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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茜‧珊德斯]黑暗的渴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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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4: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苔莉正在敘述凱蒂跟她青少年時期的故事,因為聽到女侍與一位客人的問答而吃驚地停下來。「她說現在是四點二十分?」她問,完全忘了她的故事說到一半。
  
  「是嗎?不會吧。你一定聽錯了。不可能那麼晚——是哦!」柏軒看著表驚訝地喊著。他目瞪口呆地抬起頭看向苔莉,他們相視著笑了出來。
  
  「我們聊到忘記時間了。」苔莉笑著說。
  
  「說的也是。但我們常這樣,不是嗎?我是說,談得太入神。但我喜歡跟你說話。」
  
  「我也喜歡。」她坦承,然後移開視線,不想理會從內心泉湧而出的豐沛情感。梅森餐廳的室外用餐區沒有之前那樣忙碌了,但至少還有十來桌的客人。「他們為什麼還沒打烊?我還以為這裡的酒吧清晨四點就不營業了。」
  
  「我也不知道,」柏軒開口,然後又說了:「喔,他們是全日營業的。」
  
  當苔莉表露疑問地看著他的時候,他指指遮雨篷上的宇。她自嘲地笑著點頭。「我沒注意到那個。」
  
  「我也沒有。」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苔莉察覺自他們來到這裡後氣溫下降了不少。現在有一點冷,不是非常冷,但讓穿無袖衣服的她感受到涼意了。
  
  「你覺得冷了,」她下意識搓著手臂時,柏軒立刻注意到。「我們該回去了。」
  「好。」她同意,但是對這個終於要畫下句點的夜晚難免感到哀傷。它若能延續到永遠該有多好。
  
  柏軒站了起來,在她起身時幫她拉開椅子,然後脫下他的西裝外套為她展開來。「來吧,穿上這個。這條街非常安靜,而且現在這麼晚,我們大概要走過一個街區才能叫到計程車。你還能走嗎?」
  
  「當然可以。」苔莉在伸手穿進西裝外套裡的時候向他保證。她已經坐了好幾個小時,但她沒有喝太多酒。他們都沒暍很多;兩人只是忙著談話。她在外套穿到一半時停了下來。「你沒有外套行嗎?」
  
  「沒問題。」他向她保證,促著地把外套穿上。
  
  「嗯。」苔莉將絲質衣料拉近身體,擁著它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這外套溫暖又好看,還有你的味道。」
  
  「是嗎?」他微笑著發問。「加分還是扣分?」
  
  「我想想。」她抬起一邊的翻領,轉頭把鼻子埋在衣料裡,然後深深地吸氣。「嗯,加很多分。我喜歡你的古龍水。」苔莉坦承,一邊愉快地再度吸進他的氣味。
  
  「你很少拐彎抹角,對嗎?」
  
  苔莉抬頭看他。「拐彎抹角?」
  
  女侍在他回答前來到桌子旁邊,收起柏軒放在桌上的小費跟他們道謝,並祝他們有個美好的夜晚,他們也回答了同樣的話,然後柏軒攙起苔莉的手臂領著她走向圈起室外用餐區的圍牆門口。他帶著她走出那裡,一手搭在她的手肘往街上走去。
  
  柏軒有禮的態度是苔莉最喜歡的優點之一,他總是幫她開門,總是讓她先走。他關心她是否舒適安好,確定她不會受寒、或太熱、或她的腳有沒有不舒服。她甚至喜歡他問她想吃什麼、幫她點餐的方式。現下男人很少以那種充滿舊世界格調的態度待人與行事,許多現代女性可能會認為那樣是看不起她們;但苔莉並不覺得。這讓她感覺到自己很特別,以及備受呵護。他隨時都彬彬有禮的行事風格讓她覺得受到很好的照顧,她真擔心會上癮。
  
  苔莉對這個想法感到不安,她往上看向圍繞著他們、像山峰一樣高聳的建築,以及襯在這些建築背後被月光映亮的天空。「這裡很美。」
  
  「是啊,的確很不錯。」當他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周邊的環境,柏軒的聲音似乎很驚訝。「我因為工作來過這裡無數次,但從來沒有真的注意到它這麼美。」
  
  苔莉點頭,不覺得驚訝。大多數的人對所處的環境經常視而不見,不論景致有多壯觀都不會多去注意。「你說我不拐彎抹角是什麼意思?」
  
  他們沉默地走了一會兒,柏軒才說:「許多女性不會承認喜歡我的古龍水,更別說是表現出如此喜歡的樣子。她們總是忙著表現出冷淡、絲毫不受影響的模樣。但你似乎沒有一根狡猾的骨頭,也懶得玩這種遊戲。」
  
  「小孩才玩遊戲。」她輕聲說。當他笑出聲音時,她驚訝地看著他。「怎麼了?」
  
  「你其他時候似乎不介意表現得像個小孩,我從沒看過在美術館那麼高興的人。」他解釋的時候她滿面通紅。他笑了一聲又說:「還有逛街的時候,在跳蚤市場的時候,還有在街頭市集上。」
  
  「抱歉。」苔莉下意識地道歉。
  
  「不用道歉啊,這是我最喜歡你的特點之一。」
  
  「那好。因為我也不是真的覺得抱歉。」她笑著招認。
  
  柏軒輕笑,促著她走到對街。「這是希爾頓飯店,」在他們沿著一幢佔了街道大半邊的建築物走時他解釋。「飯店前面應該會有一排計程車,通常是有的。」
  
  「從這裡回到頂樓公寓很遠嗎?」苔莉問。搭計程車到劇院的時候似乎並不遠。
  
  「公寓離這裡大概四個街區吧。」柏軒猜測。
  
  「那何必浪費錢坐計程車呢?我們可以走路回去。」
  
  「真的嗎?」
  
  她對他的詫異不解地搖頭,心想他平常是不是都跟些弱不禁風的女人約會。「我認為你剛才的話是一種侮辱,」苔莉說道,在他們走到飯店的轉角時停下來面對他。「我整個週末都跟著你到處跑,至少在博物館裡走了四小時,今天還花了三小時跟著你買各種東西。你真的認為我無法走四個街區?」
  
  「不,當然不是。」他說,他輕柔的聲音裡有幾乎讓她不好意思的讚賞。柏軒看她的方式讓她確信他就要吻她了。
  
  「那好,」她迅速開口打破這個氣氛。「我需要坐一下。」
  
  苔莉轉身走到車棚下面,穿過希爾頓的車道走到環繞靠街一面的石柱群、黑色的大理石基座那裡。她本來想坐下來,綁緊因一整晚活動鬆脫了的右腳鞋帶,但是那裡似有人們為了洗掉髒污和塵土而在大理石上留下的水,不然就是幫兩邊的植物澆水時無意中潑濕了。看起來很方便坐下的、寬闊的黑色大理石基座是濕的。唯一乾燥的區域是連接下一根柱子但狹窄如平衡木的大理石條。認命地接受這樣的空間,苔莉小心翼翼地靠在滑不溜丟、成球形的狹窄表面上彎腰繫緊高跟鞋。
  
  柏軒趕了過來,但他跨坐在狹窄的大理石條上,變成面對著她的側面。「你說必須坐下來時讓我好擔心。」
  
  「鞋帶不知什麼時候鬆掉了,」她解釋。苔莉繫好鞋帶,直起身來朝他微笑。「我好了。」
  
  「你豈止好了。」他說完就像在美術館那樣,捧起她的臉、拉她向前吻住她。
  
  苔莉只遲疑了一下,便柔順地迎上前去,在他唇下輕柔地張開,接下來更隨著一聲驚訝的呼喊分得更開。她拱向他,沒有坐穩,從大理石側面往前滑。
  
  「哇。」柏軒趕緊伸手在她跌到地上前抓住她。他們不好意思地笑著,他協助她坐回頂部圓滑的條狀大理石上面。
  
  「我應該坐在那裡。」她朝比較寬敞的那一端指了指。「但那裡是濕的。」
  
  柏軒看也沒看,立刻往前滑,讓一隻膝蓋抵在她背後,另一邊的膝蓋抵著她的雙膝,幫她保持平衡。接著他再度低下頭吻住她。這一次,當苔莉朝他拱起身子開始往前滑落時,她撞到他放在她身前的膝蓋,將他一起帶了下去。
  
  他們再次分開,一邊大笑一邊拯救自己;柏軒握住她的手站起來。苔莉以為這些未完成的吻已經結束了,但他們並沒有繼續上路,他將她拉回檯面較寬的大理石基座那裡。罵一罵那些水,便用他的袖子擦去大部分的水漬然後坐下來,將她拉進懷裡。
  
  苔莉在他的嘴落下時發出一聲歎息。柏軒將她緊擁在胸前,像是堅決不讓她滑到其他地方去。她很難注意到那些,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嘴和它正在做的事。他的唇才一碰到她的,她立刻張嘴回應,在他的舌與她碰觸時驚喘了一下。它仍像美術館前的那個讓她驚訝,她記不得自己曾如此不知所措。
  
  十年來也有人吻她,但似乎不曾這樣讓她量頭轉向。
  
  少數幾次恐怖的盲目約會,和被朋友設計的相親是無法避免的。但自從毅安過世後,這幾個男人所做的不過是熱切地輕吻她的唇,她不僅絲毫不為所動,有時甚至感到不悅與反感。說實在的,苔莉從未表示邀請,她並不想要也對他們沒有興趣。但對柏軒是有的,她喜歡他;也喜歡他的陪伴,而她的身體顯然也對他很有反應。苔莉像橡皮糖般貼在他身上,雙手平放他的胸前,她發現自己想要更貼近他。
  
  突如其來的煞車聲還有汽車喇叭的聲音插了進來,讓她睜開了眼睛。苔莉的頭偏到一邊,視線越過柏軒的臉到他身後的街道上。她看不見噪音的來源,但她所見到的讓她靜止下來,本能地偏離柏軒的嘴。他似乎絲毫不受影響,他的嘴順著她的面頰擦過,找著她的耳朵。苔莉幾乎因這新的愛撫呻吟出聲,她的雙眼又開始合上了,但她努力地抗拒那衝動。
  
  「那裡有一整排計程車司機看著我們。」她低聲說道,紅著臉看向那些站在車子外面聊天,一邊看著他們的司機。
  
  「就讓他們看,」柏軒對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那些可憐的傢伙只是嫉妒。」
  
  「可是……」苔莉停下了抗議,當柏軒輕笑的時候,他的呼吸拂上她的耳朵讓她閉上雙眼顫了一下。
  
  「何況,司機們算什麼,」他說。「我這一邊還有希爾頓飯店的門房、侍者、清掃大廳的人員、接待櫃檯的員工、幾個客人,至少還有一個流浪漢在看我們。」柏軒每強調一個目擊者就親一下她的頸項,然後他扶住她的頭,將她的小臉轉向他,看進她的眼裡。「這裡是紐約,他們又不是沒看過情侶卿卿我我。」
  
  他又要吻她,但苔莉退開來。「卿卿我我(Snogging)?」她說。
  
  柏軒眨眨眼睛,微笑著道:「那是英國式的說法,意思是親吻和調情。」
  
  「我當然知道!我住在英國,記得嗎?」她說,但她更有興趣的是,她想捉摸他的口音有一絲線索了。「我聽到的輕微腔調果然沒錯,你是英國人。」
  
  他遲疑一下,搖搖頭。「不是,但我有一段時間住在那裡。」
  
  「什麼時候?你說過——」
  
  顯然不願繼續討論,柏軒用吻截斷她的話。他沒用其他的說服方式,只用他的唇。苔莉沒有動,稍後則領悟到自己在等待什麼:通常會隨親吻而來的撫摸。但那種事並沒有發生。柏軒的手從她的上臂移到她的背部,但沒有上下其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嘴上,他的雙唇充滿飢渴,熱情地覆住她,舌頭滑入與她的糾纏共舞。過了一會兒,他的腔調與兩人在戶外、還有一堆觀眾的事實,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屈服地歎息一聲,苔莉任由自己再度被他的熱情帶走,貼著他的身體,雙手悄悄移到他的肩上,握住他的衣料,下意識地想要靠得更近。但她已不可能靠得更近;這已經是除去真正做愛最靠近的姿勢了。柏軒覺得,時間就像萬花筒給人的繽紛感覺那樣的過去。所有他知道或在乎的就是在他唇下、他懷中的這個女人。擁著苔莉讓他感覺既柔軟又甜蜜,她貼在他的懷裡,熱切地抓著他的衣服。她的喉中熱情地發出像貓咪般的聲音,讓他既愉悅又興奮。柏軒已經好幾百年不曾感覺像這樣充滿了活力,也從未有過如此飢渴若狂的感覺。但他也強烈感覺到懷中女子的存在。苔莉不是任何人,她可能是他的人生伴侶。
  
  他的眼睛睜開,掃過希爾頓前面的玻璃。接待櫃檯有三名員工,只有一人在忙著應對客人;他們如果進去,立刻就能住進一個房間。他短暫地如此考慮,但也很快放棄這個念頭。他本能地知道苔莉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從他跟她相處的時間,還有四百年來他從女性那裡所得知的經驗都這樣告訴他。如果他試圖那樣做,他會把她嚇跑,還在原地納悶為什麼懷中的女孩跑得不見人影。
  
  這些念頭在他吻苔莉時閃過他的腦袋,每一次他都有相同的結論。不行,欲速則不達。但終於到了他得馬上叫停的地步,否則他真的會試著帶她進入飯店。
  
  他最後一次輕柔地吻她,又吻了一次,然後結束所有的親吻將她的頭塞到他的下巴下,就只是抱著她。柏軒的雙手在她背部順勢撫著,給自己的身體一些時間回復自制。他終於開口說:「我們該回家了。」
  
  「回家。」苔莉重複,她的聲音裡有種憂傷,讓他收緊環著她的雙臂,並說明他也不想讓這一切結束。他的目光滑向希爾頓的旋轉門,但隨即從誘惑中跳開。
  
  「是啊。」她歎氣,手指輕輕地畫著他胸前的一小塊地方,而且毫不知道那多麼令他困擾。「我們該回去了,快天亮了呢。」
  
  他的視線移到正在轉亮的天空,然後看向他的手錶,隨即扮了個鬼臉。清晨五點半!馬上就要天亮了。他們坐在這裡像青少年般地親熱已經超過一小時。
  
  「來吧。」他拉她往回靠,抓著她的手拉她一起站起來。「你要走回去,還是讓我來叫計程車?」靠著他的苔莉沒站穩,他伸出手臂穩住她。
  
  他瞧見她望向觀賞好戲的計程車司機,一抹紅暈染上她的面頰。「呃……走的好了。」
  
  他瞭解地點點頭,兩人走了起來,柏軒對她因為不好意思而低頭的樣子微露笑意。他覺得她對被人看到和他親吻而覺得不自在的小動作很迷人。在這世上活了四百多年,柏軒已經很少介意別人的想法,而且在此之前認為苔莉也是如此。她似乎不在意自己做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但顯然在公眾場合親熱不在其內。他再次慶幸自己沒有將她拐進飯店裡,她大概會對全部的計程車司機都知道兩人要做什麼而感到困窘。
  
  「好香的味道啊。」她說。
  
  他們已經走到飯店車棚的盡頭,站在轉角上等著要過街了。柏軒低頭看到苔莉終於抬起了臉蛋,正嗅著空氣中的味道。她轉過頭,想要找出香味的來源。
  
  「在對街。」他說,指出了咖啡攤。
  
  「哦。」這個字彷彿一聲歎息。「你餓了嗎?」
  
  柏軒的嘴因這個問題而彎了起來。餓了嗎?他的確餓壞了,但對像不是早餐的小圓麵包。他的手在苔莉的手臂上下滑動,然後將她緊按在身側。當交通號志改變,他移動腳步握著她的手帶她穿越馬路。「來吧,讓我買些東西在我們到家前給你填填胃。」
  
  苔莉僅睡了四個小時,感覺棒極了。她覺得睡得很好,肚子很餓,還有很快樂……
  
  快樂。
  
  她邊刷牙邊思考這個字眼,然後走進淋浴間。苔莉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快樂的人,而她也的確是。但那是來到紐約之前的想法。自從認識柏軒、和他相處之後,她發現在此之前的快樂比起現在更像是一種知足的感覺。苔莉喜歡她的工作,喜歡她的小房子和朋友,但那就像是在生命中順勢而為、沿岸而行,或者應該說是隨波逐流。而現在她在浪潮的頂峰,破浪前進。在她的生命裡,苔莉首次過得興高采烈。她感覺年輕、強健、生氣勃勃。她覺得自己活著,而且感到害怕。
  
  能擁有在乎的事物是件好事,但那也意味著多出了失去的可能。
  
  她從淋浴間出來,用小手巾將長髮包起,快速地用大浴巾擦乾全身,然後把浴巾像印度人的紗麗一樣包在身上往梳妝台走去。她在梳妝台前扯掉頭上的毛巾,拿起一把梳子開始整理頭髮。一開始她沒看自己的影像,或者也沒真的去想;她只是自然而然地動作起來,只是著手早晨的例行公事,讓自己見得了人。但一會兒過後,她開始注意到鏡子,梳著潮濕棕髮的手慢了下來,然後完全靜止。
  
  她放下了手,靜靜地注視著,也許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真正看著自己。多年來,她看鏡子只為了確定頭髮是否整齊、鼻子是否需要補粉,並不是真的完全看見自己。現在她以全新的目光看著,看著柏軒可能看到的樣子:大大的綠眼睛,長長的深紅棕色秀髮,柔軟飽滿的嘴唇,尖端微翹的鼻子。她個人並不覺得有特別之處,但不知為何,在這個早上,一切都成為相當美麗的組合。她的肌膚光彩煥發,雙眼晶亮,嘴角提成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這是一個被人渴望的女人。
  
  苔莉也許不常注意她的外表,但她的確知道她有生以來從未這麼好看。而這是因為柏軒。因為他讓她感覺自己是特別的、被人渴望的、富有魅力的,而他甚至還沒有試著誘她上床呢。
  
  她對著鏡子咧嘴笑笑。那男人帶她去了美術館、購物、看音樂劇,還有吃晚餐。他整個晚上和她一起談天說笑,花一個多小時把她吻到昏頭轉向,買了咖啡和小圓麵包給她,握著她的手一路走回頂樓公寓,送她走到房門口,再度熱情地吻了她,然後以充滿情慾的沙啞嗓音祝她好夢,然後終於……離開她、回他自己的房間。這是她有生以來最棒的約會。他使她感覺她很特別——不是因為他的禮貌、關懷與照顧,而是一個簡單的事實:他沒有試著把她弄上床。
  
  苔莉覺得那證明了柏軒並不急於求歡,他是真的喜歡她,而她也是。這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甜美的時光,而當結束時會讓她痛不欲生,無法承受那種痛楚。她害怕那也許會比毅安過世更讓人無法忍受,因為苔莉漸漸發現她和毅安所體驗的愛並不成熟。他們就像兩個嬉鬧的孩子,直到悲劇以疾病的形式襲來,然後急速惡化。她發現自己幾乎成了他的母親,以充滿母性的方式照顧他、看護他直到最後。
  
  她開始感覺到她對柏軒的感情不是青澀的初戀,也不是出於母性。他不只是一個陪著嬉鬧的朋友,他已變成一種必須。單是他的存在就讓她感覺完整與滿足。
  
  苔莉並不愚蠢,她知道現在就感受到這些未免太快,但她真的感受到了。也許她的感覺是因為待在這裡的時間有限而被誇大了,但那真的不重要。事實上,她不斷地想到柏軒,還有總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他是她早上睜開眼睛後想到的第一件事,也是入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而她喜歡如此。她喜歡目前所感受到的這種源源不絕的喜悅,喜歡柏軒走入房裡她心跳加快的方式,或者他看她的樣子、對她微笑的樣子、讚美她的樣子,或是親吻她的方式。
  
  是的,她從未這般快樂,或這般恐懼。苔莉真的不想受到傷害,而她現在也真的、真的不想失去這一切——不論那是什麼。
  
  既然常識上告訴她,不可能這麼快陷入情網,苔莉決定聽從邏輯,那會是安全的。這不是愛情,她只是喜歡柏軒,很喜歡。只要她繼續只是喜歡他——而且不愛他——也許到了最後她的心仍能毫髮無傷,也能存活下去。
  
  「你能處理的,」苔莉靜靜地告訴鏡中的影像。「只要不徹頭徹尾地愛上他,只要繼續只是喜歡他就會沒事。」
  
  有了計劃之後,感覺好了些也沒那麼害怕,苔莉繼續梳著頭髮。她要盡情享受這段時光直到婚禮的時候。當柏軒邀請她時她會跟他出去,一同聊天、歡笑與親吻。但她不會墜入情網。如此,當她回英國的時候,才不會被完全擊潰;她只會難過得要死的表示認命,畢竟凡事都有結束。
  
  「早安,陽光。對一個四小時前才爬回來的人而言,你看來精神不錯。」
  
  苔莉皺了皺鼻子走進客廳,對文生的問候微笑以對。「你怎麼知道我們回來的時間?」
  
  「我聽到你們在走廊說話。時間實在很晚,我擔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們晚歸了。我打開房門要問有沒有事情,但是你們有點忙碌。」他意有所指地挑挑眉毛。「看到你們在你房門外、嘴巴鎖在一起時,我猜想一切都沒問題吧。我不想打擾你們,就關上房門回去睡覺了。」
  苔莉覺得紅潮燒上雙頰,她沒發現有人見到他們。
  
  「你們一整晚都在外面?」克理笑著問道。「做什麼啊?」
  
  電梯鈴響拯救了苔莉,讓她沒法回答問題。有人想要上樓來。
  
  「你在等什麼人嗎?」文生揚起一道眉毛問。
  
  「我在等花店的人。」苔莉走到牆邊的控制板,慶幸在柏軒操作時曾加以注意。她碰觸按鈕讓畫面出現電梯的乘客,看到帶著花盆的男人甚至懶得查問他們的身份,便讓電梯載客上來。她對柏軒的堂弟說:「麻煩你去收下他們送來的花好嗎,文生?我去煮點咖啡。」
  
  「沒問題。」
  
  「花?」克理問道。苔莉覺得他的聲音有點奇怪,但的確有許多男人不喜歡花。
  
  「是啊,佈置凱蒂和路森婚禮的,」她朝廚房走去,一邊解釋。「柏軒要拍照再寄給凱蒂挑選。」
  
  留下他們應付花要擺哪裡的事,苔莉匆匆走進廚房。然而那咖啡壺聞起來從未用過,必須裝水沖煮幾次才行。接著她審視廚房,考慮用什麼做早餐。眼前任何食物都有,但要怎麼做是另一回事。她考慮吃吐司,但那似乎很無趣;麥片好像也無法讓人提起精神,而水果夾心餅又太甜。
  
  苔莉歎著氣,在廚房來回走了幾次,最後決定煎蛋卷。她決定做足夠所有人吃的蛋卷,縱使依照經驗大概是她和克理解決掉大部分。柏軒很挑食,而文生根本就不吃。她真應該問問他是得什麼樣的消化疾病,總有他能吃、而她會煮的東西吧。
  
  她聳聳肩,開始從冰箱裡拿出東西來:洋蔥、起士、培根、青椒,說不定她也可以加些馬鈴薯。這會是一個風味絕佳的蛋卷,她也可以烤些吐司。不知為何,她今早很餓。
  
  柏軒往客廳走時,吸吸鼻子。他起晚了,那是因為他們很晚才回來。想起昨晚和苔莉的約會他獨自微笑起來。那約會完美極了,絕對且徹底地完美極了。音樂劇、晚餐、在梅森餐廳的談話——一個晚上飛也似地過去,希爾頓飯店前的一小時更是轉眼間的事。苔莉是個讓人想跟她在一起的美好的人,而且是如此有趣和逗人喜愛,讓他總是很自在舒適。她是他完美的終身伴侶。
  
  據他母親的說法,只有無法讀取心思的人才可能是好的終身伴侶;夫妻間應該永不侵入對方的想法。梅芝說分享該出於自願,而非潛入雞捨裡偷雞。柏軒無法讀取苔莉的思緒,但她總是坦率地說出來。
  
  柏軒愉悅地吁口氣,對自己露齒而笑。苔莉的率真與誠實是他最喜愛她的地方。她對生命的熱情,尤其她在他懷中所展現的熱情更是彌足珍貴。以他的年紀已足以知道,這樣心胸開放的關懷與熱情,在今日是很稀有的。大部分的人因為恐懼而使得他們的感覺和反應像死去那般,苔莉不是那種人。她美麗、充滿活力地……死去?
  
