曼如不疑有他,轉過身面對他。

  這狡詐、下流的惡棍!他根本只套上一件薄棉褲,赤裸的胸膛沒有一絲遮掩。這簡直、簡直是……太過分了!

  「你根本沒穿好!」她控訴道。

  他沒理會她的斥責,只是聳聳肩。

  「是妳自己要闖進來的,到底有什麼事?」

  他不耐煩的語調讓曼如回復了理智。是的,她記起自己來找他的目的。

  「你無權囚禁我爹和我,我要求你立刻放我們回去!」

  「回去!」他的濃眉不悅地挑起。「妳能回哪裡去?難道妳還想回龐老頭那去?」他星眸一瞇,嚴厲地瞪視著她。

  「我愛到哪去,不干你的事!」曼如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妳說什麼?」他顯然被他的話激怒了,頎長的身子威脅地靠向她,將她鎖困在雙臂和牆壁之間。

  「你……你到底想怎樣?難道你把我們害得還不夠慘嗎?我什麼都沒有了,你……為什麼還要逼我?」曼如看見他眸中的殺氣,不禁困難地吞了口口水。

  「我想怎樣?」他冶嗤了聲。這十幾天來他拚命克制自己見她的衝動,無非是想給她時間適應在他保護下的生活。想不到她非但不領情,還想要離開他?!

  他臉一沉,決定以行動來回答她的問題,低下頭,吻住那張困擾他許久的紅唇。

  「嗚……你……你做什麼?」她的抗議全讓他吞入口中,一邊還邪惡地對那張小嘴不停地啃咬、吸吮,直到她全身癱軟地融化在他懷中。

  「你……為什麼?」好不容易他放開她的唇了,曼如氣喘吁吁地問。他的行為太詭異了,當初是他自己不要她的,怎麼自從他回來以後,不但在大婚之日將她綁走,安置了她和爹,現在更表現得好象……好象還蠻在乎她的……

  「妳說過嫁入龐家只是因為生活所逼,現在我提供了妳所需要的,難道不值得一點回報?」他淡淡地譏刺。腦中因想到她競要嫁給他人而妒火中燒。

  有片刻,曼如無法瞭解他的話,呆愣地回視著他,倏地她眼睛不信地睜大--

  「你怎麼敢?!」她氣極了,怎麼她會誤以為他變了,原來他根本沒忘了對阮家的怨恨,不只如此,還執意要羞辱她。

  「我絕不會作你的侍妾的!你休想!」她怒斥。

  「我沒想過要納妳為妾。」他不悅地皺眉,他對她有更好的安排……

  「什麼?」曼如更氣了。連妾也不是,那他究竟把她當作什麼?

  「我不懂妳為什麼那麼激動。」他冶眼看她。「妳都願意嫁給龐非那種老色鬼了,為什麼不跟我?我可以提供妳更好的生活,而且……」他頓了頓,眼眸中充滿自大的邪氣。「我記得妳還蠻喜歡我的不是嗎?」

  「你少自以為是了!」她的臉因他忝不知恥地提起過往而漲得通紅。「我早就不喜歡你了,現在我只恨你!恨你!」

  「是嗎?」他揚起眉,自大地訕笑。「是因為太愛了才會有恨吧?」他驀地靠緊了她,男性的軀體貼住她,得意地看著她佈滿紅暈的俏臉和急促的輕喘。

  「你太抬舉自已了,我對你早就沒感覺了。」她兀自倔強的嘴硬著。

  「沒感覺嗎?」他危險地瞇起眼,她說沒感覺的態度激怒了他。雙手一帶,將她的身子舉起,抱上床。

  「你要做什麼?」她尖聲大叫,接著胸前一涼,他竟然脫了她的衣裳。

  「真的沒感覺就證明給我看。」他挑戰地瞄了她一眼。

  曼如倏地明白他要做什麼了,心裏不禁噗通噗通地直跳,可是她知道自己絕不能示弱。她昂起頭,挑釁地回瞪他。

  他冰冷的眸中閃過一抹深不可見的讚賞。他很高興她又恢復了以往驕傲的倔模樣,不過在這場意志力的戰爭中她註定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沒感覺嗎?」他輕詰呢喃,溫熱的男性氣息噴在她細緻的耳後,帶來一陣灼熱的震顫。

  曼如必須緊咬住下唇,才能抑止那幾乎衝口而出的難耐呻吟。

  怎麼回事,他變得好可怕,她從不知他也有這麼邪魅的一面。

  他黯沈危險的目光緊盯著她臉上的紅暈,一雙手肆無忌憚地揉弄她胸前的渾圓豐滿。曼如拚命地睜大眼,抗拒著那一波波的灼熱快感。

  他一點也不心急,粗糙的指腹好整以暇地在她身上挑弄,彷佛在逗弄一隻充滿警戒的貓咪。

  而她確實是的,她發現自己竟然有種像貓一樣在他身上摩贈的衝動。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她閉上眼,不去看他眼中明顯的欲望,卻發現黑暗只會讓她的身子更加敏感。

