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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辰]賣身師傅{賣身貴公子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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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2: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賣身師傅(賣身貴公子之二)作者:方辰

風戀荷~~那日在寺廟內驚鴻一瞥傾心的美人
想不到此刻竟活生生的在他眼前的荷花池中出現
這個讓他甘心「賣身」為她教琴的野火佳人
不但打架鬧事、搞怪玩耍樣樣來,還左通亭園設計,右熟生意作帳
可就是打死也不肯好好跟著他修習女孩家該會的琴藝!
這個「小暴君」除了從沒給他好臉色不說,還老愛跟他唱反調
總不期然的就來個驚人之舉,這樣的她讓他不禁想好好給她「照顧」一番
誰教......打從見到她的那刻起,他便立誓要吃定她了...............

才第一眼見面,就被他煞得一反本性、頻頻失態的她
怎麼也想不到這名被聘來當她琴師的師父
不但老愛在背後監視、威脅愛作怪的她
竟還放肆地用膩死人不償命的腔調直呼她「小戀荷」
這個討厭鬼更是老愛逗她發怒,讓她氣得粗暴原形畢露
連爬個牆出去打抱不平,也衰到不行的直接掉到他的懷裡~~
只是這個失志窮困的琴師,怎地愈來愈像個冒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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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3:0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話說地域靈秀的京城裡有四個風流倜儻、俊帥挺拔的貴公子,他們出身名門、集富貴於一身,稱得上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噢!各位看官別誤會,這四個貴公子可不是那種不學無術、不事生產的紈褲子弟,事實上,他們個個「身懷絕技」、文武雙全,只要他們同時出現在街上,肯定會引起一陣「兵荒馬亂」……太誇張了?

  嗯,提出疑問的這位看官肯定是外地來的。方圓五百里之內有誰不知道這四個貴公子只要聚在一起就有好戲可看,他們不是吟詩作對就是撫琴對弈、切磋武藝,精彩的「戰況」往往令眾人自動自發停下手邊的工作為他們搖旗吶喊,說他們各自有一群死忠的擁護者可是一點兒都不誇張呢!

  奇怪的是,近來四位貴公子不知怎麼的同時銷聲匿跡,有人謠傳原本是好友的他們因為比試太多而結下樑子,打算老死不相往來;也有人揣測他們迷上青樓女子,夜夜醉臥美人窩,白天是他們美夢正酣之時;也有人宜稱他們親眼目睹四位貴公子流連賭坊、揮霍無度,想必是債務纏身才會避不見面。

  哇——傳聞百百種,到底哪個版本才是正確的呢?嘿嘿,俗話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四個貴公子當然也不例外。

  上個月十五,想圖個耳根清淨的他們刻意選在廟寺旁的涼亭裡對弈,也許是命中注定,他們竟都意外被前來上香的陌生女子勾去心魂,經過一番明查暗訪後方得知自己看上的姑娘皆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為了追求佳人,他們共同商討出一個妙計——賣身為奴!

  這個方法夠絕了吧?根據可靠消息指出,他們賣身為奴的原因有二:

  第一、混進心上人的府邸可以更瞭解自己看上的千金小姐是否是個體恤下人、心地善良的女子。

  第二、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掌握心上人的個性、喜好,方能「對症下藥」,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問題是,一個養尊處優、婢僕成群的貴公子知道怎麼伺候人嗎?別擔心,他們早已經胸有成竹,為了順利住進心上人的府邸,他們的第一步計劃就是「發揮所長」,討好「未來丈人」。

  賣身師傅——偽裝空有一技之長卻三餐不繼的琴師,其精湛的琴藝受到未來丈人的欣賞,決定由他傳授活潑好動的寶貝女兒彈古箏,培養端莊優雅的氣質。

  賣身長工——隱藏精明風流的本性,搖身一變成為未來丈人稱讚有加的老實長工,願意做粗活是打著深入「基層」搜集情報的主意,好接近溫婉嫻靜的紅粉佳人。

  賣身夫子——編造家道中落的悲慘遭遇,飽讀詩書的才子風範受到府裡上上下下的讚賞,詩句詞賦信手拈來,因此被惜才的未來丈人指派夫子一職,負責教導他聰穎慧黠的掌上明珠。

  賣身護衛——原是賣身為府裡的護衛,因身懷絕世武藝、輕功了得而贏得未來丈人的信任,器宇非凡的他被視為保護古靈精怪的千金小姐的不二人選。

  直至目前,他們已經處於最有利的位置,所有發展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想知道他們接下來能不能順利進行第二步計劃、如願抱得美人歸嗎?且看下頁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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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煙雨京城,寒風颯颯,大地一片水意盎然。

  細雨綿綿地下著,滴滴答答地蔣在荷葉上,泛起一絲淡淡沁寒,直透入骨子裡。

  薄霧迎面襲來,帶點濕意,卻讓那俊俏中猶帶一絲霸氣的面容浮上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一抹雖淡卻絕對隱含無數含義的笑意。

  谷傲辰頎長的身影利落地踏上石階並步入長廊,身上的一襲灰袍雖破舊,卻難掩他與生俱來的狂霸氣勢與高雅的姿態,其俊容上滿是難以察覺的危險與挑戰,彷彿所有的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穿過重重長廊,假山流水映入眼簾。

  風府在京城裡與他們谷家一樣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也各自在事業上發展出其不容人撼動的地位與名聲。

  風家主掌陸運,而他們谷家則主掌一切與水運相關之行業,兩家在事業上雖無任何的交集,卻皆在京城裡佔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想當然,用金山銀山所堆砌出來的豪宅華府自然也是金光閃爍、不同凡響。

  就拿眼前的美景來說好了——

  假山流水、岩石飛瀑、魚池釣台,甚或柱壁雕鏤、青銅朱漆,僅僅一座庭園便已金碧輝煌、極其奢華,自然便不難想見古人所形容過的「廣開園圃,采土築山,十里九阪,以像二崤,深林絕澗,有若自然,奇禽馴獸,飛走其間」的大戶人家闊氣又富麗。

  但特別的是,縱觀所有亭台樓閣、樑柱門戶,即使豪華富麗、金玉珠璣,卻未見半點庸俗,反而可看出設計之人的用心與靈妙巧思,使整座華宅顯得高貴、優雅,雲氣而仙靈。

  穿過設計高雅的院落,入目所及處是一池種滿鮮艷荷花的水池,各色清麗的荷花載浮載沉地在池中搖曳生姿,迷人的淡淡花香飄散在四周,撩得人心猿意馬。

  谷傲辰傲瞇起眼,深邃的黑眸裡閃爍著不易察覺的掠奪與狂傲。

  聞著足以迷蕩人心的花香,腦海裡那抹揮之不去的絕色身影更形清晰,想起那黛山般的眉、澄澈如星子的水眸、挺俏的鼻以及那紅嫣動人的粉唇,一股莫名的悸動猛地撞入心頭,掠奪般的黑眸暗淡了幾分。

  甫抬眼,荷花池中央不知何時站立了一名背對著他的窕竊女子。

  女子身影纖細、曲線柔美,盈盈佇立在水池間,若不細看,真要教人以為與那滿池的清荷融為一體,以為是荷花化身的仙子,在絲絲細雨間、淡淡荷香熏陶下,墜入凡間調皮嬉戲。

  女子身著一襲淡雅的粉色衣裙,透明的素雅白紗在微雨清風間飄蕩,拉出了道絕美的曲線,小巧白皙的玉足則以著極優雅、極輕慢的步伐徜徉於花雨間,恰與那一池的清荷相互輝映、婆娑生姿。

  而那背影,像極了那日在寺廟內巧遇的絕色女子,深沉的黑眸閃了閃,像是掠過了什麼難以形容的邪氣光芒,谷傲辰接著便以極為從容自得的步伐走下台階,噙著一抹志在必得的笑看著女子柔美無瑕的側面。

  然而,僅僅只是側面,便已讓那雙黑眸危險地瞇起。

  月牙般的容貌在池水的倒映下更顯白皙、精緻,秀氣的鼻尖小巧而俏挺,濃密的睫毛長而捲翹,此時正緩緩眨動著,那紅得不可思議的粉唇則掛著抹甜甜的笑,彷彿正不知為著什麼而心喜。

  粗獷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震愕,黑眸因渴望而變得深沉。

  預備採取行動的步伐尚未踏出,身後已傳來先前那領著他進來的婢女的呼喊聲。

  「谷、谷師傅,您且、且慢呀!」丫環青絲提著裙擺氣喘吁吁、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等跑到他的面前站定時,早已滿頭大汗、揮汗如雨,一口氣哽在喉頭差點喘不過來。

  「谷師傅,您、您的腳程可、可真快呀!」好不容易喘過氣來,青絲直撫著仍喘息不已的胸口斷斷續續地說著,若非早已熟知風府內的一切,只怕她還真要把人給跟丟了。

  谷傲辰淡淡挑著眉峰,根本把她給忘了。

  被他那深沉幽暗的黑眸一睨,青絲差點無力地軟跌在地。

  說來可笑,眼前的男子不過就是老爺今日特地聘請人府預備來教導小姐琴藝的窮困琴師罷了,可不知為何,她只要一被那雙銳利的黑眸一瞪,就忍不住雙腿發軟、頭皮發麻,根本不像他之前所形容的什麼三餐不繼、落魄潦倒外加前景淒涼的失意琴師,而是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富甲一方的霸主似的。

  沒辦法,她偏偏就是有這種感覺。

  雖然他身上只穿了件極為破舊的灰袍,可那股驚人的氣勢卻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他全身上下自然地散發出一股令人無法承受的霸道與狂野氣息,彷彿是一個腳踩在大地、自傲地睥睨萬物的天神。

  他真的只是個一貧如洗的窮困琴師嗎?

  突地,青絲飛快地搖掉腦子裡突然躥升的疑問,不由自主地退了數步,仰起頭有些畏懼地望著眼前一臉莫測高深的粗獷男子。

  「谷師傅,奴婢領您去見小姐;請隨奴婢來。」

  飛揚的劍眉挑了挑,半帶嘲弄半帶調侃。

  「小姐?該是池裡那一位吧!」

  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青絲此時才赫然發現池畔裡那抹絕色身影,唇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意當場僵掉,嘴角有些尷尬地頻頻抽搐著,一臉呆滯地呆站在原地。

  「谷師傅,您眼力可真好,那正是小姐沒錯。」

  青絲噙著僵直的笑哼哼哈哈地說著,唇角一抽一抽的,有些兒惱怒。

  「請谷師傅在此稍作等待,奴婢這就過去請小姐過來。」話甫落,人已飛快地朝池裡那抹柔美身影步去。

  只見那丫環快步走近女子,側著頭不知在那女子耳邊說了些什麼,那女子原本採拾著清荷的動作立刻停下,跟著便緩緩地轉過身子來。

  至此,他終於清楚地看到女子完美無瑕的面容——一張宛如花般嬌艷、水般剔透的絕世美貌!

  他是誰?

  失神地握著手裡方採擷的荷花,風戀荷只能被動地承受那雙黑眸裡過於灼熱的光芒,心窩兒沒來由地狠抽了一下,小小的手下意識地捏緊身上的襦裙,幾乎要被他眸裡的炙火給燙著。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用那種充滿掠奪的目光盯著她?

