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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o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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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王竹語作品《水仙情》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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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9 20:39:47 |只看該作者
王竹語作品《水仙情》

第八回

三天後的晚上,馮虎和曾柏來到翠方塘後花園。

馮虎看過去,坐著莫可寧,江如是,吳我聞,先騙後攻擊的三醜婦,黑無常、白無常。中間是白水仙,面色凝重,但極有威勢。馮虎一見,也不禁為她的氣勢所震懾。

白水仙道:「莫可寧,你再把季書禮撿到寶的情形說一下。」馮虎暗暗納罕:「怎麼白二媽用命令的口吻?而莫可寧好歹也是號人物,就這樣乖乖聽令於白二媽?」看到莫可寧態度恭謹,全不似矯揉造作,更是訝異。

只聽莫可寧道:「三寶太監下西洋,最後一次在宣宗萬歲爺宣德五年,快要到廣東時,忽然一陣暴風雨,一艘寶船的寶物全落了海;但由於寶物是裝在木箱裡,所以大多完好如初;只是漂到岸邊後,被季書禮撿去了大半。」

馮虎心想:「怎麼就只有季書禮撿到,難不成別人不會撿嗎?」白水仙看了馮虎一眼,輕輕一笑,道:「即便是撿了幾箱,也不得了,是吧?」

莫可寧道:「正是。那一箱箱寶貝,隨便撿一箱,就吃喝不盡,更何況好幾箱!」馮虎又想:「原來如此。」

江如是忽道:「我話先說在前頭,白二媽,我只要《三心秘旨》這部書,其餘不要。反正寶庫那麼多東西,你們愛拿什麼就拿什麼,我只要我的書。」他言談之間緊扣「我的」,好像寶物已經歸他。

馮虎心想:「此人專精於煉丹之術,要煉丹密笈,也很正常。當日三石大哥要惡整尤望財,也是用煉丹奇術,看來這門道的確有吸引人之處。」

吳我聞道:「白二媽,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只要『天竺三寶』,其餘不要。反正寶庫那麼多東西,你們愛拿什麼就拿什麼,我只要我的天竺三寶。」他言談之間緊扣「我的」,好像寶物已經歸他。

白水仙道:「何謂天竺三寶?」江如是眉飛色舞,喜道:「第一是百喜圖。那爐中有一百個喜字,爐內有十二個孔,按定時辰放出煙來。第二是海鏡,似蚌蛤之形,其亮光可射日,故得此名。第三,白鶴香,其香燒在爐中,香煙結成一對一對的白鶴沖天,故名曰鶴香。」

眾人聞言,嘖嘖稱奇。馮虎心想:「此人特好江湖奇技,難怪會想要這些奇寶。」白水仙道:「兩位別急,季書禮拿了好幾箱寶物,其中一箱,一定有什麼武功密笈,他隨便拿一本,訓練出來的三弟子,那退避三舍的功夫,我想是不用我多說的。其餘還有不知多厲害的武功密笈,訓練了多少高手徒弟,這些都不在話下。」

黑白無常大點其頭,白水仙微微一笑,又道:「他想必取得了什麼古怪的建築書,造了一座夢香堡,外人很難進入。據說這夢香堡機關重重,設計精巧,無人能出其右。」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一物剋一物,一關破一關,再怎麼堅固的銅牆鐵壁,也會有破綻,曾大人,你說是不是?」

曾柏一怔,見白水仙竟然在大庭廣眾下點名自己,隨即想:「白水仙這話明明是暗諷我大牢一點也不牢,讓揚霸天脫逃。哼,婦人之見,愚蠢迂腐,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我早已派人暗中跟著揚霸天,要把劫官銀的幕後指使者揪出,這步高招,豈是一般人所想得到?妳白水仙被揚霸天誣陷,說是妳指使搶官銀,一腳踏入棺材,卻不自知,還敢於此諷刺我大牢一點也不牢?好,眼下我還需要妳協助,拿回三國諸葛孔明的兵書,還是暫時不跟妳破臉,等我拿到兵書,有妳瞧的。」心下暗喜自己故意讓揚霸天逃出大牢,再暗中派人一路跟隨,說不定已經跟回揚霸天巢穴。一想到自己破了劫官銀大案,又取回最珍貴的三國諸葛孔明的兵書,升官發財,榮華富貴,指日可待,不禁喜上眉梢。但故作鎮定,嚴肅道:「這次攻入季書禮的夢香堡,有白二媽當總指揮,自然是水到渠成。」

白水仙不領情,冷冷道:「莫可寧,你再說說季書禮的生活。」

莫可寧又道:「他有個習慣,吃完飯就睏,非睡一覺不可。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季書禮得到寶,他這個人有了錢之後,就愛附庸風雅,找了他哥哥季書文來家裡教書法,季書文無意間知道了寶藏的秘密,對於自己哥哥連自家人也隱瞞,很是憤怒。但他心機也夠深重的,不動聲色,照常教書法;沒想到,紙包不住火,這大秘密終於還是流傳到江湖了。」

馮虎心想:「原來季書文的大秘密就是只這個寶藏,而曾大人似乎早已知道,但怎麼連我也瞞住?看來我也學季書文,不動聲色,也不興師問罪。」

只聽莫可寧續道:「季書禮得了寶藏,蓋了座大宅,就是夢香堡。他再怎麼蠢,也不會把寶藏放在家裡。我推測,他應該是藏在一個極為隱密的地方。各位想想,他的住家夢香堡不過是自己住,就造得美輪美奐,那藏寶地,不知有多複雜,多兇險。不過,我們進了季書禮的夢香堡,他的寶藏藏在哪裡,或許還有些線索,否則如果是在外面瞎猜瞎闖,永遠得不到寶貝。」馮虎又想:「看來季書文必定知道藏寶地,所以丟了性命。那天曾大人帶三石大哥和我進到密室,那牆上明明是地圖,又不是地圖,好像少了地名,總之是個謎,現在進入季書禮的夢香堡,謎團就可以解開了。」

曾柏道:「阿虎,你先學個口令,這樣方便進入。這是夢香堡的規矩,極少人知道,這口令其實是繞口令。你對著看門守衛說,守衛就會讓你進入。」馮虎道:「是。」心想:「這真是突發奇想,妙中有妙。」曾柏道:「你先跟守衛說:屋簷掛刀,刀倒吊著。」