  他在客廳門口猛然止步,苔莉靜躺在地板上的景象令他目瞪口呆。她像被扔在地上的破布娃娃癱在那裡,豐厚的紅棕色長髮披散在頭部四周。
  
  證據般的兩個紅點標注在她美麗、修長的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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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噢,我英俊而剛強的德古拉。哈啾!」拔高的男性假聲,還有打噴嚏的聲音,讓柏軒轉而注意離地上的苔莉幾尺之外的兩個男人。文生和……克理?他認為那是那位編輯,但無法確定。那男人頭上罩了一條床單,像小紅帽一樣在脖子下打個結。從編輯先生模仿得很糟的女性聲音,柏軒猜他因為某些原因正在扮演一個女人。
  
  「我的心為你而——哈啾!——跳動,德古拉。你煽起了我心中的火苗、我的慾望。」克理厭惡地放下正在讀的劇本。「這些蠢話是誰寫的?」他問。
  
  「一位劇作家,」文生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專業的劇作家。」
  
  「喔,我是專——哈啾!——專業的編輯。但是我——哈啾——我不會出版這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是你不懂得搞笑,」文生生氣地說。「你沒聽說過一出後來變成院線電影,叫「洛基恐怖秀」的戲嗎?」
  
  「那是很好的搞笑,」克理揉著鼻子說。「這個——哈啾!——是蠢話一堆。天,我希望藥局的人趕快把——哈啾!——過敏藥送來。」
  
  「相信我,我也希望。」文生說。他注意到柏軒站在門口而微笑起來。「我親愛的堂哥,你終於決定要加入人間了嗎?」
  
  「沒錯。」他的目光回到苔莉身上,她眨了眨眼睜開雙眸,坐起來朝他那裡看去,慌忙地站起來。
  
  「早,」她開朗地說。「睡得好嗎?」
  
  柏軒點點頭,意有所圖地向她走去。他太好奇了。苔莉看著他過來、拭去她頸上的紅點往舌尖送,眼睛驚訝地睜大。
  
  「醬汁?」他不敢置信地問。幾滴醬汁竟差點讓他心臟病發?他以為——
  
  「其實是番茄醬。」苔莉笑著拭去剩下的醬汁。「我們在幫文生對台詞,我是露西,克理是敏娜(譯註:吸血鬼小說《德古拉》裡的兩個女性角色)。」她看向編輯先生,他重重地連打三個噴嚏。然後她傾前小聲告訴柏軒:「他對花過敏。我建議他回房直到我們拍好照片、把花移走再出來,但他說那已經沒有幫助了。」
  
  「花一來的時候我進去了,」編輯抱怨著。「但是太多花了——哈啾!——到處都是。哈啾!哪裡都一樣。」他拿開床單,呻吟一聲跌在沙發上。
  
  柏軒緩緩轉身,這才注意到客廳全是花,看起來像一家花店……或太平間。他不懂剛才怎會沒看到它們,唯一的原因是看到苔莉癱在地上而心神大亂,他沒有注意到任何事。
  
  「我做了早餐,」苔莉的話再次引起柏軒的注意。「煎的蛋卷。我留了一些材料在冰箱裡等你起床再下鍋。你想吃嗎?」
  
  柏軒看著她明亮的雙眼和期待的微笑,忍不住彎起嘴唇。「好極了。」
  
  「那,馬上就好。」她雀躍地向他保證,腳跟一轉便離開了。
  
  柏軒稍微猶豫後,跟了過去。他原本的意思是她看來好極了,但沒關係,如果她特意留了他的份,他會吃下去。反正那似乎也很好吃。蛋卷,苔莉親手做的。
  
  你完了。這幾個字隨著一聲輕笑溜進他的腦子裡。
  
  柏軒不理他。
  
  「先喝咖啡好嗎?」苔莉在他走進廚房時問道。她從冰箱裡拿出一碗裝滿了和著各種食材的蛋汁。
  
  「我自己來。」柏軒走向咖啡壺。通常他會避免喝這種飲料;咖啡因對他們會有更誇大的效果,但現在是早上,離睡覺還要很久。有段時期整晚沒睡的他會倒頭就睡。他的一些家人,還有其他的族人仍然在夜間活動,但這會讓柏軒無法有效地經營殷氏企業。大部分的商務活動必須在白天處理,柏軒發覺只要喝下更多血液便能在白天處理事情。
  
  「想要吐司來配蛋卷嗎?」苔莉問道。
  
  「不用,謝謝你。」移過去靠在流理台上,他看著她把平底鍋放在爐子上開了火,一邊攪拌碗裡的東西。「你起床多久了?」
  
  「一小時吧。」她在鍋裡加了油,看見油滋滋作響,她滿意地點點頭。「鮮花送來的時候我正開始煎蛋餅。他們終於全部搬上來的時候,我不敢相信數量有這麼多。花店的人大概瘋了。」
  
  柏軒微笑地看著她把蛋汁倒入鍋裡。「我也不知道會有那麼多花,我吃完後會馬上開始拍照。」
  
  苔莉同情的笑一笑,放下空碗。「你要拍很多張呢。如果你不反對,我可以幫忙。」
  
  「歡迎。」
  
  他們同時靜下來。苔莉忙著挪動鍋裡的食物避免它燒焦,他則忙著看她。廚房裡很快開始充滿濃烈的洋蔥和香料的香味。
  
  「昨晚很愉快。」柏軒突然脫口而出,只差沒踢自己一腳。但是苔莉迎上他的視線,微笑在她唇上綻開。
  
  「我有同感。」她難為情地承認。
  
  他們再度陷入沉默;然後柏軒抬起一隻手,指關節劃過她的面頰。她的眼睛立刻閉上,像只被人撫摸的貓咪偏著頭迎合。這個動作讓他無法抗拒:讓手滑到她的頸後扣住她,拉她向前覆上她的嘴,並在她的雙唇分啟時微笑起來。柏軒旋即吻得更深。她帶著藥草和香料的味道,還添上幾許甜蜜;可能是柳橙汁,他想。早餐的味道如果像她這麼好,進食真是賞心樂事。
  
  微小的呻吟傳到耳裡,煽起他體內的火苗。柏軒的吻稍微野蠻也需索更多,苔莉的回應是更為接受。她的雙手環上他的頸項。
  
  她抽口氣,在柏軒的雙手沿著背部往下揉的時候拱起身軀,朝他靠得更近。在他懷裡的感覺好像回到家,她屬於那裡。而他喜歡她在那裡,抱著她的感覺很好,聞起來舒服,嘗起來甜美。還有苔莉蹭著他呻吟、舒展肢體的樣子更讓他無法抗拒。他可以就這樣吻她一輩子。
  
  「你的蛋卷。」當他從她唇上離開,沿著她的頸項碎吻時她低語著。
  他的嘴停在她耳邊,嚥下到嘴邊的詛咒。重歎了口氣,他在她鼻上印下最後一個吻,放開她。
  
  苔莉對他不甚高興的表情給予同情的微笑,轉回爐台上。幸好,讓他們分神的小插曲沒讓蛋卷燒焦,當她將它裝盤遞給他的時候,挺有光澤的蛋卷看起來又綿又軟,香極了。
  
  在苔莉的陪伴下,柏軒吃完了整份蛋卷。他懷疑他的狼吞虎嚥是為了滿足另一種正在折磨他的飢餓,對像正是眼前這喝著咖啡、快樂地說著話的女人。聽到她快樂地說這是她到這裡後首次看到他吃下真正的食物,他很高興自己吃得盤底朝天。他以親吻謝謝她的努力,準備去處理拍照的事。
  
  苔莉很快地過來幫忙,她建議他們一次搬一盆進來辦公室拍照,拍完照便移到樓下以確定沒有遺漏或重複。至少那是她的理由。柏軒認為她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把花搬走以減輕編輯的不適。他不介意。反正辦公室的光線原本較佳,效果會更好。過了數百年沒有陽光的日子,他願意看到陽光,只要他的窗戶能防止紫外線進來。而那是當然的。
  
  苔莉對那些花的角度非常講究。若是柏軒,只會走過去按下快門,但她對每一張的背景和光線都有所堅持,想讓凱蒂看清每一盆花真正的美。這個理由、還有每三、四盆就需要下載,他們花了比預計更久的時問,到了中午大約只完成一半。當她擺弄另一個佈置的時候,他注意到她心不在焉地揉著頸背。
  
  「你的脖子酸痛嗎?」他放下相機朝她走去。
  
  苔莉直起身轉頭看他,他開始輕輕地按摩她背部上方和頸部的肌肉。
  
  「是有一點。」她承認,在他的手掌下放鬆下來。
  
  她輕歎了口氣。「可能是昨晚睡姿不對,早上只有點抽痛,現在就真的很不舒服。」
  
  「嗯。」柏軒的目光在按摩時移到她的頭頂上,注意到她的頭髮不完全是棕色的,栗色的髮束中摻有金黃和紅色。她的頭髮真好看。
  
  「謝謝你。」苔莉低聲說,柏軒這才發現他竟說出了那個評論。但他隨即握住她的頭髮撩到一邊的肩上,露出她的頸項讓他繼續按摩。
  
  「你的脖子真美。」他的手同時滑下背脊,按摩的範圍擴大到她的上肩背。
  
  「我……」苔莉在他低頭輕吻他找到的柔嫩肌膚時屏住了呼吸。「柏軒。」她耳語道。他的舌在剛吻過的地方畫著圈,她聲音渴求讓他閉上雙眼以細細品味。他的雙手不再移動,只滑下她的身側又滑上來,然後又一次,每次往上拉提的時候都挑逗地更加貼近她雙峰的圓弧。
  
  當他的手終於拂過柔軟的圓弧,她吐出一聲低吟。而當他終於不再抗拒誘惑,分別罩住豐滿的圓潤時,苔莉逸出愉悅的呢喃往後靠緊他的胸膛。「噢,柏軒。」她的聲音似在作夢而甜美。他的嘴移到她的喉嚨、而後是耳朵,他專注在那裡,同時隔著輕薄的粉紅色毛衣愛撫柔軟的雙峰。
  
  她的手覆上他的,他停下來,直到苔莉的手指緊握住他的、似催促他抱得更緊,揉進她的肌膚裡。然後他的手向下滑動。他聽到她發出聽來像是失望的呻吟。但呻吟聲在修長的手指滑進毛衣沿著肌膚一路往上提時驟然消失,且她似乎屏住了呼吸。
  
  苔莉很溫暖,肌膚光滑柔細,他一路暢行無阻地來到胸罩下緣。柏軒停在那裡猶豫,然後只讓右手滑進胸罩裡面。
  
  「噢。」在他的手握住她溫暖、赤裸的豐腴時,她微微踮起腳尖向後倒進他的胸膛。「柏軒?」那聲音裡混和著不確定和乞求,其中的興奮對他起了不可思議的影響。這是「他」的功勞,是他使得她的乳尖硬得像小石子那般,是他使得她的呼吸短促急喘。
  
  「苔莉。」柏軒呻吟,抽出他的左手抓住她的下巴,轉過她的頭吻住她。她雖然驚訝但也感激。這次是她的舌頭磨過他的,是她搶進他的嘴裡。她的熱情道盡他所造成的影響。苔莉想要他。
  
  他的另一隻手也抽了出來,將她轉過去並接管了一切,他的舌頭回以熱情,同她糾纏與戳刺。他從未像這一刻那般的想要任何人。他想要全方位地品嚐她。事實上,他認為那是世上他最想做的事。
  
  柏軒移動著她、促她於牆邊的沙發躺下。他半躺在她身上,手肘放在她頭部旁邊的扶手上,一隻膝蓋放在她的腿間,撐掉大半的體重,這個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的身體催促他碰觸她全身的每一個地方、扯掉她的衣服,以他所感受到的迫切和需要探索她的身體,但他強迫自己要克制,不願以那些舉動讓她受到驚嚇。
  
  但是克制真的很難。他已太久不曾跟女人在一起,甚至有此慾望都像是永久之前;但現在,體內的飢渴從未如此難受。甚至連對鮮血的需要都不曾超越現在所感受到的渴望。
  
  當他的手隔著柔軟的衣料找到她的乳房時,苔莉貼著他呻吟移動,身體往上拱起。他無法解開扣子而將衣服打開令人受挫,但他的腦筋一轉稍往後退,抓起上衣往上拉,露出其下的粉紅蕾絲胸罩。
  
  色彩很重要和女性化這兩個詞閃過他的腦袋,柏軒差點對這愚蠢的念頭笑出聲來。這時他注意到粉紅蕾絲下肉桂色的乳尖清晰可見,他的身體竄過期待的哆嗦,想也不想就低頭隔著蕾絲含住了仍然硬挺、興奮的乳尖。
  
  苔莉叫了出來,渾身一震,雙手抓住他的頭髮,將他緊緊抱住,要他繼續。他的舌頭畫過花紋布料,將它跟下面的乳尖一起弄濕。
  
  「柏軒!」他的名字包含著純然的需索,而且開始拉扯他的頭髮。他順應她的索求抬起頭,讓她把他拉回她的嘴上。
  
  「啊——」
  
  苔莉在他的身下僵住,那聲喊叫來自辦公室外面。他們一起靜下來等著。當接下來是一片靜寂時,柏軒放鬆下來又開始親吻苔莉,只是當第二聲喊叫傳來時他又定住了。
  
  重重歎了一口氣,他抬起頭對上苔莉的視線。
  
  「或許只要不去管它,就會沒事了。」她帶著希望低聲說。
  
  「或許。」他才剛說完,玻璃破碎的聲音令他擔憂地四下一看。接下來是文生警告的大叫,那使柏軒確認最初的兩聲叫喊是齊克理的聲音。不管那是什麼狀況,看來都不可能沒事。他轉過身來,在苔莉的鼻尖印下一個吻。
  
  「不去看看那兩個孩子在搞什麼,可能不行了。」他苦著臉說道。
  
  苔莉吁出一聲歎息,但仍點點頭,甚至還設法露出一個微笑。
  
  柏軒幫她整理好衣服,拉著她一起站起來,帶頭走進客廳裡。他們發現了像是瘋狂、嗑藥後導致的夢境實景。克理瘋狂地用沒受傷的那隻腳在茶几邊跳著,一邊打噴嚏、一邊嗄嗄叫,還一邊拿枴杖朝空中揮打。他的另一支枴杖被遺忘在沙發和茶几之間的地板上。
  
  文生則已脫下斗篷跟在編輯的後面,在那男人的頭上半瘋狂地揮舞,每兩、三下就打到克理的頭。柏軒不能確定他目睹的是一種新的舞步,或是他的堂弟正在攻擊克理。
  
  他不確定地看向苔莉。「這是戲裡的另一幕嗎?」
  
  「我不知道,」她坦承。她的神情界乎於擔心和困惑之間。「可能是吧。」
  
  「嗯。」柏軒轉向跳舞雙人組,思考是否應該干預,或他想不想干預。然後他突然靜止。克理幾乎繞了茶几一圈,現正單腳跳向丟在地上的枴杖。不幸的是,他太忙於狂揮另一支枴杖而沒注意。
  
  柏軒張嘴想發出警告,苔莉也看到了麻煩且比他搶先一步。
  
  「克理!小心你的——」當他踩到枴杖,發狂地搖擺身體力圖恢復平衡,接下來卻被同樣不留神的文生從身後撞上來的時候,苔莉縮了起來。那兩人一起跌下,手腳交纏、瘋狂揮舞地摔在地上。
  
  「——枴杖。」苔莉歎著氣說完。
  
  「你試過了。」柏軒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兩人一起在文生試圖掙脫大聲呻吟的克理時,趕上前去。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柏軒抓著堂弟的手往上拉,幫助文生站起來,看來編輯先生顯然是受害最嚴重的人。
  
  「有只蜜蜂。」文生解釋。
  
  「蜜蜂?」柏軒張口結舌地問著他。「搞成這樣只是因為一隻小蜜蜂?」
  
  「是那只蜜蜂嗎?」苔莉指著一隻正在編輯頭上盤旋的小昆蟲。
  
  克理本來雙眼閉著躺在那裡,正要努力喘過氣來。這下突然雙眼圓睜,充滿了恐懼。「什麼?它在哪裡?」
  
  「那只是一隻蜜蜂,先生,」柏軒忍著笑說。他幾乎為這傢伙感到不好意思,只為了一隻小蟲像個女孩一樣尖叫亂跳,只差沒嚇到尿濕褲子。「你比它大了幾千倍。像個樣子吧!」
  
  「他對蜜蜂過敏。」文生低聲解釋。
  
  「喔。」柏軒吭了一聲,有點瞭解了。「喔,槽了,」當蜜蜂決定在編輯的鼻子停下時他說。「看來不妙。」
  
  「噢,天啊!」克理嗚咽起來。
  
  「你對蜜蜂有多過敏?」苔莉很擔憂,她的神情當場轉為驚慌,可是克理沒有回答,而是噘起下唇朝著他的鼻子向上吹氣,想把蜜蜂趕開。「不要吹它!我讀過吹氣會惹惱它們,反而讓它們——」
  
  「喔!」克理大叫。
  
  「叮你。」苔莉驚恐地說完。顯然,蜜蜂決定它終於受夠了,只好發動攻擊。她猛然轉向文生。「他對蜜蜂有多過敏?」
  
  「我怎麼知道?」
  
  「你知道他過敏啊!」
  
  「噢,那是蜜蜂從花裡飛出來的時候他說的,」文生解釋道。「但他後來就忙著跳來跳去,並沒有說出細節。」
  
  「喔,天啊。」
  
  苔莉轉向柏軒時,他揚起一道眉毛。
  
  「或許我們最好叫救護車來。」她說。
  
  「也許他身上有注射劑什麼的,」文生的建議引起苔莉的注意。「我曾經和一個對花生過敏的人共事,她會隨身攜帶腎上腺素之類的藥品。」
  
  柏軒不再管兩人的爭辯,而是觀看編輯的反應,並且對那男人鼻子腫大的速度、還有顏色的變化感到警鈴大作。他需要立即的治療,等不及救護車來了。除非克理有文生提到的針劑,否則應立刻把他送往醫院。
  
  「你有注射的針劑嗎?」他發問,在編輯身邊跪下。當克理搖頭時,柏軒一把將他抱起。「有誰能去拿我放在茶几上的車鑰匙?」他大步走出客廳時問道。
  
  後頭靜了一下,而後是一陣動作和聲音。當電梯的兩扇門滑開時,文生和氣喘吁吁的苔莉已經趕到他身邊。
  
  「我拿到你的鑰匙了。」文生向他確認。他們全擠進電梯裡,將柏軒和他手上的包袱推到前面。
  
  「我也抓了一支筆。」苔莉加上一句。
  
  「筆?」文生按了到停車場的按鈕轉身瞧著她。
  
  「沒錯。你知道的,以防我們得幫他插管。」她解釋。
  
  「插管?」文生困惑地看向柏軒,後者只是搖頭。他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如果他的喉嚨緊縮不能呼吸,你必須在他的氣管開個洞把筆管插進去,讓他呼吸。」
  
  一聲悶悶的呻吟將柏軒的目光拉到編輯現已灰敗的臉上,克理看起來毫無血色,幾乎要變成綠色的了。柏軒無法認定那是因為呼吸困難,還是被苔莉的話嚇到。
  
  「喔,氣管切開術。」文生點頭。「可能有那必要。」
  
  「別擔心,克理。」苔莉拍拍編輯的手臂安慰他。「我們不會讓你死的,我們會做一切的努力讓你活下來。」
  
  儘管那傢伙沒說任何話,柏軒倒覺得苔莉的保證比起他可能呼吸困難的事實,讓克理更害怕。此時電梯門在停車場滑開,柏軒衝向他的賓士。
  
  「你感覺如何?」數小時後,柏軒將克理放在沙發上時苔莉問道。
  
  「讓我平靜地死去吧。」他說。至少苔莉認為他是那樣說的。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很難知道他說了什麼。編輯的臉腫脹不堪,呈現發炎的怒紅色。看來就像是打了一場很壯烈的架,而且還打輸了。她不敢相信醫院竟然讓他離開,他看來至少應該住院一個星期,尤其他那呼吸困難的模樣簡直嚇人。但醫生只給他注射了一堆東西,要他們在那裡坐了幾小時等醫院「觀察」妥當,然後向他們保證克理不會有事;即時抵達醫院救了他一命。
  
  如果克理死掉,他的家人應該會提出控訴,而苔莉會願意作證。她認為醫院真的應該至少留他住院一個晚上,加以觀察。但既然他們沒有,她會張大眼睛留意他。
  
  「苔莉?」
  
  「嗯?」她挺起身體,看向疲憊地癱在椅子上的文生。
  
  「下次我們有緊急情況而你想開車時,提醒我不准你開。」
  
  苔莉扮了個臉。他們抵達停車場的時候,她堅持開車。柏軒把克理放進後座,自己進去之後說:「你們哪個人坐到他的另一邊,也許稍後我會需要協助。」
  
  這句話就夠了;苔莉從驚嚇的文生手中奪過鑰匙,把筆遞給他,然後跳到駕駛座。接下來她得滑到另一邊去,因為她忘了美國車的駕駛座是在左邊。
  
  「說到這事,」柏軒閒散地說,移到吧檯那裡弄飲料。「你有國際駕照嗎,苔莉?」
  
  「呃……沒有。」她不自在地動一動,知道自己其實不該開車。然而,當選擇只有開車或可能得幫柏軒切開編輯先生的喉嚨時,她只能選開車。苔莉很不會處理血的事情。所以她才奪走鑰匙,逼文生進入後座。
  
  注意到堂兄弟兩人相互使了個眼色,苔莉覺得自己有必要指出:「但我很快就把我們送到目的地了呀。」
  
  「而且還毫髮無傷,」文生嘲弄地說。「我覺得我該指出,英國的行車速限想必比這裡高出許多。」
  
  苔莉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微笑。她永遠不會忘記從後視鏡裡看到的文生那張慘白的臉,還有當她以跌斷脖子的速度在車潮裡衝鋒陷陣,盡可能要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醫院時,他恐懼地抓著後座的樣子。柏軒則從後座朝她吼叫行車方向。「下一個路口右轉!這裡左轉!」她開得是如此之快,她敢發誓有幾個轉角是以兩個車輪殺過去的。
  
  「你做得很好。」柏軒安慰地說,將威士忌倒入玻璃杯裡。然後他一口喝乾,破壞了他營造出來的假象。
  
  「我也想喝一點。」文生在柏軒又倒了一杯時決定。
  
  「這……」苔莉看向克理。這可憐的男人已經睡熟,她本來要問他是否需要些什麼好讓他舒服些,現在沒有必要了。
  
  「或許我該打電話給他和凱蒂工作的出版社,」柏軒說道,拿著兩隻玻璃杯從吧檯後面走回來。「通知他們,克理明天不會如他所計劃的去上班。」
  
  編輯先生昨天決定,現在他的腳沒那麼痛了,在辦公室工作和在頂樓公寓的舒適程度是一樣的。他說那樣的干擾比較少,現在他休想去了。
  
  柏軒將第二杯威士忌遞給文生,緩慢地轉身注視放滿客廳的鮮花。
  
  苔莉也環顧了四周。神奇的是,這些花居然沒有被那場鬧劇弄亂。顯然他們所聽到的玻璃碎裂聲是克理的咖啡杯在地上摔破的聲音。
  
  「我去打電話了,然後繼續拍照。」柏軒決定。
  
  「我先清理破掉的杯子,再過去幫你。」苔莉宣佈。
  
  「而我……」文生喝完他的威士忌,放下空玻璃杯。「得去覓食了。我的意思是找些東西吃,我餓壞了。」
  
  苔莉看了看手錶。他們整個下午都在醫院裡,現在已經過了七點了。他們從早餐後就沒吃東西。
  
  「你也為自己做些東西吃吧,苔莉,」柏軒建議。「剩下的拍照工作我可以處理。」
  
  「好吧,」她徐緩地同意了。「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我不餓,」他說。「只要做你的就行,待會我餓的話會……呃……抓個三明治吃。」
  
  苔莉猶豫了一下。「不如我做些三明治帶到辦公室來,我們可以邊吃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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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5: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好了,危機解除一項,」柏軒在苔莉走進辦公室時宣佈。「凱蒂昨晚收到了電子郵件。她和路森看過那些照片後,選好他們要的花樣,也回了電子郵件。我已打了電話把他們的決定告訴羅伯。」注意到她嚴肅的神色時,他瞇起眼睛。「你好像不太高興,悲劇已經避免,我們拯救了婚禮,你應該感到如釋重負。」
  
  「我很高興我們解決了那個問題,但另一個問題出現了。」
  
  她把帶進來的報紙放在他面前,柏軒低頭看去,她把報紙摺成對摺,上面有三則報導。
  
  「你要我看《紐約時報》做的狗的普查報導?」他問道。
  
  「看它的下一則。」她建議。
  
  「外燴承包商破產自殺。」他大聲念了出來,然後茫然地抬起視線。「怎樣?」
  
  「我很確定他就是承包凱蒂婚宴的外燴商。」
  
  「老天。」柏軒低聲說道。
  
  「唉,」苔莉歎著氣,跌進他桌前的椅子。「但我不太肯定。」
  
  他們互瞪了一會兒,柏軒伸手去拿電話。
  
  「加州現在才剛過清晨六點。」猜到他想打電話給凱蒂和路森,苔莉提醒他。
  
  柏軒猶豫了。「太早了嗎?」
  
  「據凱蒂告訴我的,會議常開到晚上很晚,她大概還要過一小時才會起床,而且我不想用這個消息吵醒她。」
  
  「你說得對。」他放回話筒。「我至少應該再等一個小時。」
  
  「是的。」苔莉贊同。
  
  「未雨綢繆,我們可以列出其他外燴店的名單,若這傢伙真是她的外燴店,立刻就有備用的。」片刻後苔莉提出建議。
  
  「想得好,如此一來,至少我們告訴她的不單只有壞消息。」
  
  衷心希望事情沒有出錯,他從抽屜裡拿出電話簿。苔莉起身,走到柏軒身後從他的肩上看,柏軒匆匆翻閱,看見外面名單有好幾頁時稍稍鬆了口氣。
  
  「起碼有幾千家。」苔莉咕噥道。
  
  「沒錯,有這麼多選擇不是很好嗎?」
  
  「不一定,」她說。「其中有很多已經約滿而無法提供服務,那些電話就浪費了,而且我不知道剩下的誰比較適合。你知道嗎?」
  
  「不知道。」柏軒低語。他—向是分派任務、做決定、處理危機的人,但是他從未面臨這種問題,食物並非柏軒生命裡的優先事項,因此沒有處理它的相關經驗。他只在跟—般人開商業會議時,會有這種問題,而他通常把這個問題交給:「曼笛!」
  
  「曼笛?」苔莉問道。
  
  「她會知道外燴店的好壞……」柏軒沒再解釋,再度拿起電話。這次他按下辦公室的號碼,曼笛在鈴響第二聲時接起電話。
  
  「殷氏企業。」
  
  「曼笛,我想凱蒂的外燴承包商自殺了,」他連招呼都沒打就說。「我需要城裡最好的外燴店名單,我們得打電話給全部的人才能知道哪一家能在婚禮當天提供服務。」
  
  那位女士並沒有因為凱蒂婚禮的最新危機慘叫或多問,只快速地說:「我知道了。你有她想要的菜單嗎?」
  
  柏軒愕然,看向苔莉。「我們有她想要的菜單嗎?」
  
  「菜單?」她想了一下,突然直起身體。「我也許有,她曾寄給我。實際上那封電子郵作也提列外燴店是誰。如果我沒刪除,也許我們可以完全不需要去麻煩凱蒂。我可以使用這台電腦嗎?」
  
  「當然。」
  
  仍持著電話在耳邊,柏軒起身站到一旁,讓苔莉坐到書桌椅子上啟動電腦。他沒有對曼笛多作解釋,反正她大概也從電話中聽到了。他只看著電腦暖機、苔莉登入網路,她花了點時間找到要找的信件。
  
  「是她的外燴商沒錯,」她歎氣說道。「但我有她的菜單,這樣算是幸運吧。」
  
  「把它轉寄給曼笛。」柏軒交代苔莉,給了她秘書的電郵地址,再次回到電話上。「曼笛,苔莉正在轉寄信件給你。除此之外,你還需要什麼?」
  
  她說沒有,並保證馬上會回覆他時,柏軒向她道謝並說了再見。
  
  「她真能幹,」他掛斷電話時說出評論。「我該給她加薪。」
  
  「或許吧,」苔莉笑著表示同意。她關上信箱、下了網,最後關掉電腦。「她似乎非常有效率。」
  
  「喔,你也不差啊,」柏軒在她站起來時輕聲地說。「其他人可能不會注意到這則新聞,或認出這個名字。」
  
  「嗯,」苔莉喃喃的說。「我需要咖啡。」
  
  「我去幫你沖一杯。」柏軒提議。
  
  「我已經有一杯了,」她說著往門口走去。「我看報紙的時候正在喝咖啡,一看到報導就把它忘在客廳了。」
  
  「我們今天的節目可能要延期了。」柏軒跟著她走出辦公室,視線停在苔莉的臀部。他開始瞭解路森對凱蒂那俏臀的迷戀了,並不是他發現凱蒂的臀部很迷人,但苔莉的?唔,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節目?」苔莉問道。當她驚訝地扭頭看向他時,柏軒強迫自己的目光往上移。
  