  「不要!」她終於忍不住尖叫,因為他的手竟無恥地停在她的私密處,輕挑慢撚地逗弄著她細緻的花辦。

  「不是說沒感覺嗎?」他輕佻的嘲弄換來她瞋怒的瞪視。

  「放開我!我沒有必要在這裏任你污辱!」她作勢要起身,還沒移動就被他的身子重重地壓回床褥。

  「認輸了嗎?」他帶笑的眸子深切地盯著她。

  曼如紅著臉別開頭,根本不打算回答這種下流的問題。

  「還不認輸嗎?」他輕笑出聲,低下頭,抬高了她修長白皙的腳,伏在她雙腿之間,灼熱的雙唇挑逗著她女性悸動的蓓蕾……

  「不……你不能……」她水亮的瞳眸倏地睜大,忍不住細細的尖叫出聲。

  他抬起頭,對她展開一抹魅惑的笑,隨即又附下身……

  「不……要……」她急促地喘息著,被一道介於狂喜和羞恥的感覺撕扯著。他怎能對她做出這麼羞人的事!天……

  她的求饒聲仿佛令他更加興奮,他緊捉住她不斷掙扎扭動的軀體,靈巧的舌頭不斷拉扯、吸吮著她腿間濕熱柔軟的禁地。

  她閉上眼睛,感到眼前似有無數星子閃過……

  「啊……」曼如搖頭再搖頭,只覺得下身又燙又熱,一陣陣痙攣席捲了她,一股炙熱的暖潮自腿間泌出……

  「還「沒感覺?那這是什麼?」他勾起一個邪酷的笑,手指在她身下掏探,伸到她眼前——那修長的指尖沾滿濕液。

  「你……」曼如承受不住他惡意的羞辱,淚水盈滿眼眶。

  「不要否認,妳的身體是誠實的,妳還想要我,不是嗎?」他溫柔但堅定地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他。

  「我……不……我恨你,我怎麼可能還要你,在你那樣對我之後。」曼如含淚控訴他的絕情。

  「是嗎?」他額問青筋隱隱地抽搐。緊貼著她的身子,讓她感受他的亢奮。

  「妳這個小騙子。」

  他抬高她的雙腿,一個挺身,將火熱的男性一舉衝進她的體內。

  「呃——」曼如驚懼地等待那記憶中曾有的撕裂疼痛,可是沒有,她的身體毫無困難地容納他的粗大。

  「瞧,妳的身體接受了我。」他覆在她耳邊,輕輕誘哄著,強力克制自己狂烈的衝動,他必須要征服這個頑強的女人。

  「妳還愛我,要不然妳的身體不可能承受得了我。」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額前的汗一滴滴的掉落在她嫣紅成一片的胸脯上。

  「不!我不愛你,不愛了——」她哭喊著,掙扎著要逃離那昂揚的男性象徵。

  「該死!」他詛咒著。她的蠕動激發了他更強烈的佔有欲,捉緊了她的腿,他用力地將自己推入更深……

  「不……不要……」

  他炙熱的目光緊盯著她臉上的表情。緩緩地、殘酷地抽出,再進入。

  他延遲著她的滿足,在折磨她的同時他折磨著自己。可是他不能放棄,他執意要贏回她的心。

  「求……求你。」曼如終於難受地嗚咽起來,像極一隻無助的小貓。

  「說妳還愛我。」

  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她的瞳眸倏地睜大,神色惶惶地往後退縮。

  「不……我……」儘管早已意亂情迷,她仍緊捉住僅有的一絲理智。

  季淩陽臉一沉,捉住她腰肢的手臂殘酷地收緊,止住她的退勢。

  「說出來!」他吼道。額上炙熱的汗水因強忍著欲望而滴落在她佈滿紅淤的雪白胸脯上。

  曼如緊咬住下唇,氣息急促地嬌喘著,一雙剪瞳卻仍透露著倔強。

  「還是這麼固執嗎?」他的手輕撫過她的紅唇,大拇指擠進她口內讓她含著,阻止她咬傷自己。一個猛然的挺進,他的昂揚挺進她濕熱的甬道中。

  「呃……」曼如嗚咽著,不自覺地緊咬住他的拇指,全身劇烈地顫抖著。

  他殘酷地退出來,曼如幾乎要因沮喪而尖叫。

  「說妳還愛我!說出來,我就給妳!」他強悍地低吼。

  「不要這樣……不要……」曼如哭喊著搖晃螓首,身子猶如有無數的螻蟻啃嚿般麻癢難受。

  他牙一咬,手指探入她不斷收縮的花辦間掏探著、撩撥著,邪惡地挑逗她的欲望又殘酷地不給予她最後的滿足。

  「求……你……」她的執拗已全然潰散,忍不住抬高臀部主動迎向他的堅挺,不顧羞恥地將他擠入體內。

  她的蠕動幾乎讓他失控,他額上青筋浮現,卻仍強忍著向後退去。

  「不……我受不了……」她哭喊著,猛力地搖著頭。

  「說出來……」他低頭吻去她的淚。

  「我……我愛……愛你……」

  他的狂喜化為更強的欲火,幾近瘋狂地要著她。

  「淩陽……啊──」曼如尖銳的喊叫聲回蕩在幽靜的宅院內……一整夜……

  ●● ※※ ●●

  曼如再次醒過來時,天已濛濛亮。

  她睜開眼,卻很快地又閉上,她還沒準備好去面對清醒後的現實。

  漆黑中獨特的男性麝香和溫暖的體溫刺激著她的感官神經。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傻得再次交付身心,難道一次的教訓還沒讓她學乖?