馮虎道:「這太容易了。屋簷掛刀,嗯,大人,沒事把刀掛屋簷做啥?又不是曬蘿蔔?」曾柏道:「你管那麼多作啥?照唸就是。」馮虎道:「是。不過,這句也太容易了,根本不像繞口令。」曾柏道:「容易?那你唸啊!」馮虎道:「屋簷掛刀,嗯,屋簷怪刀,」曾柏道:「屋簷怎麼會怪刀?」眾人都笑了出來,馮虎道:「屋簷掛刀,嗯,刀掉下了。」

眾人又大笑,曾柏道:「屋簷掛刀,刀倒吊著。」馮虎又唸了幾次,終於唸對了。曾柏道:「正是。接下來你就說:牆上一片破瓦,牆下一匹騾馬。落下破瓦,打著騾馬。不知是那破瓦打傷騾馬,還是那騾馬踏碎了破瓦。」馮虎又唸了幾次,曾柏確認無誤,點頭道:「你跟三娘教子進去,機靈點。」

馮虎吃過三娘教子的虧,面有難色,白水仙知道馮虎一心想救李三石,道:「阿虎,做人嘛,心胸放寬大些,你不是一直很想救你的李大哥嗎?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手指著愁眉苦臉醜婦道:「這是阿味娘,」又指著滿面麻子的醜婦道:「這是阿提娘,」最後指著面黃枯瘦的婦女道:「這是阿狐娘。」

馮虎不答,心想:「阿味娘愁眉苦臉,就是蹲在地上裝可憐的,阿提娘是躺床上裝病人的,阿狐娘是裝好心提醒我阿味娘在騙我那位。哼,阿狐娘知道我疾惡如仇,故意說阿味娘是來詐騙,我定會跟去看個究竟,結果我果然去了。這說明什麼?三娘教子很會詐騙?三人聯手,詐騙必成?錯了,這說明我馮虎的確是疾惡如仇的正義之士。」

曾柏道:「阿虎,這事過了之後,你會升官,作捕頭領班,我會幫你在萬歲爺之前美言幾句。」白水仙不禁佩服曾柏的機智,這樣籠絡人心,只怕是多年官場老手才能如此得心應手。

果然聽馮虎笑道:「我當然全力配合。帶三娘教子進入之後呢?」

白水仙道:「我們這次各司其職,各取所需。我相信,要毀掉一個人,要先知道他的愛好。季書禮喜歡算命,也喜歡延年益壽的法術,所以我們有江如是,他的各種仙丹可以讓季書禮大悅,減低戒心;季書禮兩個兒子,一個五歲,一個七歲,所以一定會很喜歡吳我聞的江湖雜技表演。」

馮虎心想:「此言不虛,連我都喜歡。看來白二媽策劃此事已久,真是耐心又有手段。」

只聽白水仙道:「季書禮的小妾,最愛留指甲,護養了十多年,兩手爪長約二尺餘,並可彎曲,折成數寸。三娘說說看,你們怎麼討好季書禮小妾,教她保養手。趁這裡人多,當作練習。別到時漏餡,前功盡棄。」

馮虎又想:「這阿巧娘裝可憐,連我都騙過了,是個說謊高手。還需演練?」

阿巧娘道:「護養指甲的方法,有四種:第一,常年彎屈手指,不使手指伸直,並以銀製的指甲套加以保護,而這銀甲又必須比指甲長一寸,每年一換。第二,盥洗時,用毛巾沾肥皂沫,頻頻擦拭指甲,使它明亮如通犀。第三,到了夏天,應將銀製的指甲套脫去,免得指肉腐斕;冬日,把指甲浸在油中,使它不至失溫,被寒風吹折而斷落。第四,卸指甲套時,指甲要伸直;護理指甲時,應該彎曲。第五,指甲不可用來挖耳及搔癢,倘若不小心損壞,指甲邊露出白痕,要立即修剪,不能可惜。如果氣候乾燥,指甲的邊緣捲曲起來,要將指甲浸在溫水中。」

眾人只覺不可思議,聞所未聞,新奇有趣。

阿狐娘接著說道:「我們還要進一步告訴季書禮的愛妾,指甲畜養得好,會有不少奇特效應:第一,留指甲可消弭心中的暴戾之氣。因為凡事若以護借指甲為重時,就會心平氣和,不會出現暴躁的性子。第二,留指甲可預知天氣變化。倘若即將下雨,指甲會浮現黃白顏色;即將放晴,指甲顏色變白;天氣變冷,指甲變乾燥。第三,留指甲可以驗病。人即將生病時,指甲顏色會漸漸乾枯;生病時,指甲根部潔白,毫無血色;病將痊癒,指甲根部呈現淡粉色;健康無病時,指甲顏色瑩潤;病好後,指甲根部會有一節顏色不同,如果大病,此節明顯;若是小病,此節不明顯。第四,留指甲可占禍福。指甲偶然折斷,即表禍徵,例如某年武則天指甲折斷,她的愛寵一個月後就死了;又有一次,武則天中指指甲折斷,不久宮中發生大火。」

白水仙似乎很滿意,微笑道:「可見這纖纖十指的奧妙,盡在這十指中,令人不得不信。」

曾柏道:「這次也不全是為了大寶庫。我的得力助手李三石被季書禮派出的退避三舍擄走,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早日救出,並幫他復職。黑白無常,你們再把這次解救李三石最困難的部分,詳細說明一下。」

黑無常道:「是。季書禮命人做了一輛小鐵車,是個自行的車子,專給巡邏的侍衛。侍衛坐於上,車兩邊有兩個鐵拐子,當中有一個銅別子,別著一個輪子,把這別子往外一抽,輪子就會自轉,這車子就走起來了。一扳左,它就往裡拐;要往外,就扳右。車雖自動,全憑人操作。」馮虎心想:「這種精妙工藝,應該也是從大寶庫裡面得到的。」