  她原本正心無旁騖地處理著手邊的工作,然而青絲卻突然在身邊出現,同時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要她見一個人的話,她這才納悶地轉過身,未料卻跌入了那雙火熱的黑眸中。

  不容置疑的,那有著深邃黑眸的主人的確有著一張令人怦然心動的俊俏面容。

  風戀荷並不像一般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懂《論語》、《春秋》女紅家事的名門千金,常常「偷偷摸摸」在外頭「拋頭露面」的她,所見過的各形各色男子自然不在少數,但是,無疑的,眼前這一個輕而易舉地便撩惹她一顆沒有防備的心。

  他的目光銳利、專注得不禁讓她呼吸急促起來。

  他長相極為俊美,卻夾帶著一絲粗獷與霸氣,然兩者結合在一起卻是如此的協調與融合,她根本無法移開視線,即使感覺那張邪氣的俊容上漾起了一抹笑,她卻只能不由自主地回視著他。

  一旁不懂兩人之間暗潮洶湧的青絲忍不住開了口:「小姐,您手上的荷花掉了。」

  風戀荷驀地一震,緩緩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那原本讓她抱在懷裡的荷花早散落一地,她當場尷尬地羞紅了臉,有些慌亂地彎身撿拾著掉落在池面的荷花,羞得幾乎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小姐,當心些。」

  見她撿拾好,青絲立刻伶俐地上前去扶她走出水池,而那雙細小的蓮足也跟著毫無防備地映入那雙始終未曾離開過她的黑眸中。

  小巧玉足一如先前所見,白皙剔透、柔弱無骨,晶瑩的水珠盤旋其上流連不去,抖抖顫顫地懸在其上,一股莫名的燥熱突地掠過心頭,讓那雙熾熱的黑眸迅速因渴望而變深。

  「小姐,把荷花交給奴婢吧!」

  青絲利落地接過風戀荷懷裡滿滿的荷花,雖然對她突如其來的異常反應感到些許納悶,還是未置一詞,只是領著她來到谷傲辰面前站定。

  「小姐,這位是谷傲辰師傅;谷師傅,這位是我們家小姐,風戀荷。」簡單地為他們做完介紹後,青絲抬起頭看著兩人,全然未察覺兩人之間的波濤洶湧。

  谷傲辰……風戀荷忍不住在心裡輕喃著這個名字,沉思間,秀氣的黛眉習慣性地輕攢著,絲毫不知此刻的自己在他人的眼中是如何的溫婉恬靜、楚楚動人。

  黑眸微微瞇起。「戀荷……」他刻意停頓了會兒,最後才緩緩地接續道,「小姐。」

  風戀荷卻沒來由地聽得心驚膽戰、臉紅心跳。不懂為何他在喚著她名字的時候,噪音會如此的沙啞、低沉,彷彿正隱忍著什麼莫大的痛楚似的,而她竟因此而羞紅了臉,全然手足無措,只能張著雙茫然的水眸瞅望著他。

  那欲語還休的醉人模樣狠狠衝擊著那如火燎原般的渴望。

  「小姐真是天仙絕色、閉月羞花,美麗至極。」

  壓根兒沒料到他竟會突然稱讚起她的美貌,風戀荷忍不住又是一愣,茫然地眨眨眼後,紅霞立刻爬上那本來就紅嫣的粉頰,讓她看來更是水嫩可人,如那一池的清荷般美麗、絕艷,而一旁的青絲則是訝異地張大了嘴。

  自她進風府為奴十來載,便一直跟在小姐身旁服侍,老實說,這麼長久以來,她還未曾見過向來活潑好動的主子臉紅過呢!可瞧瞧現在,她打小服侍到大的主子不僅臉若桃李、杏眼紅腮,而且還一反常態地呈現出一副溫婉恬靜、端莊秀雅的模樣,簡直讓她嚇傻了眼。

  「小姐,您沒事吧?」她忍不住緊張地問道,生怕小姐患了病。

  「我沒事。」耳邊響起青絲擔憂的叫喚,風戀荷終於移開了眼,粉嫩的臉兒早已羞赧得燙紅。

  她的回答讓青絲安心地吁了口氣。

  「沒事便好。平時您惟有在就寢時才會安靜,可從來未曾像今日這般沉默,害青絲以為您犯了病呢!」

  辟里啪啦的話一落,當場讓風戀荷尷尬得漲紅雙頰,恨不得一頭鑽進地底下去。

  看到那艷麗的粉頰微微浮現羞憤與慍怒之色,笑意不自覺地染上那雙黑眸。

  「想來小姐極為……活潑。」他噙著笑,含蓄地道。

  沒等主子開口,心直口快的青絲便口沫橫飛地道:「谷師傅所言甚是,小姐自小便活潑好動,不僅如此,女孩兒家該要會的琴棋書畫、四書五經樣樣不通、樣樣不精;打架鬧事、遊戲玩耍卻樣樣通、樣樣精,可真是讓老爺甚為煩惱呢!」

  「青絲,休莫再說!」未料及青絲一開口便將她的底全洩光,風戀荷急急出聲,羞憤地嚷道。

  谷傲辰訝異地揚起眉,立刻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

  風戀荷又窘又惱地瞪了青絲一眼,才瞠著有些負氣的大眼睇向眼前那就算連笑也極為豪放瀟灑的俊俏男子,美麗的臉兒一陣紅一陣白,細軟的小手更是死絞著衣袖,火大不已。

  「敢問公子笑夠了沒?」

  帶著一抹詫異,谷傲辰瞇起眼瞅著她。

  那日寺廟內驚鴻一瞥,他便被她如花般的天仙美貌迷惑了心智,印象中,那日的她極為安靜溫婉、甜美可人,柔弱得彷彿一推就倒、一碰就碎,原以為她該是個溫柔嫻靜的可人兒,卻沒想到甜蜜的外表只是個假象,真實的她有著最熱情的心性,是個名副其實活潑好動的野火佳人。

  不過無妨,寺廟內的邂逅讓他無法抑止地對她一見傾心,即使真實的她與原先所預期的稍有出入,仍不改他要她的決心。

  眼看著小姐就要發怒,為免破壞她先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溫柔」形象,一旁的青絲趕忙開口:「小姐.您別惱,往後大家都要住在一起,該好生地相處,您也得要尊重谷師傅一些。」

  風戀荷本欲發怒,卻在聽到青絲的話後愣住。

  美眸來來回回地在眼前噙著一臉詭譎笑意的男子身上溜轉,風戀荷聰穎的心思飛快地運轉著,一股不好的預感立刻躥過。

  「你叫他師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絲根本全然未察覺她明顯的怒意,只是漾著極為欣慰的笑,滿臉喜悅地宣佈:「他是老爺特地聘請來教導您古箏的琴師。」

  尖銳的呼喊由遠而近傳來,一路嚷進風家大廳裡。

  大廳裡,風家老爺風玉堂此刻正端坐在大椅上悠閒地品茗,只是一杯茶才喝了這麼一口,全身像燃著怒火的風戀荷已不顧形象地以極其粗魯的姿態衝了進來,差點讓他噴出好不容易嚥下的茶。

  「戀荷,你這成何體統?」

  像是早已拿她沒轍般,風玉堂尷尬地愣了半晌,立刻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放回手裡的茶杯頻頻搖頭。

  門口處,風戀荷因急促的奔跑而暈紅雙頰,美好的胸前快速地起伏著,微微發顫的小手仍緊扯著裙擺,不合宜地露出她那一雙姣美的小腿肚,水般的美眸則清楚地染著明顯的怒意,簡直就像是個浴火的美人兒,美艷得讓人無法靠近一步。

  「爹,您為何如此做?」

  沒理會風玉堂的問話,風戀荷憤怒地一踏進門,便逕自惱火的質問,紅撲撲的雙頰就像一株沉靜的清荷似的,出色、迷人極了。

  風玉堂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出聲斥責道:「把裙子放下。」

  風戀荷咬了咬珠潤般的玉唇,尷尬地聽見身後再度傳來一聲毫不掩飾的笑,這才惱怒地放下裙擺。

  既然青絲已在他面前洩了自己的底,那她也沒有再偽裝的必要了。

  走近父親後,她直接開門見山地道:「爹,方才青絲說您聘請了名琴師,可真有此事?」

  至此,風玉堂終於明白她何以會如此憤怒了。

  只見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神態自若地答道:「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風戀荷無法置信地重複,如星子般美麗的水眸當場震驚地大睜,彷彿聽見了多令人吃驚的事似的。

  「您居然背著我擅自請來琴師?」紅嫣的粉嫩唇瓣發顫地開啟著,驚人的怒氣開始在眸底醞釀。

  早料到她會有如此激動的反應,風玉堂已有心理準備,而且還刻意瞟了眼站在她身後的谷傲辰。

  「谷師傅的琴藝極為高超精湛,爹已親自見識過,所以才決定聘請他來教導你,希望能培養你溫柔嫻淑、端莊恬靜的氣質。爹平日就是太過縱容你,所以那些名門千金所該要會的你是一項也不會,再如此下去,只怕婚姻大事因此而耽擱,若真如此,爹有何顏面面對你泉下的娘親?」

  風戀荷急急喘氣,根本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爹,您明知我心性,要我乖乖待在房中學琴那根本是難如登天,我也無心於那些煩躁之事,我自小便不愛女紅、不愛吟詩、不愛炊事,更遑論是彈琴,這些您都清楚,如今又何苦找來琴師折騰我?」

  風玉堂卻堅持己見地駁斥:「這怎會是折騰?你自小不愛吟詩、不愛炊事,爹也未曾逼迫過你,但學琴能陶冶性情、柔化心智,倘若你嫁進夫家,起碼能彈得一手好琴娛樂公婆,必也能得寵;反之,你若一項也不精,將來又如何能覓得婆家?」

  「問題我……」一語未竟,便讓風玉堂打斷。

  「爹心意已決,你反對也無用,爹會如此做全是為了你將來著想,你已十七,早到了該嫁人的年齡,會些琴藝,起碼可彌補你其他不足,爹是為你好。」

  風戀荷聞言,狠狠倒抽了口氣,發白的小手死命地緊絞著。

  「其他不足?女兒或許不諳女紅炊事,可對於造景設計卻極為拿手,並非一無是處,再說,府裡上上下下所有的亭台樓閣、花園水池哪一樣不是出自我手?爹倘若一意孤行,那便是強人所難。」

  她一番驚人之語讓身後的谷傲辰一雙黑眸因訝異而發亮。

  料想不到她竟有此一專長,他忍不住讚賞地揚了揚唇角,要她的決心更加堅毅。

  風戀荷激動的言詞讓向來對她極為疼寵的風玉堂不捨極了。

  「女兒啊!你該明白爹會如此安排並非要你為難,再怎麼說,你終究無法拿它來謀事,畢竟你乃一名女流之輩,成天在外拋頭露面根本不適宜,爹也萬分不贊成,好歹你也是名門千金,既是名門千金,就得學些適合你身份與氣質的才藝,你懂嗎?」

  風戀荷著急地猛跺腳,一雙美眸猶如兩簇怒火,只差沒噴出火焰來。

  「女兒不想懂,也不要懂,如果爹爹真為女兒好,就該讓女兒自主些,學些自己有興趣的東西,但彈琴絕對不是女兒感興趣的,古箏?女兒連它長啥模樣、怎麼彈、用什麼彈都不瞭解,又如何能提起興趣?」

  早知道她會如此反駁,風玉堂連忙道:「所以爹才特地聘請谷師傅來指導你啊!彈琴絕對不難,端看你願不願意。」

  「我不願意。」風戀荷想都沒想,便火大地吼出聲。

  風玉堂愣了半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當下一臉歉意地轉向谷傲辰。

  「谷師傅,真是對不住,讓你見笑了,我這女兒自小讓我給寵壞了,才會如此尊卑不分,還望你見諒。」

  「不打緊,我已經領教過了。「

  他的話說得意有所指,當下讓風戀荷更是怒火中燒,原先對他的好感與心動早已不見蹤影,氣得讓她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誰知卻惹來他更大聲的嘲笑,登時讓她滿臉通紅,窘赧不已。

  「爹,我對學琴一點意願也無,您就罷手吧!」

  「不成。」這次風玉堂倒是堅決得很。

  「您何以如此固執?」風戀荷咬牙切齒地道,一張精緻的小臉全皺在一塊兒了,「您說要我學琴是為了讓我陶冶性情,只是我的性情本就溫順可人,何須再陶冶?這根本是多此一舉。」