  曼如悶悶地生自己的氣,推開他纏人的手臂,離開他溫暖的懷抱,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赤裸的身子充斥著他的氣味。曼如顧不得寒冷,就著他昨天用剩的水,緩緩地擦拭自個兒的身體。

  陽光自窗臺傾瀉而下,灑落在她雪白的嬌軀上。她專注於清洗的工作,根本沒注意到一雙冰冷至極的瞳眸正緊盯著她的小腹……

  「我猜妳根本沒打算告訴我吧?」瘖瘂的吼聲如寒冰——貫耳。

  曼如駭然的回眸。

  「妳竟然想要懷著我的孩子嫁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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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5: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猛然起身,赤裸地走向她,粗魯至極地掐住她的雙肩。

  「這就是妳不得不急著嫁入龐家的理由?」他怒氣騰騰地盯住她微突的小腹,氣惱自己竟從未懷疑過。

  「妳竟敢要我的兒子叫龐非作爹?!」他頸問暴出青筋。

  她別開臉,沈默以對,她是沒打算讓他知道。她根本不敢想像如果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會有什麼反應,她只想逃,遠遠地逃離他。

  她的不語更加激怒了他。

  「該死的妳,看著我!回答我!」他受夠了她忽視自己的態度,箝住她的下巴,逼她回視自己。

  「孩子不見得是你的。」她忍不住衝動地脫口而出。

  季淩陽瞪著她許久,急速起伏的胸膛說明他正隱忍著狂暴的怒氣。

  曼如渾身顫抖起來,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可是……好象來不及了……

  他的手指殘酷地掐入她的臂中。

  「我警告妳,在說任何話之前,想清楚後果!」他咬牙說道。為免自己失控殺了她,驟然地放開她,轉身開始忿忿地穿上衣物。

  「我……」她想解釋什麼,但看見季淩陽惡狠狠的瞪視時又聰明地及時閉上嘴。

  「從現在開始,妳給我乖乖待在房裏。」他瞇起眼柔聲威脅。

  這樣狂妄的命令,她如何能接受?正打算反駁,季淩陽已拋下她走到門口。

  「十天後,妳得嫁給我。」這是他最後的命令。

  曼如呆愕在空洞的房內……良久良久……無法動彈……

  ●● ※※ ●●

  簡單交代過婚禮的準備事宜,季淩陽讓總管退下。

  一個人坐在書房內,他抿緊的唇緩緩地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想到他的兒子在曼如體內成長,想到十天後他就能夠擁有他們母子,他的心不由得泛過一陣陣的暖意。

  原本還擔心留不住她的,而今……真是天意!

  「你真的要娶那個女人?!」季琳砰地一聲推門闖入,打斷了他的思緒。

  季淩陽冷靜地回視眼前暴跳如雷的妹妹。

  「注意妳的用辭,她將是妳的嫂子。」

  「那麼是真的了?你怎能?你忘了她爹是——」

  「不要再提了,那些都過去了,該報的仇已經報了。她不欠我們什麼。」

  「為什麼?」季琳仍不敢置信他會這麼做。「你對那個女人感到歉疚,是嗎?那也不用娶她啊!收容她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為什麼——」

  「她有了我的孩子。」他打斷了她。

  「什……什麼?」季琳瞠大了眼。

  季淩陽沒理會目瞪口呆的妹子,轉身走出書房。

  「孩……子?」她的臉轉為慘白。

  ●● ※※ ●●

  「季琳。」

  她轉過身,看見喚她的人,原本陰鬱的臉色更沉了。

  「什麼事?」她不客氣地回視她。

  阮曼如勇敢地迎視她眼中明顯的敵意。

  「我能和妳談談嗎?」她輕聲問。

  「我和妳沒什麼好談的──」

  「小軒裏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

  曼如不理會她的拒絕,帶頭走進立於碧水潭上的小亭閣。季琳惱怒地發覺自己竟不自覺地跟隨著她。

  她只是想知道那個女人又要要什麼心機,她試著說服自己。

  「妳應該已經知道淩陽要娶我的事了吧?」曼如緩緩開口的打破沈默。

  「是啊!」季琳忍不住雙手握拳,咬牙說道:「妳一定很得意吧?如果妳是要向我示威的話,我——」

  「幫助我離開。」曼如驀地打斷她。

  「妳要走?」這是季琳意料之外的答案。「為什麼?妳不是很愛我哥?」

  曼如臉上泛起一抹紅暈。「那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是嗎?季琳很懷疑,但當然不會幫她澄清什麼。

  「妳到底幫不幫?」曼如不安地扭著手。

  季琳眉頭挑得老高,嘲諷地問:「妳大著肚子打算去哪裡?再去找另一個倒楣鬼嫁了?省省吧,以妳的名聲,沒有男人會要妳了。」想到曼如身上懷有季家的骨肉,讓她另嫁他人的念頭似乎變得無法忍受。她怎麼會對這女人心軟呢?難不成她受了哥的影響?季琳連忙推拒自己矛盾的心緒。

  「我不會再嫁了。」曼如黯然道。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委身於其他男人。「我只想跟爹和肚子裏的孩子到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好好的過日子。」