曾柏道:「很好,你搞定車子後,就給白無常打個訊號。」

白無常道:「看守李捕頭的有四人,每人都帶刀。東南西北佔著四面。一個頭朝北,一個頭沖東,枕著頭朝北的腳;一個頭沖南,腦袋枕著頭朝東的腳;一個頭朝西,枕著沖南的腳;頭沖北的,又枕著頭沖西的腳。這叫羅圈睡,好處是四人中若有睡著的,旁人把腳往上一抬,那個人也就醒了。賊要來了,一人警覺,其他三人立刻知曉。」

曾柏聽了也不禁佩服,暗道:「此計甚妙!這一定是寶庫裡的兵法奇書,否則季書禮去哪學來這方法?」想到兵書,就想到自己可以因獻上此寶而升官,恨不得插翅飛到寶庫裡。緩緩說道:「有了攻堡的人,也有了保護攻堡的人,我現在唯一擔心的事,就是季書禮用寶庫的密笈,不知訓練了多少怪人高手。」

白水仙道:「在我看來,他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氣,沒什麼好怕的。他的手下絕不是個個都像退避三舍那樣忠心耿耿,武功高強;我已安排好一切,你就別煩惱了。」

曾柏道:「我擔心會有打鬥,這恐怕是免不了。如何如何救三石,又不使他受傷?白二媽,這方面,妳應該也有所準備吧?總不能只要寶藏不要命,妳說是嗎?」

白水仙道:「山上長的草,有一種細葉紅花的,別名烏龍刺,黑白無常,你們去多採些下來,預先煎成濃汁;再摻入清水,最後將石灰加入,其水立變血色,毒極非常。若是冷的,其性還緩;若燒滾了,著在身上,比刀箭還要厲害。只是一件:那些運毒的壯丁,皆要預備皮套,將頭面遮蔽,兩目之上,嵌二塊玻璃,二手亦用皮套,恐有藥水誤濺自己。」黑白無常應命。

馮虎愈聽愈奇:「黑白無常是曾大人左右手,怎麼白二媽號令二人,就像號令自家人?」只聽白水仙問:「馮虎,你怎麼樣?」馮虎道:「也不是我說句大話,十八般兵器,妳老人家提什麼吧。」白水仙道:「準是樣樣精通?」馮虎道:「樣樣稀鬆。」眾人大笑,曾柏輕輕咳了一聲,道:「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各取所需。集眾人之力,攻入夢香堡。我現在簡單說一次:季書禮的原配身子不適,莫可寧之前給她看過病,取得信任,我們才有這次機會。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我們別搞砸了。莫可寧看病時,三娘可以教他的小妾保養手;同時,吳我聞的江湖技藝可以逗季書禮小孩開心,轉移注意力;黑白無常絆住退避三舍三人,馮虎救出李三石。只要我們攻入夢香堡,不怕季書禮不就範,他有妻有妾,有小孩,又有錢,這種人弱點最多。但是,夢香堡外人不易進入,也不知有什麼牛頭馬面,但即便是龍潭虎穴,為了寶庫,為了各位想要的東西,這一趟,嘿嘿,可真值得得一闖。」

眾人有的面露微笑,心癢難搔;有的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有的面不改色,冷靜如常。曾柏道:「各位,請各位回去,養精蓄銳,三天之後,在此相會。」頓了一頓,又道:「阿虎,你這次任務重大,先跟我回府,我還有幾句交代。」馮虎道:「是。」跟著曾柏離開翠芳塘。

回到府中,曾柏為馮虎倒酒,馮虎本是粗人,也不客氣,接過便喝,問道:「這次機緣難得,就是不知莫可寧當初如何取得季書禮信任?」

曾柏乾了一杯,道:「對季書禮這種人來說,相信別人,比藏好寶庫還難。」


馮虎又喝了一杯,忽然覺得頭暈目眩,一震強烈的嘔吐感,卻吐不出東西,知道是被下了毒,「砰滂」一聲巨響,重摔在地。

曾柏冷眼望著倒在地上的馮虎,嘴角緩緩上揚,滿意一笑,良久之後,方過去搜身。搜遍全身,在內襟暗袋裡,搜出一個小布袋。不禁哈哈大笑,道:「如果你早點乖乖拿出來,不用受這些苦了。」

忽然從內堂走出一嬌小玲瓏身影少女,喜道:「你拿到忘憂經了?」曾柏道:「款款,快來讓我親親!」

那少女正是秦款款。

曾柏把忘憂經往秦款款懷裡一丟,隨即抱起秦款款,親吻臉頰,秦款款嬌嗔無限,故意把頭左傳右旋,躲開曾柏親吻。曾柏更是情慾大升,抱緊秦款款,原地轉圈,飛舞作樂,樂不可支。

秦款款笑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得先好好看看這忘憂經是真是假。」曾柏輕輕放下秦款款,又在她臉頰、脖子上親了好幾下,道:「當然是真,就從阿虎身上搜出來的。錯不了,絕對錯不了。」秦款款仔細端凝,確認無誤,道:「那季書禮得了寶物,發了大財,終究還是給他哥哥季書文知道了。季書文來翠芳塘,三杯紹興酒下肚,無意間說出這個大秘密。」

曾柏道:「我的小心肝,多虧妳告訴我,不然我真的一輩子當一個小小的知府。這回升官發財,指日可待。」秦款款道:「當日你暗中派了黑白無常去季書文家裡,沒想到好死不死,揚霸天剛好奉尤望財之命,去殺季書文,現在可好,季書文和尤望財都已經死了,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得到你的寶。」曾柏道:「妳就是我的寶啊。有了妳,何必要什麼寶物呢!」又親了秦款款好幾下。

秦款款嬌嗔道:「你們男人,就是會哄女人開心,只要一張嘴,天下無難事。」曾柏道:「我們拿了寶,開開心心過日子,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就妳我二人。」秦款款臉色轉嚴肅,搖頭道:「別急,現在能不能拿到寶,可難說得緊。首先,攻入季書禮的夢香堡,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曾柏緩緩點頭,道:「我必須救出李三石,做個樣子。要不是為了寶物,誰管他李三石,李四石?」秦款款道:「我還以為你是看在他平時對你忠心耿耿的份上,要盡力救他呢。」曾伯笑道:「他盡力,嘿嘿,他是盡力,他私下收受翠芳塘和其他商號的錢,也很盡力啊,這些我都看在眼裡,只是不說破罷了。再說,他身為捕頭,盡力是應該的。那是他職責所在,天經地義,如果每個盡責的下屬我都要報恩,那我乾脆抱女人。哈哈!哈哈!」