  這次,不給面子笑出聲的,換成站在最後頭的青絲。

  「小姐,您說您性情溫順可人?奴婢沒聽錯吧!伺候了您十來載,您平日不惹是生非、滋生事端,我和老爺便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哪還敢指望您乖巧聽話啁!溫順可人?只怕這輩子是盼不到了。」

  再度被洩底,而且還是被同一人,可想而知這次風戀荷有多羞憤困窘了。

  「青絲,你嚷嚷夠了沒?嫌我的臉丟得還不夠是嗎?」

  青絲偷偷吐了吐舌,這才隱忍著笑意道:「奴婢不敢。」

  感覺身後再次傳來足可燙傷她的火熱注視,風戀荷是又羞又惱,雙頰緋紅,坐立難安極了。

  「爹,女兒請您放棄可好?」

  不得已,她只好使出撒手鑭——撒嬌,向來她只要使出這一招,通常都能無往不利,只是,這次看來她要徹底失望了。

  只見坐在大椅上的風玉堂一臉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便道:「女兒,這次爹可不能答應你,你要爹收回成命,爹實在辦不到,畢竟琴師都已經為你請進府了,爹不能食言而肥,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爹已允諾谷師傅,便不會再改變心意!」

  風戀荷當場錯愕得傻了眼,震驚極了。

  「什麼?爹,您……可惡!」只見她惱怒地一跺腳,接著便提起裙擺氣沖沖地衝了出去,全然無視在場所有人的詫異。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滿腹委屈地飛奔離去時,那雙深邃火熱的黑眸始終沒離開過她,宛如盯住獵物的猛獅般,似是意有所圖。

  想當然,雙方初次交戰,勝負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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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4: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怒氣衝天的野火佳人一走,大廳再度恢復先前的平靜。

  大廳上,風玉堂示意谷傲辰坐下後,才愉快地哈哈大笑。

  「谷師傅,真是對不住,小女平時都讓我給寵壞了,她的娘親又死得早,府裡沒個人能教導她,才會養成她如今驕縱無禮的性子,但我還真料想不到她對這件事會如此排斥,真是對不住。」

  谷傲辰微微聳肩,撇唇淡笑。「無妨,老爺母須太過擔心。」

  風玉堂點點頭,忍不住感慨地歎了口氣。「我知道戀荷其實心性並不壞,而且非常的善良可人,只可惜從小便太過放縱她,她要什麼我便允她什麼,從未仔細替她的未來盤算過,才會使得她現在學會了識字,卻學不會吟詩作對;學得了針線,卻不知如何刺繡,一點名門千金、大家閨秀所該有的樣子也沒有。」

  谷傲辰忍不住好奇地挑挑眉峰。「哦?」難得如此大好機會,他倒想乘此良機多瞭解佳人一些。

  風玉堂見他專心傾聽,便接續道:「戀荷自小喪母,我又忙於事業,因此疏於照顧她,這期間雖也請來了不少夫子、繡娘教她習字、女紅,誰知學到頭來她竟是樣樣也不精通,由於事業忙碌,我也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導致如今這種結果。」

  黑眸閃了閃,掠過了道頗有興味的光芒。「聽說小姐非常的……活潑好動?」

  提到此,原本噙著笑意的風玉堂立刻無可奈何地搖頭大歎。「可不是嗎?也不曉得是不是老夫教育太過失敗,我不要求她知書達禮、才藝精通,只消懂些女紅便成,可她雖心性善良,卻野得過火,成天在外頭和鄰里的小鬼頭們玩耍廝混,也不想想她可是名門千金,卻天天瘋到日落西山才肯進門,我真是拿她沒辦法。」

  谷傲辰揚起唇角,幾乎已可想見佳人是如何的「活潑好動」了。

  「但小姐造景設計的才藝似乎極為出色?」

  這句話總算讓風玉堂稍感欣慰。「這話倒一點也不假,自小她便對一些花花草草極感興趣,我向來疼她,便由著她去,未曾阻止,未料她竟對此極有天分,府內所有的一草一木,只要你入目所及,皆出自她之手。」

  深邃的黑眸閃過了抹耀眼的光芒。

  「此長才非人人能有。」他的話中隱約透著一絲讚賞。

  風玉堂自然明白這一點。「這道理我也明白,可她終究是一名女流之輩,有此才藝也沒啥好炫耀得意的,如今我只深盼她能在谷師傅的妙手教導下,順利習得一手好琴藝,而後覓得好婆家,我便心願足矣。」

  語畢,像是怕谷傲辰會因此而對風戀荷留下不好的印象似的,他立刻又道:「話說回來,除卻造景設計外,她也對管賬、做生意很有一套,有時我分身乏術時,她便會主動替我分憂解勞,真是讓我欣慰不已。」

  谷傲辰聞言,內心訝異萬分。

  「小姐會做生意?」

  談到此,風玉堂笑得可得意了。

  「戀荷做生意的手腕可不遜於我,幸而我當初堅持讓她習字,雖不會吟詩作對、吟風弄月,但她對數字倒也極為敏銳,艱澀難懂的賬簿一到她手裡,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能通盤瞭解,同時做出最正確的裁示,在生意上幫了老夫不少忙。」

  風玉堂的話,讓谷傲辰對風戀荷的認識更加深一層。

  腦海裡霎時閃過那抹在水池中絕美清麗的身影,唇畔的笑意加深,掠奪佳人的決心益發濃烈。

  「小姐似乎極為愛荷?」

  風玉堂吸了口茶後,才一臉慨歎地道:「戀荷的娘親生前最愛的便是荷,無奈卻在產下戀荷後不幸過世,因為想念她,遂我將她命名為戀荷,取其懷念其娘親之意,也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定數,戀荷長大後,也和她娘親一樣對荷情有獨鍾,府內裡裡外外、上上下下也因此而栽種了不少荷花,所幸她也將之照顧得極好。」

  停頓了會兒後,他忍不住歎笑了聲。

  「只可惜戀荷並未遺傳到她娘親的知書達禮、溫婉嫻靜,惟獨此一憾事,始終讓我耿耿於懷。」說著,他轉向谷傲辰,「這一點,以後還望谷師傅多費點精神,戀荷性子剛烈,不愛受人逼嚇威迫,為免適得其反,煩勞谷師傅多多擔待。」

  銳光閃進黑眸,唇畔笑意未減。

  「老爺放心,無論如何,在下絕不放棄令嬡。」

  一語雙關,就此注定了兩人日後噯昧不清的糾纏。

  涼風徐吹,琴音迴盪,荷花園內人兒醉。

  琴音亢長,清脆悅耳,似水如雲,均勻舒暢,音色時而沮潤甜美,時而滄桑有勁,仿若天籟,不絕於耳。

  涼亭內,一隻精緻古箏端放石桌上,一雙大手有力卻輕柔地彈奏著樂曲,不時譜出的動人曲調不覺讓一旁的小巧人兒昏昏欲睡、睡眼矇矓,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小巧人兒支手撐額於石桌上,原本閃爍著怒火的絕麗美顏早因動人琴音而卸下防備,顯露出迷糊而嬌憨的神色。一雙黑眸在此刻染上得逞的譎光,唇角更因愉悅而展現笑意。

  動人琴音持續流瀉,繚繞於泛著清香的荷花園內,絕麗人兒一雙美眸早已半合,長睫輕眨,舞出一池醉人秋波,小巧貝齒則不自覺地輕咬粉唇,看得彈琴男子精神大振。

  琴音漸漸由疾趨緩、由快轉慢,最後終至完全停止,小巧人兒早已累得俯趴於石桌上,合眼甜睡。

  長指離開絲絃,偉岸身軀緩緩向前移動,來到俯趴於石桌上的絕美臉蛋前。

  小巧臉蛋精緻秀麗得只有厚實雙手的一半大,粉嫩唇瓣因沉睡而微微開啟,呼出馨香沁人的甜美氣息。夾帶著邪氣意念的俊容跟著緩緩靠近,終於停在沉睡著的小臉蛋前。

  指尖傳來的柔嫩觸感滑膩得不可思議,厚掌陶醉地流連再三,接著忽而轉下,停在那微微開啟的香甜唇瓣上,有意無意地撫觸磨蹭著,絕艷人兒依舊沉睡,全然不知此時正被人輕薄著。

  美人香甜的氣息充斥在鼻尖,男子的黑眸早巳因渴望而變深,最後終究壓抑不住,性感薄唇往前壓上了那誘人的粉唇。

  一股香甜的滋味猛地衝入口中,瀰漫在唇齒間,黑如星子的鷹眸更顯黯沉,他不自覺地輕輕在唇上施加了些壓力,有些著迷地吸吮著那甜美如蜜的香唇,心神並跟著為之撼動。

  驀地,一股無力的呻吟自耳邊響起,因慾火而顯得璀璨的黑眸立刻惱恨地爬上了抹不滿的神色,最後不捨地輕咬了下那香軟嫩唇後,才不甘不願地離開。

  而俯趴在石桌上休憩的粉艷人兒此刻則緩緩地輕眨星眸,細白小手跟著撐起身子,睡眼矇矓地甦醒過來。

  「唔……」

  下意識的醉人呻吟猛地自那芳唇中逸出,差點讓先前偷香的人把持不住,忘我地飛撲上去。

  「你終於醒了。」微微閉上尚未消去慾火的黑眸後,谷傲辰深吸了口氣,試著調整自己因渴望而變得急促的氣息,瘖啞地低語。

  茫然地眨動美眸,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風戀荷立刻羞憤地赧紅了雙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他的琴音下睡著了。

  可恥啊!

  「我……」

  未等她回答,迅速恢復情緒的谷傲辰瞪大那雙迷人的黑眸,噙著似笑非笑的笑意,肆無忌憚地瞅著眼前的可人兒。

  「上課不專心,你說我該如何懲罰你呢,我的小戀荷?」

  風戀荷尚未反應過來,即被他大膽的話嚇傻了眼。

  「你怎麼可以直呼我的名諱?」瞠著一雙震驚的水眸,她不敢置信地瞪視著他,好像他說了什麼令人無法承受的話似的。

  他卻笑得更形邪惡。「有何不妥嗎?戀荷。」

  「你……」風戀荷氣得直喘氣,驚詫萬分,「你不過是爹爹聘請入府的琴師,沒有資格直呼我的名諱,而且這於禮也不合,所以還請『谷師傅』放尊重些,『徒兒』不想害您丟了飯碗。」

  劍眉微微挑起,全然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師傅在教琴,身為徒兒的卻倒頭呼呼大睡,你可真當我是師傅?」

  「你——」風戀荷被堵得啞口無言,不禁惱得橫眉豎眼。

  若非爹爹不顧她反對堅持為她聘來琴師,還威脅若不乖乖學琴便要將她禁足,她說什麼也不可能坐在這裡看他臉色。

  想到這兒她就慪,這幾天來,任憑她如何費盡唇舌、哀求撒嬌,爹爹就是不改初衷,堅持一定要她學琴、習得一手好琴藝,可天知她對學琴根本半點興趣也無,既無興趣,更遑論要她乖乖坐著學習。

  「我想你肯定也不樂意教人彈琴,既然如此,你我又何苦折磨彼此?」為求得解脫,她只好強抑下滿腹不悅,忍氣吞聲地道。

  谷傲辰環抱手臂斜睨著她,早把她那一點心思全瞧在眼裡。

  「古箏是我惟一拿手的技藝,再者,為了養家活口,我不得不受聘為琴師教人彈琴,縱使我再如何的不願,總好過那種三餐不繼、日曬雨淋的生活吧!」一句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半點心虛也無。

  風戀荷一聽,如蒙大赦般,興奮得雙眼發亮。

  「這容易,只要你願意求去,我可以賞你一筆錢,一筆為數不少的銀兩,怎麼樣?」

  谷傲辰聞言刻意聳了聳肩,四兩撥千斤地道:「請恕在下無法應允,我或許美其名是受聘於你爹擔任琴師教導你琴藝,但事實上卻已是賣身入府,所以你爹才是那個足以左右我去留的人,如果你有任何的意見,應當親自去問你爹。」