  季琳懷疑地看著曼如。她根本不信她能躲得過大哥的手掌心。算她不笨,找她可找對人了。

  「就算我幫妳出了府,大哥也會有辦法把妳給找回來的。」她故意慢條斯理地說,並滿意地看著曼如瞬間慘白的小臉。

  「我可以送妳到京城去,那裏有季家一座荒廢已久的宅院。我還可以給妳一筆錢……」為了心裏一股奇異的罪惡感,更為了強化曼如離開的決心,季琳不惜加重籌碼。

  「不……我……」曼如結結巴巴地說。她的自尊不容許她接受,更何況那還是和季家有一絲連系。可是她又不得不考慮爹的狀況,和即將出世的孩子……

  「我……接受。」她咬牙咽下她的驕傲。

  「很好!」季琳露出一絲罕見的笑意。「明天大哥一早就出門了,我們就那時出發吧!」她快樂地宣佈。

  明天嗎?好快啊!再也見不到他了……

  曼如注視著季琳輕快離去的背影,漫天的失落感向她襲來……

  ●● ※※ ●●

  窒悶的灰色天空和低垂的雲朵讓曼如低沉的心情更加鬱悶。

  她們已經趕了好一會兒的路了,一個時辰前她們走的就全是這種荒涼又偏僻的山間小路。

  「季琳,妳確定我們沒迷路嗎?」四周的淒清景象讓曼如不由得擔憂起來。

  「妳懂什麼?不走這條小路,恐怕早就讓莊裏的人追上。」季琳語氣不善,其實她內心也有絲不確定。

  更糟的是,暗灰的天空竟開始落下濃霧般的細雨。

  曼如沒聽到季琳在咒駡什麼,她的心思轉向神情委頓、坐在馬車內的爹。

  「季琳,下雨了。咱們休息一下好嗎?我爹好象不太舒服。」曼如摸了摸阮存富的額頭,皺眉地發覺那異常的熱燙。

  「妳瘋了嗎?這兒哪能停留?」季琳惡狠狠地回頭瞪了曼如一眼,轉身又輕甩了馬鞭一下,催促馬兒前進。

  「可是,我爹……」

  落在臉上的雨絲和惡劣的路況讓季琳失去耐心。

  「妳以為我會在乎他的死活嗎?他死了最好!」她的語氣惡劣不層。

  曼如氣憤地瞪了眼季琳的背影。

  她早該知道求她沒用的,她怒氣沖沖地嘟起嘴,不再開口。

  又走了好一會兒,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喂!妳不是要休息?還不出來!」依舊是極不耐煩的語氣。

  曼如掀開簾子,發現她們已停在一座山間小廟之前。

  「妳……」她不是說不停的嗎?

  「還不出來,她那個白癡爹就要死了。」季琳口出惡言,逕自將馬兒系好,走進廟裏。

  曼如搖搖頭,發現自己永遠搞不懂這對兄妹,個性一樣的反復無常,一樣的冷傲孤僻。

  「爹!我們休息會兒罷!」扶起阮存富,曼如吃力地下了車。

  一聲驚恐的尖喊自廟內傳來。

  認出是季琳的叫聲,曼如安置好阮存富,急匆匆地奔進門內。

  她看見一名蓄著鬍鬚,頭髮淩亂的男人,手中握著帶血的大刀,制住了季琳。

  顯然他是早就在廟中的,一等季琳進入,立刻趁機擒住她。

  「你……你做什麼?放開她!」雖然雙腿在顫抖,曼如仍鼓起勇氣喊道。

  「想不到這荒郊野外也有這種貨色。」男人色瞇瞇地笑著,貪婪的眼睛緊盯著曼如。

  「你要錢的話,車上有,你快放人!」曼如昂起頭,努力不讓恐懼打倒。

  「夠了,阮曼如,閉上嘴,快跑!」季琳大吼。她不像曼如那麼單純,她認出這個男人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賊,今日落在他手上,她們是凶多吉少了。

  「嘖嘖,好個小辣椒,夠勁,老子最喜歡這種貨色了。」男人獰笑一聲,喀啦一聲折斷季琳的臂骨。季琳痛苦地喘息,再也發不出聲音。

  「別急,待會兒我會讓妳們兩個欲仙欲死,一個也不放過……哈哈哈……」男人污穢的鼻息吐在季琳耳畔,逼得她幾欲作嘔,卻又苦於動彈不得。

  「放……放過她……」曼如顫抖著,掙扎地將話說出口。

  「什麼?」男人從季琳頸問抬起頭,瞇著眼瞪視眼前絕豔的容顏。

  「放……過她……我……我願意代……代替她……」

  「這麼等不及啦……」男人獰笑著,佈滿血絲的眼睛滿意地打量曼如一身細緻的光滑肌膚。

  「放……了她,她還是未出嫁的閨女。你不能——」曼如豁出去了,壓下滿腹的恐懼,衝口而出。

  「阮曼如,妳在發什麼神經,妳忘了妳肚子裏還有我季家的種嗎?」季琳痛得滿頭冷汗,卻仍憤怒的瞪著曼如。

  她瘋了嗎?這樣她和寶寶都可能喪命的,她竟然為了救她而……

  「孕婦?」男人猥褻的眸中進視出瘋狂的神釆。「太好了,處女我碰多了,卻還沒嘗過大肚婆。」他粗魯地推開季琳,朝阮曼如走來。

  曼如的大眼恐懼地看著他,心底在尖叫著要逃開,發軟的雙腿卻怎麼也動不

  「別碰她!」季琳跪趴在地上怒喊。

  來不及了,男人攫住她的手,將她甩趴在地上。

  撞上堅硬的地板那一刻,曼如感到下腹傳來一陣灼熱的疼痛,不由得悶哼了聲。

  男人貪婪地注視著曼如露出來的雪白大腿,迫不及待地撲到她身上,雙手將她的上衣扯裂到腰部,露出二顆粉嫩白皙的誘人果實。

  「不……不要……」曼如恐懼地打著顫,屈辱的淚水不停地流出那雙充滿絕望的大眼。

  「住手!」一個蒼老有力的聲音在廟門口響起。

  曼如隨著男人的視線望去。

  是爹!