秦款款道:「那好,你先帶隊攻入夢香堡,把藏寶的大秘密弄到手,我在老地方等你。」

曾柏直接拿起酒壺,送至嘴邊,一口氣咕嘟咕嘟喝上幾口。放下茶壺,偶爾抬頭一看,只見月光斜照,照著那株虯藤深青色的葉上,似有萬點金光一般,不覺心下一喜,想起一樁事情,用手指向虯藤,道:「這株老藤,也有一二百年了。從前有個游方和尚,曾經對我說過:月華如洗之時,此藤如果成形,我必大富大貴。妳瞧!此刻這藤,被風吹得猶同一條真龍一般,張牙舞爪,立刻就要飛上天去的樣兒,難道和尚的說話,真會應在我們身上不成。」

秦款款伸出食指,輕輕壓住曾柏嘴唇,在他耳邊吹口氣,道:「噓,你想不想看比月光更白的東西?」

三日後,曾柏與「三娘教子」、黑白無常、江如是、吳我聞、莫可寧會合,前往夢香堡。眾人不見馮虎,也不以為意,反正人人心中各自盤算,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奇寶,管他什麼馮虎、馮豹,還是馮馬、馮獅?再說,馮虎這麼蠢,說不定只是壞事,不來還比較好。

一行人往西走,走了兩天,但見山連山,嶺環嶺,山嶺環抱,綿亙不絕。各種桑、柳、榆、槐、松樹林,漫生於山坡之上,怪石嶙峋,好不險惡。西山口,坐東朝西,大片的樹林裡有暗哨。猛然間,傳來風吹皂旗聲,就在山口裡頭,有一杆大旗杆。上面有一面皂綢旗,上頭有字:夢香堡。

曾柏來到門口,說了口令,守衛讓一行人進入。隨即有名家丁引路,進了院子,全是山石頭縫兒裡長出來的竹子,編成牆的樣子,上有古輪錢的花樣。三間南房屋裡,有名人的字畫,桌椅條凳;還有一小飯桌,上有茶壺、茶盞、果盒兒、點心,無一不備辦齊備。

一名家丁道:「請各位稍坐,我家主人馬上出來。」隨即退下。

曾柏向黑白無常使了個眼色,示意兩人把握機會,立刻出手,救出李三石。黑白無常一點頭,馬上離座,往後山去。

來到後山坡道,見一上鎖柵門。黑無常抽出大環刀,砍落鎖頭,開了柵欄門。白無常直奔城牆,取出飛抓百練索,扣在城牆磚縫之內,揪著絨繩,打了千斤墜,試結實了,先教黑無常下去。黑無常慢慢鬆繩,鬆來鬆去,腳踏實地。白無常把絨繩一繃,繃足了往上一抖,自來的抓頭兒就離了磚縫,拉將下來,裹好收在囊中。

二人來到李三石被關的房間,對望一眼,均想:「就是這兒,錯不了的!」猛一看,無人看守,門外正中有個三尺大鐵環,環上各有十二個固定小鐵環兒,每個小鐵環上面拴著小拇指粗細的鐵鍊。鐵鍊的末端是一斤重的一把尖刀,刀尖沖裡,刀刃沖下,鋒利無比。

黑白無常對望一眼,知道這刀陣端的是厲害,絕無法硬闖。黑無常心想:「莫非走漏消息,李捕頭被換了地方?這刀陣應該今早才佈置的。」對白無常伸手一指東方,意思是自己要繞到房間後面,從後方攻入。白無常一點頭,也往西邊而去。兩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不可能從這裡攻進去。」

黑無常一個箭步,不料左腳剛一點地,壞了!感覺自己往下一沉,好個黑無常,猛然提氣,不料愈用力身子落愈快,咚嚨一響,撒手扔刀,墜落大坑。原來這是夢香堡存糧的地方,白天黑夜,專人看守。頭目叫孟速火,有個外號叫「賽兔虎」。原來「兔虎」是一種鳥,專門捉兔子,意思是他靈活超快。孟速火這人絕頂精明,今夜他把所有守衛埋伏在此,果不出所料,正在屋裡坐著,突然間牆上走線鈴響了,轉牌兒「叭噠」從匣裡頭掉下來。他心下一喜,高聲叫道:「西二倉房裡拿住山賊了。諸位,我要立功啦!」守衛們全都站起來,拿杠子的拿杠子,拿鉤子的拿鉤子,掌燈的掌燈,拿繩子的拿繩子,兵器刀刃也都拿上。十多人急奔而來,孟速火喝道:「翻板子,點燈,拿鉤杆子來!」親自從陷阱口往下送。黑無常借著燈光一瞧,見鉤杆子到了,怕它鉤到肉上,伸手就把鉤杆子攥住。孟速火「啪」一抖腕子,就把黑無常給抖出來了,眾人將黑無常捆好後,孟速火拿起燈來,看了看黑無常:「大膽惡賊,夜闖夢香堡穀倉,有何企圖?先給我報上名來。」黑無常暗暗心驚:「怎麼?這裡是倉房?不是關李捕頭的地方?」頭一抬,傲然哼聲,不理不睬。「砰!」一聲巨響,黑無常只覺得後腦一震劇痛,隨即昏了過去。

白無常走西路,破窗而入,見一人背對窗戶,坐於椅上。心中一喜,過去一看:竟是假人。他知中計,怒將假人摔地,轉身就跑。哪知這一步踏著鎖簧,登翻木板,落將下去。只聽一陣鑼聲亂響,外面眾人嚷道:「得咧!得咧!」原來木板之下,半空懸著一個皮兜子,四面活套,只要掉在裡面往下一沉,四面網套往下一攏,再不能扎掙。隨即有三位莊丁將絨繩繫下,先把白無常繳了兵刃,然後五花大綁。捆縛之時,說了無數刻薄挖苦話,白無常到了此時,只好置若罔聞,冷笑一聲,不發一語。

待續……
王竹語作品《水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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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竹語作品《水仙情》

第九回

隔日中午,知府大堂。

且說當日馮虎被曾柏以蒙汗藥迷昏,並偷走忘憂經。不知多久,昏昏沉沉中,隱隱約約感覺有人拍他肩膀,叫道:「阿虎!阿虎!」馮虎慢慢張開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

李三石!