  風戀荷一聽,當下惱火地怒叫:「說來說去,你這不是擺明了在戲耍我?倘若我爹肯答應,我又何必找你商量,我又何苦在此受罪。」

  谷傲辰環起手臂,從容地欣賞著她盛怒中仍然令人驚艷的美顏。

  「學琴怎會是受罪?學琴除了能陶冶性情之外,還能訓練手指的靈活度,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風戀荷卻愈聽愈火。「我又不當琴師,練什麼靈活度,況且我早擺明了我對學琴沒興趣,你又何苦如此執著?」猛地,一個想法躥入了腦中,她眨眨慧黠的眼兒,大膽地提議道:「要不這麼辦吧!反正你無心教琴,我也無心學琴,我們何不一起合作,這樣雙方也可以樂得輕鬆。」

  谷傲辰糾結的眉峰不以為然地挑起。

  「我何時告訴過你我無心教琴?」

  這會兒,風戀荷可是一臉錯愕極了。

  「可你方才說——」

  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欲出口的話:「我只說我為了養家活口,不得不教人彈琴以飽三餐,可絲毫未曾說過任何不願教琴的話,你會錯我的意思了。」

  風戀荷眨眨眼兒,當下惱羞成怒地自石椅上跳了起來。

  「谷傲辰,你是存心看我笑話是嗎?你明明懂我的意思,卻故意給我希望然後又殘忍地否決,你實在太過分了,我勸你還是放棄好了,我說不學琴便不學琴,誰也無法逼迫我。「

  他壞壞地撇唇嘲弄:「你爹也不能?」

  一語中的,扯痛了她未來得及防備的痛腳。

  「你……」風戀荷忍無可忍地握拳怒叫,「我爹疼我,是人人曉得的,他這次只是忙昏了頭,才會聘請你來教我彈琴,等過些時日,我定會勸服他改變心意,到時你可就真的得捲鋪蓋走路了,哼!」

  「是嗎?」

  他噙著可惡的笑,將她從頭到尾徹底打量了一番,那邪惡的目光看得風戀荷更是怒火中燒。

  「不許你用如此放肆的目光瞅著我!」嚥不下這恥辱,她氣急敗壞地跳腳嘶吼。

  像是心甘情願容忍她的無理取鬧似的,只見他滿臉笑意地攤攤手,像極了個寵溺心上人的癡情男子似的,讓風戀荷看得更是渾身發顫,氣得暈頭轉向。

  「我爹定是瘋了,才會聘請你當琴師。」

  谷傲辰不怒反笑,反唇相譏:「你怎地咒起你爹來了?」

  她惱得猛一跺腳,發亮的長髮跟著飛起,揚起了道優美的弧度。

  「我咒你成不成?」小手兒緊握,小巧貝齒更是咬得死緊,「憑你這副德行也能成為琴師,天底下沒人才了嗎?還是我方才恍神了,那琴音根本非你所彈奏,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谷傲辰聞言,笑得可得意極了。

  「你這可是在間接稱讚我琴藝高超是嗎?戀荷。」

  不知為何,每當他在喚著她的名字的時候,就好像他正在愛撫著她似的,風戀荷沒來由地顫抖了下,接著便惱怒地搖頭甩去這個念頭,心裡愈惦掛著他,她便愈覺得羞惱。

  「我說了不准你再直呼我的名諱,你沒聽見嗎?我的名字只有我爹以及我未來的夫婿才能喚,而不是你。」

  黑眸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未來的夫婿是吧!」

  谷傲辰唇畔的那抹笑意顯得極為邪氣,風戀荷忍不住又是一顫,這次無法再逞強,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提起裙擺便奔出了花園。

  見她慌張地逃離後,谷傲辰笑得更為狂妄,眼底眉間滿是濃濃掠奪後的樂趣與快意。

  「認命吧!你注定是我谷傲辰的人。」

  二度交戰,風戀荷再次慘遭落敗。

  在氣昏了頭的情形下,風戀荷衝動地奔出風府。

  走出風家大門後,愈想愈後悔,風戀荷氣白了一張俏臉,怒氣騰騰地緊絞著衣袖,不明白自己怎會做出如此衝動的舉動?最糟糕的是,她不學琴還不打緊,竟還大咧咧地就這麼跑了出來,要是讓爹知道了,恐怕她的下場就不是只有禁足這麼簡單了。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懊惱地咬著唇瓣。

  平用她或許不夠溫柔恬靜,可卻也未曾如此激動憤怒過,而且就算那谷傲辰真是可惡至極好了,可終究也是為飽三餐才迫不得已賣身入府教她彈琴,她實在不該如此為難他的。

  「唉,煩悶極了。」

  她撩起裙擺,以著大家閨秀所不該有的粗魯姿勢用力踢著地上的石子,只見石子立刻呈現優美的弧度飛了出去,隱沒在遠處,可那一雙緊扯著裙擺的嫩白小手卻仍未放下,而白皙的小腿肚便這麼赤裸裸地袒裎在外,所幸此刻路上半點人煙也無,否則還真要白白讓人佔便宜了。

  「也罷,反正都出來了,橫豎都是要挨罵,不如等玩過了癮再回去,否則不就白白浪費了這好不容易偷來的空閒。」

  想通之後,她忍不住開心地跳起來歡呼,再度做出了個名門千金所不該有的粗魯舉止,但原本被撩開的裙擺總算是被放了下來。

  「找那群小鬼頭玩去。」

  說做就做,她立刻興奮地向前方的大街跑去,一個左彎右拐、東轉西繞後,終於來到一座破舊的三合院前。

  「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你們快出來,荷姐姐來看你們了。」

  才跨進門內,風戀荷便圈起雙手用力地呼喊著,紅通通的雙頰因奔跑而佈滿紅霞,一雙星眸更是閃爍著無比興奮的光芒。

  她的叫喊才剛響起,屋子裡便立刻衝出四個瘦小的娃兒,只是仔細一看,一張張原本該閃爍著看見她時該展露喜悅的小臉蛋,此刻卻讓滿滿的憤怒與狼狽所取代,風戀荷一看,臉上的笑容立刻斂去。

  「怎麼回事,四毛呢?怎麼沒瞧見他?該不會是隔街的王大虎又跑來欺負你們了吧?」

  話才說完,最小的五毛立刻撲進她的懷裡啜泣著,瘦小的臉上滿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看得風戀荷忍不住怒火中燒,心疼極了。

  「王大虎打了你?」

  她雙眼一溜,這才發現四人臉上皆有明顯的傷痕,而大毛的模樣更是狼狽,原本乾淨的衣裳滿是稻草與泥屑,彷彿剛在泥地裡濃過一回似的,髒得像只小花貓,風戀荷看了更是氣得渾身發顫。

  「二毛,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被喚作二毛的小娃兒臉上仍掛著兩條鼻涕,邊抽噎邊哭著道:「那王、王大虎……正在對街的空地上欺、欺負四毛呢!我們打不過,只……只好回來抄傢伙。」

  雙眼掃過他們正拿在手裡的掃帚,風戀荷已經忍無可忍,彎身抱起五毛便立刻往門口衝了出去。

  「你們跟著,我要去教訓那可惡的王大虎!」

  三名小娃對看了眼,隨即迅速快步跟上。

  不一會兒,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到那片空地,果然看見一名肥胖的娃兒和一個瘦小的娃兒正扭打在一起,瘦娃兒很明顯的打不過胖娃兒,哭哭啼啼地被壓倒在地上,眼淚鼻涕流了滿面,模樣可憐極了。

  「王大虎,快住手!」

  風戀荷放下懷裡的五毛,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過去,一把扯開正坐在瘦娃兒身上施暴的胖娃兒後,一巴掌跟著狠狠地揮下,當場打得那原本還得意不已的胖娃兒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你哭,你還敢哭?哭什麼哭?我記得日前才警告過你不許再欺負大毛他們,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嗎?居然敢陽奉陰違!倘若今日不好好教訓你這小霸王,只怕你還真不知曉我的厲害。」

  話才說完,狠狠的一巴掌又落下。

  「死小孩!死小孩!死小孩!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情勢頓時急轉直下,坐在上頭施暴的人成了風戀荷。

  啪!啪!啪!

  只見她舉起雙手用力地朝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胖娃兒招呼去,沒一會兒的工夫,胖娃兒圓嘟嘟的臉已紅腫得像饅頭、活似豬頭,看得站在身後頻頻加油喝彩的五個娃兒忍不住蹦蹦跳跳地歡呼了起來。

  「臭小孩!臭小孩!臭小孩!捶死你!捶死你!捶死你!」

  咚!咚!咚!

  她掄起拳頭不停地往胖娃兒肥肉最多的地方直招呼去,讓胖娃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哇哇大哭,最後實在打累了,手也打酸了,風戀荷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瞠著雙惡狠狠的眼瞅瞪著狼狽不堪的胖娃兒。

  「王大虎,今兒個只是給你個小教訓,你耳朵掏乾淨聽清楚了,如果你日後再敢欺負大毛他們,要是讓我知道,後果絕對不止今日這樣,我會打得讓你和你那腦滿腸肥的蠢爹一樣,變成豬頭一個,聽清楚了嗎?」

  胖娃兒哭哭啼啼地站起身,撫著一張紅腫的肥臉哽咽地道:「聽、聽清楚了。」

  風戀荷點點頭,這才滿意地揮揮手。

  「好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還有,以後不許再過來這裡。」

  她的話才說完,胖娃兒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刻一溜煙地跑掉,好似她是什麼可怕的蛇魔女似的,那狼狽的模樣當場讓幾個娃兒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荷姐姐好厲害,打跑討厭的王大虎了。」

  風戀荷一聽,忍不住搓搓鼻頭,露出一抹極為得意的笑,根本全然忘了她可是以大欺小,而打跑小孩子這種事,其實是一點光彩也沒有,她卻還兀自笑得極為得意。

  她的率真模樣讓始終跟在她後頭看盡一切的男子再也隱忍不住,突地放聲愉悅地哈哈大笑出聲。

  耳邊驀地響起熟悉的笑聲,一股讓人發毛的感覺忍不住躥人風戀荷心頭。

  果不其然,她一個轉頭,便望進了那雙此刻正閃爍著無限笑意的黑眸裡,一張原本盈滿得意的笑臉立刻轉為慘白。

  不會吧!居然是他,谷傲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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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的運氣怎麼會這麼背?

  風戀荷萬萬料想不到自己方才「打擊弱小」的那一幕,竟就這麼完完全全地全入了谷傲辰的眼,羞赧的紅潮襲來,一股燥熱襲向全身,風戀荷整個人只能呆愣在原地,連自己是怎麼走回府的也不知道。

  天啊!讓她死了吧!

  愈想愈羞,她又愧又急地扯著衣角直跟在谷傲辰後頭,小小的臉上早已不見先前那自鳴得意、不可一世的表情,只恨不得先前的一切全沒發生過,她設粗魯得像個野丫頭似的,以大欺小的姿態坐在一個只有六歲大的娃兒身上瘋狂痛揍,而他也沒有看見她粗魯的這一面,而所有的一切全是一場夢……

  想著想著,她差點忍不住失聲尖叫。

  她這不等於是在自欺欺人嗎?