  阮存富手中握著一根木棒,憤怒地瞪著壓在曼如身上的男人。

  「放開我的女兒,你這個人渣!」

  他眼中的癡呆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怒氣。

  「爹……您……」曼如驚喜地發現爹的病好了,認得她了,可為什麼是在這個時候。「您快走!別理我!」她喊道。

  可是怒氣衝衝的阮存富根本聽不見曼如的警告,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救他的寶貝女兒。

  掄起木棒,他發了狂似地往男人身上打去。

  「該死!臭老頭,竟敢壞大爺的好事!」男人詛咒連連,一邊用手擋去往身上落下的木棍,一邊狼狽地站起身,轉眼之間男人手上已多了一把森冷的鋼刀。

  「去死吧!老頭!」

  「不──」曼如驚恐地睜大眼。

  火紅的鮮血自阮存富的心口淌出,漸漸染滿了整個胸膛。他的眼睛大睜,似乎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個兒的身子。

  四周是一片的死寂,除了兇手的喘息聲……

  砰地一聲,阮存富的身子直直的倒下。

  曼如茫然地注視著爹死白的臉及一動也不動的僵硬軀體。

  閉上眼,任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吞沒……

  ●● ※※ ●●

  曼如自惡夢中尖聲驚醒。

  有一刻她只是喘息著、空洞的眸子對著前方卻毫無焦點。

  「曼兒。」

  一雙堅實的手臂環抱住她。她慢慢地回過神來,轉過頭,木然的瞳眸對上雙滿布關懷的男性眼眸。

  「妳怎麼了?」他緊張地將她冰冶的身子抱在懷裏。

  曼如緩緩地看著這熟悉的居室,感受著身旁男性軀體的溫暖。

  一切像是一場夢,是的,那一定是一場惡夢……

  事實上她從未跟季琳離開莊裏,從未遇上那個惡賊,從未親眼目睹爹的死……

  她釋然地放鬆了掐緊他的指尖。

  曼如移動身子試圖掙脫季淩陽令人窒息的擁抱。

  他鬆手放開她。

  曼如霎時僵直地瞪著自個兒胸前碎裂的衣裳。

  那不是夢,那不是夢!

  一聲痛苦的尖叫溢出喉際——

  「曼兒,別這樣,沒事了,都過去了!」季淩陽心疼萬分地將陷入歇斯底理的曼如緊鎖在懷中。

  「爹死了,我爹死了,他是為了救我,為了我……」淚水自她悲傷的眼中不停地滾落。

  曼如伏在朵淩陽的胸前,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別哭了。」他歎息著安撫她。「當我趕到破廟時已晚了一步。」他說道,語氣中有許多的懊惱。

  「那惡賊已讓我殺了。」他咬牙道。抿緊的唇洩露出對那賊人的憤怒。

  曼如還是止不住淚水。在他懷裏哭了好久……好久……

  「他好了,他的病好了,他看到我被人欺侮,他就回復了神智,可是……可是……」曼如喃喃道著,猶不敢相信會這樣失去唯一的親人。

  季淩陽抱著她,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她拾起頭,水濛濛的大眼悲淒地瞅著他。

  「我知道他不是個好人,我知道他對你的家人所做的那些可怕的事……可是他是我爹,他疼愛我、照顧我……」

  「我瞭解。」他能說什麼?只能歎息以待。

  「他說得對,我是敗家女,不但害得阮家一無所有,連爹都因我而死……」曼如失神地囈語。

  「別那麼說,我不准妳那麼說。」他心痛地嘶吼,將她的身子擁得更緊。

  曼如終於崩潰在他懷中,哭喊出所有的傷痛……

  ●● ※※ ●●

  「小姐,您午膳沒吃,我特地給您熬了一盅魚翅粥,您趁熱吃了吧?」小翠來到曼如房裏,手上端著一碗熱粥。

  「我沒胃口。」曼如對小翠微微一笑,卻對擺在她面前的食物視而不見。

  「小姐,妳這樣子不吃不暍是不行的。就算妳不顧自個兒的身子,也得想想肚子裏的小少爺啊!」

  「我知道。」曼如垂下臉,失神地盯住微凸的小腹。

  「我待會兒餓了會吃的……妳先端下去吧。」曼如朝小翠揚起一個淡然的微笑,茫然沒有焦距的眸子飄向細雪紛飛的窗外,重新陷入虛無的思緒中。

  「小姐……」小翠憂心忡忡地看著小姐失神落寞的模樣心疼不已。

  自從老爺去逝後,小姐好以在一瞬間變了個人似地,愈來愈封閉,愈來愈退縮,身子也一日一日地消瘦了下來。

  就算是在發現季莊主的離棄時,小姐雖傷心欲絕,卻也還能勇敢地面對困境。

  而現在……

  她卻像失了生命的意志,整個人悠悠蕩蕩的像似一縷幽魂。

  這令她害怕極了。

  「小姐,別任性。」小翠牽起曼如冰涼的小手。「吃了這粥,否則晚上莊主回來又要擔心了。」

  她知道季莊主對小姐這幾日的憔悴有多擔憂心急。

  小翠看出曼如在聽到莊主時眸光一閃,但很快地又恢復先前的死寂。

  如果連莊主都無法改變小姐,那可真是嚴重了。

  小翠不由得又哀歎連連。

  一串急促不耐煩的敲門聲傳來。

  「誰呀?」小翠皺眉去開了門。

  季琳一臉不善地站在門口,她受傷的左手包著一層層的白布巾,右手卻端了一盅補藥。

  「季姑娘,有事嗎?」小翠戒備地盯著季琳。她知道季琳一向欺侮小姐慣了,看她滿臉的怒意,想必又是來找碴了。

  「聽說妳這幾天都不吃東西,我給妳端了盅補藥,快吃!」季琳甩也不用小翠,直接將那盅黑漆漆的藥湯塞入曼如手中。

  被她強悍的氣勢所懾,曼如直愣愣地低頭看著手中的湯藥,忘了該如何反應。

  「快喝啊!妳不想活就算了,肚子裏的孩子可是我們季家的種。」季琳尖銳地嘲諷,一如以往的跋扈態度。

  「妳太過分了。」小翠再也忍不住地出言頂撞她。「誰知道妳安的是什麼心,那碗烏漆抹黑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搞不好妳又要害我們家小姐了!」

  「害她?」季琳冷哼。目光炯炯地盯著蒼白的阮曼如。「她這要死不活的樣子,還用得著我害嗎?」她故意惡毒地說。

  曼如有片刻的呆然,但隨即又恢復淡漠的神色。

  「謝謝妳的補湯。」她抬頭朝季琳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完全沒流露一絲被激怒的神情。

  心既死了,還在乎什麼?