馮虎有氣無力,還是喜道:「大哥……你被他們救出來啦?很……很好。」李三石道:「我被救出?我被誰救出?」馮虎道:「你不是被退避三舍抓走,關在季書禮的夢香堡?」

李三石愈聽愈奇,道:「我是被抓走沒錯,但誰說我被關起來?」馮虎也是一頭霧水,道:「曾大人、黑白無常、江如是、吳我聞、三娘教子還有莫可寧,他們全都去夢香堡救你。我一睜眼看到你,以為你被他們救出來了。」李三石道:「根本沒人關我啊。」

*    *    *


話說那天李三石被退避三舍劫走,迷迷糊糊,渾不知自己被帶往何處。醒來之後,只覺自己在一房中,二名妙齡女子進來,又有四名ㄚ鬟隨侍在旁,李三石見女子待自己如此隆重,心裡頗覺侷促不安。一女子道:「先為你洗塵。」酒過二巡,飯也上來了。吃喝完後,又讓他沐浴。浴畢有僕人捧上華麗的禮服,李三石要求穿自己原先的衣服,回答說:「已經交給小婢老媼去洗了。」又問這裡是哪裡?對方笑而下答。一會兒只聽見廳堂外鼓樂齊鳴,簫管悠揚。三人走進,正是挾持他來此的退避三舍。
舍一道:「李捕頭,我家主人無意間得到寶物,這些年來造橋鋪路,一心向善,潛心向佛,是個大好人。」

李三石冷笑一聲,暗想:「我又不準備當你家主人小老婆,你跟我說他多好做什麼?」一時之間,自是難以明白。但多年辦案經驗,早已練就他無人能比的敏銳度,又想:「你們三個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東西,我當捕頭時,沒抓過你們,算是你們好運,現在對我如此溫柔,真令我毛骨悚然。顯然你們是經過高人指點,如此對我。想也知道,是你家主人的意思。」不斷盤算要怎麼應對,摸摸懷裡,這下魂真的要沒了,藏在懷裡的忘憂經已不在。又想:「會不會是剛剛趁我在沐浴更衣時拿走?不可能,如果拿走,現在怎麼會跟我要?我剛剛怎麼沒想到要檢查衣袋裡藏的忘憂經還在不在,怎麼現在才知道要查?啊,是了,必是剛剛太疲憊,也太慌張,一時之間沒了主意,連生死都未知,還管什麼忘憂經?」再想:「眼前這三人,隨便一人隨手一揮,就可以把我殺死了。之前揚霸天曾說,去季書文家就是被這三人一招之內打到吐血,如果他們發現我沒有忘憂經,不知要用什麼殘忍手段折磨我?雖然他們主人叫他們用溫情攻勢,但人在不順的時候,野獸的那一面一定表露無遺。」他在知府看過太多刑求,自己也親自執行太多刑求,自然而然想到會被這三人用刑逼供。

舍二道:「李捕頭,請把忘憂經拿出來吧。」李三石心中一凜,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哼!他們消息還真靈通,知道我吃軟不吃硬,所以好言相勸。這一招厲害,不過,我是軟硬都不吃的。」微微一笑,道:「各位消息正確,我的確收過忘憂經。」退避三舍大喜,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對於可以回去向主人交代而大感興奮。

只聽李三石續道:「只可惜各位來晚一步,忘憂經不能使我忘憂,反而徒增煩惱,所以我已經把它送人了。」此語一出,三人大驚,忙問:「你送誰了?」李三石道:「其實不是送,被搶了。我搶不過他,所以乾脆送他。」舍二道:「請說。我們三人可以為你報仇。」

這句話正中李三石下懷,他微微一笑,道:「就是揚霸天。忘憂經在揚霸天手上,你們去找他吧。」李三石與揚霸天是多年世仇,當初尤望財花了鉅資,買通官府,把揚霸天放出來,故意要氣李三石,讓李三石難堪,羞辱李三石。李三石生平嫉惡如仇,抓到機會,當然報復。

舍三點頭道:「原來如此,多謝李捕頭。」李三石視而不見,心想你們早已趁我昏迷時搜過我,知道忘憂經不在我身上,又清楚我這人不能用強,只好跟我扯一些鬼話。就讓你們去抓揚霸天,搞個兩敗俱傷。

*    *    *


馮虎聽到這,也不禁為李三石捏把冷汗,那退避三舍用起刑來,不知比官府殘酷幾百倍。問道:「所以你沒見到那個撿到寶,發大財的季書禮?」

李三石笑道:「怎麼沒有?不但見到,他還把我當貴人,對我好得不得了。」馮虎奇道:「真假?你沒有他要的東西,他還把你當寶?」李三石道:「他要另一種寶,而我身上剛好有。」馮虎愈聽愈有趣,道:「他要什麼寶?而你身上為何剛好有?」李三石道:「不只我身上有,你身上也有啊!」

馮虎滿臉興奮道:「大哥快說!大哥快說!」

李三石道:「有一天,村裡兩個人互相扭打著來告狀。原來是開米店的控告開麵店的吞沒了他的笆斗。開米店的說:『這本來是我的東西,他無理取鬧,佔為己有,還誣告我!』開麵店的急道:『他當初向我借用,還說用完之後馬上歸還,沒想到他久借不還,想把我的笆斗占為己有。』季書禮問我怎麼辦?我笑說:『這是的笆斗的罪過。』於是我把笆斗倒放,大力撲打,打了幾下,喝叱開麵店的,嚴厲問道:『這是米店的東西,你為什麼侵佔?』開麵店的喊冤,呼天搶地。我指著放笆斗的地方,道:『剛打時,掉下來的是麵麩,打了好多下以後,就可以看見糠粃了。這不就表明最初是米店的東西,而被你侵佔的嗎?怎麼還抵賴?』開麵店的無語,叩拜認錯,心服口服,季書禮叫他捐麵條一百斤給村裡窮人,開麵店的遵從判決走了。」