  「嗯……那個……」

  一句話還沒說完,耳邊已傳來他揶揄似的調侃聲。

  「想不到你打起小孩來,還挺有模有樣的。」

  風戀荷一聽,當場羞愧得只差沒呻吟出聲。

  「我……嗯……那個……你、你別瞧王大虎好似被我揍得很慘,其實他全身上下的肥肉加起來可多到可以爆豬油了呢!而且……」她羞愧地抬頭瞟了他一眼,立刻又心虛地低下頭去啃起手指頭,「是那王大虎太張狂,雖然他還不足七歲,卻壞得像個小霸王似的,不給他點教訓他是不會害怕的。」

  谷傲辰沉默半晌,立刻爆笑出聲。

  「照你所說,那王大虎似乎已讓你『教訓』過不少次?」

  聽出他話裡明顯的嘲弄笑意,風戀荷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你別瞧那王大虎只有六歲,雖然他只有六歲,可卻天生皮厚,肥肉又多,我每每揍完他手臂都要酸上好些天,更何況我也不過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根本傷不了他分毫;再者,若非他欺負大毛他們在先,我根本不可能對他動手,不知道的人瞧見了也許還以為我以大欺小呢!」

  谷傲辰一聽,不以為然地揚了揚劍眉。

  「聽你這麼說,倒像是你有滿腹苦水似的?」

  「我是啊!」風戀荷臉不紅氣不喘地胡謅,「那王大虎出身豪門,年紀小小便狗仗人勢、欺負弱小,想想他可未足七歲耶!才六歲大的孩子便已如此火爆,將來長大還得了?既然他那昏爹不予以管教,我只好代為效勞,要真說起來,委屈的可是我呢!」

  話才說完,原本走在前方的人猛地停下腳步,毫無防備的風戀荷立刻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哎喲,疼呀!」

  吃痛地揉著撞疼的額,風戀荷又是納悶又是不悅地抬起頭,卻在見到那雙盛滿著詭譎眸光的黑眸時,原本到口的詛咒當場嚥下。

  被他那犀利得駭人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風戀荷心頭忍不住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她偷偷吞了口口水,接著眨了眨無辜的水眸後,才勉強鼓起勇氣望著他。

  「你為何這般看著我?」

  發亮的黑眸閃過一抹譎光,深邃黯沉。

  「到了。」

  風戀荷納悶地瞠大眼,過了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掠過他看著近在眼前的大門,風戀荷心中的恐懼再也無法抑止地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一想到待會兒極有可能發生的一場風暴,細軟的腿兒幾乎撐不住搖搖欲墜的嬌弱身體,抖抖顫顫地掛在一旁的牆上。

  「待會……那個……」

  見她支支吾吾的,谷傲辰挑了挑眉,瞭然地道:「要我幫你?」

  風戀荷拚命點頭,只差沒跪地叩首。

  「我爹雖疼我,但向來說一不二,倘若他知曉我末認真聽課學琴,反倒溜出府外打架滋事,他肯定要罰我禁足三個月的,罰別的我不怕,可就偏怕禁足,那會把我悶瘋的。」

  一抹詭異的笑爬上他俊美的唇角。

  「你要如何謝我?」

  風戀荷聽了一惱.忍無可忍地怒道:「只要你肯幫我,什麼條件我都允你,這總成了吧?」

  「當然。」

  話才說完,只見青絲橫衝直撞地自大廳裡衝了出來,險些撞上掛在牆角的風戀荷。

  「小姐,您杵在這裡做啥?」急忙止住腳步,青絲又是詫異又是納悶的道.沒等她回答,便又急急忙忙扯住她的袖口,快步將她往大廳裡揪去。「快快快,老爺找您找了好些時候了呢!頻頻問我怎麼沒瞧見您和谷師傅,懷疑您是否又野出門了。」

  她的話才說完,已然將風戀荷拉到正坐在大椅上啜著茶的風玉堂面前。

  一見到父親,風戀荷立刻心虛地喊道:「爹。」

  擱下手裡的杯子後,風玉堂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又野到哪兒去啦?」

  風戀荷抬頭瞟了他一眼,囁嚅著道:「我……」

  「這時候你不是應該正在和谷師傅學琴嗎?怎麼我讓青絲找遍了整座府邸就是沒瞧見你的影子?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

  風戀荷眼珠兒轉了轉,情急之下只好瞎掰道:「女兒沒上哪兒去,而是……而是和谷師傅出去學琴去了,谷師傅說府裡太煩悶了,彈琴是何等清高風雅之事,該找個有湖、有花香、有草為伴的地方,如此才能將琴音發揮到極點,所以女兒才和谷師傅出府去了。」

  風玉堂的目光轉向一旁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的谷傲辰。

  「谷師傅,小女所言可是事實?」

  見他不說話,風戀荷立刻緊張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無聲地做出請求。

  谷傲辰瞟了她一眼,像是在提醒著她方纔所做的保證,這才慢條斯理地道:「的確是事實。」

  畢竟薑是老的辣,風玉堂可沒三盲兩語便被他們唬弄過去。

  「既是事實,怎不見你們帶著琴?不帶琴又如何學琴?」

  風戀荷急中生智,連忙再開口掰道:「今天教的只是關於箏的起源與歷史,既是學琴,自然得從頭學起,如此才能學習到箏的精髓,所以毋須帶琴。」愈掰愈順口,風戀荷還真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

  風玉堂沉寂良久,未發一語,像是正在思索著什麼,看得風戀荷一顆心緊張擔憂得不得了,生怕謊言被拆穿,只怕到時她可真要吃不完兜著走。

  「爹,您在想什麼?」

  風玉堂抬起頭看著愛女,也不拐彎抹角。

  「我在想你方纔那番話的可信度。」

  還真是一針見血、毫不留情,風戀荷當場漲紅臉,差點摔跌在地。

  「爹,您未免也太不相信女兒了吧!說要我學琴,女兒也應允您了,沒再反對過,可如今女兒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學琴,當個乖巧聽話的女兒,您卻反倒這般吃驚猜疑,您就不怕傷了女兒的心嗎?」風戀荷半真半假地道,一臉委屈難過的樣子。

  見愛女傷心,風玉堂縱然再有滿腹的疑惑,這會兒也全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乖女兒,你別哭啊!算爹說錯話這總成了吧!其實爹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向來就怕這些無聊沒趣的玩意兒,這次你肯願意乖乖學琴,爹自然是訝異萬分,不過既然你已下定決心,爹當然相信你,也完全地支持你,因為爹清楚你絕不會令爹失望的,是不是?」

  一番簡單的話,輕易地便將風戀荷給推入了絕境。

  終於,她深吸了口氣,信誓旦旦地道:「爹您放心,女兒絕不會令您失望。」

  她話方說完,一抹得逞的笑便立即爬上風玉堂的嘴角,幾乎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才是那個玩手段的人。

  「好好好,爹實在太高興了,谷師傅,這全是你的功勞啊!」風玉堂笑得可高興了。

  谷傲辰揚揚眉,先是嘲弄地瞟了一臉齜牙咧嘴的風戀荷一眼,最後才轉向笑得極為開懷的風玉堂。

  「不,我並沒做什麼,是老爺教導有方,小姐才會如此聽話乖巧。」

  風戀荷一聽,惱得當場向他射去一道殺人目光。

  這個人前人後不同嘴臉、虛偽做作的偽君子!有外人在的時候便稱她「小姐」,可當只有他們兩人獨處時,卻又尊卑不分地喚她「戀荷」,倘若不是自己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她非整得他死去活來不可。

  哼!

  風玉堂欣慰地頻頻點頭。「是啊!所以我已經決定了,未來的這一段時間裡,還有勞谷師傅好好地調教小女,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教會她彈琴,我也好開始展開替她尋覓婆家的事。」

  風戀荷愣了好半晌,猛地驚訝得跳了起來。

  「爹,您說什麼?」

  風玉堂惱怒地瞪了她一眼。「才剛誇你聽話乖巧,怎地沒一會兒工夫,又做出如此粗俗的舉止來?別忘了你可是大家閨秀、名門千金。」

  數落完後,他又接續道:「你可聽好了,為了激發你學琴的鬥志,爹決定定下一個期限,在三個月的期限內你必須成功習得所有古箏的要領,並在當天當著大家的面彈奏一曲,聽清楚了沒?」

  此番話一出,仿如晴天霹靂,當場把風戀荷打了個措手不及。

  只見她稍回過神後,立刻震驚地尖叫:「爹,您想我死啊!」

  風玉堂聽了,一張臉當場變色,忍不住怒罵:「呸呸呸!你說的那是啥話?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說著猛地怒眼瞪視她,「爹這是為你好,你何以把話說得如此嚴重?不過是學琴罷了,況且方纔你不也大言不慚地保證過?既然如此,又有啥好慌的?」

  「我慌啥?」風戀荷又恨又惱,簡直悔不當初。

  真是自掘墳墓啊!

  先前她之所以會信誓旦旦地誇下海口,說穿了其實也只不過是為了先安撫爹,然後再好好地思索解決之道,怎知她方法都還沒想出來,爹便已劈下這一道雷來,當場打得她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啊!

  「可是爹……」

  「爹心意已決,你休莫再提。」一句話便毀掉她僅存的希望,「你現在便和谷師傅到琴室學琴吧!爹深知學琴不易,所以時間最為寶貴,你僅有三個月的時間,好好把握吧!」

  至此,風戀荷可說是連一點反對的機會也沒有。

  偌大的琴室裡,古色古香、富麗堂皇。

  不過是簡單一個琴室,便已豪華的足可媲美於寢宮,谷傲辰莫測高深地斜倚在門邊,全身自然散發的尊貴氣息恰與那一室的華麗融為一體,只是仍在氣頭上的風戀荷根本沒有發現,兀自在那兒氣呼呼地捶胸頓足,惱恨不已。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千般想、萬般料,就是沒料到自個兒的親爹居然還有這等心思,簡單的一句話撂下,便完全地吃定了她,讓她連翻身的機會也沒有,真是小覷了她那慈爹的心機。可惱啊!

  辦法還沒想出一個,身後便已響起簡單的兩個字「坐下。」

  風戀荷眨眨眼轉過身.才發現和她說話的是那個自始至終便擺明一臉看好戲的谷傲辰。

  風戀荷愈想愈惱,終於忍無可忍地吼道:「你先前不是承諾過要幫我?可為何方纔我爹在提出那樣要求的時候,你卻半點反應也沒有,你這是在幫我嗎?我看害我還差不多。」

  谷傲辰環抱著手臂,絲毫沒把她的憤怒放在眼裡。

  「我只承諾幫你守住『出府滋事』、『欺負弱小』的秘密,除此之外,我並未應允你其他事。」

  風戀荷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你、你這——」

  一語未竟,又讓他無情打斷:「坐下,開始。」

  被他那可怕的目光一瞪,風戀荷倏地心下一驚,立刻咚地一聲,乖乖地坐在房中那一架精緻美麗的古箏前。

  「開始?開始什麼啊?」

  谷傲辰單手一揮,房門立刻重重地關上,嚇得風戀荷猛地自椅上跳了起來,隨後又在他的瞪視下,不甘不願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既然要學箏,就得先從箏的起源與歷史說起。」

  風戀荷呆愣地望著他,弄了好半天才明白他是來真的。

  「別開玩笑了,我先前會那麼說只是為了騙我爹而已,你不會真聽我爹的話,打算教我學琴吧!」

  谷傲辰半坐在一旁的大桌上,唇邊噙著詭異的邪笑。

  「自始至終我是再認真不過,沒想通的人是你。」

  風戀荷當下氣惱地自椅子上跳了起來。「你食言而肥,你不守信用,你空口說白話,你、你……你大騙子一個!」

  「閉嘴!」俊俏容顏猛地板起,「坐下!」

  風戀荷又惱又恨,可又拿他沒轍,只得嘟翹著一張嘴,萬般不情願地坐回椅子上。

  「你做啥凶我?老實告訴你吧!我對學琴真的一點概念也無,而且倘若真學了,以我這半吊子的功夫,肯定要讓你這個師傅掛不住面子的,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搬石頭砸自個兒的腳呢?我是出於好心才提醒你,不想到時候雙方彼此都難看,我想這點道理你該懂吧!」

  冷冷的聲音自鼻孔裡哼了出來:「那又如何?」

  風戀荷當下錯愕地傻了眼。「我是為你著想耶!」

  「是嗎?」冷淡的聲音裡滿是嘲弄與揶揄,「忘了你答應過的事了嗎?倘若我幫你守住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便一切任憑我處置,你該是這麼答應過的沒錯吧?」