  「我原來想帶你去一些觀光景點,你總該在離開前看看那些地方,」他們行經走廊時他說。「看來得明天才能去了,曼苗可能必須聯絡很多地方,才能列出名單。」
  
  「我可以幫忙聯絡名單上一半的廠商。」苔莉提議。
  
  「我也希望你幫忙。」他承認。
  
  她輕聲一笑,在兩人進入客廳時歎了口氣。「依你看還有什麼事可能出錯?宴會廳燒光了?還是教堂淹水?或者停放加長禮車的車庫發生爆炸?」她跌坐在沙發上拿起咖啡,啜了一口。「我開始覺得這個婚禮厄運連連。」
  
  「還好吧!」柏軒低聲說著,但他的注意力在克理身上,編輯先生的神情讓他緊張。克理聽到苔莉的評論時,臉上出現某種領悟。
  
  當編輯以驚恐的語氣低聲說「喔,完了」的時候,他更緊張了。
  
  「什麼事?」柏軒尚未開口已知道自己不想知道答案。
  
  「我剛剛想到一件事。」克理說。
  
  「什麼事?」苔莉放下咖啡杯不安地看著他。
  
  「那些花。」
  
  「喔。」她放鬆下來。「花的問題已經處理了,克理。凱蒂從羅伯送來的各種設計當中已經選好,問題解決了。」
  
  「不,不是鮮花。是紙花,」他解釋。「給車子用的。」
  
  「紙花怎樣?」苔莉問,她看向柏軒。「我以為它們都做好、隨時可以用了?」
  
  「對,」柏軒向她確定,並很欣慰能這樣說。他坐到她身旁的沙發上。「路森跟凱蒂已經辦好這件事,他在你抵達的那一天就在抱怨費了好多時間扎那些花。」
  
  「沒錯,他們的確花費很多時間做好了,」克理承認,但表情仍很淒慘。「但是凱蒂的住處不大,真的很小。她沒有地方放置。」
  
  「糟了。」苔莉低語。
  
  「怎麼回事?」柏軒不喜歡被蒙在鼓裡,而且她的表情暗示她已經知道是什麼狀況了。
  
  克理苦著臉,然後朝苔莉點點頭。「她請我幫她存放。」
  
  柏軒突然得到一個念頭。「你把它們放在哪裡,克理?」
  
  「我的公寓。」
  
  「你的公寓的哪裡?」他問道,知道編輯的含糊其詞是不祥的徵兆。而且紙花放在那裡可能被毀壞的地方只有一處。
  
  克理歎了氣,不得不坦承。但是他以藉口開場:「我的公寓也不大。」他說。
  
  「你放哪裡?」苔莉不耐地問。
  
  「浴室裡。」
  
  「天啊。」她呻吟。
  
  「它們可能仍沒受損。」
  
  「那麼教皇就是新教徒了,」柏軒責備道。「什麼地方不好放,你怎麼會把它們放在浴室裡?」
  
  「他怕沒衛生紙可用?」文生提出了看法,打著呵欠走進客廳。
  
  柏軒可不覺得有趣。「閉嘴,小文。你今天沒有綵排或有事情可以做嗎?」
  
  「沒有,你很幸運,我今天沒事。還有不要叫我小文。」
  
  「幸運?」柏軒哼了一聲。
  
  「我把它們放到浴室,因為那裡是唯一的空間,」克理解釋,再度拉回他們的注意力。「那是棟老房子,比起現在的建築,以前的房子浴室都非常大。」
  
  柏軒低聲抱怨編輯的智能,克理的臉泛紅,只說:「她裝在紙箱裡送來的。但為了保護它們在我淋浴或盥洗的時候不被弄潮,我用最大的黑色垃圾袋套起來。它們也許還能用。」
  
  柏軒看了苔莉一眼,她正懷疑地看著他,眼中有一抹希望。但是他去過克理的公寓,以他所看過的景象,凱蒂的面紙花沒被毀壞的機會不大。然而在他能確定之前,他不想破壞苔莉的情緒。「我必須去看一看。」
  
  「你要我一起去嗎?」苔莉問道。
  
  柏軒猶豫了。他想要她同行,他喜歡她的陪伴。但是他上次去編輯先生的公寓時,女房東並不友善;如果他又碰到她、又被刁難,柏軒也許需要再次控制她的心智,苔莉不在現場他會比較容易下手。
  
  「不用,」他終於開口。「也許你該留在這裡等曼笛回電,我會快去快回。」
  
  「好吧。」她立即同意。
  
  「謝謝。」他站起來往客廳外面走。
  
  「柏軒?」克理從後面叫住他,讓他停在門口。「你需要鑰匙。」編輯說,然後從他這幾天坐著的沙發旁茶几上抓起了鑰匙丟過去,然後他又說:「你順便幫我拿些衣服好嗎?」
  
  柏軒喃喃抱怨,轉身離開。他拿不拿衣服要看他的心情,而那全憑那些紙花的狀況而定。
  
      「我先聯絡凱蒂的外燴店,希望至少有人能回答問題,但是他們當然沒人接電話——如果那裡還有人。」
  
  「嗯。」苔莉並不驚訝,也不訝異曼笛跑去確認,這女士看來超級有效率。
  
  「但是我能從其他消息來源得知,凱蒂給外燴店的訂金不太可能拿得回來,也不要期待有任何服務,那家公司是真的完了。」
  
  「我就怕那樣。」
  
  「是的,」柏軒的秘書同意。「我聯絡過城裡最好的外燴店,他們當然也都滿檔了。」
  
  「當然。」苔莉消沉地說。
  
  「然而,殷氏企業每年都與外燴公司有許多生意上的往來,我們的合約讓人垂涎,許多人急於取悅我們,所以幾乎所有的外燴店都願意加僱人手,配合我們的需要,希望製造良好印象,得到更多合約。」
  
  「真的嗎?」苔莉精神大振,也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他們都想爭取這個工作。我給了他們菜單,每一家都在努力算出最具競爭力的價格,同時安排試吃的樣品。柏軒或你、或你們一起可以決定誰被選上,然而那大概要明天稍晚才會送到吧。」停頓了一下,曼笛又說:「我知道應該是凱蒂來做決定,但是她在加州,而且這必須馬上決定,才能訂購食材——」
  
  「只好由我們決定了。」苔莉把話接完,她想了一下,咬著嘴唇。「曼笛,我在想,既然她無法做決定,而且這個消息只會讓她緊張——」
  
  「加上她已經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曼笛跟著說道。
  
  苔莉覺得放鬆了下來。聽起來秘書跟她的看法相同,但她仍然說了出來:「你覺得不讓她知道可以嗎?柏軒和我可以選擇餐點和價錢,如果一切順利,凱蒂真的不必知道這件事。」
  
  電話線彼端有一陣停頓。也許是曼笛正在考慮,也或許她對苔莉竟然問她家族的事務而驚訝,苔莉無從得知。
  
  「從她對鮮花事件如此苦惱的反應看來,不讓她知道這件事可能是最好的決定。」曼笛終於發表她的看法。
  
  「是的,我想這樣最好。」苔莉說道,她猶豫了一下才說:「你現在是共犯了,你願意在樣品送來的時候一起試吃嗎?」
  
  「噢,你太客氣了,但是……不,我不行的。」秘書顯然慌了手腳。
  
  「你確定嗎?」苔莉問道。
  
  「是的,謝謝你,」曼笛又說一遍,她先前沉著、效率十足的語調不知不覺間滲入了些許親切。「就麻煩你和殷先生全權處理吧。」
  
  「好吧,如果你改變心意要讓我知道喔,」苔莉說。「還有謝謝你,曼笛。我原本預計要花整天的時間一家一家打電話,但是你全都處理好了,除了試吃這部分,而這才是最有趣的環節。柏軒能有你幫他工作,真是非常幸運。」
  
  電話那頭傳來輕輕地吐氣聲。「謝謝你,辛小——」
  
  「叫我苔莉吧。」
  
  「謝謝你,苔莉,」曼笛說道。「被人賞識的感覺總是很好的。」
  
  「真的很謝謝你。」她再度道謝,說完再見後掛上電話。
  
  「那是曼笛嗎?」
  
  苔莉的視線從電話上抬起,柏軒站在辦公室門口。「是的,」她繞過桌子。「她安排了紐約最好的幾家外燴競標,並提供餐點樣品。既然凱蒂無法試吃,那表示我們得替她決定,所以沒有理由讓她知道這個變動,除非婚禮出了什麼大狀況。」她停下來,揚起眉毛問他:「克理的公寓情況如何?紙花有救嗎?」
  
  柏軒舉起他手上的袋子,抓開兩邊的提手,讓她瞧瞧裡面的東西。苔莉偏頭往下盯著好幾盒的可麗舒面紙。
  
  「我們有得忙了。」她低語,知道這表示了什麼。
  
  「客廳裡還有好幾袋,」他嘲弄地告訴她。「還有一些細繩。」
  
  苔莉閉上眼睛,然後再度睜開看著他。「毫無挽救的可能?」
  
  「天花板塌落的時候垃圾袋被扯破了,然後破掉的水管又在上面澆水,顯然它們都化成了紙漿。房東太太在清理時把它們和碎石瓦礫一起丟了。」
  
  「唉。」
  
  「好消息是,我租了好幾片電影讓我們可以邊扎紙花邊看。這是在我詢問需要多少面紙做婚禮紙花的時候,售貨員給的建議。」他招認,跟著她走出辦公室。
  
  「聰明的女孩。」苔莉說出評論。在客廳裡,她看見一堆袋子在客廳中央。
  
  「我也這樣想。」柏軒同意。
  
  克理不在客廳裡。苔莉猜想應該是柏軒給他帶了乾淨的衣物,他回房裡換衣服去了。苔莉在這些購物袋中找出細繩,而後移到沙發佔據一個角落。
  
  柏軒立即在她身旁坐下,扔了幾盒面紙在茶几上。他們各自抓了一盒撕開,然後停下來。
  
  「你知道紙花要怎麼做嗎?」她不確定地問。
  
  「我還指望你會呢。」他承認。
  
  「完了。」她低語。
  
  「我會做。」
  
  他們在文生走進客廳時驚訝地抬起視線。
  
  「你會做?」柏軒懷疑地發問。
  
  「對。」這位演員在他們對面坐下,拿起一盒面紙。「在劇院工作,會學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苔莉把另一朵紙花投進柏軒拿來的大紙箱裡。這是文生的建議:紙箱可以預防紙花被壓壞。柏軒去找紙箱時,文生開始教苔莉和克理怎樣做紙花。柏軒回來後,他又示範一次,因為苔莉和克理仍在努力學習,他也要他們再看一次。從那之後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工作。苔莉希望他們能在婚禮前能完成,這不是開玩笑的話,因為文生是他們當中唯一會做的人;其他人的作品毀掉的多過可以用的。
  
  他們一天前就開工了,現在是第二天的下午偏晚。工作了兩天,昨晚只停下來睡個覺,他們看了無數部電影,扎出比一箱多一點的能用的紙花,而不合格的成品有三箱。但他們正在進步,不合格的兩箱是第一天晚上的,第三箱只有四分之三滿,是今天失敗的部分。
  
  「你認為我們還需要多少?」苔莉發問,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裡,一邊還盯著電視螢幕。螢幕上的女演員遭人從背後攻擊時,她跳了起來,然後在那女人的電鋸攻擊者揮舞凶器、片刻間把她切成肉塊時,縮了好幾次。
  
  「我認為一邊為婚禮扎紙花一邊看恐怖電影,非常不正常。請問有人有同感嗎?」克理問道。
  
  苔莉對編輯先生露齒而笑,總算可以面對他面目全非的臉了。腫脹只消退了一些,但他的臉色仍是發了炎的紅色。「但,這對男人應該完全合適,」她說。「畢竟,大多數男人覺得結婚跟恐怖片差不多,不是嗎?」
  
  克理細想了一下,然後點頭。「你說的也對啦。」
  
  「我不同意,」文生在苔莉大笑時說話。「有些男人,聰明的男人,懂得終身伴侶的價值,那是可以分享生命悲喜的另一半。」
  
  「我的天,文生,」她驚訝地說。「沒想到你這麼浪漫。」
  
  這位演員向後倒縮。「噯,也沒到那個地步啦。」
  
  苔莉格格笑起來,拿起細繩球剪下一段。
  
  「幾點了?」柏軒突然問道。
  
  「三點半。」克理看了看他的腕表回答。
  
  「喔。」柏軒困惑了一會兒,然後看向苔莉。「你今天好像沒有吃東西。」
  
      「我起床時吃了一碗麥片。」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開始摺一疊面紙。
  「但是你沒吃中餐。」
  
  苔莉往上瞧,對他聲音裡的指責感到驚訝。「我沒吃中餐?」她訝異地重複。「對啊,我沒有吃。但是你也沒吃啊。我們閒不下來,所以就以零食代替了。」
  
  柏軒在她指著桌上的垃圾食物時皺起眉頭。「爆米花和玉米片不是健康的食物。」
  
  苔莉對這正經八百的句子扮個鬼臉。她一、兩天前才對克理說過類似的話,現在才發現那些話很不中聽。
  
  「你說得很對,柏軒,」文生說。「也許你該去弄點吃的。」
  
  「我?」這主意讓他嚇白了臉,文生大笑。
  
  「是啊,就是你。啊,難道你要苔莉為你下廚?」
  
  「不用為我下廚,」他肯定地說。「我不餓。」
  
  「我也不餓,」苔莉聳肩回答。「問題解決了。」
  
  她看到柏軒的不悅,但只是笑一笑。這男人幾乎不吃東西,即使動口也吃得很少。他的飲食習慣如此不良,居然還敢對她說教。
  
  「啊,可是我餓了,」克理宣佈,抓起他的枴杖以便站起。「所以我來做飯吧。」
  
  「哦,我看這不大好。」文生平靜地說道,撥開他剛完成的紙花讓它成形。
  
  「為什麼?」柏軒問道。「苔莉為他做過飯,克理自然也可以為她下廚。」
  
  「你看看他,」文生說。「不到一星期之內他已送醫兩次,一次是馬桶掉到他頭上,另一次是被蜜蜂叮咬。你真的願意冒這種險,讓他玩火或使用尖銳物品?」
  
  「老天爺。」柏軒驚恐地低語。
  
      「喔,我的天!」苔莉惱怒地把半完成的紙花放到桌上。「我去煮!」
  「不用。」柏軒突然站起來。「我來,那會有多難?」
  
  「我越來越覺得外賣食物是個比較好的主意,」文生低頭看到烤盤內的一團焦黑時開口。他偏著頭換另一個角度。「這是什麼呀?」
  
  「啊哈,」柏軒喃喃低語,把烤盤放到水槽,打開水龍頭。烤盤勢必得浸泡才能清乾淨——如果真能清乾淨。也許該把它扔了,他想,然後指出:「是你提議要我下廚的。」
  
  「嘿,我是想幫你呢,」文生反駁。「我怕苔莉會認為你要她為你做飯,任何女人都不想成為替代的管家。說到這裡,你的新管家找得如何?還有你找到胡太太沒?」
  
  「我根本不知道。」柏軒招認。他把這兩個問題都丟給曼笛,而且他最近不常聯絡。危機似乎接踵而來,讓他因忙碌而分了神。或許他該跟辦公室聯絡一下。「幾點了?」
  
  「將近五點。」
  
  柏軒點著頭脫下他為拯救烤箱裡面的食物戴上的護手套,他並沒有救回來。他對自己做個鬼臉,想起他翻找食譜,選了看來最簡單的做法:燒烤。把食物丟進烤盤和烤箱,能有多難?但食譜需要的是已解凍的牛肉,而他只有冷凍的,他因此把烤箱溫度調高了一點,實際上是把整個烘烤過程的溫度都調高。然後他回去摺紙花。等他想起來時,肉已經熟了——過熟了,外邊是黑的裡面是紅的,非常噁心。看來烹飪遠比他的想像困難。
  
  「情況如何?」
  
  他和文生一起朝門口看去,苔莉站在那裡。她好奇地四處打量。「我所聞到的是晚餐的味道嗎?」
  
  「我們吃外賣吧,」柏軒回答,經過她身邊往走廊大步而去。「叫你們想吃的任何東西。我先跟辦公室聯絡,馬上回來付賬。」
  
  柏軒離開後,苔莉揚起了眉毛轉身面對文生。「有問題嗎?」
  
  「柏軒發現下廚比他的預期更有挑戰性,」文生解釋,指了指水槽。
  
  苔莉走過去,看到那裡的混亂時,吹了一聲口哨。一大塊黑色的還有幾塊小一些的厚片被棄置在烤盤裡。
  
  「那麼,你想吃什麼?中國菜或披薩?」文生問道。
  
  苔莉搖頭,露齒而笑。「這裡還有這麼多食物,我會快速地做些菜,在柏軒回來時就能大功告成。」
  
  「厲害的女孩!讓他甘拜下風。」文生輕快地說道。他們大笑出聲,卻在電梯鈴響起時中斷,驚訝地左顧右盼。
  
  苔莉好奇地隨柏軒的堂弟走到廚房那個和客廳完全一樣的控制面板。
  
  「唔,你想會是誰?」他問道,按了一個按鈕顯現電梯的內部。
  
  苔莉上前仔細瞧,一個男人站在一個加了蓋的手推餐車旁邊。她開始搖頭,然後頓住了。「喔,等一下!這大概是其中一家外燴店。我忘了曼笛安排他們送婚禮菜單的樣品來讓我們試吃。」
  
  文生點頭,然後按了一個按鈕。「哪位?」他問道。
  
  「『客靈外燴』外送服務。」
  
  「今天是你的幸運日,苔莉。」文生按了鈕對電梯放行,然後關了螢幕。「結果是你不用下廚,食物自動送上門來。」
  
  苔莉笑起來。「他們應該不會送正餐,樣品應該是開胃小菜之類的,只是菜單的一小部分,質和量可能都不夠。」
  
  儘管這樣評論,苔莉仍好奇地跟著他出去等外燴店的人。電梯的門滑開,外送人員愉快地朝他們微笑,推著小餐車出來。在他們面前停下,他拿起夾著工作單的寫字板讀著:「是辛苔莉還是殷柏軒?」
  
  「我是辛苔莉。」她向前一步接過板子和筆。
  
  「在下方簽名就行,小姐,」他告知。「你想放在哪裡?」
  
  「請放在廚房。」她指出方向。「右手邊的第一道門。」
  
  苔莉快速地讀過外送員要她簽收的文件時,文生陪著那人走向走廊。確定了文件只是要她確認是否收到,她簽了名、寫上日期,在那人從走廊回來時交還給他。
  
  「謝謝,」外送人員拿回他的筆和夾板,撕下一張粉紅色的副本給她,走回電梯裡。「等你做好決定、可以將餐車收走的時候,請打電話給我們的辦公室。」
  
  「好的,謝謝。」苔莉在電梯門關閉時喊道。她朝剛拿到的發票副本瞧了一眼,轉身往廚房走去。她預期會是菜單上的幾項餐點樣品,但誰知道?「他送進來的時候你看過菜色了嗎?」她問跟在後面的文生。
  
  「沒有,我只是跟著他推餐車進來,又跟著他出去。」他們在餐桌旁的推車前停下。
  
  餐車看起來像個放在輪子上的鉻鋼櫃子,或像是一個烤肉爐架。上方是一個方形但四角為圓形的蓋子,外加一個把手。苔莉抓緊把手往上提,食物的香味立刻散入房裡。
  
  「天啊。」她低語,因放在六個瓷盤中的食物目瞪口呆。外燴店送來的不是不同的單項樣品,他們送來所有的餐點,而且各有兩份樣品。
  
  「他還說甜點在下面一層的抽屜裡。」文生大聲說道。
  
  苔莉猶豫一下後退,注意到推車有一個下層抽屜。她抓住把手,拉開了抽屜,然後因接連映入眼簾的數樣美饌而歎息——它們也都各有兩份。
  
  「啊,如我所說的,你不用下廚了。」
  
  苔莉尚未回答,電梯鈴又響了。文生移到牆邊的控制面板按了鈕,苔莉合上了抽屜與上方的蓋子,讓所有食物維持在該有的溫度,直到柏軒返回。
  
  「另一家外燴店,」文生宣佈。「你大概也需要去簽收。」
  
  苔莉點著頭跟他回到大門口。他們在電梯門開啟、出現另一個推著餐車的外送人員前剛好到達。
  
  「辛苔莉?」他問道,往她這邊瞧。
  
  「是的。」她伸出手要拿手寫夾板還有筆。
  
  「你想將這放——」
  
      「廚房,跟我來。」文生轉身帶路,而苔莉在發票上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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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6: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柏軒惱怒地點著腳,再按一次電梯按鈕。他不習慣花這麼久的時間枯等這新奇的發明,這讓他有點失去耐性。這台電梯是頂樓公寓專用的,柏軒無法理解它為何遲遲不下來。
  
  正當他準備返回公司辦公室,打電話問樓上是怎麼回事時,電梯叮地一聲到了。柏軒放心地吁一口氣,走進電梯,在按鈕要上頂樓時吸了吸鼻子,電梯裡面有熟食的味道。可能是外賣食物送來了,他在電梯門關上往上爬升的時候想。他希望外送員還在那裡,他不想讓苔莉付錢。
  
  柏軒步出電梯時大門那邊沒有人影。他追隨著說話的聲音往客廳而去,預期苔莉和克理正在享用披薩或中國菜,結果竟然發現他的三位客人正在一片面紙花海與鉻鋼推車當中穿梭。
  
  「這一家沒有留下發票收據。」文生打開身邊一個銀色容器的蓋子,等著蒸氣消散後瞧著內容物。「有一條餐巾,上面繡了SC。」
  
  「SC?」苔莉問完,在一疊紙片中搜尋。「S……」她喃喃自語,似乎有些緊張。「SC——找到了!雪薇雅美食家。」她走過去把翻出的紙片交給文生。柏軒的堂弟從手中拿著的膠帶台截了一段膠帶,把那張紙片貼在鉻鋼製的保溫蓋上。
  
  「這一個盤蓋上寫著BD。」克理掀起另一個推車看了看後宣稱。
  
  「BD?」苔莉低語,又開始了搜尋。「BD,我不久前才看到一個貝拉多那還是貝拉多切什麼的,大概就是那家吧。」
  
  「我衷心希望它不叫貝拉多那(譯註:belladonna一種名叫顛茄的植物,有止痛作用)。」柏軒頗感有趣的開口,三人因此轉而注意他。
  
  「喔,你回來啦。」苔莉強迫她的嘴露出微笑,但他知道那是為了他而勉強掛上的。她看起來不太有微笑的心情。
  
  「怎麼回事?」柏軒走進房裡,每走一步都會踢到紙花。「你們若不是外賣食物叫得過多,就是外燴樣品送到了。」
  
  「是外燴樣品。」她歎口氣。苔莉朝房間裡的混亂揮揮雙手,還道了歉。「我對這團混亂感到抱歉,我應該更有準備和更有組織。但他們像機關鎗一個接著一個;砰、砰、砰。」
  
  「真的是砰、砰、砰。」文生鄭重地點著頭。
  
  「而且每個都急吼吼的,我光簽收都應接不暇。」
  
  「真的應接不暇,」這回該克理點頭。「他們只把東西塞在她的左邊、右邊和前面。」
  
  「真的。」這次換苔莉點頭了。「我們必須分工合作,克理操控電梯讓他們上下,文生領著外送人員安排推車放在哪裡,然後那些人不停地把寫字夾板和筆遞給我,然後又撕下發票收據交給我,而且是好多人……」她無助地揮著紙片。「我們已經不知道哪張發票配哪一台餐車了。」
  
  柏軒咬住嘴唇忍住幾乎展開的微笑,以她現在的心情大概不會欣賞他的笑。她看起來如此困惑,而且,可愛。但是他也不認為她會感激他這麼說,所以閉嘴可能才是上策。
  
  「我不知道我們怎麼吃得下全部的食物,柏軒。食物實在太多了。」苔莉苦惱地環顧四周,然後目光又回到他身上,舉起了一支筆,哀嚎起來。「而且我也不是存心的,一切實在是太忙亂了,我竟然污了人家一支筆!」
  
  「兩支。」克理說道,指指掛在她襯衫領口上的另一支,顯然是在她倉促間夾上去的。
  
  「三支。」文生更正,走上前去撥著另一支她心不在焉時塞到耳後的筆。
  
  他們只是好心地想要幫忙,但他們的加法和註解只是讓苔莉看起來更加悲慘。柏軒移上前去,要他的堂弟讓開,把她拉進懷裡安慰地拍拍她。「沒關係的,寶貝。我們會理出頭緒來的。我們也不用吃下所有的食物,只要每道菜都嘗一下。而且我們會先這麼做——只要菜色不喜歡,就不用找發票。」
  
  「但是你方才不在這裡,而且我全都簽收了,我得確定推車回到主人的手上。」
  
  「我們會弄清楚的。」柏軒重複,然後促著她穿繞過幾個推車走到沙發。他掃開幾朵紙花,皺起眉頭問:「怎會弄得到處都是紙花?」
  
  「有一個外送人員撞倒了放在桌上的一個箱子。」文生解釋。
  
  「另一個人要把另一個箱子移到別處,他絆倒了,讓這些紙花飛得到處都是,」克理把句子接完。「幸好,它們都是淘汰品。苔莉夠聰明,在第一次不幸事故發生後立刻要我們把能用的紙花移到別的地方。」
  
  柏軒點頭。「也許我們現在應該把紙花都放到一旁去。花了那麼多時間才做好的花,我可不希望它們被食物濺到而毀壞,或任何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我來吧。」文生彎腰拾起已開封的可麗舒面紙盒,將它們放進原本的塑膠袋裡。克理馬上開始收集地上長相飽滿的花,把它們丟回原先被弄翻的紙箱裡,有時他使用枴杖把花拖近以便撿拾。
  
  柏軒轉身,發現苔莉坐在沙發上彎身收拾地毯上的花。片刻後,她放棄那個姿勢坐到地上,好更容易勾到它們。她的眼睛掃過滿是推車的房間,直起身體把一堆淘汰品丟進紙箱時,沮喪出現在她臉上。「我們要如何從這麼多外燴樣品裡做出選擇呢,柏軒?」
  
  「一次試吃兩家,」他簡單地說,一邊跪在地板上幫她。這答案似乎相當合乎邏輯。「我們把它們並排擺放,每盤都試一點,決定哪一家比較好後,把淘汰的推到走廊去。」
  
  她對他的建議點點頭,然後又說:「但是如果甲家的A道菜好過乙家,而乙家的B道菜好過甲家怎麼辦?」
  
  他倒是沒想到,考慮了一下後他說:「主菜最重要,我們先試吃所有的主菜樣品,一次試兩組。淘汰的放到門口,其他的放到別的地方,這立刻會縮減一半的選擇。然後我們再開始比較其他的菜色。」
  