馮虎道:「這很容易判啊,很簡單的案子。」

李三石道:「我們天天看曾大人審各種複雜的案子,當然覺得簡單;季書禮不具備這種頭腦,又要當和事佬,教別人尊敬他,在當地建立威望,樹立地位,所以需要我。」

馮虎嗯了一聲。李三石又道:「一女子先後嫁了兩個丈夫,各生了一個兒子,後來這兩個兒子都顯貴發達了,便爭著要撫養他們的母親。兩子爭執不下,各不相讓,竟到季書禮面前投訴,他對此案也覺得有點棘手。」馮虎道:「哦,這點小事呀,有什麼難斷的呢?只要問問他們的母親願意到哪家去,不就行了嗎!」李三石笑道:「正是。我也是這一句話,就結了這個棘手的案子。」馮虎道:「季書禮為何要搞這些?怎麼他變成腦筋不正常了?嘿嘿,一個人如果得到大寶藏,是幸福還是不幸福,也很難說。」

李三石道:「季書禮有了錢,只差受人崇拜。他依賴我幫他斷案,儼然成為地方大長者。對他而言,被當『智者』、『有影響力者』比有錢的感覺還爽,他需要這種感覺,因為有錢的感覺對他而言已經沒什麼了。」

馮虎笑道:「原來如此。他有了錢,別人還是不尊敬他,還滿可悲的。」李三石默然,心中反覆想著:「他有了錢,別人還是不尊敬他,還滿可悲的。」這句話。

良久之後,馮虎問道:「你在想什麼?」李三石笑道:「沒什麼,這句話應該繡在枕頭上了。」馮虎又問道:「原來季書禮叫退避三舍抓你,是為了這個。後來呢?他們把你放了?」李三石道:「在我身上也找不到任何關於寶庫的秘密,當然把我放了。你想想,江湖不知有多少人覬覦這寶藏,退避三舍以為我有忘憂經,別人也會這樣認為。各大門派找上門來,沒完沒了,那還得了,留著我,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馮虎點頭道:「那也說的是。」頓了一頓,又道:「你怎麼會來救我?你怎麼知道我是被曾大人……」李三石正要回答,門外忽然有個女人聲音道:「你們兩個還不出來,把人領回去?」

李三石和馮虎立刻來到門口,只見一輛大馬車,旁邊站著一人。

竟是白水仙!

李三石經過這些日子,每每想起秦款款所說白水仙殺害三任丈夫,還能全身而退,把男人玩弄於股掌間,其手段之兇殘,只怕不在揚霸天之下。此時見她似笑非笑,雖年過四十,但丰姿綽約宛如少女,皮膚白嫩更勝雙十,不禁佩服她善於保養,但想起本府三大懸案,兇手就是她,全是她,心中不禁發毛。又覺得極度奇怪:「第一次在翠方塘見到白二媽時,她明明是一臉橫肉,兩道重眉,蒜頭鼻,厚嘴唇,怎麼這些日子面貌變化如此之大?」想不通,也不敢去想;很恐怖,不要想。

馮虎走近馬車,把車篷一掀,裡面躺著曾柏。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摸了摸鼻息,還有氣,趕緊將他抱進府內。李三石走過去,將黑無常抱進去。接著馮虎又把白無常抱進去。最後,江如是,吳我聞,莫可寧推都被馮虎抱進去。馮虎納悶到極點:「這些人不是去了夢香堡?是季書禮把他們弄昏?」心中一堆謎團,想也想不通。他還是不相信,曾柏為了忘憂經而把他迷昏。怔怔站在房裡,看著這些人,簡直不敢相信不久前才跟他們熱切討論如何攻入季書禮的夢香堡,現在這些一時之選全部一字躺平。想問李三石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卻看不到他。

李三石站在大街,原地不動,望著白水仙。只見她上了馬車,身手俐落,不輸男子,心中更是詫異。白水仙策馬而行,回過頭來,朝李三石笑了笑,那是李三石想不透的笑臉。簡單一笑,內涵豐富:充滿輕蔑,好像又有點憐憫;帶著勝利,也有些驕傲,更多的是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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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仙回到翠芳塘住所,換了衣服。一個嬌小人影抱住她,滿心歡喜道:「妳回來了。」

那是秦款款!

白水仙將秦款款抱個滿懷,在她唇上親了又親,兩人熱情擁吻,良久才止。白水仙褪去秦款款衣衫,秦款款暈生雙頰,嬌羞無限。白水仙幫她洗了澡,身上抹九曲沉水香;又為她梳頭,捲成「新髻」的漂亮樣式;眉毛也重新修過,是鑷得薄薄的「遠山黛」;臉上淡淡地打了一層胭脂,豔光照人,卻又顯得自然明媚,叫做「慵來妝」;然後拉她坐在床邊,此房是白水仙送給秦款款的新房,屏風十二扇,畫屏三五張。兩頭安有彩色的幔子,四角垂著香囊。床榻上鋪著花紋絲織品,蓮花起鏡臺,翡翠生金履;帳口銀蛇做裝飾,床頭擺著玉獅子。

秦款款輕輕咬著白水仙下唇,道:「謝謝!我很喜歡這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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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4 00:19:49 |只看該作者
白水仙嗯了一聲,道:「當年季書禮得到寶貝,就是三寶太監下西洋最後一趟回到中土,其中一艘船被暴風雨打翻,所有寶貝落海,被他撿了。他把原本要進貢的白銀全打了現鈔,再將其餘寶物藏在一個地方,畫了一張藏寶圖。」

秦款款坐到白水仙腿上,雙手勾著白水仙,道:「好死不死,還是他哥哥季書文知道了,哼,季書禮高調行事,還想不被知道,他以為季書文是盲人嗎?」湊到白水仙耳邊,輕輕吹氣,再用牙齒咬住白水仙耳垂,以舌頭由左滑到右,又從右磨到左。