  風戀荷忍不住惱羞成怒地吼道:「那才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這麼說,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你爹了?」

  聞言,風戀荷立刻沒志氣地投降。

  「不要,我求你千萬不要告訴我爹,我爹要是知道了,他肯定會罰我去跪祠堂,那無疑比禁足還要糟,好好好,既然你堅持要教我學箏,我便答應你,這總成了吧!」

  咬牙切齒地答應後,她又恨恨地繼續道:「不過有件事我要先告訴你,我向來沒啥音樂修養、天賦,所以你既然決定了,最好就要先有心理準備,免得最後讓我給氣死,我可不負責幫你收屍。」

  谷傲辰愣了半晌,立刻大笑出聲。

  「這是我該擔心的,不是你。」

  嫩白的小手氣惱地緊握。「最好是這樣。」

  只是當她還氣呼呼地思索著拖延時間的策略時,耳邊又傳來他低沉有力的聲音。

  「古書裡對箏最早的記載,是《戰國策》中的《齊策》,書中云:『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擊築、彈箏。』從記載研判,箏的來源可分為幾種:一、為蒙恬所造;二、為瑟所簡化;三、為簡單的樂器所演變等說法……」

  即便對他再有如何的不滿,風戀荷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聲音實在非常的好聽,低低沉沉的,就好像擺放多年的陳年香釀那般迷人、香醇,使她忍不住支手撐額,睡意又起。

  「在舊唐書《音樂志》中也曾提到:『箏本秦聲也,相傳雲蒙恬所造,非也。制與瑟同而弦少。案京房造五音準如瑟,十三弦,此乃箏也。』」

  低沉的嗓音持續迴盪在耳邊,仿如醉人琴音般,捲去了她的思緒與理智,一顆頭也愈漸沉重,飄飄浮浮的,差點兒就撞上擺放在案桌上的那架精緻古箏,所幸小巧人兒連忙回神,才免去出糗的下場。

  勉強提振起精神後,滿腦的思緒早已飄得老遠。

  沒天理啊!

  上天居然讓這卑鄙虛偽的傢伙擁有如此迷人好聽的聲音,也不想想他除了空有一手好琴藝外,惟一會的,便是威脅恫嚇人,而且最要命的是,那個被嚇的對象還是像她這樣的人,沒讓他流落街頭做乞丐已夠仁慈了,這會兒竟還讓他人府來迷惑鼓炫她的心智,真是沒天理啊!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偷偷抬頭瞟了他一眼,立刻又嘟嘟囔囔地低下頭去。

  這還不打緊,最不應該的是,居然還讓他擁有了一張眾所欣羨的俊俏容顏,老把她迷得團團轉,分不清東南西北,真是讓她愈想愈慪。

  偏偏滿腹的委屈還未抱怨完,耳邊便又響起他聽不出任何情緒反應的聲音。

  「你神遊到哪裡去了?」

  風戀荷連忙回過神,迅速放下撐住額頭的手。

  「沒,我沒神遊到哪兒去陰!我只是在聽課罷了。」

  「哦?」一抹諷笑漾起,「那我方才說了什麼?」

  一陣手忙腳亂,嫩白小手差點打翻案桌上的那架箏。

  鬼才知道他方才說了什麼,他一開口,她便被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再者,她能忍住睡意沒當場在他面前找周公下棋去,就已夠讓她佩服自己了,這會兒還要她背誦他方才說的話,唉,就算打死她也擠不出半個宇來。

  黑眸閃爍著嘲弄的笑意瞅著她。「如何?」

  風戀荷氣急敗壞地怒道:「我管他如何?反正我要學的是彈奏箏的方法與技巧,並不是那些個什麼繁複的歷史與起源,而且告訴你,我也沒有興趣知道,這麼拉拉雜雜的一長串,我去記它做啥?反正我將來又不當琴師,知道那些也沒用。」

  「意思就是,你方才根本沒在聽我講課?」

  微怒的聲音裡滿是濃濃的威脅與恫嚇意味,風戀荷一聽,當下明白他的意思,恨不得當場扭斷他好看的頸子。

  「好好好,我認了,我知曉我錯了,我不該在你講課時分心,我保證,以後我絕對會認真聽課,而且不發呆,這總成了吧?」一番話講得咬牙切齒、齜牙咧嘴的,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然而谷傲辰卻繼續得寸進尺地要求:「而且不能反駁。」

  風戀荷聽得氣惱地猛一揮拳,差點又撞翻桌上的琴。

  「姓谷的,你別太過分了。」

  「那你是不答應了?」

  眼見他說著說著便威脅似的往外走,風戀荷當場沒骨氣地吼道:「答應就答應。」

  她上輩子肯定是欠他錢沒還,這輩子才要如此受他的氣,愈想心愈酸,兩滴淚忍不住懸在眼眶。

  倒霉啊!

  見她答應,谷傲辰立刻噙著得逞的笑,慢條斯理地走回來。

  「那我們繼續講課吧!」

  風戀荷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都已經是氣得滿肚子火了,他還講什麼課啊?而且就算他再講,她仍是半個字也聽不進去,要她真正認真聽他講課,那無疑是等於要她向他低頭,而她風戀荷是何等驕傲自負的人,怎可能如此輕易便栽在他的手上!

  哼哼!

  只是,她都還沒開口,只見青絲急急忙忙沒敲門地闖進來,臉上一副凝重焦急的神情,仿如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似的,讓風戀荷沒來由地發毛了起來。

  「青絲,怎麼了?瞧你急成這樣。」

  這次,青絲沒讓她等太久,邊喘著氣,邊慌慌張張地道:「小、小姐,鄰街的暴發戶王、王阿捨,帶著他那被打成了豬……豬頭的兒子上門告、告狀來了!」

  風戀荷愣了半晌,小臉當下死白,全身虛軟地慘跌在椅上。

  這下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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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4: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同樣尖銳憤怒的女子吼叫聲再次一路從長廊外嚷進了風家大廳裡。

  好不容易跑進了大廳,風戀荷一張盛滿狂怒的俏臉早已被怒火所覆蓋,秀麗的眉也因極度的壓抑而顯得扭曲,原本水靈的美眸更不用說了,根本只能用殺氣騰騰來形容。

  「王大虎,我那天明明已警告過你了,你倒好啊,居然還有種跑上門來告狀,你告啥狀?有啥好告的?分明就是你動手在先、欺負弱小,我不過是代你爹教訓你罷了,你還敢嚷嚷!」

  情況開始失序,滿屋子的人還來不及開口說上一句話,氣急敗壞的風戀荷便又辟里啪啦地繼續罵了起來。

  「敢情是我那日下手太輕了,讓你見識不到我真正的厲害,所以你才會不知死活地帶著你爹大著膽子上門來告狀?如果你嫌被我揍得不過癮,只消私下知會我一聲便行,包管會再痛揍得你直呼過癮、求爺爺告奶奶,不信現下就試試看。」

  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王大虎,一瞧見她齜牙咧嘴的可怕模樣,立刻躲到他爹王阿捨身後去,活像只縮頭烏龜。

  「你躲啥?有種就站到我跟前來,看我敢不敢賞你一頓飽拳?念在你年紀尚幼,那日我已夠手下留情了,想不到你居然還敢上門來反咬我一口,好啊!我今日若不揍得你屁滾尿流,我便不叫風戀荷。」

  情況完全失控,在忍無可忍下,一旁鐵青著一張臉、靜默了好半晌的風玉堂終於出聲吼道:「給我住手!」

  怒吼一出,風戀荷剛揚起的小手當場停在半空中。

  「爹!」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原本還囂張得很的風戀荷,當場倏地一下收回了手,細小的汗珠從她額間開始冒出,她明白自己離死期不遠了。

  「爹,其實我……」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風玉堂一張老臉頻頻抽搐,氣得一副隨時就會翻眼告別人間似的,「我原先還以為這一切只是個誤會,怎知你一進門便破口大罵,還動手要打人.你知不知羞啊?對方不過是個六歲大的小娃兒,你卻把人家打成了那副德行,我風玉堂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居然會生出你這麼個粗俗暴力、不識大體的野丫頭來。」

  風戀荷惱不過,嘟著嘴辯駁:「我沒有欺負他,我說過了,是他先動手打四毛的,我一氣之下才會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

  風玉堂臉色鐵青地譏諷:「你的教訓還真小啊!把人給打成了那個樣子……你一個姑娘家動手本就不對,更別說對方只是個小娃兒了,就算再如何的生氣,你有腦子不會想嗎?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真如此難以分清?」

  風戀荷火大地怒吼:「我就是分得清才動手揍了他啊!」

  風玉堂尚未開口,一旁護子心切的王阿捨立即怒火沖天地破口大罵:「風老爺,瞧瞧你調教出來的好女兒,居然動手打了一個不足七歲的小娃兒,還如此義正辭嚴、半分愧疚也無,今日便算我兒倒霉,被狗咬了一口,以後你我王風兩家從此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來,哼!」

  說完,便怒氣騰騰地帶著那被打成了豬頭的兒子氣呼呼地離開。

  而風戀荷卻仍不知死活,追在後頭又怒又惱地狂吼:「王阿捨,你說誰是狗啊?」

  風玉堂跌坐在椅上,差點怒急攻心。

  「你這個孽女!不知反悔也就算了,人家都上門了,你居然還一點歉意也無,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即便是做做樣子也好,你卻連一句道歉也不肯說,你非要把爹氣死才甘心嗎?」

  風戀荷這才跑了回來,當下萬般委屈地嘟起了嘴。

  「爹,您做啥生氣?您是不清楚一切前因後果,所以才如此惱怒的,可女兒所言絕無半分虛假,真是那王大虎太過張狂,狗仗人勢,我才忍不住對他動手的;再者,我下手極輕,那王大虎頂多傷及皮肉,不過就那點皮肉之傷,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

  「你這孽女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風玉堂差點被活活氣死。

  「我又沒錯,做啥理不直氣不壯?」

  「你……」

  眼見風玉堂一口氣就要喘不過來,心細如髮的青絲趕忙跑過去安撫,同時用眼色示意風戀荷閉嘴。

  「老爺,您別氣啁!氣壞了身子划不來啊!」

  遲鈍的風戀荷此時總算發現到父親的不對勁。

  「爹,您怎麼了?」才說著,人便已急急忙忙地飛撲了過去,「好好好,爹,您別氣了,一切都是女兒不對,女兒不該對那死……王大虎動手的,請您原諒女兒吧!女兒下次再也不敢了。」

  眼見風玉堂仍是氣得很,風戀荷不得已,只好轉向身後那始終環抱著手臂、悠閒自得旁觀一切的谷傲辰求救。

  只消一眼,谷傲辰便明白她的意思。

  「老爺,您就念在小姐初犯,原諒她吧!」

  一句話說得好像心不甘情不願似的,風戀荷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然後才轉向風玉堂低聲下氣地道:「是啊!爹,谷師傅說得不錯,女兒是初犯,而且又不是故意動手打人,這次真的只是意外,女兒已經好生後悔,您就別再氣了,原諒女兒吧!女兒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次,可以嗎?」

  眼見眾人輪番說情,風玉堂的怒氣總算稍稍緩和。

  「倘若你真後悔,明兒個便上王府去登門道歉。」

  風戀荷還沒開口,一旁的青絲已急忙搶著道:「會的、會的,我明兒個就準備一些禮盒,讓小姐帶著上門賠罪去。」

  豈料,少根筋的風戀荷卻當場憤怒地吼出聲:「我不要!我做啥要上門去向他們賠罪?那死小孩敢上門來告狀已經夠讓人惱火了,他那蠢爹竟更可惡,方纔還暗罵我是一隻狗,我沒到他經營的布店去堵他已經夠仁慈的了,還要我道歉,辦不到!」

  一旁的青絲當場忍不住頭疼地呻吟出聲.真是個蠢主子!