  「我該把它們放在哪裡才不會擋路,柏軒?」文生舉了舉裝著仍未使用的可麗舒與細繩的袋子。
  
  「辦公室?」柏軒建議。他馬上決定這是個好方法。「沒錯,先把它放進辦公室的櫃子裡,文生。」
  
  演員先生點點頭,開始行動。「我這就去放,接下來我要出去找吃的。這些關於食物的談話讓我好餓。但我會盡快回來,看看你還有什麼事需要幫忙。」
  
  「謝謝你,文生。」柏軒在他背後叫道。不管這個堂弟想惹麻煩的時候有多討厭,文生還是一個好人。當柏軒需要他時他總是在那裡,柏軒要自己記得他們也曾如兄弟一般親近。
  
  「啊,這是最後的了,」克理在最後一朵花落進箱子時說道。「我們也要把淘汰的紙花移出房間嗎?」
  
  「我來把它們拿到辦公室,」柏軒決定,然後看向苔莉。「蜜糖,你去拿些盤子和餐具如何?」
  
  她雙眼圓睜看著他,令他突然覺得不知所措。「怎麼啦?」
  
  「沒什麼。」她的聲音尖細,往廚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我能幫什麼忙?」克理問道。
  
  柏軒正想說「以你現在這樣子?不用了」,但他及時忍住。編輯先生這麼不舒服,但他還是盡力幫忙,先是製作紙花現在又清理這一團亂。想到他所蒙受的一連串厄運:他的公寓被毀、馬桶掉到他頭上還讓他斷一條腿,要命的蜂螫讓他的臉變成餘興節目的賣點,克理的表現已經夠好了,幾乎已值得給予獎賞。柏軒開始在想,他也許太看輕這個傢伙了,且開始有點喜歡他。
  
  「休息一下吧,克理,」他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們也想請你幫忙試吃餐點。」
  
  「我不介意的。」編輯向他確認,在猶豫了一會兒後他找了張椅子坐下。
  
  柏軒在他臉上看到對這友善語氣的驚訝,體悟到自己以前對克理的惱怒與不關心可能太過明顯。他後悔了一下,然後將它丟開。他本來就不是天生刻薄的人,他也開始給這男人一個機會了。已經過去的事,不必責怪自己,他有其他的事需要傷神。目前他更想知道的是,他請苔莉去拿餐具和盤子時,她那瞠目結舌的反應究竟為什麼。
  
  廚房裡,苔莉一邊拿盤子一邊喃喃自語。「他叫我蜜糖。」她笑得露出了牙齒,蜜糖。她又想到柏軒似乎在更早之前喚她寶貝,但她那時心情低落到極點,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蜜糖和寶貝、寶貝和蜜糖,這都是表示愛意的說法。他真的是這個意思嗎?實在很難說。有些人對任何人都使用這些親密的字眼,從他們家的狗到街角商店的售貨員。
  
  她不認為柏軒是這些人之一。
  
  「蜜糖。」苔莉邊品味這個字眼邊拿餐具,把餐具放上托盤後,端起它們趕忙回到客廳,不想錯過任何事。
  
  「那麼,最後決定是雪薇雅美食家嘍?」苔莉的目光從克理看向柏軒,他們兩人都點頭同意。文生稍早前回來了,但是他吃不下所以也幫不上忙,並在篩選過程進行到一半時因為無聊而回房間去了。
  
  「我同意。」柏軒說道。
  
  「我也是,」克理贊同。「整體而言他們是最好的。雖然我認為那家貝拉什麼的有最好吃的雜燴砂鍋。」
  
  「我一點都不喜歡那道菜,而且那根本不在我們的菜單上,」苔莉指出。「更扯的是,這道菜也沒有在他們的發票上,我想是不小心擺錯了。」
  
  「有可能,」柏軒同意。「我也不喜歡那道菜,裡面有些我無法接受的東西。」
  
  「可是,我喜歡呢。」克裡移到貝拉什麼的餐車那裡,直盯著食物瞧。「那麼,如果你們都不想吃,我可以吃完嗎?」
  
  苔莉大笑一聲跌坐在沙發上。「儘管吃,絕對不用客氣。」
  
  柏軒也笑著說:「吃完它吧,幫著做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事,那是你至少應該得到的報酬。」
  
  「嗯,反正文生也不愛吃。何況,吃東西的確比做紙花好玩。」克理拿走餐車上的雜燴。
  
  「惡,你怎麼吃得下?它好可怕,我甚至無法看著你吃下去。」苔莉扮了一個鬼臉表示噁心,還拿她用來紀錄哪台餐車食物最好的筆記本遮住雙眼。
  
  「我拿去我房間吃,這樣你就看不到了,」克理說。「反正我的腳也讓我不舒服,我要躺下來邊看電視邊吃。晚安嘍。」
  
  「晚安。」柏軒與苔莉同聲說道。
  
  一會兒後,柏軒揭起苔莉仍蓋在臉上的筆記本一角。「他離開了,你可以出來了。」
  
  她微笑著,放下筆記本歎了口氣。「啊,至少這件事解決了。」
  
  「是啊。」他往後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坐好,轉頭說:「幫我個忙好嗎?」
  
  「什麼事?」苔莉疑問地看著他。
  
  他露齒一笑。「不要問下一個災難會是什麼。我現在已經受夠了,謝謝。而且這甚至不是我的婚禮呢。」他搖著頭。「在這些麻煩後,婚禮那天最好不要出任何差錯。」他笑了。「真不知道凱蒂和路森這六個月是怎麼過的,我才經歷一星期已經筋疲力竭了。」
  
  「我知道。」苔莉也笑了。「過去幾天是有點緊張。當我排定假期飛過來的時候,真的以為我只需握著凱蒂的手、幫最後一點小忙,比如跑跑腿什麼的。我沒有想到要經手這些大事情,像為車子重做所有的紙花,和選擇新的外燴商。」
  
  她搖著頭,傾前盯著雪薇雅美食家的甜點抽屜。他們每一種都嘗過一點,但額外的那一份都沒有動過。苔莉在短暫地思考後選擇了奶油鬆糕,再抓起一根湯匙沉進沙發裡。
  
  柏軒看她舀起一大匙鬆糕時,搖搖頭。「沒想到吃了幾個小時之後,你還吃得下。」
  
  「話是沒錯,」她又吃下另一匙。「但那只是東吃一口、西嘗一口。」
  
  「也對。」
  
  苔莉挖進盤底,想舀出底部的海綿蛋糕。她完成這工程,吃了一大口後發出滿足的聲音,然後注意到她的指關節在挖點心時沾到了一些鮮奶油。想都沒想,她反手舔掉它。
  
  「而且,」她又說。「這是甜點啊,總是有空間容得下它的。你也該吃一些。」
  
  「嗯。」
  
  柏軒只是看著她。苔莉突然有點不自在,但試著不予理會,挖著下一口海綿蛋糕。再次地,她手指又沾上了鮮奶油。當她把手反過來要抬到嘴邊時,他捉住它、拉到他的嘴邊。他舔了她的指關節。
  
  苔莉無法動彈,對突然穿身而過的震顫驚愕地眨了眨眼。當柏軒放開她的手,她清了清喉嚨,低下頭,強迫注意力回到鬆糕上。在些微的猶豫後,她舀起另一匙鬆糕。她沒有注意到她的手突然開始顫抖,直到一塊蛋奶凍跌出湯匙,滑經下巴掉到喉嚨下面的胸前。
  
  苔莉困窘地低聲咕噥,把湯匙放到餐盤裡,先擦掉下巴的蛋奶凍然後再去擦胸前的。柏軒再度捉住她的手,將它移開。他的眼睛與她短暫對視,然後他傾前用舌頭輕巧快速地畫過她的下巴,移除她失措的證據。再低下頭來到她胸前做出同樣的舉動,好整以暇地在那塊蛋奶凍沾到的地方以他的舌頭畫著圈圈,以確定吃得一點都不剩。
  
  當他抬起頭,苔莉只是看著他。她的心臟在胸膛裡像個低音鼓怦怦捶擊,而身體則正經歷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亂。她希望他吻她。
  
  像是回應她的願望,他低下頭替她實現,她自口中逸出一聲小小的歎息。他有鮮奶油的味道,而鮮奶油的滋味因為是他而更加美好了。
  
  甜點的盤子在她的手中抖動,柏軒抬起頭先救下盤子;然後他將湯匙取走,又在甜點裡挖出一匙櫻桃、蛋奶凍和鮮奶油。苔莉以為他會吃下去,但他卻將湯匙伸出來。可惜的是,他行動的同時苔莉也正好抬起緊張的手想要從臉上撥去一綹散落的髮絲。他們的手在半空中相撞,湯匙被撞落,櫻桃、蛋奶凍及奶油濺到她的胸前。
  
  「糟了。」他們瞪著無心造成的錯誤,一整匙的鬆糕落在她右邊胸前的弧線上,現正緩慢地下滑,消失在她白色上衣的領口下。
  
  「看來你是對的。」柏軒突然說道。
  
  「什麼?」苔莉的聲音微微顫抖。「什麼是對的?」
  
  他刻意降低的嗓音粗啞而性感。「總是有空間容得下甜點。」
  
  他的注視往上移至她的臉上,在那裡停留了一會兒,讓她有機會阻止他即將要做的事。但是苔莉只是注視著,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在她胸腔裡像顆乒乓球一樣劇烈地來回。他不可能是指……他不會的。
  
  他會。
  
  他低下頭,降到她的領口開始舐洗所有看得到的甜點痕跡。然後他解開襯衫最上面的扣子,將她的領口更往下扯開,繼續清潔的舉動。
  
  當他的舌伸進她的乳房之間,無從抑止的細細呻吟從她的雙唇中逸出,且在這行動結束時,明顯地感到失望,陷入困惑與渴求的巨大疼痛裡。但是,讓她大為驚愕地,他甚至沒有看她,而是改舀起另一匙的櫻桃和蛋奶凍,將它滑送進他的嘴裡。
  
  她沉默地觀看鬆糕在他嘴裡蠕動,目光在她現已敞開的領口與他的臉之間來回。他的臉添上思考的神情。然後他吞下食物,舀起另一匙甜點舉到她的嘴邊。
  
  苔莉猶豫了一下才張開嘴,讓他把甜點送進嘴裡。他等著,看著她不自在地咀嚼與吞嚥;然後他再舀起更多美味的甜點。
  
  按理說,如果他們現在要共享這道甜點,這一匙應該是他的,所以當柏軒沒有吃下,反而將湯匙移向苔莉時,她很驚訝。但讓她更驚訝的,是他在中途停頓,蓄意地將甜點倒在她的胸前。
  
  苔莉驚訝地抽氣、坐直,卻只是讓黏糊糊的混合物更快地向下滑落到她左邊的乳房。「你是故意的!」
  
  柏軒露齒而笑。「它在你身上時更好吃。」他簡要地說,然後傾身向前吻住她。驚愕被愉悅取代。他的舌頭伸出,在她的雙唇間滑動,不到一會兒她連有鬆糕在胸前往下滴都忘了。
  
  然而柏軒沒有忘。片刻後,他的嘴唇沿著她的下巴降至喉嚨,快速地往下滑到她滿是甜點的乳溝,費了很多工夫專心清除他造成的混亂。
  
  苔莉的雙手在他幹活的時候滑進他的頭髮裡,當他的舌沿著白色的蕾絲胸罩邊緣處滑動時,她屏住呼吸。不知怎地,她的上衣有更多的扣子被解開,敞開的上衣讓他唯一的阻礙只有那一小片蕾絲。但是胸罩並沒有阻止柏軒。他的舌再度深入她雙乳間的凹處,跟隨食物的痕跡並加以清除。
  
  確定已沒有任何鬆糕可舔,他再度直起身體,拿起甜點盤開始挖下一匙。苔莉癱在沙發上,驚訝地瞪著他。他該不會——當他完成舀取的動作時,她連忙不再多想,且迅速隱藏她的表情。他傾前將湯匙按在她的嘴邊。
  
  「怎麼了?」他以完全正常的聲調問道,剛才做的事似乎完全沒有影響。
  
  「沒事。」察覺她的聲音高到近乎尖叫,她張嘴接受了食物——避免他再多問。
  
  苔莉咀嚼吞下了甜點,然後等待並觀看柏軒小心翼翼地舀起櫻桃、蛋奶凍與海綿蛋糕。他非常專注,以十足的謹慎與專心執行這項差事。但他沒有將食物舉到自己嘴邊,而是將它伸到她面前,停下動作朝她揚起一道眉毛,像是請求許可。苔莉咬著嘴唇回瞪他,不想拒絕,但也無法同意。
  
  他微笑著翻過湯匙,將食物倒在她赤裸的肌膚上。苔莉吸了口氣,看著色彩鮮艷的混合物順著她的肌膚滑落。它沒有落在她的領口,因為這次他將甜點倒在胸罩的下方,現正滑下她的腹部朝牛仔褲的腰帶流去。
  
  「你需要衝個澡了,」他帶著歉意地評論,轉身放下盤子和湯匙。「但是我很感激你對我的進食之樂所做的犧牲。」他轉回來時又說。
  
  他看向她的臉,視線再也無法離開。她的臉就像她的天性一樣坦誠且表情豐富,而他可以在她的臉上讀到相互矛盾的諸多感情:興奮與期待、不安與恐懼。柏軒的整顆心朝她飛奔而去。他想要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很美好。所要發生的事會是完美的。但是當他進一步料想即將來臨的事情時,他自己也有些不安。他不只是從苔莉的肌膚上吃掉甜點;他希望與她做愛。鬆糕事件只是他欲取得優勢的手段。
  
  決定出對兩人都最好的方式,用做的應該比說的容易,他再度親吻她。苔莉一開始仍然沒有反應,可能仍在與恐懼對抗。但她隨即伸臂環住他的肩表示接受。他將舌頭滑入她的嘴內,嘗到了櫻桃、奶油與她的味道。這種組合讓他欣然低喃。鬆糕的味道由她身上嘗起來真的比用堅硬冰冷的湯匙更加美味,而在她口中的滋味則更棒。
  
  利用數分鐘安撫並重新築起他們的熱情後,柏軒的嘴小心翼翼地離開她,快速地從她的面頰突擊到耳朵。從那裡,他的唇從她的喉間順勢往下到了她的胸前。他在她胸前溫暖的幽谷做了短暫的停留,直到她在他身下拱起身體,發出愉悅的歎息。而後他移到地上來到她的雙腿之間,讓他可以更舒服地吃掉她肚子上的甜點。
  
  蛋奶凍和鮮奶油滑潤可口,他先舔掉甜點,然後舌頭畫的圈圈越來越大。苔莉腹部的肌肉開始跳動,呼吸加快成小小的喘息。在她更進一步地拱起,下意識地催促他沿著食物的痕跡再往下發展時,他抵著她的肌膚微笑,她小小的低語與呻吟讓他享受地閉上雙眼。
  
  她的反應是如此豐富且渾然天成,讓他正在做的事平添無限愉悅。他繼續跟著櫻桃流下的路徑來到她的肚臍。在那裡,柏軒迅速地將舌頭深入淺出那個小洞——一次、然後再一次——然後繼續沿著牛仔褲的腰帶邊緣滑動。
  
  苔莉悄聲發出呻吟,他張開眼睛往上看著那扭動的身體,覺得她性感得無法置信,即使她所有衣服都還在身上。她的上衣已經敞開,但是她的胸部仍得體地由蕾絲胸罩所遮住。這一點應該改變了。她已經準備妥當。他們兩人都是。
  
  他起身回到沙發上,將她拉進雙臂裡。當她張開嘴同時歡迎和佔有他時,他喜愛地感受著她的指甲刮過他的頭髮、把他抓近的方式。然後他開始進行交付給自己的任務,他把手滑進她的上衣裡,繞到她的背部去解開胸罩的鉤子。他發現要專心於這項任務並不簡單,當第一個、接著第二個鉤子鬆脫時他總算鬆了口氣。
  
  他的嘴並沒有離開她,只把手繞回身前將白色上衣自她的肩膀推下。她在衣服被拉下手臂時發出讓他擔心的抗議,但隨即自行甩掉袖子、迅速回過雙手擁抱著他。
  
  柏軒放下心來,將注意力回到蕾絲胸罩。他沒再干擾她,僅只推開柔軟的罩杯讓她的雙峰如成熟的果實落進他的手掌。那溫暖與柔軟、還有來自她喉嚨深處的呻吟,令他愉悅地合上雙眼。她的手指在他的髮中收緊,因這愛撫而弓起身體,讓人疼痛地扯住他的頭髮,但他一點也不在意。是他如此影響了她。是他讓她打抖、發顫、呻吟並叫出聲音,他還想要引發更多反應。
  
  不理她失望的呻吟,他放開她的雙峰,抓住肩帶將胸罩扯下來。他必須中斷他們的吻才能做到,那一小片布料立刻被扔到一邊。她的乳房渾圓飽滿,肉桂色的乳尖現已傲然挺立,正渴求他的注意。柏軒回應它們的呼喚,低下頭含住一顆堅硬的小核。
  
  他的腦子充滿所有他想要對她做的事,而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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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6: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柏軒低下頭將一隻乳尖含入溫暖濕潤的口中,聽到一聲呻吟。她感覺那靈活的舌摩弄著突起的點,加以緊壓又開始吸吮。她的頭在沙發背上扭動,不願承認所有的感受,然而突如其來的愉悅攻擊使得她猛地挺直。
  
  她已經太久不曾有這樣的感覺,即使稍微類似的也沒有,所有正在疼痛的肌肉已許久不曾這樣使用。她不確定是否應付得來,開始時的親吻已讓她難以招架,至於這個——這是一種折磨,一種愉悅的痛楚。
  
  她那已在他發中的手指如爪子般抓著他,同時發出低聲的懇求,柏軒終於放開她。
  
  「怎麼了,寶貝?」他的聲音裡有著關切與詢問。
  
  苔莉無助地看著他,既希望他停手,又不想要那種事發生。事實上,她真的想要他繼續。但她已經太久沒做,不確定該如何取悅他;而苔莉是如此地想要讓他愉快。這需要成為類似疼痛的渴望。柏軒給了她如此強烈的歡愉,她也想要投桃報李。
  
  「和……和毅安在一起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終於無助地說出。「我怕——」
  
  「噓。」他的表情軟化下來,把她拉進懷裡,他的手以安撫的動作愛撫她的背部。「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我不會傷害你,我不會做任何你不想要的事。」
  
  苔莉因他的話而往後,她的雙眼睜大。「我知道你不會。我的意思是——我也想取悅你。」她衝口而出。
  
  柏軒的眼中出現驚訝。他捧著她的臉,只是看著她許久,才鄭重地說:「苔莉,你只需要存在、做你自己,我就很高興。」
  
  「但是——」
  
  他伸出一根手指壓在她的嘴上,搖搖頭。「這次讓我取悅你。我要你放心享受,只做感覺起來很好的和你想做的。」
  
  「但是我想——」她想隔著他的手指說話,□他再次搖頭。
  
  「你總是想取悅其他的人。這次交換一下,讓我來取悅你。那是我想做的事。」
  
  苔莉不認為自己經得起再多的請求,但她沒再爭執。當柏軒重新吻她的時候,她強迫自己放鬆,只去感覺他嘴唇的柔軟,他在她舌尖上的滋味,還有這些全部加起來的愉悅。
  
  很快地,這種享受抹去她所有的不安。苔莉呻吟著,兩手滑向柏軒的肩膀,抓著那裡的衣料朝他拱起身子。這個動作讓她的雙峰摩擦著他的毛衣,刺痛感飛快地竄過身體,急促地將她推向稍早所經歷的狂熱。苔莉喜歡這種感覺,她貼得更近,再度磨蹭著毛衣,讓敏感的乳尖擦弄著毛料。
  
  柏軒嚙咬著她的下唇,再一路滑到她的耳朵,輕輕咬住她的耳垂,抓著雙乳的手則罩住它們,拇指來回在它們敏感的尖端上拂弄。
  
  她在他口中呻吟,那聲音彷彿低聲的咆哮,對他的渴望是如此強烈,幾乎是一種肉體上的疼痛。如果苔莉之前曾有如此這般的感受,她也記不得了。她非常確定毅安從未對她造成如此的影響。如果她知道這些年來她失去的是這種讓人飄飄欲仙、興奮又不顧一切的感受,她或許不會避免感情方面的牽扯。
  
  「柏軒。」苔莉知道她的聲音反映出她所感受的渴求。她不在乎。她是真的需要他。她想要他。就是現在。如果提出請求能得償所願,她會開口。如果不能,苔莉覺得她會加倍要求。
  
  「噓,」柏軒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他的雙手在她背後溫和地愛撫。「沒問題的。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我們擁有全世界的時間。」
  
  苔莉呻吟著,在他懷裡不安地欠動。他不明白:她不在乎他們是否有一整晚的時間,她現在就想要他。現在。
  
  這使她用牙齒輕咬他的下巴,指甲戳進他的毛衣裡刺到他的肩膀。這兩個動作都不是想要製造過多的痛楚來引起注意,但它們的確造成了疼痛;他抽身盯著她,表情有點吃驚。「苔莉寶貝,怎麼回事?」他問道。
  
  「我需要你,」她以哀訴的口氣說道。「拜託。」
  
  讓她放心的是,她未加修飾的坦承讓柏軒的眼中閃現慾望。他的手拉她向前,情勢急轉直下,之前的溫柔轉為專橫,舌頭伴以猛然出閘的激情刺入她的口中,來自他雙唇的壓力讓她的向後仰。至此苔莉才明白他的熱情更甚於她的,只是他一直克制著,也許是不想嚇到她。
  
  似乎她對他的影響也如同他對她的一樣深。當他徹底探索她口中每一處縫隙與角落時,她不再思考,迷失於正在發生的事情裡。
  
  他溫暖的手由胸前向下漫遊到她的腹部,苔莉的肌肉時而跳動時而收緊,感覺到他正忙著解開她的牛仔褲。他漸往下方移動,她於是放開他的頭髮轉而抓住他的毛衣,有力地向上拉扯。
  
  柏軒很有默契地起來一下讓她將毛衣脫掉,她立刻將張開的手掌放到他美麗、寬闊的胸前,手指在柔軟的鬈毛間移動時快樂地發出歎息。她輕輕地愛撫他,間歇地以指尖輕掠過他小而緊繃的乳頭。
  
  柏軒任由她逗弄了一會兒,然後捉住她的手。他先舉起一隻、然後另一隻,放到他的嘴邊,分別吻了兩手的掌心,然後捉住她的上臂。他轉過她的身軀讓她橫躺在沙發上,然後落在她身上,一隻膝蓋滑進她的腿間。苔莉感覺到他的大腿壓著她的中心地帶,急切地想要迎上這不經意的愛撫。他接著將小腹擠進她的雙腿之間,某處的堅硬是無法被誤認的。那如石般的堅硬,正與他的舌頭做上下搭配的推刺。
  
  感覺到冷空氣觸到她的下腹部,苔莉才察覺到他的手在兩人之間忙著。拉鏈向下滑動,柏軒的手也跟著它,滑過那裡的肌膚和她的內褲。
  她抽了口氣,差點咬到他的舌頭,她全身的肌肉不住地收緊又放鬆。在他的手往下移動時她的心狂跳。當他終於隔著薄薄的白色蕾絲內褲罩住她的女性部位時,她劇烈地震了一下,更為分開雙腿想容納他。
  
  柏軒花了點時間輕輕嚙咬吸吮她的下唇,然後中斷親吻,坐到沙發邊緣,雙眼看著她,同時抓緊她的牛仔褲將它拉下。
  
  驟然察覺她的雙峰赤裸,苔莉害羞地抬起手臂抱在胸前。柏軒對這羞怯的表現露出微笑,但他沒有停手。她的牛仔褲很快就加入地板上的衣服堆。她的內褲也跟著被丟在地上。
  
  苔莉完全赤裸了,毫無遮掩又脆弱呈現在他眼前。他也很認真的看。坐在那裡好似許久,他的眼睛搜索著他已經碰觸過的地方、品嚐過的地方。苔莉僵硬地躺著,咬著嘴唇希望他不要再看下去了。希望他會親吻她。希望他沒有穿著長褲。嗯,如果他也是赤裸的,應該會比較好。她才剛有這個念頭他就伸手握住她的手。苔莉猶豫了一下,放開手臂將右手放到他手中。
  
  柏軒將她拉成坐姿,然後如先前一般跪在她雙腿之間。她的腹部現在並沒有鬆糕,但讓他有興趣的不是她的肚子。當他促她雙腿分得更開、他的頭往下低垂的時候,她的眼睛因震驚而睜大。
  
  「柏——」她梗住的抗議在他將臉埋入她的大腿之間時突然消失。苔莉抽搐、靜止,她的身體往上拱起離開了沙發。在困窘、震驚還有第一波猛然而來的歡愉中拉鋸,她想要求他停下來,但她似乎已經失去了聲音。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舌頭。或是腦袋。此時她唯一能確定還存在的就是他正忙著的地方,她的每一個細胞突然都朝那個部位集中,所有的思緒都在柏軒正在對她所做的事。
  
  發現疼痛在胸腔增加,她這才意識到已有一段時間沒有呼吸。她吐出憋住的氣,又猛吸另一口,察覺到自己簡直就是在喘息,但她不是很在乎。她什麼都不在乎,就算外頭已到世界末日她也不會去注意。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柏軒正對她所做的事,還有他所增築的張力。
  
  張力變得幾乎無法忍受。他所造成的混亂與愉悅的痛楚,彷彿已無法承受。苔莉想要他住手卻又需要他繼續,她的動作反映出她的困惑。她開始扭動雙腿試圖逃離,卻也同時向上弓起索求注意。
  
  柏軒控制著情勢,只穩穩地抓住她,繼續讓她因需求而瘋狂,讓她跳起來抵住他。
  
  「拜託!」苔莉狂野地扭動,叫出似嫌太大的興奮叫聲。羞窘竄身而過,伴之而來的還有對文生或克理可能會聽到聲音、跑出來查看的恐懼。不想要發生那樣的事情,她轉過頭緊咬住沙發墊。這舉動無法讓她停止呻吟,但讓聲音被蒙住讓人聽不清楚。
  
  正當她認為無法繼續承受時,苔莉感覺柏軒把一根手指滑進她體內,讓壓力更加逼人。她崩潰了,身體痙攣的同時也悶在沙發裡喊了出來。在他持續的動作時,一波接一波的狂喜浪潮向她襲來。這些浪潮又急又重地擊進她的身軀,一波接一波,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啜泣地得到釋放。直到這個地步柏軒才抬起頭。移上沙發,把她抱進懷裡後挪躺在沙發上,溫柔地抱著因激情的餘波而打顫的她。
  
  苔莉也回抱他,感到驚異與感激,但因剛才的經歷耗盡了氣力而讓她無法提供回報。她動也不動地躺著,柏軒則吻著她合上的雙眼、她的鼻尖還有她的唇。他的吻開頭是溫柔、安撫的,然後變得更加需索,儘管筋疲力盡苔莉發現自己仍在回應。
  
  當他的手握住她的乳峰,她歎著氣依偎上去。當他的手往下再次探進她雙腿之間時,她的熱情就像從未滿足似的再度甦醒。她在他的口中呻吟,雙腿像迎向陽光的花朵般張開。
  
  柏軒發出呻吟,往後退。「我想要你。」他抵著她的面頰低聲說。
  
  「好。」苔莉伸手在兩人之間隔著他的長褲找到了他的男性部位。她握緊他、以手掌在他的長物上撫摸時,他的堅硬抵著她的手指。她把手滑向他斜紋褲的扣子上,在一陣摸索之後,柏軒提供了協助。不一會兒,他的長褲解開了。
  
  苔莉抓著腰帶盡力往下拉扯,一當他的男性象徵從他的衣物中跳出來,堅硬而沉重的落在她的小腹上時,她停下了動作。忘了要把他的長褲脫下,她把他握在手中。
  
  柏軒抽氣,然後再度攫住她的嘴,近乎野蠻地吻著她,同時向她的手掌挺進。接下來他的手擠入兩人之間推開她的手,自行往下移。她感覺他來到她的入口前刺探,然後把自己導入她體內一些,在她因被撐開的感覺發出呻吟時停下了動作。
  
  苔莉動了動;柏軒抽出,又挺回去一點,然後又抽出。他像是在挑逗她,用她以為能得到卻又無法得到的方式逗弄她。她轉過頭以無聲的需索咬著他的下巴,在他身後的手則用指甲戳著他,同時向前拱起,想強迫他完全進入。
  
  這種操縱,讓他邊喘邊笑。他既奪回她的唇也給出她想要的,他的舌深深刺入她的口中,同時終於完全地進入她的體內。
  
  苔莉叫了出來。那是她想要也需要的,但這又似乎太多了。當他抽出時她幾乎鬆一口氣。幾乎。但當他離開的那一刻,她已想要他再一次的充滿。幸好,柏軒決定結束挑逗,幾乎是立即再次向前衝刺。然後他一次又一次地抽出、插入。
  
  苔莉的手放開他的臀部,移到他的背上,她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他的肌膚向上往他的肩膀刮去。需求再次築起,張力上揚,她正往他曾給過她的解放蹣跚而去,她想要再次擁有;必須再次擁有。
  
  隨著情慾增壓,低吟自她的喉嚨裡發出。她想扭動頭部,但被柏軒一手扣住。他的吻愈來愈堅決,同時他一再地衝進她的體內,直到苔莉在他身下僵住,她的雙眼突睜,情慾的釋放激烈地撞進、竄過她的身體。那一刻來臨時,柏軒呻吟地離開她的嘴,頭向後仰。他最後一次衝刺,將她打抖的身體釘在沙發上,在她的熾熱裡完全解放了自己。
  
  「你還好嗎?」片刻後他問道。
  
  苔莉慵懶地動了動,眨眨眼後睜開。她抬起頭瞧著柏軒。她幾乎沒有察覺到他落在她身上,然後挪動兩人讓他們變換姿勢。他現在仰躺在沙發上,而她則像個破布娃娃似地癱在他的胸前。
  
  「還好,謝謝你。」她說道,她的聲音沙啞刺耳。
  
  柏軒因這客氣的字句微笑,抬起一隻手撥開她臉上的頭髮。「那麼,我沒有太粗魯吧?」
  
  苔莉搖搖頭,察覺到她的臉上出現了羞窘的紅色。實際討論他們方才做過的事令人惶恐。但這未免可笑,她想。他們只是做了人們所知最親密的行為,而她竟覺得不好意思討論?
  