白水仙閉上眼睛,頭往後仰,享受這一刻,隨即張開眼睛,道:「那天,季書文捧了一大筆銀子,那是他一生積蓄。他教了一輩子書法,做了一輩子書生,攢積的錢全部,全部喔,一次拿著,來跟我說,他只想跟翠芳塘唯一的一位一品姑娘過一夜。」

秦款款道:「可不是嗎,這種人,該同情他,還是笑他?那天晚上,他大概是樂翻了,把他哥哥的秘密說了出來。」白水仙用手指輕輕點了秦款款鼻尖,道:「男人遇到妳,什麼秘密都留不住了。」秦款款頑皮一笑,道:「那是因為我有一個好的師父。我是妳一手栽培的,妳把我調教成這樣,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妳不也常說:『娘給你臉上搽粉,妳可不能往娘身上灑灰!』嘿嘿,這回我們可是有撒不完的金粉了。」

白水仙露出滿意的笑,緩緩說道:「季書文第二天早上回去後,曾柏那天晚上就來了。這個人,我們翠芳塘每個月都要繳一百兩給他。哼!外面的人說他多公正,多廉潔,跟包公有得比。其實私底下呢,包娼包賭,收賄貪汙,包山包海,無所不包。」

秦款款皺了眉頭,似乎很厭惡曾柏這種人,道:「曾柏自以為是什麼大官,每次來翠芳塘,就愛點我的牌。當我跟他說了季書文的秘密,他眼珠好像要掉出來,馬上就派他的黑白無常去季書文他家了。」

白水仙道:「嗯,他動作很快,是個很積極的人。他審案很快,貪污也很快,找寶藏當然更要快。」秦款款道:「他在床上也很快。」兩個女人咯咯大笑,笑得花枝亂顫。

秦款款續道:「沒想到尤望財不知是哪來的消息,也知道了季書文有寶藏的秘密,於是找揚霸天去找季書文,先問出秘密,再殺人滅口。」

白水仙道:「更沒想到的是季書禮早就察覺秘密被季書文知道了,於是派了退避三舍去殺人滅口。剛殺完,曾柏的黑白無常就來了。更妙的是,揚霸天這個倒楣鬼也到了。只是這樣一來,曾柏一定會嫁禍給揚霸天,把帳賴到別人頭上。嘿嘿,栽贓嫁禍,這是曾柏的拿手好戲,他破的案子,有多少就是用這種方法破的?抓到一個大號的犯人,小的案子全推到他頭上,這樣可以結案,自己輕鬆,帳面上的破案次數也好看。」

秦款款「嗯」了一聲,並未接話,白水仙又道:「揚霸天一失手,尤望財知道大事不妙,就跑了。李三石要抓尤望財,我故意出賣尤望財,要李三石抓他,幫我把忘憂經弄到手。在我看來,曾柏實在比揚霸天還骯髒,還可惡。唉,真是委屈妳了,還跟揚霸天成親。」以手輕輕撫摸秦款款臉頰,愛意無限,憐憫無限,深情無限,道:「我是女人,比男人更清楚如何取悅女人。」將秦款款抱到床上,向上仰躺,兩腿彎曲至胸前,白水仙跪姿面對,將秦款款雙腿彎曲,推向胸前,然後將頭埋入秦款款雙股間。

過了一盞茶時分,秦款款嬌喘如鶯,不能自已。低聲說道:「我,我真是快活死了。」白水仙道:「這是補償妳。男人或許懂得愛女人,但只有女人瞭解女人的身體,知道如何真正讓女人歡暢。」嘆了一口氣,道:「可惜了妳,便宜了揚霸天那廝。」

秦款款道:「揚霸天不是淫賊。我也沒吃什麼虧,我跟他只有成親,沒有圓房作真正夫妻呢!」白水仙喜道:「此話當真?」她一直可惜秦款款讓揚霸天佔了便宜,雖然秦軟款出身風塵,但白白讓揚霸天當現成丈夫,未免太浪費了。現在聽秦款款這樣說,心中當然很驚訝。

只聽秦款款續道:「成親那天我騙他說,我正在練功,有好一陣子不能行房,不然會破功,前功盡棄。」

白水仙深情擁吻秦款款,良久之後,兩人對坐,默默無語,享受這一刻,無須言語。又過了許久,秦款款默默看著白水仙,對她來說,能這樣深情望著心愛的人,安安靜靜的,簡簡單單的,若有似無的,已是一生最大的幸福。

良久,秦款款才道:「我不知道會愛上誰,就算愛上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白水仙道:「我不能告訴你什麼是壞男人,但我看到就一定能分辨出來。」秦款款幽幽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水仙道:「那天李捕頭來找我興師問罪,他已經從妳口中知道三大疑案都是我做的,他以為我會殺妳滅口,所以妳逃出翠芳塘,還故意說妳已經死了,讓我沒有戒心。當初我一聽到他說妳死了,還嚇一跳。」

秦款款道:「還是妳厲害。當初妳故意說我擅自逃離翠芳塘,要他找我,也是看準男人的弱點。」白水仙道:「我不怕妳說我是兇手,我就是故意要妳說給他聽。這麼多年,沒有證人,沒有證據。他們這些捕快,如果真的這麼有本事,當年早就抓我了。他那天來質問我,問了老半天,又如何?還不是摸摸鼻子走人。」秦款款點頭道:「果然,我一說三大懸案兇手是妳,他就拼命保護我,以免我遭妳毒手;不過,說真的,他這人還真有兩下子。當初在船上,可以看出我如何懲罰那個輕薄男子。」

白水仙面色轉凝重,穿上衣服,拿出忘憂經,將四角固定在牆上,道:「季書禮發財之後,認為這是老天對他最好的一次,他從此開始信佛,首先就是買到這部忘憂經。每月初一,找了大明寺的清正和尚,廣設戒壇。他作夢也想不到,清正和尚既不清廉也不端正,偷了珍貴的忘憂經。他雖然是亂七八糟的和尚,但畢竟還是識貨的。看到這種稀世珍寶,豈有不偷的道理?」秦款款道:「可惜他不知道忘憂經的真正價值,就在於本身是藏寶圖。」白水仙道:「正是。尤望財是知道寶藏秘密的,於是就在清正和尚偷了忘憂經之後,他假意要幫清正和尚蓋廟,條件是交換忘憂經。」