  果然,風玉堂一聽,臉色更是鐵青不已,渾身發抖。

  「你、你說啥?」

  「我不要!」不知死活的風戀荷仍兀自咒罵著,「我瞧那王大虎八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被我揍成那樣居然還敢洩我的底,好哇!我明兒個就給他好看,讓他無法再告狀。」

  風玉堂一聽,差點吐血。「你、你這孽女給我到祠堂裡去跪著,馬上!」

  風戀荷愣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只可惜為時已晚。

  看著一臉搖頭歎氣的青絲以及噙著幸災樂禍般笑意的谷傲辰,原本紅潤的臉色當場僵白。

  真是禍從口出!禍從口出啊!

  整整跪了一個晚上,纖細的人兒早已頭昏眼花、飢腸轆轆。

  「這個死王大虎,居然敢如此陷害我,我和你的仇怕是沒完沒了了,你最好祈禱不要在街頭讓我遇著,否則我絕對打得你鼻青臉腫、不成人樣,讓你再也開不了口告狀。」

  憤怒的低咒一波接著一波,她壓根兒忘了那王大虎不過是個六歲大的娃兒,脫口而出的氣話彷彿恨不得將他撕碎扯裂、大卸八塊。

  「不行,我非想個絕妙好計不可,此仇不報非女子,那王大虎吃了我的虧還敢告狀,是因為他知道是我動的手,所以才敢如此囂張地帶著他爹上門找碴,下次我就讓他認不出我,到時他想告狀也無法告。我便可高枕無憂、快樂度日了。」

  風戀荷咬牙切齒地說著、用心想的計謀,讓人聽了不笑掉大牙才怪。

  「可惡,肚子好餓啊!爹爹還真忍心,居然不讓青絲送飯來給我,我好歹也是他的獨生愛女,即便真犯下了大錯,也不該如此待我啊!更何況我何過之有?不過就揍了那仗勢欺人的王大虎罷了,我可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耶!不嘉勉我就罷了,竟然還罰我跪祠堂?」

  再也忍受不住,她捶了捶酸疼的腿,一屁股跪坐到地上,只是屁股還沒坐熱,耳邊便已響起陣陣的開門聲,風戀荷當下心頭一驚,連忙又跪回來,安靜地豎起耳朵傾聽外頭的動靜。

  門外,一陣寒竄聲過後,兩條細小的人影突地溜了進來。

  「小姐,香兒給您送吃的來了。」

  風戀荷眨眨眼兒,當下心頭大喜,一轉過頭去,便見在灶房裡幫忙的兩個丫頭香兒和春兒正偷偷摸摸地提著竹籃溜進來。

  「原來是你們,我還以為是我爹呢!嚇了我一跳。」

  兩個丫頭溜進祠堂後,立刻利落地將竹籃裡的飯菜端了出來。

  「小姐,這是何媽要我們偷偷替您留下來的,老爺想必是氣壞了,所以才不准任何人送飯菜來給您,可我們又捨不得讓您餓著肚子,所以便偷偷將今晚的飯菜留了下來,您快趁熱吃吧!」

  風戀荷—聽,當下感動不已。

  「香兒,春兒,謝謝你們。」

  春兒將一碗白飯端給她後,才笑瞇瞇地道:「小姐,您不要這麼說,您平日待我們有如姐妹,有好的東西也會賞給我們,如今您讓老爺給關進祠堂,說什麼我們也不能讓您餓肚子啊!而且我想老爺向來疼您,明兒個應該就會放您出去了,您別擔心。」

  終究出自名門,即便餓了一晚,風戀荷用餐時的高雅舉止仍舊保持著,優雅得一如有教養的淑女。

  吃了口飯後,風戀荷不免有些擔憂。

  「我爹他想必還很生氣吧!畢竟我讓他在外人面前丟了臉,他老人家向來好面子,我沒能令他感到驕傲已夠不孝,今日還氣得他差點大病一場,我真是太不該了。」說到最後,眼眶頓時紅了起來。

  兩個丫頭對看了眼,連忙輪番安撫著風戀荷。

  「小姐,您別自責,其實我倒覺得您沒錯呢!那王大虎的確欠揍,不過才小小年紀,卻已是街頭巷尾人人懼怕、無不避而遠之的小霸王,您這次的做法等於是替天行道、大快人心呢!」

  香兒也連連點頭。「那王大虎就是恃寵而驕才會如此囂張,早該有個人出來教訓他了,可誰知那王阿捨,根本把他兒子當成了寶,打不得、罵不得、碰不得,簡直寵上天了,他這樣只會害了他,教他以後長大如何能夠與人共事呢?」

  風戀荷愈聽愈認同,彷彿找到了知音般興奮。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才想好好地教訓他,誰知那王阿舍居然不開竅,兒子不帶回去好生管教,反倒找上門來挑釁,哼!只怕再這樣下去,縱使他有再多的錢,以後也絕對會教他那蠢兒給敗光的。」

  春兒盛了碗湯給她後,又開朗地接續道:「我想老爺定也明白這點,只是惱你又未經他許可擅自出府罷了,所以小姐您根本毋須擔心,我敢打包票,明兒個一早老爺肯定就會放您出去,況且老爺一向對那谷師傅極為滿意,而谷師傅又不停地在老爺耳邊替您求情,所以小姐您這次定能化險為夷的。」

  春兒的話讓風戀荷的一雙筷子當場停在半空中。

  「你方才說谷師傅幹啥?」

  「谷師傅?」她沒頭沒腦的問話讓春兒愣了半晌,最後才回神道:「我說谷師傅替您向老爺求情啊!這谷師傅人可真好呢,長得沒話說,又彈得一手好琴,真是完美得不得了呢!」

  風戀荷聽了卻頗不以為然地哼了聲。

  「得了吧!他會替我求情?」

  只見兩個丫頭默契一致、異口同聲地道:「是真的。」

  「怎麼可能?」風戀荷擺明了就是不信,「可我瞧他那個人卑鄙陰險得很,每每我有求於他時,總要千拜託、萬拜託的他才肯幫忙,所以他這次怎麼可能如此好心地替我求情?你們這兩個丫頭是不是讓他給收買去了?否則做啥替他說話?快快給我從實招來。」

  然而,兩個丫頭卻一頭霧水地道:「沒有呀!」

  風戀荷不信邪地哼了聲。「真沒嗎?否則就是你們兩個的嘴沾了蜜,才會把他說得活似神仙下凡似的。」

  香兒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試探性地道:「小姐對谷師傅的成見好似很深?可谷師傅人真的很好啊!他平時又不擺架子,見了人也總是笑嘻嘻的,親切得很呢!」

  只見風戀荷訝異地瞠大了雙眼,好像她方才說了什麼她聽不懂的話似的。

  「笑嘻嘻?親切?你確定我們說的是同—個人嗎?」

  她驚訝的模樣讓兩個丫頭忍不住噗哧一笑。

  「自然是真的,我們沒有騙您的必要啊!而且這次還真多虧了谷師傅呢!老爺本來要把您關進柴房讓您思過三日的,可還好有谷師傅拼了命地替您求情,所以您現在才能好好地在這裡吃咱們替您偷送進來的食物,否則要是進了柴房,門被落了鎖不打緊,咱們就是想送吃的進來也只能望門興歎。」

  風戀荷沉默下來,那傢伙會對她這般好?

  思緒尚未理清,一旁的春兒已動手整理起碗筷來。

  「小姐,我們不能久留,得走了,要是讓老爺發現那可不得了,這紙袋裡還有一些您最愛吃的香肉包子,是何媽犧牲晚膳時間替您蒸出來的,如果您夜半里餓了還可以拿出來止止饑,只要挨過今晚,到了明兒個一早,老爺應該就會把您放出去,您安心吧!」

  才說完,兩個丫頭便已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地走了,徒留風戀荷一人仍納悶地思索著春兒方纔的話。

  那谷傲辰當真開口替她求情?

  邊皺眉邊吃著香肉包子,風戀荷想了一個晚上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果不其然,隔天一早,風玉堂便派人把風戀荷給放了出去。

  一來到大廳,只見風玉堂與谷傲辰早已等候多時,風玉堂仍如昨日般一臉凝重嚴肅,氣似乎還沒消,而谷傲辰則瞠著莫測高深的黑眸頻頻瞅著她,讓她忍不住又想起昨夜香兒與春兒兩個丫頭所說的話,當場讓她有些尷尬地羞紅了一張俏臉。

  來到父親面前,她立刻低垂著頭喊道:」爹。」

  一瞧見愛女,風玉堂忍不住歎了口氣,要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跪了一夜,想得如何了?」

  風戀荷靜默了好一會兒,這才萬般愧疚地道:「對不起,爹,女兒不該惹您生氣的,昨日女兒的確是太過分了,未顧及您的面子,女兒已經知錯,請爹原諒。」

  風玉堂卻是聽得頻頻搖頭。「女兒啊!爹並不是因為面子才如此生氣的,你是爹惟一的女兒,爹自然希望你能和你娘一樣知書達禮,四書五經樣樣精通,爹氣的是你不該以大欺小,欺負那王大虎,即便他有再多的不是,也有他的家人負責去管教,而不是你。」

  然而風戀荷卻不表認同。「這道理女兒自然明白,可偏偏那王阿捨根本就把王大虎給寵上了天,任憑他在外頭闖下大禍也從不打不罵,那王大虎現在不過才六歲,要是再這般下去,只怕他的前途一片黑暗。」

  「所以你才以暴制暴?」

  風戀荷抬起頭飛快地瞪了谷傲辰一眼,不滿他的插話。

  「你們以為我愛嗎?每次打完那王大虎,我全身都要酸疼上好些天,難過死了,要不是那王大虎太過分,我根本懶於對他動手,教訓他可不是件輕鬆差事。」

  風玉堂聽了只有搖頭歎氣的分。

  「你一共打了那王大虎幾次?」

  風戀荷皺皺鼻子,有些心虛地回答:「三次。」

  「三次?」風玉堂一聽,差點眼冒金星、昏眩在地,「女兒啊!爹以前不是曾告誡過你女孩家絕不能動手動腳的嗎?你是把爹的話當耳邊風了嗎?居然還打了那王大虎三次!」

  風戀荷趕緊出聲為自己辯解:「是那王大虎欺人太甚啊!」眼見風玉堂一副又要發飆的模樣,她只好不甘不願地住嘴,「好好好,爹,女兒不說總成了吧!一切都是我不好,即便那王大虎再壞、再胖、再討人厭、再沒人緣、再……」只見一記冷光射來,她趕緊改口,「女兒下次再也不敢了。」

  風玉堂無奈地靠躺在大椅上。「真不敢了?」

  風戀荷翹起了嘴,口是心非地道:「自然不敢了,您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也只有您一個爹,即便我再如何的不甘心,也捨不得惹您生氣,女兒是爹的寶貝,爹也是女兒的寶貝啊!」

  一番話說得風玉堂眉開眼笑,開懷極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這次爹就不予追究,雖然爹非常的生氣,曾想要好好地責罰你,但谷師傅說的也沒錯,你本性善良,不過就愛調皮搗蛋罷了,所以這次就算了,爹饒了你,但你可不能再犯,倘若再讓我知道,可不是只有跪祠堂而已。」

  風戀荷不以為然地瞟了谷傲辰一眼,扮了個鬼臉後才別開頭。

  「謝謝爹。」

  風玉堂樂得哈哈大笑。「謝謝谷師傅吧!他可是為你說足了好話,你能有這麼個好師傅,實在該感到慶幸。」

  慶幸?風戀荷聽得差點瞪凸一雙眼珠子。

  有這樣表裡不一的偽君子當師傅她已經夠慪的了,還要她感到慶幸?這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吧!

  人前他或許是個人人敬佩、稱讚的好琴師,可人後呢?時常威脅恫嚇她不打緊,還老是用那雙深沉得讓人心驚的黑眸直勾勾地瞅著她,他那是身為師傅所該有的行為嗎?