  柏軒微抬起頭在她唇上印了個吻,然後拉下她的頭靠到他胸前,只是繼續抱著她。他的手在她背上安撫地摩挲,愛撫著柔軟的肌膚。她覺得自己的眼簾下垂,然後他低語:「謝謝你。」
  
  苔莉眨了眨眼睜開雙眸,拾起頭來看著他。「謝什麼?」
  
  「這一切,」他簡單地說。「你給了我此生所經歷過最大的歡愉。」
  
  她發出自嘲甚或有點困窘的輕笑。「我又沒做什麼,你包辦了一切。是我該說,謝謝你。」苔莉笨拙地結束這句子。
  
  柏軒微笑,撩弄她的頭髮,然後將她拉起來讓他們的唇可以碰到。
  
  讓她大為羞窘的是,他的唇一掃過她的嘴,苔莉就感到身體再度刺痛起來,無從阻止那來自喉嚨深處的呻吟。她的困窘在柏軒也開始硬挺時消失,看來她不是唯一慾火未盡的人。
  
  感覺到他對懷中女人的需要再度被喚起,柏軒差點呻吟起來。他不可能再次準備好了吧,但他是的。苔莉只需抵著他移動就可以再次喚醒他的熱情,他不記得曾如此渴望任何人。即使蕎芬也無法只滿足地低吟幾聲就能煽起他的慾望。她稍早前抵著他挪動的方式,她的呻吟、叫喊、抓搔都串成一氣,將他的興奮提高到無法承受的程度。現在這情形又再度發生,他的身體以前所未有的活力甦醒過來。
  
  他讓苔莉移到他身上,促她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身上。他想現在就進入她,讓她溫暖的濕潤地緊緊地環著他、向下包覆他的硬長,但他擔心進展太快。苔莉說得很清楚,她自丈夫過世後不曾跟任何人在一起,柏軒不希望讓她一下子承受過多而酸疼。不幸的是,他的身體並沒有那麼理性,他的小腹自行移動,朝上磨弄著她。
  
  苔莉立刻在他的口中呻吟,往後碾磨。她滑過兩人之間腫脹的男性部位。察覺到她和他一樣興奮,停下來反而殘忍。他這次會避免佔有她,並不真正進入她而讓兩人都得到滿足;他的手找到了她的雙峰,開始溫柔地揉捏。
  
  苔莉在他口中抽氣,將手掌心貼在他的胸前,轉為坐在他身上。她的手覆住他的讓手指交纏,催促他更積極地愛撫她,同時她再度順著他的堅挺滑動。她的雙眼微合,頭部微微向上仰起,栗色的長髮沿著她的背部垂瀉,柏軒出神地看著閃過她臉上的各種情緒;歡愉、渴求、堅定,紛紛在她臉上出現。然後她睜開雙眼,那眼神他曾見過。在他以嘴取悅她的時候,相同的不確定與恐懼曾在她找到解放之前佔據她的臉。
  
  「請你。」這個詞有多種的涵義:請你取悅我,請你保護我,請你照顧我身體的需要。甚至是:請你愛我。
  
  「請你,」她又說了一次,語氣中多了一種無助的挫敗感。「我無法……」
  
  無法再克制自己,柏軒坐起來,讓她跨坐在他身上。違背先前的意圖,把自己導進她體內。她小小歎息一聲,抱住他的肩。柏軒以吻攫住那聲歎息,抓住她的臀部開始促著她移動,在兩人一起擺動時控制節奏,朝兩人都需要與渴求的釋放而去。
  
  苔莉突然將臉貼上他的面頰,在他耳邊喘著氣說:「柏軒。」
  
  他轉過頭,咬住她頸項的皮膚,感覺到牙齒伸了出來。她的血管在他唇間脈動。他幾乎咬了下去,幾乎將他的利牙刺入她柔嫩的肌膚裡飲用她的血液。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動物本能,但他克制住它,將他的嘴扯開,強迫牙齒收回去。
  
  「柏軒。」她又呻吟出聲。他在兩人第一次做愛時就有咬下去的本能反應,想像貓科動物一般用他的牙定住她,但再次抗拒這種反應,而這種掙扎將他們的親吻轉變成懲罰。他從苔莉的反應得知,她也幾乎因需求而狂亂、拚命地想尋求釋放,處於瀕臨解放的邊緣卻又找不到滿足。
  
  柏軒感覺自己的釋放正逐漸到來,他伸手在兩人之間找到她興奮的中心點,狂熱地愛撫她,驅促她到達與他相同的終極解放。
  
  就在他認為再也無法承受更多時,苔莉向後仰發出勝利的呼喊。她的身體痙攣、緊緊地環住他;擠壓與釋放,然後再度收縮。柏軒鬆了口氣,在最後一次向上戳刺時將自己注入她體內。苔莉癱在他的胸前,任由他讓兩人移到沙發邊上。她的臉窩在他的頸間,似乎睡著了。或不省人事,他嘲弄地想著,因為她已完全不動。他抱著她坐在那裡,兩人的身體仍然處於結合狀態。但是她沒有甦醒的跡象,呼吸甚至變得更深沉,且愈來愈放鬆。這女人對這世界已一無所知。
  
  他在她睏倦地咕噥出聲、抵著他扭動時露出了微笑,小心翼翼地站起,從長褲裡踏出來,把苔莉更往上一些。甚至這樣都不能把她弄醒。她只是緊偎在他胸前,貼著他的肌膚發出咂嘴的聲音,若不是在吃東西就是在吻著某人。如果是後面一個選擇,他希望她是在吻他,他大步走過客廳。
  
  柏軒的確想過一絲不掛地在公寓裡走動是件冒險的事,而且手上還抱著同樣光溜溜的苔莉。但在客廳裡做愛其實更冒險,文生或克理隨時可能撞見他們。幸好他們運氣不錯,他只希望好運能持續下去。柏軒實在是過於筋疲力盡,她就更不用說了。他確實因為自己的需索把這可憐的女人給累壞了,他滿足地想著,儘管她的需索程度也旗鼓相當。
  
  一路走到主臥室,他沒碰上小文或克理。把苔莉安置在他的床上後,他快速走回客廳拿回兩人的衣物。柏軒知道如果其他人早上發現在客廳裡散落一地的證據而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她會非常尷尬。他想要避免她遭遇那些事。
  
  柏軒拿著衣物舉步要從客廳返回房間時聽到敲門聲,驚恐地抬起視線,發現克理站在走廊盡頭的主臥室外面,大聲地敲著門。怕這噪音會吵醒苔莉,柏軒快速過去想制止他再度敲門。他在最後一刻想起他手中抱著的衣物,察覺到苔莉的蕾絲胸罩剛好放在最上頭,他快速地把衣物塞到身後想隱藏這個會漏出馬腳的證據。
  
  「克埋!」這位仁兄舉起手要再度敲門時他低聲喊道。「你有什麼事嗎?」
  
  「呃,柏軒。」編輯先生轉過來張嘴要說話,然後注意到他的赤裸。他吐出一聲困惑的歎息。「你跟你哥哥是怎麼回事?你們長大的過程中,暑假都待在天體營或什麼的嗎?」
  
  柏軒低下頭瞧著自己,準備用衣物遮住自己的赤裸,但一眼就瞥見白色的蕾絲,趕快把它們又塞回背後。
  
  「別管那個,」他繃著臉說道。「你為什麼在——」他看看手錶,那是唯一還穿戴在他身上的東西。「清晨兩點鐘來敲我的門?」
  
  「噢。」這提醒了克理,他歎著氣茫然地揉著肚子。「我的肚子不太舒服,你有沒有胃藥或類似的藥物。我吃下去的那些雜燴好像有問題。」
  
  柏軒更加仔細地看著,發現他皮膚慘白且在發抖。然後他吸口氣,注意到克理呼吸裡所散發的苦味。「看來不只是不舒服,」他嚴肅地問道。「你吐過?」
  
  「吐了幾次。」編輯招認。
  
  「有腹痛或腹瀉的症狀嗎?」
  
  克理扭曲的面部表情算是回答,柏軒點點頭。「去穿衣服。」他說完指示,經過他身邊往自己的房門走去。
  
  「你才是沒穿衣服的人。」克理冷冷地指出這一點。
  
  「而你是要去醫院的人,」柏軒解釋得更清楚。他看著編輯身上顯然是因為他要離開房間到走廊才穿上的四角內褲和汗衫。「去換上你出門要穿的衣服。」
  
  「我不需要去醫院。」克理抗議。
  
  柏軒揚起一道眉毛。「克理,你的症狀像是食物中毒。以你最近這一串的倒楣運,還有才兩小時你已這副慘狀,我猜情況只可能更嚴重。去穿衣服吧。」
  
  編輯低聲抱怨,轉身往他的房間走回去。柏軒等他進了房間,才打開自己的房門溜進去,發現苔莉站在門口附近並沒有太驚訝。床上的被單像南洋紗麗裙裹在她身上,她臉上有著擔憂。克理的敲門聲顯然吵醒了她,也聽到了大部分的對話。
  
  也好,省下了叫醒她解釋情況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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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7: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食物中毒。」
  
  「嗯。」柏軒嚴肅地點頭。
  
  「該死的食物中毒,」文生的口氣中有著不敢置信和厭惡。「這傢伙是個活動災難。我的天,他已在一星期內送醫三次了吧?」
  
  苔莉在她的座位上醒來,看著她兩側的男士。「真的只有一個星期嗎?」
  
  文生皺著眉頭。「難道不是嗎?凱蒂上星期五帶他來到公寓,今天又是星期五了。星期五的凌晨。」他對著候診區牆上的時鐘大皺其眉。
  
  苔莉隨著他的視線看到現在是清晨四點,的確很早。但顯然仍是星期五的清晨了。她來紐約一個星期了。只有一星期,多麼奇特。她認識柏軒僅僅只是一個星期前的事,卻像是過了一輩子。很難去想過去她的生命中沒有他的日子是怎樣過來的。他已在她的思緒裡深深地著了根,好像他一直在那裡,或至少一直是屬於那裡的。
  
  「食物中毒,」文生再次搖著頭。「這傢伙是如何活到這個歲數的?他絕對活不到三十歲。」
  
  「我想他已經三十歲了。」苔莉說道。
  
  「有嗎?」柏軒問道。
  
  苔莉猶豫了一下。凱蒂曾在去年秋天寫給她的電子郵件裡提過這位編輯和他的年紀,那時正好是他的生日。但她現在不確定凱蒂說的是幾歲。「二十九或三十。」
  
  「好吧,他活不到三十五歲。」文生預言。
  
  苔莉微笑了。「凱蒂從沒提過他是意外纏身的人,或許只是一時運氣不佳吧。」
  
  「一時運氣不佳?」演員先生大笑。「苔莉,扭到腳踝或踢到腳趾才叫運氣不佳。這傢伙是個活動災難。」
  
  苔莉笑著說:「大概是那道雜燴讓他不舒服的吧。我們三個把外燴公司送來的所有餐點都嘗過,但每份都只吃一小口,克理是唯一每道菜都吃很多的人,尤其那道雜燴砂鍋。」
  
  「我們吃了鬆糕,或至少合吃了一份。」柏軒提醒她,他的聲音降低到一種親暱的聲調。
  
  苔莉羞紅了臉,他的話讓昨晚的記憶湧上心頭。
  
  「但你說得對,克理是唯一把雜燴吃掉的人。」柏軒點個頭。「你不喜歡那道菜。」
  
  「而你說過不喜歡那道菜裡的某些東西。」她提醒他。
  
  「是啊,沙門氏桿菌。那是你不喜歡,而你不想要的。」文生指指他又指指她。然後他的目光轉回忙碌的急診室,不耐煩地看了一眼。「你想他們還要留他多久?」
  
  柏軒疲倦地搖頭。「希望不要太久,我好想睡一下。」
  
  「是啊,我也希望。我想為這週末的旅行儲備精力。」
  
  苔莉驚訝地轉頭面對文生。「什麼旅行?」
  
  「我下午要離開,回加州度週末,」他告訴她。「我想念那些獵物。」
  
  「哦?」柏軒感興趣地問。「她叫什麼名字?」
  
  「我只說獵物,跟女人無關。」文生指出。
  
  「哦。」柏軒咧嘴笑了,又問:「她叫什麼名字?」
  
  他的堂弟猶豫了一下,嘴巴扭出不高興的線條,終於讓步地低聲說:「你不認識的人。」
  
  柏軒正要張口,但在他能追問之前,一位身穿白色外衣的女人打開候診區的門。「殷柏軒?」她朝四周瞧了瞧。
  
  他馬上站起來走過去。苔莉和文生看著兩人交談,然後他隨著那女人走進某扇門內。
  
  文生坐直了一些看著她。「你想那會是怎樣的狀況?」
  
  苔莉搖頭,但看起來不像是好事。狀況好的話,會有一個蒼白虛弱但已經恢復的克理從裡頭走出來,準備返回公寓。
  
  他們繼續等待。隨著時間過去,苔莉發現她的視線在候診區打轉,這是她若和他們說話就能避免的,他們可以讓她不去注意自己正置身何處。她想要分神。陪克理來的第一趟比較容易,因為一切都在驚慌狀態。當他們到達醫院的時候,編輯因為呼吸困難臉色幾乎泛青,他們則忙著回答醫生的問題。然後文生、柏軒和苔莉被推出去,在走廊上等待。他們當時並沒有等很久,而且苔莉太過擔心克理的病情,不曾留意她身在何處。
  
  今晚不一樣。雖然編輯先生病得像狗一樣,但病情應不足以致命。沒有事情能讓她分神。
  
  苔莉痛恨醫院,醫院代表著疾病與死亡。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醫院嚥下最後一口氣,而那全都像夢魘一般必須親自承受。她只能無肋地看著他們受盡折磨與屈辱,拖延許久仍然死亡。她深吸一口氣以舒緩堆積的壓力,那充塞在她鼻間的氣味讓她快速地吐了氣、閉上雙眼。所有的醫院看起來、聞起來都一樣。
  
  「他來了。」
  
  文生的話使她抬起視線,如釋重負地看著柏軒向他們走來。
  
  「他們要留他住院一個晚上。」他在文生和苔莉起身時宣佈。
  
  「情況很嚴重嗎?」她不安地問道。
  
  「倒也不是,他嚴重脫水,正在打點滴,但他們說他應該還好。只是他這一星期飽受創傷,他們覺得將他留在這裡確定他康復會比較好。」
  「喔。」苔莉說。聽起來不算太嚴重,甚至很合理。
  
  「就這樣?我們要離開了嗎?」文生問道。「或者還要簽署文件什麼的?」
  
  「我們可以離開了。」捉住苔莉的手,柏軒轉身朝門口走去。
  
  他們靜靜地走向車子。這是漫長的一夜,而他們都累壞了。她被克理的敲門聲吵醒前只小睡了幾分鐘,但那是不夠的。柏軒曾要她留在家裡睡覺,但苔莉知道他們回來前她不會睡;去醫院踱步也不怎麼有趣,但更少她會知道情況而不是獨自在公寓裡擔憂。
  
  但文生堅持也要一起去醫院時,苔莉有些驚訝。當克理又大吐一場後仍然只穿著四角褲和汗衫出來,說他很難過無法去醫院,睡一下說不定就會好一些。柏軒發了脾氣,因此吵醒了文生。知道情況後,他馬上決定加入前往醫院的行列。苔莉認為不管他對編輯的不幸遭遇有諸多意見,他和他們一樣擔心。
  
  苔莉打著呵欠滑進賓士車的前座,在柏軒幫她關上為她拉開的車門時低聲道謝。他是如此體貼,她昏昏欲睡地歎口氣想著,看著他坐進駕駛盤後方啟動車子。英俊、體貼、性感又聰明。
  
  她合上雙眼,柏軒還在倒車她已開始打盹。等她再度張開眼睛,他們正開進殷氏企業的地下停車場。她努力想要醒來,但好像總在昏睡狀態,當柏軒出現在她身邊、摟著她走向電梯時她滿懷感激。讓苔莉更感激的是當她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後,他乾脆把她橫抱而起。
  
  「她累壞了,」她聽到文生評論。「你對這可憐的女孩做了什麼?」
  
  柏軒或許回答了但苔莉沒有聽見,她蜷在他的胸前再度打盹入睡。
  
  「到了,寶貝。」
  
  柏軒輕柔的聲音只讓苔莉稍微清醒,知道他把她放到某個柔軟的東西上面,而且他現在正在解開她的襯衫。她勉強抬起眼簾看著他彎身在她的上方,表情很專注。她想坐起來幫忙,但她似乎筋疲力竭而無法動彈,陷於半睡眠狀態,任由他脫去上衣、移去她為了陪他們去醫院而穿上的內衣,然後是牛仔褲和內褲。全部的過程中他都輕聲地安撫她。
  
  「好了。」他說。
  
  他拉起被子蓋住她時,苔莉只輕歎一聲蜷進涼爽清新的被單,就立即沉入睡眠裡。
  
  床上的頂篷是黑色的。
  
  苔莉睡眼惺忪的瞪著它,為什麼?她的房間全用玫瑰色和藍色系,床上的頂篷是綴有星星的深藍色,總是在她醒來時讓她露出微笑。在她身邊傳來充滿睡意的囈語,接著有一隻手臂纏上她的腰,立即給了苔莉答案。
  
  柏軒。她不是在自己的房間;他們從醫院回來時他一定把她帶到了主臥室的床上。她當時太累而沒有注意,晚上發生的事已讓她耗盡力氣。
  
  苔莉閉上雙眼,昨晚的記憶以讓人刺痛的清晰潮湧而來。昨晚就像是……她吁出一口歎息。她從未有過那樣的體驗,激情、飢渴與需求,她不只想要柏軒,她是迫切地渴望他。她的皮膚、嘴唇、全身上下都不顧一切地為他發疼,即使是現在,這種感覺仍讓她蜷起腳趾。
  
  柏軒在睡夢中歎息,翻身離開,抽走了他的手臂。苔莉利用這機會從床上離開,她需要時間獨處與思考。事情的進行如此快速,時間又過得這麼快,她的種種情緒正以令人害怕的速度堆築。她只是需要一點呼吸的空間,思索已發生的事,還有接下來要怎麼做。
  
  如果有接下來,苔莉想著,從地板上拿起她的衣物,朝主臥室那扇通往客用浴室的門走去。當然,她對這件事的確能有選擇:她可以讓她跟柏軒昨晚開始的「韻事」繼續下去,或者結束。「韻事」聽起來有點低下,它通常暗示的是已婚人士,但這男人和她都沒有婚姻。但是,她並不想停止。
  
  她歎息一聲,打開淋浴噴頭,調整水溫,然後站到水花下方。熱水直灑而下,打在她的頭上和肩上,苔莉緩慢地轉身,熱水按摩她的背部、側面、胸部還有其他地方,她愉悅地發出歎息。最後,她停下緩慢的旋轉,再度讓背部迎上噴灑的水花。
  
  不,這根本沒有選擇,她伸手拿香皂的時候這麼想著。閉上雙眼,苔莉仰起頭讓前晚的時光掠過心田。她拿起香皂滑過肌膚……柏軒的溫柔、他的熱情、他的親吻、他的身體衝入她的體內……這些都一一滑過她的心底。
  
  她對自己的腳趾在淋浴間的磁磚地板上蜷起,還有當她的手滑動香皂時,蔓延開來、揮之不去的刺痛感,並未有絲毫的驚訝。只要想到她跟柏軒所做的、她所感覺的,都讓她渴望重溫那些體驗。有誰會放棄體驗更多的機會?或放棄自她抵達紐約後所經歷的那些充滿笑聲與喜悅的體驗?
  
  她做不到,而她也願意承認。但她也知道這是心的冒險,這是最大的問題。與柏軒相處的每一刻都讓苔莉更加接近愛上他。他是特別的。她從未遇過像他這樣的人,而她知道未來也不會再有。這就像柏軒是為她個人而生的,來到這個世間好讓她找到。當他們在一起時,永遠有說不完的話,喜愛或不喜愛許多相同的事物,在危機中合作無間——至於昨晚,他可曾找到和她一樣的歡愉,及爆發性的感覺……
  
  苔莉睜開眼睛,轉個方向讓熱水沖去身上的泡沫。柏軒昨晚和她一樣得到那麼多的歡愉嗎?有可能,但對他來說也許一向都是如此。或許她太缺乏經驗,所以只有她才覺得如此新奇及具爆炸性。她和毅安過去是那麼年輕與急切,充滿青年人的自私,大都只顧自己而沒有想到對方。
  
  答案似乎很簡單。如果她只能在結束,或是只要她能就繼續享樂,她當然會選擇繼續。即使這段關係只能維持兩個星期——現在只有一星期了。當它結束、她回到家裡,她可能會傷痛欲絕,但是,喔,想想她會有多麼美好的回憶!
  