  「阮曼如!妳!」季琳再也忍受不住,上前扯住曼如的手臂搖晃著。

  「妳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受夠妳這種自我放棄的鬼樣子了,妳的勇氣呢?妳追著我哥死纏爛打的精神呢?妳那天在破廟裏站出來代我受辱的氣魄呢?」她怒氣騰騰地對曼如吼著。

  曼如的目光飄遠了,一雙失神的大眼凝向虛無的定點,彷佛季琳的怒吼全然不存在。

  她的木然讓季琳既驚且怒。

  「妳該不會以為阮存富的死,是妳造成的吧?」

  她的話讓曼如全身一震。

  「爹他……是為了救我……」深埋的痛楚在心頭散開。

  「是,他是為了救妳,但他可不是為了要讓妳用自責來折磨死自己,才救妳的。」季琳惡毒地嘲諷。

  「妳懂什麼?是我讓他失去所有,讓他氣得變成癡呆土讓他最後還為我而死,我是不孝女,我對不起他!」塵封的壓抑像找到一個出口倏地宣洩開來,曼如悔恨地哭喊著。

  「別自視過高了。妳根本沒有那個能耐。」季琳冷哼著。「就算妳什麼也沒做,阮存富還是註定要一無所有。妳忘了我和大哥計畫這一切有多久了?」

  「是……是我傻,自個兒往陷阱裏跳……」曼如心痛地道。

  「妳還沒聽懂嗎?」季琳氣得大吼。「就算妳沒愛上我大哥,大哥也一樣會進行報復行動的,而且完全不可能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曼如諷笑。「我可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慈悲。」她終於忍不住地發洩出心中的怒與怨。

  「妳錯了,」季琳緩緩地搖搖頭。「地契是我瞞著大哥跟妳要的,馬房大火也是我放的,甚至妳交給我的香囊都讓我給丟了。妳不懂嗎?我恨死妳阮家了,就算妳沒做什麼,我一樣會想別的辦法害死阮存富的。可是我的計畫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失誤,那就是大哥竟然對妳動了心。他不忍心傷妳,所以我才用大火點燃他復仇的意志。想不到到最後他還是心軟了,竟然把妳接回家,還收留那個我們恨了一輩子的仇人——阮存富。」

  曼如瞪大眼聽著季琳痛訴一切,往事一一浮在眼前,等她說完時,淚水早已爬滿了雙頰。

  「為……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她哽聲道,隱約之中,似乎體會了季琳的用意……

  她尷尬地撇開臉,不想正視曼如眼中的澄澈與了悟,僵著聲道:

  「現在妳可知道,我有多惡毒了吧?妳爹是我害死的,可不是妳。」

  她拋下這句話,就匆匆地轉身,走出房門。

  「季琳!」

  曼如的輕喚讓她頓住。

  「謝謝妳。」

  季琳握在門框的手微微的一僵,她根本不敢回頭。

  匆忙地像逃避什麼似地跑開了。

  ●● ※※ ●●

  自從和季琳對談之後,曼如緩緩地自無邊無際的自責和悲傷中走出來。

  不過她恢復生氣以來最大的受害者,就非季淩陽莫屬了。

  「砰!」

  季淩陽不悅地皺起眉,望向站在書房門口怒氣騰騰的曼如。

  怎麼他在莊裏的地位愈來愈低落了。先是他的妹妹,再來是他未來的妻子,一個個都把他的書房當廚房了,進出全不用看他的臉色。

  「你是什麼意思!」更過分的是曼如竟然一掌拍在他的書案上。

  季淩陽瞇起眼,打量著他未過門的妻子那張因憤怒而漲得豔紅的嬌顏。

  「什麼事?」眼見是不得閒了,他乾脆擱下處理劉一半的公事,雙手抱胸,斜睨著曼如。

  「你還問什麼事,你還有沒有人性,我爹屍骨未寒,你居然就要逼我嫁給你!」曼如怒不可抑,想到今兒個一早她剛為爹上完香,回房就被一大群嘰嘰喳喳的女人絆住,什麼試吉服、挑首飾的,簡直是沒完沒了。

  「我說過我們得儘快完婚的。」他平靜地陳訴這個「事實」。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答應要嫁給你!」

  「別鬧了。」他臉一沉,看她的眼神好似在極力隱忍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孩子不能等。百日之內,我們必須完婚。」這是他的理由。

  「孩子?!」曼如聞言不由得拔高了聲調。「如果你只是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才要娶我,那大可不必了,大不了我把孩子留下,從此我們各分東西,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她氣悶地喊,委屈的淚兒悄悄爬滿了雙頰。

  她說的各分東西狠狠地揪痛了季淩陽的心。只見他一張臉繃得死緊,額上青筋隱現,幾乎忍不住要掐死眼前這個令他又愛又氣的女人了!