秦款款道:「我想,當時清正和尚聽了交換條件之後,應該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吧,一部佛經竟然可以為自己換一座廟。」白水仙道:「沒想到季書禮把藏寶地名標在忘憂經上,忘憂經不是一般經書,這真是太有趣了。」拿出蠟燭,置於桌上,點燃之後,把原先的油燈滅了。又說道:「我一直想不懂忘憂經怎麼會到了李捕頭手裡。」秦款款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問過揚霸天,他說他也想不通。不過,我猜一定是清正和尚死之前,自己把消息放出去,說忘憂經是在李捕頭手上。至於為何要這麼做,可能是為了要報復李捕頭。也許李捕頭已經知道清正根本是花和尚,清正故意說李捕頭有天下至寶,讓大家都去煩他,他光是應付那些奪寶之人,就煩死了。」白水仙點頭道:「這種和尚,被燒死算了。燒十次也不為過,曾柏這件事做得漂亮。」

二人都不知道後來清正和尚的醜事,被李三石撞見,李三石上門勒索,清正以忘憂經封李三石之口這件事。

秦款款道:「曾柏知道小瓷瓶要用蠟燭照,還要找一面白色的牆,投影後牆上才有記號,卻一直瞞著他最親近的李三石和馮虎,心機有夠深的;而季書禮心機更狠,他派退避三舍去殺季書文,哼!為了寶藏,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可以殺。」輕輕嘆了口氣,又道:「在我跟曾柏說了季書文有秘密後,他就說,要奪了寶庫,帶我遠走高飛。他也夠狠心的,先派黑白無常去殺季書文,沒想到慢了一步,季書文已死。我就認為揚霸天一定知道什麼,慫恿曾柏派黑白無常追殺揚霸天,在船上把他打成落水狗。再說,曾柏刑求尤望財,也是想知道關於寶庫秘密,李三石只是倒楣的替死鬼。還有,那個什麼馮虎,呆頭呆腦,如果他的腦袋不是長在脖子上,我看他會遺留在家裡。」

白水仙笑了出來,道:「那個曾柏還真有兩下子,他用來審問揚霸天的方法,證明揚霸天翻供成性,受審時胡言亂語,所以可以把任何罪都推到揚霸天頭上,這招厲害。但是妳更厲害,故意叫揚霸天搶一千兩官銀,被捕入獄,關進大牢。那天晚上我們大家在這裡開會,揚霸天破牢而出,偷走小瓷瓶,乖乖交到妳手裡。曾柏以為密不透風的暗室,對揚霸天來說,只不過來去自如,輕鬆容易。喔,對了。如果揚霸天來找妳怎麼辦?」

秦款款俏皮一笑,道:「我不找他,他就要謝天謝地了,還敢來找我?」說著拿出小瓷瓶,放在蠟燭前,來來回回調整距離,燭光透過瓷瓶,瓷瓶薄如蟬翼,清可透光,燭光透過瓷瓶照在牆上,牆上的忘憂經文字顯出光點、線條、各種箭頭與符號,就是藏寶圖!

白水仙道:「我料曾柏也不知這樣的秘密,他只有瓷瓶,知道要燭光。但是沒有忘憂經,他在牆上看到的,只是一堆散亂的光點和線條而已,沒有地名。」

秦款款道:「我真是太佩服妳了,如果我有妳一半手段,不知該有多好。」表情誠懇,心意真摯。

白水仙道:「那容易,妳只要記住:什麼都可以給男人,妳的身體、妳的時間、妳的錢財、妳的心。但是……天下最厲害的就是這個但是……只有一樣不能給。」秦款款奇道:「什麼?」白水仙眼望遠方,良久之後方道:「權力。」

秦款款沉吟低迴,問道:「女人的權力從哪來?金錢?武功?美貌?」白水仙笑道:「錢會花完,人會變老。這些都不是女人的最終依靠。」秦款款道:「什麼才是?」白水仙道:「謊言。」秦款款道:「謊言?」白水仙道:「正是。妳只要讓男人相信妳,妳就贏了。不論妳多老,不論妳多窮,不論妳多醜,你還是贏。」秦款款默然,若有所思。

白水仙幽幽嘆了口氣,道:「當我還是個少女時,也是柔柔弱弱:或捲珠簾、或倚紅欄;空床獨守、蹙眉拭淚;長吁短嘆,悲風哀月;守著一縷情思,看悠悠江水不回頭。款款,妳想想:我們女人用浮萍般的生命在等待,在受委屈,在被男人糟蹋。夢想未必成真,青春終究燒盡,紅顏老矣,一生就這樣風化成石。我後來漸漸明白了一件事:『誰說女子對愛情只能被動等待?』我們女人對婚姻的誠意,會轉成力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當誠意強化到某一程度,接下來會轉化為信念;於是我相信:生命的目的是以所有的形式去表現愛;我自信:當一個更好的人站在自己眼前,感覺對方會向自己走來,而不是自己要走向對方。」

秦款款聽著這番話,注視著白水仙。雙手輕輕捧著白水仙的臉,深情注視著。白水仙的雙眼顯得更加清澈,更加明亮。隨著秦款款深深的凝視,白水仙緩緩閉上了雙眼。雖然閉上了雙眼,卻有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在她心中擾動,一種令人無以名之的情愫在她腦中蘊釀;她閉上了眼,看不到秦款款的注視,可是她感受得到,用心去感受,用生命去感受;於此同時,秦款款也感受到白水仙的心正注視著自己。於是秦款款閉上了眼,眼前是黑暗,但她內心充滿著陽光,溫和而不刺眼。

白水仙看著牆上的藏寶圖,道:「下一步呢?」秦款款道:「這不急。」說完便伸手褪下白水仙的薄衫,望著雪白晶瑩的胴體,在淡淡燭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白得發亮,如玉之潤,不禁讚道:「該我伺候妳了。」讓白水仙臉向下,翹起渾圓結實的臀部,秦款款跪在後面,雙手抱住白水仙腰部,溫柔撫弄。

黑暗中看不到白水仙笑容,只聽她嬌聲道:「嗯,好極了。」聲音愈來愈小,漸漸只剩兩人歡愉的喘聲了。【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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