  她決定了,既然時間有限,她會立即開始製造更多的回憶,苔莉關上水龍頭,推開淋浴間的門,走出來站到蓬鬆的玫瑰色浴室踏墊上。
  
  她抓起小毛巾,包住潮濕的頭髮,再抓一條大毛巾包住自己。她往前走,卻因看見柏軒站在敞開的浴室門口而停下。他完全赤裸而且毫無任何的不自在,他美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我醒來發現你不在。」他簡單說道。他邁步向前,伸臂環住她,將她拉到他的胸前,低下他的頭。苔莉以為他要吻她。但他只是將鼻子塞進她的頸間磨蹭,吸取她的氣息。「你聞起來像桃子。」他舔著她的頸項。「香到讓人想吃下去。」
  
  「我用了有桃子香味的肥皂。」她低語,雙眼逐漸合上。
  
  她微微揚起頭,朝他展露頸項,棺軒順勢一路輕啃到她的耳朵。苔莉呻吟打顫,抬起一手插進他的髮中。她將他抵在原處,轉過臉直到兩人的唇瓣相遇。柏軒馬上接受這個奉獻,飢渴地吻著她。
  
  她察覺他伸手越過她,模糊地聽見水流聲。理智被激情所遮蔽,她甚至沒有察覺他催著她後退,感覺到水流衝擊她的背部時嚇了一跳。
  
  「我也需要衝個澡。陪我一下吧?」他的手指輕輕滑下她的胸部,抓住她已經濕透的毛巾將它拉開,扔在地上。
  
  「你幫我洗背,我也幫你洗,」他提出建議,舉步縮近距離,一隻手從她身後向下移動愛撫著她,促著她靠上來。
  
  如果她曾懷疑他的動機,現下在她腹部推擠的硬物飛快地澄清她的疑慮。苔莉感到嘴唇緩慢地彎起一個微笑,然後她移動身軀貼著他摩擦。「但是我已經洗過了。」她提出異議。
  
  「再洗一次有什麼關係?」柏軒鄭重地說。「乾淨與濕潤永遠受人歡迎。」
  
  一手在她胸前游移、罩住它們,苔莉在他的另一隻手潛進她雙腿之間時抽了口氣。
  
  「說的也是,乾淨與濕潤永遠受人歡迎。」就在他的嘴再度攫住她之前她輕聲呢喃。
  
  柏軒小心翼翼地從床上離開,盡量不去吵醒苔莉。她過去幾天都沒有充足的睡眠,昨夜又因為跑了一趟醫院睡得特別少。如果不是對血液的需求讓他醒來,他也仍會在床上。
  
  柏軒在床邊跪下,打開藏在床底下的冰箱。他拿起一袋血液,緩緩站起看看苔莉是不是仍然在睡。如果不是真的這麼需要,他不會冒險從房間裡拿血袋,而他辦公室冰箱裡面的也沒了。他應該在冰箱裡放更多補給,但他連連忘記。近來他的心思全在苔莉身上。
  
  確定她仍然睡著,柏軒抓起床尾的睡袍,把血袋放進它的口袋裡,一邊穿上睡袍一邊躡手躡腳地走到臥室門口。他溜到走廊上小心地關上房門,才以正常的速度走向廚房。他通常就著血袋喝下去,但這就像直接拿起紙盒喝牛奶。用杯子喝還是比較好吧,只要苔莉安然睡著就沒有問題。
  
  柏軒拿起一隻啤酒杯,倒進袋中大部分的血,舉杯大口喝下的同時,廚房的門被打開,文生走了進來。柏軒吃了一驚,猛然轉身,杯中的液體濺了出來。
  
  「你醒了呀。」他的堂弟驚訝地說。
  
  「是的。」柏軒咒罵了一句放下杯子,抓過一張紙巾,彎下身去擦拭地上的血液。他又另外抓了一張紙巾擦掉濺在胸前的血跡。
  
  「我沒想到你起床了,我聽見這裡有人走動時……」文生聳聳肩。「苔莉呢?」
  
  「還在睡。」
  
  「在你的還是她的床上?」
  
  柏軒不理堂弟的問題,直起身體包好沾了血的紙巾丟進水槽下方的垃圾桶。這實在不關他的事。文生已經知道太多了。他曾目睹他與蕎芬令人羞辱的經驗,而現在柏軒第二次墜入情網時他又在場。他不是真心愛過蕎芬,那其實比較像是一時的迷戀,他現在看清了。開始在乎苔莉讓柏軒看清事實。他對蕎芬的感情,比起他和苔莉所享有的熱情和情趣,實在不值一提。這也意味當她像蕎芬那樣拒絕他時,會更深地傷到他。而文生又再度見證這個結果。
  
  「我不會樂於見到這個結果,不會比當時更樂意,柏軒,」文生平靜地說,明顯地讀取了他的思緒。「此外,我不覺得這次會有相同的結局。苔莉不是蕎芬。」
  
  柏軒惱怒地移動,拿起裝著血液的杯子喝了一些濃稠的液體。他真的必須記住要更加守住自己的思緒。苔莉對他的情緒造成的影響讓他嚴重地分了神,而她甚至不曾試圖影響他,他就已經讓自己的想法公開到任何人都看得見。
  
  「苔莉不一樣,她不會有蕎芬的反應。」文生堅持。
  
  「你怎麼知道?」柏軒知道他好像在生氣,但他的語調其實是為了掩飾正在內心生起的希望。他想要相信他的堂弟是正確的,但他害怕。
  
  「時代不同了。蕎芬認為你是怪物,令人憎惡的東西。苔莉是現代女性,有足夠的智慧瞭解其中科學的一面,」文生爭辯。「而且想想加入我們她可以得到的好處。青春與美貌永駐、永遠強壯健康,只有少數人才會放棄那些。」
  
  「她還是有拒絕的可能,」柏軒爭論。「不是每個人都想長生不老。」
  
  「沒錯,」演員先生同意。「她也許不會接受。所以何必冒險呢?放棄她,然後把她忘了吧。」
  
  柏軒看了他一眼,一切盡在眼神中。
  
  「不想這麼做,是嗎?哈!」文生彎起一道眉毛。「那麼我猜你會冒這個險了?我們所過的每一天、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在冒險。你真的願意放棄這段感情,或者完全避開它好免除未來可能出現的痛苦?那痛苦也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生。」
  
  答案非常簡單:不會。即使他想放棄,也無法心甘情願地放手。她就像是毒品,而他早已毒癮纏身;他持續地渴望苔莉能滿足他。不,他不會放棄她的。他知道這個事實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現在感受到的,值得往後必須付出的任何代價。但那並不代表眼前的事不讓人煩惱。
  
  「哇,該死了,」文生已讀到柏軒的思緒。「你根本不需要我說服你嘛,如果你已經知道你該怎麼做了,幹麼還讓我囉唆這一堆?」
  
  「我喜歡談她,」柏軒聳聳肩。「我最喜歡的是跟她在一起,其次則是談論她。而且吊你的胃口很好玩。」
  
  文生發出厭惡的聲音朝門口走去。「我要滾蛋了。」
  
  「你幾時再回來?」柏軒跟著他走到大門口等電梯。
  
  「星期天深夜或星期一早上。」他在電梯抵達,兩扇門滑開時動了動一邊的眉毛。「你知道這其間的意義吧?」
  
  「不知道。什麼意義?」柏軒好奇地問。
  
  「這整個週末、整層公寓都是你——還有苔莉的喔。」文生踏進電梯裡。「你可以跟她在任何房間做愛,不論是白天或晚上,也不用擔心她叫得有多大聲。她的確叫得很大聲,」他轉身按一樓的按鈕時補上一句。「你一定是做對了一些事。」
  
  柏軒咧嘴而笑。
  
  「哇,你甚聖可以跟她在電梯裡做呢。」文生在電梯門開始合上時聳動著他的眉毛。「也許可以把它錄下來,留給後代子孫觀摩。」
  
  柏軒無從得知文生怎會想到那個點子,電梯已經閉上。但他不會對苔莉那樣做的……除非她知道而且也願意。他們可以錄成影片留到以後看還可以……他對這個主意搖搖頭,太冒險了。
  
  他不想讓苔莉的私人影片在外面傳開。如果出了錯,帶子流落出去怎麼辦?但他現在可以和她在公寓裡的任何房間做愛了。他們已經在客廳的沙發上做過,但他們還沒在吧檯上試過……或者撞球檯,還有地板。接下來還有廚房,在按摩浴缸裡泡一泡也不錯。他們當然可以那樣做,因為按摩浴缸就在主臥室,但……
  
  發覺自己站在大門口幻想而非正在實踐這項行動,柏軒搖了個頭。他朝走廊前進要到臥室去,卻發現仍拿著已喝乾的玻璃杯而轉了個方向。他急忙進到廚房把杯子快速洗淨。
  
  苔莉把另一朵尚可接受的紙花扔進正確的箱子裡,伸個懶腰站起來。時近傍晚,而柏軒仍未起床。他今天已經醒來兩次。第一次是跟著她走進淋浴間的時候,然後是中午時他爬進被窩以她所能想像最美好的方式喚醒她。
  
  他將手滑過她的身體時告訴她,文生這週末不在,表示只有他們兩人在公寓裡。苔莉對他的雀躍之情發笑,然後他又說出所有他想和她做愛的房間與地點。接下來當事情開始認真進行時她止住了笑意,事情的進行如火如荼。這男人在床上真是個精力充沛的發電機,沒有人能將她的熱情誘發到這種地步。
  
  不管他偉大的計劃如何,他們終究沒能離開床上。他們並不需要地點的額外刺激來增添興奮,他們在主臥室就進行得相當好了。應該是吧?
  
  在那之後,她在他懷中入睡。她在一小時前醒來後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又衝了一次澡後出來搜尋食物。她拿著一碗麥片走進辦公室,想利用等他起床的同時做些紙花。然而這男人睡得夠久了,也許她該用他的方式叫醒他,苔莉微微笑著想道。
  
  決定這是個好主意,苔莉把裝面紙盒的袋子放回文生前晚擺放的地方,拿起吃完麥片的空碗到廚房去,沖洗後放在一旁滴水。然後她朝臥室走去。
  
  柏軒仍睡得不省人事。苔莉悄悄地接近大床,凝視著他的臉。他是一個可愛的男人,睡著或清醒時都討人喜歡。他那些橫七豎八的頭髮,令人想要幫他順一順。苔莉也想親吻他的唇,它們在睡眠中看起來是如此柔軟和放鬆。
  
  她在床邊停住,終於快速的脫下衣服來到柏軒身邊。她在他身邊又猶豫了一下,不確定該從哪裡下手。苔莉稍早是在他的親吻與愛撫中醒來,但他只在她的身上嬉戲。
  
  決定學習他的招數,她小心地把毯子和床單從他身上拉開。天啊,這男人好看極了。她花了點時間享受這個畫面,然後才開始行動。親吻和愛撫,她提醒自己。但從哪裡開始呢?他的每個地方都那麼可愛。
  
  看來,胸膛是個好起點,她靠近些,開始在他胸肌印下許多小吻。她用一手撐住自己,另一手輕輕滑過他腹部平坦的肌肉。柏軒在她的手下呻吟挪動,但仍然沒醒過來。苔莉讓手往下經過他的肚臍,然後在他靜止前沿著他的髖骨印下輕柔的吻,這讓她知道他已經醒了。
  
  啊,他身體的某一處在她親吻愛撫到他的肚臍之前就已經硬挺了,但苔莉知道他那時還未清醒。但現在他醒了。
  
  「苔莉。」她不理會這聲輕吼,也不管放到她肩上要她往上移動的手。她已下定決心不被干擾。
  
  當然,那是在她到達主要目標之前,這時她擔心她會做不好。她好久沒有這樣做了。但這事實也只讓苔莉猶豫了片刻;畢竟只有一個方法能知道答案,那就是:做了再說吧。這好像巳成為他倆關係的座右銘……
  
  反正,如果她做得不好,永遠可以甜甜地道個歉,然後上網去找該如何改善的文章。網路有包羅萬象的指導,一定也會有這方面的文章,可惜她事先沒有想到。但是呢,苔莉想道,後見之明通常非常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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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7: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這女人真是專業級的,柏軒神遊地想著,而且不確定該感激或對這其中的涵義有所警覺。但他決定現在先握緊床單,別只因為苔莉把他含入口中兩分鐘就達到高潮而毀了一世英名。
  
  她的舌頭在做什麼?他全身發熱地想。天哪,她去哪裡學來這一套?如何——
  
  「噢!」他大聲呻吟,然後咬住下唇止住第二聲,但這回是失望的,因為她停下正在做的事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弄痛你了嗎?」她不確定地問。
  
  「弄痛?」他的聲音不自然地提高,並覺得呼吸困難。「沒有。」他搖著頭。
  
  她看似放了心,低下頭再次用雙唇包住他,但在進一步動作前停下。她再次抬起頭。「我有沒有做錯?」
  
  柏軒眨眨眼。她難道不知道嗎?她已經要讓他發狂了!「一點也沒有錯。」他迅速回答,知道想太多只會讓歡愉遲遲不到。
  
  他告訴自己不能再發出聲音,她低頭把他再納入口中時,他幾乎因感到如釋重負而嗚咽。她的嘴是如此甜蜜、溫暖與濕潤。她擁有如此性感的嘴唇,飽滿而豐腴;而她的舌……
  
  在她用舌頭做了讓他全身打顫的事情時,他忍不住又發出了聲音。該死的,她又——又停了?
  
  「我真的沒有傷到你嗎?」苔莉擔心地解釋:「你好像很痛。」
  
  他呻吟了嗎?沒有,一定沒有,但是他可能大叫了。而那顯然那也擾亂了她。不能叫,他堅定地下令。或許他最好把枕頭塞在嘴裡——
  
  發覺苔莉仍在等待答案,但是他記不得問題是什麼。他簡短地自我爭論,要她重複或根據猜測而回答。看來猜測會比較快,答對的機會不論如何都是百分之五十,他衝口而出:「不。」
  
  她疑惑地偏著頭。「你不確定我有沒有傷到你?還是不痛?」
  
  「你沒傷到我,我也不痛。」他堅決地點頭。此時他真的無法思考,只想要苔莉用她甜蜜甘美的紅唇包住他的——
  
  「我其實沒有做對,是吧?」她歎著氣。「你只是太客氣才不說我做得很糟。」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驚慌地道。「如果你做得不好我會告訴你。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很好、非常好。就是……非常好。」他無助地重複。
  
  「真的嗎?」苔莉顯然比較高興了,她似乎如此急於得到讚美。「你只要告訴我,我會做的更好。」
  
  柏軒無助地看著她。她為什麼要這樣對他?這是某種酷刑嗎?或是懲罰?是他之前沒讓她足夠愉快?或是他打鼾讓她睡不著?
  
  這未免想過頭了,柏軒暗罵自己。這是苔莉——甜美、有趣、可愛的苔莉,他不相信她有絲毫的壞心眼,她肯定也不會蓄意折磨他。意思是不管她讓他的雙腿顫抖、心臟狂跳、身體即將因歡愉而爆炸,她對她的所作所為其實毫無頭緒,她只是跟隨本能行事。
  
  而這女人的本能好到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怎麼做都對,」柏軒終於說。「怎麼做都很完美。」只要不停下來都很完美,他想著但沒說出口。她停下來也是因為關心他的狀況,這體貼與照顧讓人愉快。真的。他也絕對會很感激,但必須以後再感激,現在他只要她——
  
  「啊。」她再次把他含入口中時,他歎了口氣。然後立刻住口,生怕任何聲音都會讓她再度中斷。幸好,這沒發生。她的唇瓣繼續滑過他的勃起,舌尖像貓兒的尾巴刷過。然而柏軒決定還是不要冒險,他從床上抓起一個枕頭猛然蓋住嘴巴。
  
  現在絕不能出聲,他把牙齒陷進枕頭時向自己保證。他也許會被活活悶死,但他會安靜地死,而且臉上還會有微笑。
  
  也許吧。柏軒扯開枕頭抬起頭惱怒地瞧著她。她又停下來而且坐了起來,她的頭轉向臥室的房門。
  
  「你聽見了嗎?」她蹙著眉頭問道。
  
  「沒有。」他沒說他剛才用枕頭罩在臉上,很難聽到聲音或說話。
  
  「好像有人叫你。」她解釋道,把頭轉了回來。
  
  「這裡除了我們不會有別人。」柏軒提醒她,用上了他所謂的聖人的耐心。
  
  他的目光降到他的男性,它高昂地豎著,期待她的關照。它也呈現紅色,可能有點生氣沒有得到照料,至少不要這樣一再地中止。這也許是苔莉的技巧:把他帶到解放邊緣,停住,再重來。如果是這樣,那就太高明了,她會把他逼瘋。
  
  「苔莉?」他幾乎是在懇求。
  
  「喔,我很抱歉。」她朝他微笑然後又低下頭。柏軒看見她的紅唇分啟,然後……苔莉再度停住了,她的下顎在離他上方數寸驟然合上,她坐了起來。「這回你該聽到了吧?」
  
  他當然聽見了,有人正叫著他的名字。是一個女人。而有頂樓公寓鑰匙的只有少數幾人,柏軒知道那會是誰?他要殺了她。
  
  「大概是我母親。」他厭惡地把頭往後一仰。
  
  「你母親?」苔莉的聲音裡有不容置疑的震驚。
  
  柏軒抬頭看見她爬下床鋪。他遺憾地看著她套上牛仔褲,感興趣地注意到她在匆忙間忘了穿內褲。然後他的長褲落在臉上,苔莉把它扔給他。
  
  「快穿衣服,柏軒,」她嘶聲說道。「不能讓她看到我們這個樣子。」
  
  歎著氣,他放棄了要苔莉完成她起頭的事,在床上坐起來。但他沒有馬上開始穿衣服,而是看她笨拙地穿上胸罩。她的雙峰在她穿上蕾絲布料時抖動不已。他喜歡看她這樣抖動。
  
  「苔莉?」
  
  他們兩人都呆住了。這聲音愈來愈近,已經讓人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他母親。也好,柏軒散漫地想著;殺掉一個活了七百多年的女人會相當可惜。
  
  「是凱蒂!」苔莉叫了出來,但那並沒有讓人放鬆多少。但是呢,柏軒想像不論是誰朝臥室走過來,苔莉都會驚慌失措吧。被人如此逮到,或許已不像在他年輕時那麼丟臉,但總是非常尷尬。
  
  「我還以為你說這地方只有我們兩人!」她指責地嘶叫。「你為什麼沒告訴我,他們要回來?」
  
  「過去這幾天的混亂讓我完全不記得這件事。」柏軒招認,消沉地從床上移開。他的勃起快速地降旗。
  
  「柏軒?」凱蒂的聲音現在就像大鐘一樣清楚,她已經接近房間了。是「他們」已經接近房間了,柏軒聽到路森說:「大概都出門去了。」
  
  柏軒動也不動,他的心思開始運作。如果他們躲在壁櫥裡或什麼的,凱蒂和路森會認為他們出去了,然後他和苔莉可以回到……他的目光發現苔莉已經穿上胸罩,她套上襯衫匆促地走向連接客用浴室的門。不,不行。他無法想像她會同意躲起來。她一路來此就是為了幫凱蒂準備婚禮,這也是他喜歡她的地方,他在她溜出房間時承認。她的忠誠與凡事都要做對,讓她如此與眾不同。
  
  真可惜,拍軒低頭看自己的時候難過地想道。他的勃起在有機會繼續時又開始升旗,但是在臥室房門被打開、凱蒂走進來時,又很快地被宣判了死刑。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忘了我們今天要回來。」凱蒂又說了一遍。這是當天很晚的時候。
  
  柏軒歎著氣,聳聳肩膀,他也不敢相信啊。但近來他是如此忙碌,應付著各式各樣繞著這對新人的婚禮所跳出的危機。外加發生在凱蒂的朋友克理身上的事件。可憐的傢伙。那位老兄在今天他們去探望時並沒有比較好。凱蒂一聽到那男人遭遇的災難時,就堅持他們全體都到醫院去。柏軒鼓勵他們自己去,但是沒有成功。到最後他們全都無精打采地去了醫院,而克理的狀況仍然不佳。
  
  「我很抱歉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們得處理這麼多問題。」凱蒂說道。他們最後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外燴的事。這件事很難瞞住,因為公寓裡堆滿了外燴店的手推車。她相當鎮定地聽完了消息,些許的慌張在聽完他們如何處理後也放鬆了下來。很高興知道她信任他們的品味。
  
  「不需要抱歉啊,我提早來就是為了要協助婚禮事宜的啊。」苔莉充滿感情地握住表妹的手。
  
  柏軒注意到這兩個女人很喜歡擁抱、碰觸和拍撫。這是好事,溫暖而且感人,但他也感覺到一絲嫉妒,希望自己是接受擁抱、碰觸和拍撫的人。但是自從凱蒂和路森回來之後,苔莉就和他保持距離。她甚至避免目光的接觸,那讓他感到困擾。他想要摟住她、向人宣稱她屬於他,但她似乎沒有相同的感覺。
  
  「什麼?」
  
  苔莉的驚叫拉回柏軒的注意力,他顯然錯過了重要的事情。她的樣子焦慮而不安,視線對上了他的,自從這對未婚夫妻出現,兩人就很少有這樣的交集。
  
  「喔,我想要我們的新婚之夜很特別,如果我們結婚前每天晚上膩在一起那就不特別了。所以我想分開一周會是個好主意。路森也同意了,婚禮之前他會住在這裡。」
  
  柏軒看了看哥哥,嘴唇好笑地揚起來。路森也許同意,但並不開心。事實上他的哥哥看起來很悲慘。但柏軒的興味卻因凱蒂的下一句話而消失了。
  「現在你可以來我的公寓住了,我們可以擁有女生時間。那一定會很好玩。」
  
  難怪苔莉會有那種表情,凱蒂要苔莉這星期搬去她的公寓。他完全不喜歡這個主意,事實上,他因為苔莉要離他那麼遠而被恐慌淹沒。他好不容易才把兩人的關係推進到目前的階段,若因此而功虧一簣就完了。
  
  「路森好像很淒慘。」苔莉評論道。
  
  「好像真有一點,」凱蒂大笑。她回到沙發,把一碗剛做好的爆米花放在兩人之間。「我在加州想要這樣做的時候,他就不是很贊成,但是他為了讓我高興又只好同意。」
  
  苔莉點頭,把一朵紙花投進裝合格成品的箱子裡。她們把面紙和細繩帶回凱蒂的住處。她們以此保持忙碌,而且這工作也急待完成。凱蒂不認為男士們能在無人督導的情況下完成這項工作。
  
  「晚餐時柏軒看起來也不太高興。」這是凱蒂的觀察,苔莉銳利地看她一眼。
  
  凱蒂宣佈新的居住安排後,他們外出用餐。剛在凱蒂建議的法國餐館落坐,柏軒就開始爭論苔莉應該繼續待在頂樓,首先他指出她在客房住得很習慣了,然後他又說頂樓公寓的空間比較大,而且舒適得多。他也試過各種藉口,甚至建議凱蒂搬進來而把路森留在她的住處,但是他終究沒能達到目的。
  
  但苔莉指出,她大老遠從英國飛來就是要待在凱蒂身邊協助婚禮事宜。之後,他就不再阻止已經無法避免的事,整頓飯的時間都安靜地坐著,面色嚴酷。苔莉從沒見過他這麼安靜,她懷念他的微笑和兩人間常常分享的談話。
  
  「難道不是嗎?」凱蒂拿話激她,將苔莉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有嗎?」她溫和地反駁。「或許他也有點食物中毒的跡象,我們都吃過那道雜燴。」
  
  「嗯。」凱蒂的嘴唇嘲弄地抿起。「看來你的意思是不想說出你們之間的進展嘍。」
  
  苔莉沉默了一會兒。她展開另一朵紙花的花瓣,抬起視線。「他是個非常好的男人。」
  
  「是的,他是的。」凱蒂同意。
  
  「英俊。」
  
  「當然,殷家每個男人都是。當然啦,路森是最出色的一個,但是柏軒也很好看。」
  
  苔莉有不同看法,但她沒說。「他是如此的……」她望向天花板,搜尋著字眼。「特別。他開門的樣子,他替我點菜的方式,還有他是如此風趣,和聰明。而且迷人,當他吻我時——」她突然停下來眨了眨眼。「總而言之,他就是一個可愛的男人。」
  
  「你愛他!」凱蒂歡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會像乾柴烈火一樣。哦,這真是太好了,苔莉!我們不但是表姊妹、最好的朋友,還可以成為妯娌——」
  
  「慢著,」苔莉驚喘著截斷她的話。「老天,我一星期前才認識他呢。」
  
  「那又如何?」凱蒂堅持己見地問道。「我認識路森不久就知道他是那個人。我們當然得解決許多事情才能在一起,但當你遇到正確的人,就會知道他是。而且你們兩個真的是天作之合,苔莉。」
  
  「不會吧。」她咕噥著,專心製作手中的紙花。她想要相信表妹的話,但又不敢提高希望。整理行李搬到凱蒂的公寓,是個可怕的打擊。苔莉只想坐在床邊為這個想法哭泣。她想陪表妹,又不願失去與柏軒共處的時間——失去親吻他的機會、與他做愛的機會,或是被他抱在懷裡的機會。這就像是讓她嘗到了天堂的滋味之後,又加以奪走。為追求這份感情而擔心時,苔莉已經知道它會結束,但她認為她有整整兩個星期的時間,毫無今天就得結束的準備,她心中的痛苦實在可怕極了。
  
  「這是真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在乎你。他的眼睛幾乎沒有離開你,隨時注意著你的一舉一動。我確定他已經愛上你了,苔莉。」
  
  當她繼續低著頭不說話時,凱蒂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所有問題都會解決的,苔莉。相信我。在那之前你們之間有些事要先解決,但……」
  
  苔莉往上看,注意到凱蒂怔望著遠處的空間。她的眼中有某種憂慮,而且她咬著嘴唇。「有什麼事要先解決?」
  
  凱蒂的視線吃驚地移回來,她剛才顯然是失神了。她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專注地摺著面紙準備做另一朵花。「你很快會知道,不會有問題的。」
  
  「告訴我。」苔莉堅持,但凱蒂搖了搖頭。
  
  「我不能,那必須由他來告訴你。」
  
  苔莉無法移開視線,被不安所包挾。柏軒必須告訴她什麼?「他們必須解決」的事情是什麼?突然間,他會不會愛她已不像他們之間有一些秘密問題,那麼可怕。她就知道這段感情太過美好,不可能成真。
  
  「別愁眉苦臉的,」凱蒂笑道。「我們明天就會看到他們兩個了。」
  
  「是嗎?」苔莉忘了柏軒可能藏有的秘密,急切地看向凱蒂。
  
  「當然,明天是星期天啊。」
  
  苔莉眨眨眼,不知道這有什麼關聯。「星期天又怎樣?」
  
  「明天是婚禮采排,」凱蒂解釋,然後她皺起眉頭。「哦,也許我忘了提起,我沒預料到你會參加。但是現在你來了,就可以一起來參加采排和晚餐。路森和我會在采排後請大家吃晚餐。」
  
  苔莉快樂地點頭,低下頭繼續做花。明天就可以見到柏軒了!光想到能看見他就讓她一陣興奮,還有緊張。這段關係產生變化之後他們未曾真正談過。首先他們必須送克理到醫院,等他們回家她又因體力透支而睡著。然後今天柏軒又以如此美好的方式喚醒她,在那之後他們再度入睡,接下來她決定以相同的方法叫醒他,只是後來被凱蒂和路森打斷。
  
  他們一直沒有機會談話,而且苔莉發現自己跟凱蒂和路森相處時既焦慮又緊張。她感到不知所措,不知當著他們該如何和柏軒應對。他們現在是男女朋友嗎?在她這種年紀還能用這種稱呼嗎?她有權利在眾人面前碰觸柏軒、親吻他或擁抱他嗎?
  