  「妳說什麼鬼話!」他沉聲怒吼。

  「才不是鬼話呢?這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以後我不會再來纏你、煩你,你自由了,現在你什麼都有了,仇也報了,孩子也歸你了,你滿意了吧!」曼如心痛地啜聲道。

  但如果她曾稍微注意那個被她指著鼻子大罵的男人微微抽搐的面頰,她應該會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多麼危險的境地……可惜她沒有……

  「我要走了!」曼如氣衝衝地往屋外走去。

  「阮曼如,妳給我回來!」

  背後傳來如雷般的怒吼聲讓曼如猛地僵住身形。一回首,終於發現那男人額上青筋暴凸,一副要殺人的可怖模樣。

  她心一驚,這才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突然她轉過身,發足狂奔,害怕得只想迅速逃離那個滿身怒氣的男人。

  「我叫妳回——」季淩陽倏地僵住。

  眼前的一幕幾乎讓他心跳停止——

  曼如一個失足,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該死的!」季淩陽怒吼,及時飛身上前,穩穩地抱住她下墜的身子,用自個兒的身體承受下墜的重量,護著她撲倒在地上。

  「妳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的驚駭化為狂熾的怒焰。想到她懷著身孕,這麼一跌,可能連命也丟了,不由得驚心地怒目嘶吼。

  「我……我……」曼如也給方才的變故嚇傻了,遲來的驚惶讓她全身發抖。

  她差點失去了孩子!

  「妳給我好好待在房裏,成親之前,不准再出去!」季淩陽拎起她的身子,往自個兒的房內走去。

  房門在他身後被狠狠地踢上,曼如才驚覺她已經被他粗魯地壓在炕床上。

  「你沒有權利把我關起來,放開我!」她意識到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驚怒交加地掙扎起來。

  「別動!」他惡狠狠地警告她。

  然而曼如根本不可能乖乖任由他擺佈,她開始在他懷中更劇烈地蠕動,甚至還張口咬住他箝制的手臂。

  「該死!妳這個潑婦!」

  他的低咒讓她得意於自己的勝利。

  「你根本就不該生我的氣,我會跌倒還不是因為你追我,我是被你嚇到的,

  「住嘴!」

  他臉色更形陰沈鐵青,這女人竟敢大言不慚地把剛才那件事歸罪於他?!

  「我才不要呢!你放開我!」她可不是被嚇大的,她的雙腿開始劇烈地踢向他,季淩陽幾乎閃不過她踢向他鼠蹊部的致命一腳。

  「夠了!」他進出一聲咆哮。他運用了天生的蠻力,將她的大腿撐開壓在他的腿下,雙臂緊緊箝著她的手和腰。

  良久,他們只是氣喘吁吁的怒瞪著對方……

  幾無縫隙的身體接觸讓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堅硬的胸肌上下起伏、和……

  「快放了我!」她又驚又怒的發現,那緊抵住她私密處,不可錯辨的灼熱堅挺……

  他的下身隨著每次呼吸吸觸碰著她敏感的私處。曼如全身不可思議地燥熱起來,她驚恐地發現他再不放開她,她就壓抑不住往他身上摩蹭的衝動了。

  天哪!她何時變成這麼淫蕩了?

  更令她羞憤難當的是,季淩陽顯然一點都沒受到她的影響,除了那明顯的堅挺反應,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瞇起了眼,盯著她漲得通紅的粉頰。

  過了許久,就當曼如以為自己就要因憋氣而窒息時,他忽然皺著眉,微微抬高了上身。

  她說不出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悵然若失。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突然一隻黃色香囊自他的衣襟掉落在她的胸前。

  「這是什麼?」曼如還來不及接住,就見季淩陽黝黑的俊顏浮現一抹可疑的紅暈。

  他放開箝制著她的手,迅速將那只香囊塞入懷中。

  「沒什麼!」他沒好氣地道。

  「找明明看見了!」曼如嘟起了紅唇,好不容易自由的手毫不猶豫地往他身上探去。

  「住手——」

  來不及了,曼如早已將那只香囊握在手中。

  「這是——」她的眸子瞠大,認出這正是當初她親手縫製要送給他的香囊。

  「你留著它,為什麼?」季琳明明說已讓她給丟掉了。

  「沒為什麼。」他懊惱地咕噥著。

  「季琳說她丟了……」曼如可不是那麼輕易被打發的。

  「她本來要丟的,被我搶了回來。」

  「為什麼?」

  他抿起了雙唇,不語。

  「你一直留著它?」她鍥而不捨地追問。

  曼如發誓自己真的看見季淩陽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了。

  很有趣,太有趣了。

  「你不說的話不如我把它丟了,反正繡得那麼醜,連我自己看了也不好意思。」她索性玩到底,一揚手就要拋出那只袋子。

  「不准!」他吼道,惱怒地將香囊和她的小手一起包在掌中。

  「喔?為什麼?」她似笑非笑地望入他的眼底,卻換來季淩陽狼狽的瞪視。

  「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她無辜的大眼眨呀眨地望著他。

  他的臉更形鐵青,乾脆別開眼。

  「你說呀,當初你不是說不要我的嗎?為什麼知道我要嫁人了,竟然氣得把我綁回來?」她可沒那麼容易放棄。

  「你說嘛!你不是恨透我爹了,為什麼還收留我們父女,甚至還派人去照顧他?」

  見他瞼上的懊惱更甚,曼如垂下頭掩住一抹得意的笑,一邊玩弄著他的衣襟,一邊軟聲道:「告訴我嘛,我想知道……」

  「放開!」他嘎聲吼道。憤怒地察覺她柔軟的小手,在他胸前所引爆的強烈震顫。

  「我不放,除非你告訴我答案!」她憋著笑,乾脆將手環上他的頸項,整個柔軟的身子貼上他的。

  他急喘一聲,再也忍不住詛咒。

  「夠了!沒見過女人那麼囉嗦的!」他惱怒地甩開她的手,逃也似地跳起身,氣憤難當地站在床畔怒視著她。

  「是嗎?」曼如嘟起了紅濫濫的櫻唇,不悅地斜睨著他。

  「不說就算了,我走!」她說到做到,已經從床上起身。

  「不准!」他霸道地再次壓制住她。

  「那你說呀!」她硬是要挑戰他的極限。

  他瞪著她,許久,可是曼如根本不怕他,平靜地回視他。

  「該死的,難道那還不夠明顯嗎?」終於,他沒好氣地咕噥出聲。

  「什麼呀?」她故意裝作不懂,但被笑意盈滿的美麗眼眸卻洩露著相反的訊息。

  「因為……我……愛上妳了。」他嘎著聲,剛毅的臉上泛著一抹罕見的紅潮。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她還在裝傻。