  苔莉天性溫暖、喜歡與人親近,但她發現自己克制著,不敢對柏軒太過友好,至少當著凱蒂和路森的面時如此,因為她不知道他們處於哪一階段。而除非他明天有某些表示,否則她仍會覺得無所適從。如果柏軒用親切的吻和擁抱迎接她、用手臂環住她或拉著她的手,她也會熱情地回應。
  
  但他為何沒有在凱蒂跟路森一回來就那樣做呢?苔莉投入另一朵紙花一邊想。他曾在到美術館的那天公然地握著她的手,還親吻她。但那是在陌生人的面前。柏軒今早也握著她的手離開醫院,但那只是在文生面前。他沒在凱蒂和路森面前有過那樣的舉動。
  
  也許他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這很有可能。根據凱蒂在電話中聽到柏軒帶苔莉出去玩後的反應,如果苔莉和柏軒表示好感、顯露出「友誼」的進展,那女人有可能會開始計劃婚禮了。苔莉已經知道那種感覺和壓力,柏軒可能不願意承受,尤其來自於新的嫂嫂。特別是,如果他認為這段關係不算什麼。這是很可能的,畢竟他們認識只有一個星期。
  
  苔莉拾起細繩,量出一段。或許他們不該把兩人之間的事公開來,即使這並不是她的第一個選擇。她寧可誠實地表現自己,但她不想讓他感覺不自在。苔莉決定見機行事;如果柏軒用親吻或擁抱之類的方式歡迎她,苔莉也會同樣回應。球在他手上,他怎麼發、她就怎麼回吧。
  
  「謝了,老哥。」
  
  路森苦著一張臉。「我並不比你希望事情變成這樣。」
  
  「但是『你』同意了,而我連表示意見的機會都沒有,」柏軒抱怨著,拿著一杯鮮血繞過吧檯。這是苔莉去凱蒂家唯一的好處;他不用就著血袋喝血、在關著的門背後倉促就食。除此之外,毫無任何好處。他情願永遠吸血袋過日子,只要她能回來。他歎口氣。
  
  「哦?」路森好奇地瞧著他。「你們兩人進展如何?」
  
  柏軒蹙起眉頭,然後招認:「我不知道。」
  
  路森揚起眉毛。「你不知道?」
  
  他聳聳肩。「是啊,我不知道。」他歎著氣傾前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一隻手挫敗地扒過
  
  頭髮。「我以為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我的意思是,路森,你不會相信我們相處得有多好。甚至連我都不敢相信。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完美、自然而輕鬆,我們總是在談話,接完另一個人的句子,我們就是……我不知道,一拍即合吧。就像她是為我而生似的。」
  
  路森咧嘴笑了。「聽來非常認真喔。」
  
  「沒錯。」他滿腹熱誠地點頭。「而每次我們親吻時?哇!」柏軒一個擊掌。「我從未體驗過這種性化學反應,而這真的不只是慾望。我的意思是,我總是想要她,但不只要性。我想要……」他停下來搜尋更能說清楚的字眼。「我想要給她歡愉,我想要在她得到愉悅時抱著她。我想要把她帶進我的身體、我的心裡,讓她永遠溫暖安全,永遠是我的一部分。」
  
  「是啊,我對凱蒂的感覺也是如此,」路森輕柔地說。「你有試著讀取她的心思嗎?」
  
  「有,但是我讀取不到。」
  
  「這聽起來就更好了。」
  
  「是啊。」
  
  「但是?」路森在柏軒歎息時發問。
  
  「但是我不知道她的感覺如何,」他的表情悲慘。「我只能假設她也有同樣的感覺,但是她在你們出現後幾乎不往我這裡看了。」
  
  「哦,我才不擔心這個呢。她大概只是太高興見到凱蒂了,她們相當親近,而除了上星期五凱蒂匆匆丟下克理、抓著我去開會的幾分鐘,她們已經有六個月沒見了。」路森安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她們今晚會聊到沒有睡覺,把女生們要說的話全都說光。然後明天采排時,她又會對你無法自拔了。」
  
  柏軒點頭,但不怎麼相信這個預言。他瞭解苔莉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凱蒂,但她今晚根本不看他。或許她對兩人之間的事後悔了?又或是不想讓凱蒂知情?也許她認為兩人的關係只是假期的一段韻事而想要保密,以避免來自於凱蒂的壓力。他真的不認為苔莉是那種人,他幾乎非常確定她不是,但他也從未預料到凱蒂和路森一出現她就避免碰觸他,或甚至不看他。
  
  看來他只能利用婚禮采排時來多觀察了。如果她看到他時的表現一如她熱情愉快的本性,那就是一切順利。但如果她的態度保留且避免視線接觸,事情就可能有了變化。但他或許應該尊重苔莉的決定,看她要把事情公開到怎樣的程度,而他願意盡量配合。
  
  柏軒個人希望苔莉會走過來握住他的手,或挽住他的手臂,甚至親吻他。他偏好最後一項,雖然他無法保證她如果那樣,他不會把她吻得昏頭轉向。但他並不真的擔心,畢竟他們在教堂裡。儘管如此,苔莉生性親切而熱情,如果她真如他所希望的那麼喜歡他,她會有熱情且明顯的表達方式,柏軒便也可以把心中的熱情公開出來。球在她手上,她怎麼發,他就怎麼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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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8: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柏軒在做什麼呀?」凱蒂問道。牧師剛說完最後的指點、祝他們晚安,走去跟婚禮策劃人說話。
  
  路森低頭看看她,然後隨著她的視線看到沉默且面色凝重地站在苔莉身邊的弟弟。「他站在那裡啊。」他說。
  
  「我當然看到了,那他為何不跟苔莉說話呢?」凱蒂惱怒地搖搖頭。「我們到達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對她微笑,只點了點頭。」
  
  「那又如何?她也一樣啊。」路森指出。
  
  「因為他是那樣表現的。苔莉不確定該如何面對他,她想根據他的問候如法炮製。他冷冷的,所以她也冷冷的。」
  
  「你讀了她的心思。」他雖然指責但口氣略帶看好戲的樣子。
  
  「那當然。苔莉就像閉緊嘴巴的蚌殼,我若不讀她的心思,完全無法明白這兩人之間是怎麼回事。」凱蒂不快樂地看著柏軒和她的表姊。「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抓住她親吻,那是她想要的。」
  
  「他大概也想這樣做,但我想柏軒認為依照昨天你和苔莉見面之後的行為,她可能不希望他這樣做吧。」路森解釋,發覺他也在觀察這一對情人裝出對方不存在的樣子。
  
  「什麼?」凱蒂看向他。「她昨天有什麼行為?那跟柏軒認為她不想讓他吻她,有什麼關係?」
  
  「喔,我們昨晚一到她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你身上,完全不理他。」
  
  「而他就吃醋了?因為我?」凱蒂不敢置信地問。
  
  「不,不是吃醋。但柏軒說她幾乎不再看他,我想他是在擔心,擔心他也許只是……呃,你不在時苔莉用來打發時間的方式。」
  
  「噢,天哪,苔莉不是那種人。」
  
  「也許不是,但柏軒不知道啊!或至少他不能確定,他們認識只有一個星期。」路森瞇了瞇眼睛。「看,他們在談話了。也許他們會把事情弄清楚。」
  
  房間的另一頭,苔莉開口說:「我應該要謝謝你讓我住在頂樓的公寓。」她幾乎是絕望地說出這些話來,她緊張得要死。她跟凱蒂與送柏軒及路森來的車幾乎同時到達。雙方在人行道上碰頭,凱蒂和路森互相擁抱和親吻,好像他們分離了一輩子。苔莉面帶微笑看著他們,然後發現柏軒也看著他們。接下來,彷彿感受到她在看他,他轉了過來,像是期待她說些什麼地等了一會兒,然後他點頭低低說聲客氣的問候。
  
  苔莉覺得失望當頭罩下,但她盡力掩飾,也點頭回應。自此他們的表現就一直那樣,整場儀式綵排都拘謹而客氣。但苔莉曾逮到柏軒以一種飢渴的眼神瞧著她,但也迅速地掩飾起來,令她無法確定。
  
  「沒有必要謝我。我非常歡迎你住在我家,而且我喜歡你的陪伴。」苔莉細想他的話:我非常歡迎你住在我家,而且我喜歡你的陪伴。兩句話都是現在式,而不是「不管他們曾擁有什麼、都已經過去」的過去式。她不確定他們有過什麼,或者柏軒的感覺如何;這讓她真的希望兩人能有機會談個清楚。不確定感讓她如坐針氈。
  
  苔莉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不希望浪費時間猜測他人的想法和感覺。她喜歡把所有的牌都攤在桌上。那樣比較好,即使可能比較痛苦,至少這種方式可以避免誤會叢生。苔莉決定這件事也不例外;她想要知道自己的立場在哪裡。昨晚她認為等著看他想要怎麼做,是個聰明的對策;但現在他表現得如此客氣,讓她絲毫沒有頭緒,苔莉決定她必須找出答案。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轉向他有點唐突地說:「我喜歡你。我不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感覺,或我們做過的事對你有什麼意義,但是我喜歡你。如果這只是一段打發時間的遊戲,所以你不想要凱蒂或路森知道,我希望你明講。或者,如果——」
  
  苔莉開誠佈公的行動在柏軒突然捧住她的臉向前、用嘴堵住她的時候,驟然被打斷。她在他口中發出如釋重負的歎息,完全不管兩人正站在教堂的中央。他讓她一下子完全忘了任何事……當她抱住他的腰部時她只想到,這絕不只是打招呼式的親吻。
  
  「好了,你們兩個,該停下來了。牧師會開始緊張的。」
  
  柏軒因路森的話要結束這個吻,但不是馬上。他先是緩下力度,轉而輕啃苔莉的唇瓣。一次、兩次,而後才笑著抬起頭。
  
  「嗨。」他以苔莉見過最性感的笑容咧嘴笑道。
  
  她微笑起來,用手覆住仍捧著她雙頰的手。「嗨。」她輕聲說道。
  
  「喲,婚禮什麼時候要舉行啊?我有被邀請嗎?」克理發問。
  
  苔莉滿臉通紅轉過去瞪了編輯先生一眼。他今天才出院,剛好趕得上婚禮綵排。路森邀請克理當他的第三位男儐相,配合凱蒂的女儐相人數。亞堤和唐邁是另外兩位人選。柏軒當然是首席男儐相,而苔莉則是首席女儐相。凱蒂的姊妹、她的好友兼同事麗娜是她其他的女儐相。但僅有麗娜、苔莉、克理和柏軒參加采排,其他人要到週末才會出現。
  
  「兩位如果可以了,也許我們該去餐廳了。」路森不願編輯先生讓場面變得更尷尬。
  
  「沒問題,」柏軒同意。「路森,你跟凱蒂一道走,苔莉跟我。」
  他停下來,以可能是擔心的眼神看著克理和麗娜。「你們怎麼來的?」
  
  「我叫了車接送,」路森宣稱。「司機會送他們去餐廳,之後還會分別送他們回家。」
  
  苔莉驚訝地看著克理。「你可以回家了?」
  
  「是啊。」克理開心地笑。「他們昨晚上好油漆了,而那是最後的修復工程。今晚是我回家的第一晚。」
  
  「哦,太好了!」苔莉驚呼。「你一定很想回到自己的床上。」
  
  「的確。」編輯先生承認。
  
  「好了,大家出發吧。」凱蒂說道,指著教堂的大門。
  
  「聰明的想法。」知道車裡不會有閒雜人士,柏軒放鬆了許多。「來吧,寶貝。」
  
  苔莉因這親暱的稱呼紅了臉,被他促擁著往出口走去。他叫她寶貝,在所有人的面前!看來他完全不想隱瞞兩人的關係。天哪,這段感情如果出錯,她肯定會傷心透頂。
  
  這想法讓她的眉頭一皺,苔莉伸臂環住他的腰,專心跟上他的步伐。
  
  「昨晚我很想念你。」他們一坐進有司機的轎車後座,他立刻二話不說地把她拉進懷裡。然後他又補充:「當我不擔心的時候。」
  
  「擔心?」苔莉在他又想吻她時驚訝地退開。「你為什麼擔心?」
  
  他猶豫了一下。「喔,凱蒂跟路森回來後你似乎變了。我……」他聳聳肩膀。「只是在擔心也許你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事情,或什麼的。」
  
  「噢,」她輕柔地說,然後露出微笑。「我也擔心你那麼想。」
  
  「幸好我們兩個人都錯了。」柏軒開口。在司機開始把車倒出停車處時吻了她。
  
  苔莉歎著氣偎入他懷中。一會兒過後,她輕笑著抓住他的手。它在她的腿上漫遊,想溜進她粉藍色的洋裝底下。
  
  「乖一點。」她抵著他的嘴低聲說,而且盡量說得很堅定。
  
  「我寧可壞一點。」他輕聲說道,嘴唇順著她的頸項而下。
  
  苔莉很在意司機的存在,硬生生吞下差點要從唇間逸出的呻吟。然而,被柏軒的話語和他正在做的事所帶起的興奮,正逐漸竄遍全身。只用了一個吻,柏軒已讓慾望在她體內舒展。她真慶幸自己把話說了出來。沉默也許是金,但良好的溝通卻是無價。
  
  苔莉真希望他們能跳過采排夜的晚餐,回到頂樓公寓快速地溫習他倆剛開始的基礎課程。這課程最好可以溫習得非常久,花個幾天應該不錯,但那當然不可能。當他們抵達餐廳,必須解開纏在彼此身上的手臂時,柏軒不是唯一遺憾地歎氣的人。
  
  「我們今晚應該不會有任何獨處的時間。」他滑出車外,扶著她的手協助她從車子裡出來。「但我們明天真的得聚在一塊開個會。」
  
  「開會?」苔莉充滿興趣地問道,她在路邊站好。
  
  「是啊,討論『單身最後派對』的事。」(譯註:stag and doe雄鹿與母鹿,男女雙方都參加的單身最後派對。)
  
  苔莉不解地眨眨眼。柏軒露出壞壞的笑容,說明他想做的不只是討論事情。但是他提到「單身最後派對」讓她想到,她忘了自己想為凱蒂辦一個新娘婚前派對。苔莉曾打算一抵達紐約就著手進行,在任何可能的時間舉辦。她知道這有點匆促,但人在英國很難打點事情,她希望凱蒂的朋友們能夠理解。但是,災難在她抵達後接踵而來,讓她全忘了。若有單身最後派對,新娘婚前派對就不必辦了。單身最後派對會更有趣,因為男士們可以到場,柏軒也可以出席。
  
  「是啊。我們必須見面討論,我去你的辦公室找你一起吃午餐。」她建議。
  
  「太好了。」柏軒又吻了她,然後他們走進餐廳。
  
  「你好。」苔莉在外辦公室的桌前停下,露出開心的笑容。「是曼笛嗎?我是苔莉。」
  
  「噢。」那位女士立刻站起來握住苔莉伸出的手。「辛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叫我苔莉,」她堅定說。「我更高興見到你。真是非常謝謝你協助我們處理花商跟外燴的事情,你真的太厲害了。」
  
  「噢。」曼笛紅著臉揮揮手表示那沒什麼。她繞過桌子走出來。「那沒什麼,我只是做好應該做的事。」
  
  秘書朝柏軒辦公室門前走去,並要苔莉跟著她。「殷先生說過你會來。中餐還沒送到,但他們很快就會來了。他也是,」她補充。曼笛打開房門讓苔莉進入。「他和三樓實驗室的研究人員有事,但中午會回來。他應該快到了,歡迎你在他的辦公室裡等他。」
  
  「是我提早到。」苔莉道著歉步入辦公室。她提早了十五分鐘。她並不是迫不及待或什麼,苔莉自嘲地想。她半小時前在大樓前面下了計程車,知道還早,她瀏覽了一下商店櫥窗、進星巴克喝了一杯冰飲才走回辦公大樓。
  
  「你請隨便坐,」曼笛說。「桌上有一些雜誌,書架上有書。如果你想要,落地櫃裡也有電視和音響。你等他的時候需要我幫你準備飲料嗎?」
  
  「噢。」苔莉合上張大的嘴巴,轉身朝秘書眨眨眼睛。「不用,謝謝你。」
  
  「好吧。」曼笛笑一笑。「喔,如果你改變主意,吧檯後方有冰箱,裡面有許多飲料,包括酒類飲品。你可以自己拿。如果你有其他需要就讓我知道,我在殷先生回來前都會在外面。」
  
  「謝謝你。」苔莉目送秘書步出房間關上房門,然後她又回頭再度對著辦公室瞠目結舌。天哪,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辦公室。柏軒的辦公室比她在英國的整座小屋更大。她張大雙眼,在往裡面走的時候環顧四周。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幾乎有雙人床那麼大,放在一整面擁有極佳都會視野的玻璃牆前方。角落那邊還有曼笛所指出的吧檯、一張皮沙發、兩張與之成套的椅子……
  
  辦公室的一半是單身漢的起居間,放著落地娛樂櫃和吧檯,另一半是辦公空間,備有辦公桌、電腦、傳真機、檔案櫃,還有一大張會議桌。
  
  「天哪。」苔莉喃喃自語,然後搖了搖頭。她不該這麼意外,畢竟頂樓公寓也讓人一見難忘。然而在這樣的辦公室裡工作?哇,她的辦公室若有這裡的一半、甚至四分之一舒適該有多好。她在大學裡的辦公室比衣櫃大不了多少,幾乎容不下辦公桌和訪客椅。
  
  苔莉移到柏軒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把手提包放在地上。她不安地坐了一會兒,站起來走到曼笛所指出的書架前面,很有興趣掃視書名,注意到柏軒的品味跟她差不多——如同大部分事物一樣。但她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就這樣開始讀一本書似乎有點傻氣。她轉身離開,走到沙發前的茶几旁翻看桌上的雜誌。雜誌的選擇很多:女性雜誌、男性雜誌、商業雜誌、時尚雜誌,還有明星八卦雜誌。
  
  苔莉拿起一本女性雜誌坐進沙發裡,然後想起她的手提包。她起身拿回皮包,抬起頭看向吧檯,曼笛說過她可以自己動手。
  
  將雜誌放在茶几上,苔莉起身走到吧檯後方。有無數的酒瓶擺在一個三腳架上,後面牆上還有一面鏡子,看來幾乎是專業的酒吧。但她對酒類不感興趣,轉身打量吧檯後方的區域,注意到那裡有兩台冰箱,一大一小。苔莉試著要開小的可是發現它被鎖住了。她轉而試大冰箱,它應聲而開,裡面有各式各樣的飲料,果汁、汽水甚至牛奶。但是那裡也有兩瓶裝了透明液體的小藥水瓶。
  
  苔莉好奇地拿起小容器,她認得這種小瓶子。她看過很多——首先是她母親生病時,然後是毅安病逝前。它們是醫療用藥瓶,上面都有難懂的術語與醫學記號。
  
  苔莉將它們放回原處,困惑在她心中點燃。柏軒的冰箱裡為什麼會有藥瓶?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答案。生化醫學實驗是他公司從事的項目之一,血庫、醫療研究還有醫學實驗都是殷氏企業的專業領域。曼笛剛才不也說柏軒正跟實驗室的人會面,這大概跟那有關吧。
  
  一定是這樣,苔莉將藥瓶放回冰箱然後端詳裡面的飲料。她選擇了健怡可樂,從吧檯下方拿起一隻玻璃杯把飲料倒進去,然後回到沙發那裡。想當然耳,苔莉忘了她的手提包放在那裡的地板旁,但還放得不夠旁邊。她絆到那該死的東西,往前跌去。
  
  她抓住了沙發沒讓自己跪倒在地上,但她必須放掉汽水才能做到。
  
  「真是的。」她瞪著地毯上的一攤液體立刻站起來,快速地轉身跑到吧檯後面找毛巾或抹布。她沒找到。苔莉走回房間,視線朝四周掃射落到對面牆上的一扇門。
  
  「但願它是一間浴室。」苔莉祈禱著往那方向匆匆而去。當她看到那的確是浴室時,差點如釋重負地叫出來。那裡有毛巾。昂貴、蓬鬆、柔軟的白毛巾,如果必要她願意買新的回來補。比起地毯,毀了毛巾是小事。
  
  「外燴商送午餐來了嗎,曼笛?」柏軒在走進外辦公室時問道,一邊鬆開領帶。他痛恨繫上這該死的東西,一有機會就想拿掉。
  
  「還沒到,老闆,但是苔——辛小姐提早到了。她在辦公室裡,老闆。」
  
  「她來了?」柏軒對這消息露出微笑。「如果她要你叫她苔莉,儘管這麼做,曼笛。不需要因為我的關係叫她辛小姐。」
  
  「是的,老闆。」他的秘書微笑了。「我馬上要出去吃午餐。我會把電話轉到接待人員的桌上讓她記下留言。」
  
  「麻煩你了,」他說。「午餐愉快。」
  
  「你也是,老闆。」
  
  柏軒等著曼笛拿起皮包離開辦公室後才開門,他所看到的景象讓他停在門口。苔莉四肢著地跪在地板上,深藍色裙子幾乎遮不住她的臀部,在她拿毛巾擦地板時還左搖右晃。他的進門並沒有驚動她。她正喃喃自語,沒聽見門開了。
  
  柏軒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心神大亂,費了片刻才聽清楚正說些自我責備的話。他趕緊不再盯著她的臀部,悄悄關上房門,往前走去。「苔莉?發生什麼事了?」
  
  她靜止不動,轉頭看他後呻吟出聲。「哦,柏軒,我很抱歉自己這麼笨手笨腳。我絆到皮包跌倒了,把可樂灑在你美麗的地毯上。我——」
  
  「噓……沒關係的。」他打斷她的話上前扶起她的手臂要她站起來。
  
  「關係才大呢,你看看。我——」
  
  「那會被清掉的,」柏軒向她保證,拿開她的毛巾,看也不看地丟到弄髒的地方。「你跌倒時有沒有受傷?」
  
  「沒有。但是我——不知道可樂會不會留下污漬,我可不想毀了你的地毯。」
  
  「苔莉,那只是地毯,一項物品而已。東西是可以替換的,只有你沒事才是重要的。」
  
  「但是——」
  
  她的目光再度落到污漬上,他握住她的手臂要她離開沙發,往辦公桌那裡移去。「不用擔心那個。」柏軒又說一次,但他知道苔莉還是會擔心;那是她無法克制的。同他一樣,她生性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並操心其他的事。如果讓她有機會,她會堅持付錢清理或是更換地毯。但他不會讓她有那個機會。她對這件事的注意力需要被分散,如果他必須犧牲自己才能達成任務,他也很樂意。
  
  「你笑什麼?」苔莉問道。
  
  「我只是在想,該如何讓你分心,不再擔心地毯上的可樂。」
  
  「分心?」她似乎很困惑。
  
  「嗯,而且看來我必須犧牲自己。」
  
  苔莉對這宣稱還有他大言不慚的話眨了眨眼,然後她的嘴唇因開始覺得有趣而扯動。「是嗎?」
  
  柏軒對自己道賀,他的干擾產生作用了。他靠得更近,雙手放在她的腰部兩側。「對啊。如果必要,我還願意一路到底以完成任務。」
  
  「一路到底?」苔莉的心思果然被轉到他身上,而且似乎也覺得很有趣。
  
  「一路到底。」他傾前吻她耳前的面頰。
  
  「多麼無私的人啊。」她低語。他往她另一邊臉頰親去。
  
  「唔,」柏軒低語。「我一向就是這種人。」他的嘴覆上她的,苔莉張嘴,逸出小小的歎息,輕輕滑過他的唇瓣。他喜歡。柏軒喜愛她這樣歎息,還有她的呻吟。還有她欠動、拱起身體或抵著他扭動。他喜愛自己對她造成的影響,還有她對他屢試不爽的影響力。真是的,他根本就是愛她。
  
  這想法讓柏軒停下來。他愛苔莉。這是件美好的事情,如果她不像蕎芬那樣拒絕他。
  
  柏軒的靜止讓苔莉往後移。她眼帶詢問地□著他,對他的表情感到不解。他的表情看似痛苦。苔莉開始擔心,舉起手撫摸他的臉頰。「你還好嗎,柏軒?有什麼事嗎?」
  
  他眨眨眼,好像回了神或從沉思裡回復過來,但他只是再度親吻她。然而他不再溫柔誘哄,反而迫切且帶一點粗野。苔莉吃驚地往後退,抵到了桌子的邊緣。柏軒立即和緩了些許,但仍未停止。她也不想要他停。每個清醒時刻都跟他在一起了一個星期,這兩天讓人很難受。苔莉想念他,想念他的陪伴、他的笑聲、當他用手勢強調事情時的方式、他開玩笑時雙眼閃亮的樣子,以及每次看到她時臉上露出的笑容。她想念他們的談話,還有聽他說話。儘管只有兩天,感覺已經好像一輩子沒這樣在一起了,在彼此的懷裡,身軀貼緊對方,唇舌糾纏。
  
  柏軒將舌伸進她的嘴裡,苔莉熱切地品嚐它,雙臂在他頸後交握,朝他靠過去。他的雙手滑下她的背部,竟從後方捉住她的腿、把她抬到書桌上坐著。
  
  除去到餐廳的幾個夜晚,牛仔褲和輕便的上衣是她這趟旅行主要的穿著,但今天是例外。知道他們要在辦公室用餐,苔莉向凱蒂借了一條深藍色的裙子。她不想在衣著正式的殷氏員工間看起來太過邋遢。她也借了相搭配的藍色絲質襯衫。柏軒動手解開她的扣子。
  
  他真是解鈕扣的高手,苔莉在他心不在焉地解開最後一顆構得到的扣子、然後拉出襯衫解開剩下的幾顆時,自己也心不在焉地注意到。他隨即低頭看向他揭露出來的寶藏,手指輕滑過她乳房上方的曲線,和白色的緞質胸罩上緣。
  
  「真美。」他低喃著,苔莉往下看。細白圓潤的雙峰從白色的衣料裡聳起,兩邊被藍色的上衣邊緣襯托著。他隨即將上衣從她肩上推開,伸手到她身後解開她的胸罩。
  
  苔莉在他的手取代蕾絲罩杯時低吟一聲,在他的手開始移動時垂下眼簾往下看。她的呼吸愈來愈急促,終於朝他的襯衫伸出手去。她的動作較不嫻熟,也稍微被他正在做的事分了心,但她總算完成任務。她讓雙手滑過他的肌膚、繞到他的背後,他突然跪下輕舔而後吸吮她的乳尖。
  
  「柏軒。」她低語。她喜歡他對她做的事、他讓她感覺到的事,她喜愛他讓她大笑、讓她感到安全的方式。她愛他。
  
  這個想法令她大吃一驚,苔莉張開眼睛,視而不見地瞪著辦公室。她震驚的心靈緊抓著她的感覺不放,希望能加以理解。她愛柏軒嗎?
  