  「該死的小女巫,敢戲弄我?」他銳目一瞇,伸手搔起她癢來。

  「啊!不要!求……求你……饒……饒了我……哈……」

  曼如左閃右躲就是逃不了他雙手的施虐,尖叫不已地在他懷中掙扎求饒。

  「看妳還敢不敢。」念在她懷著他的孩子份上,他終於停手放開她。

  曼如小嘴一扁,滿懷委屈地瞅著他,驀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又怎麼了?」面對如此多變的嬌妻,他只能仰頭歎息。

  「不公平,不公平,人家為你受了那麼多苦,如今只是要你說一聲愛我,想不到你就這樣欺負我!」她背轉過身子,哭得更是肝腸寸斷。

  「好了,好了,算我錯了,妳說,要我怎麼補償妳。」能怎麼辦,他就是見不得她傷心難過,只好耐著性子擁緊那個滿臉淚水鼻涕的女人了。

  「這可是你說的喔。」她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眸子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狡黠。

  他無奈又疼惜地點點頭。

  「那你以後每天都要對我說那二個字。」她立即嬌笑嫣然。

  「哪……三個字?」他問得有些膽顫心驚。

  曼如馬上板起臉轉身不理他。

  「好吧!好吧!我愛妳,行了吧?」他的愛語似無奈的歎息。

  曼如臉上盈滿幸福的微笑,嬌柔地偎進他懷裏。

  終於!她付出的愛……

  已得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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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00:25:5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季淩陽與莫允凡正在書房之中。

  兩人正為了今年的賑災事宜傷腦筋時,「砰!」地一聲,書房門被大力的打開。

  季淩陽仰起頭歎息。不用問,一定是他的娘子大人。

  「季淩陽!我受不了了。」

  阮曼如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盛氣凜然地站在門口。雖然她臃腫得有如一座小山,但是她那嫣紅的豔顏和晶亮的眼瞳在他眼中看來還是不可思議的美麗。

  「是誰惹妳生氣了?」雖然早已知道答案,他還是不免抱著一絲期望。

  「除了季琳,還有誰?」曼如忿忿不平地道。

  果然!

  自從曼如捨身救了季琳後,她已經不再恨曼如了,可兩個死硬脾氣的女人,根本是不可能好好相處的,唉……

  「她又哪裡得罪妳了?」他歎口氣起身,將她的身子圈進懷中,溫柔地為她拂去飄落雙頰的一縷青絲。

  「她——」曼如還來不及開口,一個紅色的身影已如狂風般掃進室內。

  「大哥,管管那個女人好不好?她又——」

  季琳倏地住口,怒衝衝地看到曼如在大哥的懷中對她吐舌頭。差點沒氣死她!

  「到底怎麼回事?」季淩陽只能歎息著打斷那兩個互相瞪視著對方的女人。

  「她又不聽話要偷溜出府了!」季琳立刻搶先答道,並得意洋洋地斜睨著心虛的曼如。

  「誰說我偷溜了,我只不過想出去逛逛,妳憑什麼攔住我?」

  「出去逛?拜託,妳都快生了耶!」

  「誰說的?大夫說還有一個多月……」

  「胡說,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才不會呢!我……」

  「夠了!都給我住嘴!」

  季淩陽終於受不了了,橫眉豎目地吼道。

  二個女人倒是很識相地同時閉上嘴。

  「季琳!對妳嫂子客氣點,不可無禮!」季淩陽淩厲的目光警告地瞪著季琳。

  阮曼如一臉的得意,可她的幸災樂禍持續不了一秒鐘。很快的,她的相公那雙狂怒的眸子對上她。

  「妳要出去?:該死的,我要告訴妳幾次,妳竟然敢挺著個大肚子跑出去!」

  「我……」曼如只能頻頻眨眼。

  他罵她?!他竟然罵她?!她的怒氣在看到季琳那勝利的邪笑時飆到最高點。

  「季淩陽,你——」他怎麼可以在季琳面前罵她。

  季淩陽冶冶地看著她那倔強的雙眸內淚花亂轉,強迫自己無動於衷。

  曼如自眼角悄悄打量丈夫的神色。

  可惡!他竟然真的不理她。她垂下螓首,強抑住滿腹的怒氣。

  不行,她得冷靜計畫一下,有這個專找碴的小姑在,她根本沒辦法當家作主嘛!

  她的眸光掃過一旁一臉傾慕地看著季琳的莫允凡,忽地靈光一閃。

  「相公!」她在他懷中軟語呢喃,水嫩的手臂纏上他。

  「嗯?」季淩陽面對她的嬌態有片刻的失神,強力繃緊的臉色也不由得軟化下來。

  「人家說長嫂如母,我是該多關心季琳。」

  「是啊!」

  「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找個好歸宿嘛。」

  「是啊!」阮曼如自相公結實的頸項後,偷瞄季琳那充滿警告意味的瞪視,偷偷掩下一抹得意的笑。

  「那莫家應該算是上上之選了吧?」

  季淩陽還來不及答是,季琳已經氣得跳了起來——

  「阮、曼、如!」

  看來兩個女人的戰爭暫時仍不會結束。

  而季淩陽和莫允凡這二個男人的命運……

  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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