  這個問題在他推起裙子、沿著她的腿往上滑動時被拋諸腦後。他的手移動,滑進她的兩腿中間,嘴唇往上攫住她的。她發狂似地吻他,在他的手指滑進她內褲底下,她在他口中喘著氣,拱起了身軀。
  
  他的動作快得讓她昏眩,因需求而昏眩。他是怎麼做到的?但她立刻就不在乎了。他的一根手指滑了進去,且用拇指撥弄她興奮的核心,她差點從桌上跳下來,身體因為從那一小點所輻射出來的歡愉震動。她的頭往後仰,柏軒的嘴沿著她的喉嚨往下,手指則持續愛撫、刺激她。
  
  「柏軒,」她抓著他的肩膀坐直。「我需要你。」
  
  這就夠了。柏軒一把將她拉到桌子邊緣,同時拉開拉鏈。下一刻他已滑入她的體內。
  
  「噢!」苔莉在他充滿她時猛抽了一口氣,而後開始呻吟。
  
  柏軒轉頭用嘴接住她的下一聲呻吟,雙手滑到她的身下固定她,一邊撞回她的體內。苔莉的手插進他的頭髮裡面,無意識地拉扯著,同時她的嘴也開始做更多索求。然後她將兩腿環住他的臀部,死命不放。
  
  激情來得既快又猛,兩人都不願意也不能延遲歡愉的衝擊來到。它在幾分鐘內就結束了,他們同時叫喊出聲而後維持不動,虛弱地彼此依偎,並讓呼吸平復。
  
  「嗨,」柏軒在片刻之後低語。他讓身體的重量離開她,捧住她的臉輕吻額頭,而後是她因困惑而皺了皺的鼻子。「我剛才進門時忘了打招呼。」
  
  「我也忘了,」苔莉微喘地輕笑。「嗨。」
  
  柏軒的唇只是覆上她的,迅速地輕咬一下豐潤的下唇,這時敲門的聲音出現。他微微退開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當第二聲敲門聲響起時,他幽默地一笑。「看來我們的午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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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4 22:38: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柏軒將書桌裡的冰箱開了鎖,把很重要的兩個小藥瓶放進去。他終於記得把它們帶回頂樓的公寓。自從苔莉星期一去找他,它們放在他的辦公室已經一個星期。那天早上正準備離開辦公室去見實驗室的研究人員時,傑姆交給他新的人工酵素要給文生試用。它們是為了治療迫使柏軒的堂弟和叔叔必須從活人身上覓食的最新嘗試。如果他們兩人可以像其他族人一樣以袋裝血液維生,日子會容易許多。每一份新血清通常都交由文生試用,傑姆知道他目前住在頂樓公寓,因此把血清交給柏軒。
  
  等這位科學家解釋完試用的注意事項:服用期間必須忍住、不能從活人身上覓食,每天必須做檢測看是否有效,以及有無任何副作用等等;柏軒跟實驗室人員的見面已經遲到了很多。他向傑姆道謝後,因為沒時間開鎖,只把小藥瓶放進沒上鎖的大冰箱裡,便匆忙趕去開會。
  
  那晚他回頂樓公寓時當然忘了那兩個小藥瓶。事實上,柏軒一再地忘記它們直到今天,但幸好他跟文生提過這件事。他的堂弟同意試用血清,並換食袋裝血液,可是他希望等到婚禮後的那一個星期才開始。他不想讓實驗妨礙他的戲劇排演,或是果真發生副作用時,碰上路森跟凱蒂的婚禮。
  
  柏軒瞭解。他跟傑姆確認過兩瓶血清到時仍然不會過期,但今晚終於記得把它們帶到樓上。他計劃把它們放在頂樓公寓辦公室的冰箱,直到交給文生服用。
  
  正事辦完,柏軒從已經補了貨的冰箱裡拿出一袋血。讓人感激的是,他至少記得完成這件事,雖然他也有點驚訝。他這一星期像個心思無法集中的少年,忙著設法擠出時間和苔莉碰面。只要凱蒂在家,苔莉就不肯單獨和他出去,她帶著歉意解釋既然她是為了在婚禮前陪表妹而來,就不該在凱蒂對即將來臨的婚禮如此興奮和緊張時拋下她不管。
  
  柏軒瞭解。而且他們不是沒有在一起,但那大都是傍晚,而且大多有凱蒂與路森在場。另一對也希望見到對方,但堅持兩人見面時要有伴護在旁邊。為了要讓他們的新婚之夜更為特別,凱蒂拒絕在那之前與路森單獨相處。而只要凱蒂和路森不能單獨相處,苔莉和柏軒也不能。這表示,他們若要單獨相處,必須是凱蒂上班和他自己也上班的時候。
  
  休一星期假之後,他因為試圖趕上被他丟下的工作進度而忙得不可開交。但他仍然設法每天找出一、兩個小時陪她,而且盡量去其他地方。在第一次的辦公室午餐過後,柏軒不希望讓她認為他對她只有「性趣」而已。但不知為何,不論他們去哪裡或他如何計劃,他們總是以做愛收場。這一星期他們已在某些有趣及意料不到的地方做愛,而且不全是他挑起的。苔莉變得和他一樣貪得無厭,似乎正在極力補償丈夫過世之後的損失。
  
  「柏軒?」
  
  「有事嗎?」文生打開辦公室房門時他抬起了視線。
  
  「苔莉剛剛按了鈴,她正搭電梯上來。」
  
  柏軒微笑地將現已喝光的血袋丟進桌下的回收桶裡,推了一下冰箱門將它關上。他站起來匆匆繞過桌子。
  
  今天是他唯一排不出時間見她的一天。但凱蒂很快就會到這裡參加單身最後派對,苔莉因此有完美的理由提早來協助準備的工作。但他沒想到會這麼早,他運氣真好。
  
  「看來這個消息果然能讓你開心。」文生看著柏軒朝大門走去,顯然覺得事情很有趣。
  
  「沒錯,文生。」他經過堂弟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你想的沒錯。」
  
  「哦,那麼這個消息會讓你更開心。」文生跟在他身後。
  
  「什麼消息?」柏軒困惑地問道。
  
  「我必須在派對之前去接我的女伴,先帶她去吃晚餐,所以在賓客抵達之前這個地方都是你的。或至少在梅芝伯母、芮雪和亞堤去機場接了儷希和睿格回來之前。所以你大概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你得自己準備派對的東西,但是——」
  
  「你真是一個好堂弟,文生,」柏軒在兩人走到門口時鄭重地說道。「也是一位好朋友。」
  
  「下次我需要幫忙時會提醒你說過這句話。」文生輕快地說道。
  
  「沒問題。」柏軒答應了。電梯抵達,兩扇門滑了開來。
  
  「嗨,美女,」文生問候苔莉的同時也和她互換了位置。「別做我不會去做的事情,」他在電梯門開始合上時說。「而既然我不做的事不多,這表示你們兩個應該會玩得很高興。」
  
  苔莉笑著把視線從關上的電梯門移向柏軒。「他不是被我嚇跑的吧?」
  
  「沒有,他要去接自己的女伴吃晚餐。」柏軒上前將她一把抱起。
  
  「柏軒!」她訝異又驚慌地叫著,雙手本能地抓著他的肩膀。
  
  「你曾在按摩浴缸裡喝過香檳嗎?」他朝主臥室的走廊而去。
  
  「應該沒有,」苔莉承認。她鬆開雙手環住他的肩膀,靠著他的胸膛放鬆下來。「我們要在按摩浴缸裡喝香檳,然後再準備派對的東西?」
  
  「錯了,」他迅速地回答。「是你要在按摩浴缸裡喝香檳。」
  
  她揚起眉毛。「那你要在按摩浴缸裡做什麼?」
  
  「我要吃了你。」
  
  「唔。」苔莉低語,不由自主地因興奮打個哆嗦。
  
  「唔,」柏軒喃喃回覆。「老天,我真愛你這樣。」
  
  「怎樣?」她沙啞地在他耳邊問道。
  
  「興奮地打顫,或者是嗚咽、呻吟、扭動或弓起了身子。我就是喜歡看到你興奮的樣子。」他承認。
  
  苔莉笑了出來。「那是因為你,我開始覺得你是個魔術師。實際上,我現在就很確定你一定是。」
  
  「喔,為什麼呢?」
  
  「因為,我們離按摩浴缸還很遠,我已經濕了。」
  
  柏軒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他猛然看向她的臉,看到她使壞的微笑時,飢渴立即在他體內焚燒起來。「該死,」他咕噥著。「也許我們該把按摩浴缸留待下回。」
  
  苔莉在他加快腳步時大笑起來。
  
  「你要我幫你叫計程車嗎?」
  
  「什麼?」克理吼叫著好壓過週遭的嘈雜。
  
  苔莉搖頭。震耳欲聾的音樂使她聽不到編輯先生的話,她靠近他的耳邊。「你需要我幫你叫車嗎?你腳上的石膏方便搭地鐵嗎?」
  
  克理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吼道:「請幫我叫車。但這麼吵你要怎麼叫車呢?」
  
  苔莉倒是沒想到,然後她有了答案。「我去用辦公室的電話。」
  
  他點點頭。「好吧。」
  
  「我馬上回來,」她吼道。「在這裡等我。」
  
  把他留在凱蒂和路森的派對當中,苔莉在賓客間穿梭前進到門口,再從門廳往辦公室走去。今晚克理到達時她便注意到他似乎很累,他解釋這一星期為了趕上進度都在加班。他試著打起精神,但苔莉注意到他開始打呵欠而且看來筋疲力盡。看到他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時,她走過去問他是否需要叫車。
  
  她進入辦公室時裡面似乎沒人。派對上的賓客都是家人和朋友,他們不是住在城裡就是為了明天的婚禮昨天或今天才抵達。但凱蒂和路森或是其他人仍有可能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處一下,這也是她好幾次想跟柏軒建議的。但身為首席男女儐相,他們是這場派對的主人,完全無法溜開。她很慶幸這個房間沒有人,撞見一對卿卿我我的情侶可能會很尷尬。
  關上房門後,苔莉走到書桌坐下來。她把電話拉近,這才想到她完全不知道在紐約要打什麼號碼才能叫車,或者這裡有沒有這項服務。應該有的,不然克理不會同意。她咬著嘴唇看看桌上有沒有電話簿,但那裡當然沒有。苔莉把注意力轉向抽屜。她的目光首先落在左手邊底下的大抽屜。它很大,放得下厚厚的電話簿,也沒有關得很緊。苔莉伸手將它拉開,立刻瞪大了眼睛。看來像是書桌抽屜的地方根本不是抽屜,而是一台迷你冰箱。它的出現有點意外,但放在小冰箱裡的東西更讓人目瞪口呆。
  
  苔莉瞪著裡面的內容物:兩隻類似她星期一在柏軒辦公室所發現的小藥瓶,還有至少半打的血袋。她不解地瞪著它們,完全想不透這些東西為何會在柏軒書桌裡。她知道醫學研究是殷氏企業的一環,她也聽說有人會把工作帶回家裡,但這有點難以接受。
  
  一個聲響讓她因罪惡感而嚇了一跳,甩上冰箱的門跳起來。
  
  「哦,你在這裡。」柏軒從走廊上現身,向她走來。他露出微笑。
  
  「我來打電話幫克理叫車,但我不知道電話號碼,也找不到電話簿。」苔莉急急地說。
  
  「我知道,他告訴我了。你不用打電話了,我已經安排數家車行送每個人回家或回旅館,克理已經上車了。」他繞過桌子在她身前停下捧住她的臉,低頭凝望她的眼睛微笑。「事實上,我送很多人回去了。其餘的賓客也正在等車子送他們回去,所以……我們在回去扮演主人之前還有幾分鐘的時間。」
  
  「喔。」她露出微笑,但困惑仍然盤據在她心頭。柏軒的公司和頂樓公寓的辦公室冰箱裡都有醫療用的小藥瓶,和血液,還有她到這裡的第一天發現的點滴架,凱蒂所提到的秘密——柏軒會告訴她、他們兩人必須先解決的事情;這些問題在她心裡像轉輪上的老鼠跑過。血液、藥物、點滴架、秘密?
  
  柏軒的嘴讓她分神,苔莉試著強迫恐懼離開心上。但她的腦子仍然運作不停,血液、藥物,點滴架、秘密。
  
  「苔莉?」柏軒輕聲問,當她沒有回應時他往後退。「你還好吧?」
  
  她睜開眼睛擠出微笑。「我只是有點疲倦。」
  
  他用拇指撫著她的面頰。「很晚了。」
  
  「是啊。」她輕聲說道。
  
  柏軒點頭,但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確定。
  
  罪惡感閃過,她不是真的累了,只是感到困惑。他們剩下的時間並不多,這讓她對於這件事橫在兩人之間感覺很不好。她所見到的一切很可能有一個簡單的解釋,而要聽解釋最容易的辦法就是開口詢問。她會問的,但她想先消除他的不確定感。她踮著腳靠近他,柏軒先是定住不動,然後溫柔地回吻,一種緩慢升溫的溫暖愛撫。
  
  苔莉發出呻吟,伸臂抱住他的頸項。這是柏軒,她所愛的男人。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辦公室的房門打開來讓他倆當場靜止,然後朝房門口轉身。
  
  「抱歉打擾了。」儷希朝他們露出歉意的微笑。「但是第一批車回來了,凱蒂的父母和姊妹即將離開,母親認為苔莉會希望送送他們。」
  
  「當然!」柏軒扶著她的腰向房門走去。「我們這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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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4-12-24 22:38: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啊,婚禮結束,你現在是已婚男人了。」路森帶著苔莉在舞池中旋轉,她輕快的說。儀式和喜宴已經完成,他和凱蒂也依傳統開了舞。現在路森在女性賓客間周旋,凱蒂也和男性賓客跳舞。身為首席男女儐相,苔莉和柏軒是最先受邀的。「感覺如何?」
  
  「很好,」路森笑著說。「幸好典禮沒有出任何差錯。在發生這麼多災難之後,很難相信一切會這麼順利。」
  
  苔莉朝他微笑,直到今晚她才覺得路森健談。凱蒂曾解釋過他在寫書的時候總是很悶,但是他偶爾會從他的小世界裡走出來。看來今晚即是如此,他似乎非常快樂。
  
  「是啊,很順利,」她同意,然後又有所保留。「喔,除了克理的噴嚏。」
  
  他們同時因那回憶笑起來。可憐的編輯面子丟光了:和其他的男儐相站在教堂裡,每隔幾分鐘就打個噴嚏。最糟的是,他顯然在凱蒂和路森邀他做男儐相的時候,警告過他們他對特定種類的花朵過敏,而他們都曾保證不會使用那些花。他們第一次選擇的時候細心地做到了;但當悲劇性的花卉危機發生後,兩人完全忘了這回事,二度選擇花卉佈置時他們無心地做了不幸的選擇。編輯先生因此整天都悲慘極了。
  
  她的視線找到了克理。與他同桌的賓客大多下了舞池,文生站在編輯的椅子後面,一隻手安慰地拍著他的肩膀,同情他對花卉過敏的不幸。
  
  苔莉衷心希望編輯先生的運氣能快點好轉。他看來像個好人,不該這麼倒楣。
  
  一位衣著高雅的女士走到桌邊跟克理說話,看起來非常眼熟,苔莉確信凱蒂曾為她介紹過,但今天客人太多,很難把名字跟臉對上。然而苔莉確定那位女士也在出版界工作,而且依照克理坐得直挺挺的模樣,她猜想那位女士有相當的影響力。
  
  「路森?」苔莉好奇地看向她的舞伴。「那個女人是誰?」
  
  他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貝羅夫人。」
  
  「喔。」苔莉點點頭。
  
  「一位很好的女士,聰明又機敏。我被凱蒂拖去參加羅曼史年會時,幫了我很多忙。」
  
  苔莉咬住嘴唇以防笑出來。凱蒂曾把化妝舞會上路森的遮布鉤到了桌巾,還有貝羅夫人和凱蒂爬進桌子底下幫他解開的故事告訴她,她曾幫凱蒂拿著手電筒什麼的。一個足以讓人捧腹的故事。
  
  「她不只幫凱蒂解開了我的遮布,」他宣稱,看來苔莉的想法並沒有隱瞞得很好,被他猜到了。「她也讓我從機場搭了趟便車,指點一些迷津,還有……」他聳聳肩膀。「那天她幫了很大的忙,我們自此成了好朋友。我也同意幫她個忙,參加下次的羅曼史年會。」
  
  苔莉知道這其中的涵義。根據凱蒂的說法,路森拒絕參加任何會議。甚至上星期的討論會他也只是以凱蒂的未婚夫,而非作家殷路克的身份出席。
  
  注意到他突然皺起眉頭,她看回桌子那邊。文生握住貝羅夫人的手舉到嘴邊親吻。苔莉幾乎可以聽見他以法語低聲說著他性感如註冊商標的問候語,這男人是個無藥可救的調情狂,她有點好笑地想。
  
  路森似乎並不覺得有趣。當文生領著那位女士進入舞池還把瞼埋進她的頸邊時,路森的目光射向柏軒和凱蒂跳舞的位置。柏軒像是聽到哥哥的呼叫,立刻轉身。他們的視線短暫相遇;然後路森往文生那裡看去,柏軒的視線也追隨過去。柏軒跟凱蒂低聲說了些什麼,她也抬頭看向文生。他們每個人都對文生和貝羅夫人跳舞很不高興。苔莉不明白原因,他只是跟那位女士跳舞而已啊。也許有點太貼近了;但他們畢竟只是在跳舞。
  
  他們四人都在看著那一對。當音樂結束,文生領著那位女士離開舞池的時候,路森領著苔莉走向柏軒。
  
  「交給我,」柏軒說道。「你們繼續,後面還要招呼許多人。」
  
  這對新人點點頭向他道謝,轉身去找下一對婚禮的來賓,而柏軒看向苔莉。
  
  「去吧,我沒問題的,」她向他保證,儘管她不知道有什麼問題有待他去解決。這家人有點反應過度了。「我要去拿杯飲料坐下來,讓我的腳休息一下。」她向似乎不太高興的柏軒保證。「去吧。凱蒂和路森顯然要開始擔心了,而他們在結婚當天不該擔心任何事。」
  
  「我同意。你真是一位特別的女性,苔莉。」柏軒抬起她的下巴飛快地吻了她一下。「我立刻回來。」
  
  他轉身去找他的堂弟,但那傢伙已經不見了。柏軒皺著眉頭,擔憂地掃視眼前的來賓。文生現在大概是餓了;這差不多是他通常外出覓食的時間。但他們不能任由他找賓客下手!
  
  「柏軒,」亞堤匆匆趕上前來。「路森跟凱蒂要我來幫你忙。」
  柏軒點頭瞧著四周。「我最後看到文生時他是朝這個方向走,我們先在附近找找,再看大廳其他的地方。」
  
  「好方法。」亞堤與他並肩出發。幾分鐘後,他說:「呃,有一隻小鳥告訴我,說苔莉……對你很重要。」
  
  「一隻小鳥?」柏軒嘲弄地問道。
  
  「是啊。」當柏軒沒表示任何意見時,亞堤又說:「我昨晚跟她說過話,覺得她似乎是個很好的人。她真的不錯,」他說。「我讀了她的心思。」
  
  「我卻無法讀取。所以我對她的直覺沒錯,這很值得高興。」柏軒說。
  
  「喔,我能讀她,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我喜歡她。她就像我的芮雪,是個特別的人。」
  
  「沒錯,」柏軒同意。「她甜美、漂亮又聰明還——」
  
  「還有你無法讀她的心思,」亞堤又說一次。「你愛她。你顯然已經找到終身伴侶了。」
  
  「是的,但別告訴母親。」柏軒在亞堤一掌拍在他背上時搖頭,他不需要額外的干預。
  
  「別告訴我什麼?」
  
  兩兄弟轉身,看到殷梅芝時呻吟一聲。
  
  「母親。」柏軒乖乖地親吻了她的面頰,亞堤也是。
  
  「我不知道你們為何要對我隱瞞事情。以你們這把歲數早就該知道,那多麼浪費時間。我是你們的母親,我有眼睛、我有耳朵,而且我無所不知。」
  
  「是嗎?」柏軒發問。
  
  「當然,」她說得很肯定。「也許你再等個兩百年也會領悟,路森花了六百年才體會到。老實說,男孩比女孩難養多了。」梅芝因兒子老聽她這樣抱怨而咧著嘴笑的模樣,對他們皺眉頭,然後歎口氣。「顯然你是不要亞堤告訴我,說你愛上了凱蒂的表姊?」
  
  柏軒苦著臉的樣子讓亞堤笑了出來。
  
  「喔,你們以為我會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母親好笑地問。「都四百年了,我對兒子的瞭解,竟可能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談戀愛嗎?」她歎著氣,然後點點頭。「順便一提,我認同苔莉是個可愛的女孩。而且這會讓凱蒂在必須放棄她其餘的家人時,不會感到那麼失落。何況已有凱蒂在家族裡面,苔莉會輕鬆許多。我相信一切都會很順利。」
  
  「我倒是沒想到那些,」柏軒驚訝地說。「我是指她們能彼此支持的事。」
  
  「所以你才需要母親啊,」梅芝拍拍他的肩膀,看看四周。「你們找過走廊或一樓的酒吧嗎?」當她的兩個兒子互使眼色時,她翻了翻白眼。「喔,你們當真認為文生會在這裡咬她?他會找一個黑漆漆的好地方。來吧,我們得在這男孩惹出麻煩之前找到他。」
  
  「這件事我們可以處理,母親,」柏軒迅速地說。「你何不回舞會裡去?」
  
  「因而錯過所有的樂趣?」她問。「我才不要呢。」
  
  柏軒和亞堤交換難受的眼神時,她又說:「當成我決定不千涉你跟苔莉的謝禮好了。」
  
  「你不會干涉?」柏軒既期待又謹慎地望著她,他很難相信她真的是那個意思。
  
  「我真的不會插手,」梅芝向他保證。「你似乎做得夠不錯了。但我得提醒你,如果你出了任何差錯,我會改變主意的。」她說完便轉身走出房間。
  
  苔莉看著柏軒、亞堤和他們的母親離開大廳去找文生,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她的阿姨口沫橫飛地說她認為苔莉該見見某個「完美可愛的男人」。阿姨真的關心她,但是苔莉已經有一個了。多少可以算是吧,她的目光回到柏軒離去的那扇門。
  
  「苔莉不需要認識其他男人,媽。她已經有一個了。」凱蒂在路森領著她過來時宣佈。
  
  「是嗎?」黎蒂雅熱心地詢問。「你怎麼都沒說呢,親愛的。他是誰呀?」
  
  「路森的弟弟柏軒。」凱蒂回答。
  
  「噢!」凱蒂的媽媽顯然很高興,她擁抱了苔莉。「喔,那好極了。他真是一個英俊的男人,而且如果他有路森一半的好,你們兩個會非常幸福。」
  
  「我很高興你認為我不錯,黎太太,」路森說。「我希望那表示你會答應和你的新女婿跳一支舞嘍?」
  
  「叫我媽,路森。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蒂雅阿姨說道。路森領她去了舞池。
  
  凱蒂朝苔莉微笑,她的父親黎約翰也站了起來,輪到他和女兒跳舞了,苔莉看著兩人離開,現在她獨自一人,思緒又飄回柏軒身上。他在前來宴會廳的途中在車上告訴她,婚宴後有事要跟她商量。自那時起,這句嚴肅的話就一直讓她惴惴不安。她的心頭同時浮上幾件事:小藥瓶、血袋、點滴架,還有凱蒂說過柏軒必須告訴她的事。
  
  他要說什麼?事情會有多嚴重?她希望不要太可怕,但她知道應該靜觀其變。
  
  苔莉不安地動著,最後將空玻璃杯放到最近的桌子上,往女用洗手間走去。兩位女士在她進去時離開。苔莉不認得她們,所以她假設她們若不是凱蒂的朋友就是殷家的親戚。她在她們經過時微笑地點點頭,走到最後一個隔間。
  
  苔莉進去裡面,關上門,撩起裙子脫下內褲,然後在坐下時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她穿新鞋的雙腳站了這麼久,已有點酸疼——首先是結婚儀式,然後是站在教堂門口的接待隊伍裡,最後是拍那些永無止盡的婚禮照片。婚宴提供了首次可以真正坐下的機會,但也一直被前來向新娘新郎敬酒的賓客打斷而得站起來。現在婚宴已經結束,但苔莉不太確定她的雙腳還能跳舞。她感覺套在伴娘的低跟緞質軟鞋裡的腳已經腫脹發疼了。
  
  她抬起雙腳,鞋子很漂亮,但非常不舒服。苔莉短暫地考慮是否脫掉它們,只穿著絲襪。她可能不會被發現——裙子很長;它可以遮住她沒穿鞋的腳,她瞪著抬起的腳思考著。
  
  「柏軒告訴苔莉了沒有?」
  
  苔莉在小隔間裡不敢動彈,她的雙腳仍然直直抬起。
  
  「噓,儷希。」她認出了凱蒂的聲音。「這裡可能有人呢。」
  
  「我看過門的下面,都沒有人。」柏軒的妹妹安撫地說道。
  
  苔莉從她抬起的雙腳看向它們該被放下的地板。喔,這實在很尷尬。她該怎麼做呢?把腳放下咳個幾聲,讓那兩個女人知道還有其他人在場?還是她該閉上嘴巴,避免讓自己或其他人尷尬?她也會因此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
  
  「喔,」凱蒂歎氣。「沒有,柏軒還沒告訴她,而我希望他已經說了。他不可能長久保秘下去,她一定會發現的。」
  
  發現什麼?苔莉納悶著,刺痛的灼熱感從頸子滑下。
  
  「可是她快要離開了,不是嗎?」儷希問道。
  
  「你以為他不會跟去嗎?或者她不會回來?」
  
  「事情有這麼認真嗎?」柏軒的妹妹感興趣地發問。
  
  「有,而我相信你也看得出來,否則你不會問他是不是告訴她了,」凱蒂說。「這實在不是很容易對女孩說的事吧。」
  
  對我說什麼?苔莉自問。真是的,她們怎麼不說得更詳細些,而且快點說出來。她的大腿肌肉因為抬著腳開始灼痛了,她不知道還能支持多久。
  
  「他們很認真,」凱蒂又歎了口氣。「我知道苔莉,她全心愛著他。我很愛路森,所以看得出來,」她自嘲地補上一句。「從他們對彼此的感覺,除非必要不會分開太久。即使她回英國,他或許也會跟去。不論如何,他都得告訴她,如果讓她自己發現會很不好。」
  
  「的確,」儷希同意。「由他來說好過被她意外發現。」
  
  發現什麼?苔莉真想因挫敗和痛苦而尖叫了,而且她的腳讓她痛得要死。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拖著不說。」凱蒂焦躁地說。
  
  儷希笑了一聲。「很簡單,因為他也一樣愛她。我從沒見過他像這個樣子,這男人現在整天都露著微笑或吹著口哨,蕎芬出現在他的生命裡時我還不在,但路森說柏軒認為自己愛著她的時候也沒這麼快樂。」
  
  苔莉差點對這個消息大聲歎息。他的家人認為柏軒愛著她,還有她比蕎芬更能讓他快樂——管那女人是誰。她的腳突然被忘卻了,這一點痛苦不算什麼。「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麼保持沉默,寧可危害他和苔莉的感情?」凱蒂的聲音聽起來很沮喪。
  
  「就如我說的,因為他愛她,」儷希重述。「你難道沒聽過蕎芬的事情嗎?」
  
  「當然有。但是苔莉不一樣,她能理解的。尤其是她經歷過毅安的事,她——」
  
  不論下句話是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了,門打開的時候音樂短暫地流瀉進來,然後在它關上時再度寂靜。儷希和凱蒂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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