  「戀荷。」

  不滿的命令響起,風戀荷這才不情不願地道:「謝謝谷師傅。」

  早明白她是言不由衷,谷傲辰有趣地笑瞅著她。

  「小姐不必如此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更何況小姐刀子嘴豆腐心,本就不該受罰。」

  風戀荷聽得直想作嘔。

  風玉堂卻突然語出驚人地道:「谷師傅,嚴格說起來你可以算得上是戀荷的老師,戀荷便是你的學生,既然如此,哪有夫子稱學生為小姐的?所以你以後就直接喚戀荷的名字吧!這樣也顯得比較親切。」

  谷傲辰尚未表示意見,風戀荷便已杏眼圓睜地驚呼:「不行,我不答應。爹,再怎麼說,谷師傅也是您從外頭聘請來的琴師,於情於理,咱們都不該尊卑不分,怎能讓他喚我的閨名呢?那是只有我未來的夫婿才有的資格,所以我不能答應。」

  風玉堂聽了笑呵呵地道:「戀荷,爹並非迂腐、不知變通的人,讓谷師傅喚你的名字也沒什麼不好,爹便是希望你們師生間能增進些情感,那你才有可能盡快學會彈箏,爹可是設想周到啊!」

  風戀荷卻急得直跺腳。「什麼設想周到——」

  話尚未說完,即被一臉笑意的風玉堂打斷。「我看就這麼辦吧,谷師傅,你應該不會反對吧?戀荷或許粗魯、性情暴躁了些,但生性絕對善良,希望你能拿出畢生絕學教會她彈箏技法,如果能將她訓練成優雅高貴的千金,我必定重重酬謝。」

  得償所願的谷傲辰自是舉雙手贊成。「只要戀荷不反對。」

  風戀荷卻聽得一把怒火直往腦門沖。

  這傢伙簡直卑鄙陰險到了極點,她尚未表達意見,他便已先聲奪人,這不等於讓她一點反對的餘地也沒有嗎?

  「爹。」

  風玉堂爽朗的笑聲頓時響起。

  「哈哈哈,那就這麼辦了。」

  只見兩個男人兀自笑得極為開心,全然不把風戀荷的抗議聽進耳裡,兩人還逕自開懷暢談了起來,讓風戀荷簡直看傻了眼。

  瞧瞧,她是被捲入了什麼樣的情境裡。

  錯愕,令人錯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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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天氣清朗,白雲飄然,大地一片暖意融融。

  位於京城內的一處王記布坊前,一個纖細人兒藏身暗處,左瞟右瞥,清亮美眸盈盈閃爍,蓄勢待發。

  不多時,但見一名胖娃兒自布坊內奔出,全然無視身後傳來的叫喚,蹦蹦跳跳地往街頭玩樂去。

  纖細人兒走出暗處,仔細一看,原來是風戀荷!

  好不容易逮著良機,蟄伏了將近一個月的風戀荷終於成功偷偷溜出府,在王記布坊前埋伏了好些時候,想來一定是那王大虎早忘了那與她之間的「深仇大恨」,居然還敢獨自跑出來四處遊玩?

  此時不報仇,更待何時?

  躡著腳步尾隨在王大虎後頭,一抹看來顯得極為邪惡的笑爬上了風戀荷美麗的唇角,水般的星眸更是閃爍著無比的精靈與鬼怪,一場計劃彷彿即將展開。

  果不其然!

  眼見那不知情的王大虎慢慢地離開人煙沸騰的街頭,轉而走到人跡稀少的小路,風戀荷見機不可失,立刻往前衝去,同時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麻布蓋住王大虎的頭。

  嘿嘿嘿,看你這會兒還能如何搬救兵。

  想起連日來所受到的委屈與被迫禁足的冤氣,風戀荷再也不客氣,掄起拳頭重重地便往王大虎身上直落了下去。

  敢打我的小報告,這會兒你瞧不見我的臉、也聽不著我的聲音,任你再怎麼厲害,也一定猜不著是我。

  風戀荷得意地在心頭想著,狠狠的拳頭仍沒停下,不停地落在王大虎身上,像是要把連日來所受的氣全給發洩出來似的。

  死小孩!揍死你!

  拳頭不斷地落下,被蒙著麻布的王大虎自是動彈不得,只能咿咿唔唔地發出細微可憐的哭喊聲,像只受了傷的小鳥,絕望而又悲哀。

  還敢哼?

  風戀荷猛地一咬牙,拳頭出得更猛。

  別怪她暴虐無道、惡毒絕情,這死小孩之前還不是曾無數次這般欺負大毛他們,而且還全然無視她的警告,一次又一次地帶著大批莽漢上三合院去搗亂,打翻人家大批谷子不打緊,還差點把三合院給拆了,險險讓那些住在三合院裡的老弱婦孺失去可遮風避雨之地,每每想到此她便滿腹怒火,今日算他倒霉,讓她逮著機會。

  死小孩!踹死你!

  砰!砰!砰!踢踹聲連番響起。

  風戀荷死命抬腳踹向王大虎那癡肥的矮短身材,一想到這些舉動對他來說也許不過只是繡花枕頭,起不了絲毫作用,她硬是踹得更用力,彷彿怕他不知曉她的厲害似的。

  畢竟那王大虎生來便癡腫肥胖,每每教訓他都要讓她花費好些氣力,折騰得她是熱汗飛濺、氣喘如牛;再者,日前那王阿捨才剛帶著他上門理論,怎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身上原本那些可怕的青紫淤腫便全消失不見?這不更說明了她的那些拳腳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既然如此,這回她不下手重一點怎麼成!

  想到此,辟里啪啦的舉頭落得更凶、更猛。

  王大虎,要怨便怨你自個兒吧!倘若你做個乖巧、不處處找人麻煩的可愛娃兒,我自是疼你都來不及,又怎會如此對你動手呢?

  「唔……爹,痛……」

  被踹躺在地的王大虎頻頻呼痛,風戀荷聽了更火。

  這個死胖小子,你喊啥、叫啥?都是你那爹把你給寵壞了,以致才六歲大的娃兒,就已像個為非作歹的壞胚於般成天四處溜躂、惹事,我今兒個要是不好好教訓你,你不會知曉自個兒有多可惡!

  心頭才剛這麼想,風戀荷便使出渾身解數又踢又踏、又打又捶的,最後乾脆重施故技,壓坐在他身上惡狠狠地施暴,打得她是手酸腿麻,最後再也沒力氣了,只好癱坐在一旁,氣喘吁吁地喘息著。

  「不、不行了……」

  勉強撐起發軟的腿兒,風戀荷看了躺在地上的王大虎一眼,忍不住又氣呼呼地給了他一腳。

  「呵呵,心滿意足,走人嘍!」

  才說著,全然不覺愧疚的罪魁禍首眉開眼笑地離開了,徒留那被打得不成人形、頻頻裒號的王大虎癱軟在地上嗚咽哭喊。

  可憐喔!可憐喔!

  功德圓滿,纖細人兒在最短的時間內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了府。

  戰戰兢兢地站在圍牆下,風戀荷抬頭仰望了眼比她還高的石牆,腦袋快速飛轉一圈,眼見四下無人,立刻一鼓作氣,足尖一蹬,往上攀住那又高又厚的石牆,打算如出來時那般攀牆入內。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方才打那王大虎花掉了泰半的力氣,等她好不容易攀上石牆時,已是汗流浹背、搖搖欲墜。

  「天啊!好、好累喔!」

  費力地捲起下滑的衣袖,風戀荷忍不住以手背頻頻拭汗,努力地抬腳試圖跨過石牆,只是光這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對早已累得頻頻喘氣的她來說,卻變得困難重重。

  「都、都怪那可惡的王大虎,倘若不是他,我何苦在家悶了將近一個月?若不是他,我、我又何必瞞著爹爹偷溜出府?而且還以爬牆如此偷偷摸摸的方式回來,真是可恨啊!」

  遠遠的,就見一個俏麗人兒以著極為粗魯的姿態跨坐在石牆上,而目還口沫橫飛、怒火沖天地咒罵著,倘若此時要是真讓風玉堂給瞧見了,不氣得他大吐三池血才怪!

  「罷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些下去吧!」

  可說得容易做起來難,足足折騰了好些時候,風戀荷才懊惱地發現自個兒居然不曉得該如何下去。

  「不會吧!」她忍不住抱頭低叫。

  莫非天真要亡她?好不容易才趁著爹爹不注意的時候偷溜出府去「為己伸冤」,怎知這會兒卻教她上得來下不去,被困在高牆上,倘若要是讓爹爹發現,她這條小命豈不玩完了!

  「不成、不成,我得想個法子才行。」

  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眼見還是想不出個可行的辦法來,最後她不得不放棄。

  「直接跳下去算了。」

  連連深吸了幾口氣後,她用力閉上眼,腳尖猛地一蹬,誓死如歸地從石牆上躍了下來,可奇怪的是,預期的疼痛卻沒有降臨.待她小心翼翼地張開眼後,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風戀荷納悶地眨了眨眼,跟著抬頭一看,正好望進那雙此刻正盈滿濃濃笑意的黑眸裡。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接住她的人居然會是谷傲辰!

  想起方才自個兒從石牆上躍下的那一幕,一股恐慌便沒來由地躥入了她的心頭,她連忙尷尬地自谷傲辰身上跳下,一想到他極有可能發現她剛才的所作所為,風戀荷就忍不住緊張得頻頻冒汗。

  「你怎麼會在這兒?」

  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眼底流瀉著不知名的光芒。

  「不就等著接你嘍!」

  他的回答讓風戀荷更是緊張萬分,他該不會已經知道她溜出府去的事了吧!倘若真是這樣,那她豈不是完蛋了?

  「我、我只是覺得好玩,所以才想爬牆看看的,沒其他的意思。」她又是緊張又是慌亂地胡謅著,只要一想到他要是跑去告訴爹爹,爹爹聽到後將會如何的惱怒、氣憤,她就忍不住腿軟。

  然而他卻一副不相信似的打量著她。「真只是如此?」

  不滿被他質問,風戀荷有些惱火。

  「當然,我沒有騙你的必要;再者,這裡是我家,我想上哪兒便上哪兒,你無權干涉我,更何況我不過是爬爬牆罷了,你做啥跟著我,難不成你是在監視我不成?」

  「我當然不是在監視你,不過……」黑眸裡盛滿揶揄的笑意,「你真只是爬爬牆如此簡單嗎?那為何我方才看見你跳下石牆出府去?想想看,如果讓你爹知道的話……」

  話尚未說完,風戀荷即緊張得哀號出聲。

  「不要告訴他!」

  逗弄的眉峰好笑地挑起。「你真出府去了?」

  風戀荷怒瞪他一眼,恨不得立刻將他碎屍萬段。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是,我是出府去了,可那又如何?這一個月來我已夠聽話了,天天待在府裡,哪兒也沒去,而且也努力的學琴了,現在我只是想休息一下,出去透透氣、呼吸點新鮮空氣,難道這也不成嗎?我爹都沒你如此難纏。」

  「你的意思是要我告訴你爹?」

  憤怒的字句咬牙切齒地自牙縫裡擠了出來。「當然不!明知這麼做只會害死我,你這不是擺明了是在耍著我玩?你幹嗎每次總愛威脅我?我前世和你有啥深仇大恨嗎?所以你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捉弄我。」

  始作俑者則笑得一副事不關己樣。

  「我有嗎?」

  「你說呢?」風戀荷嘴角頻頻抽搐著,硬擠出來的笑扭曲又難看,「拜託你饒了我可好?你可是我的師傅耶!卻老愛三番兩次扯我後腿,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給害死,我還年輕,不想那麼早死,就請您高抬貴手放了我,給我一條生路吧!」

  「包括你方才出府去蓋麻布袋打王大虎的事?」

  風戀荷一聽,臉色當場刷白,搖搖欲墜、頻頻抽氣。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這個可惡虛偽、卑鄙無恥、下流齷齪、該死一千次、一萬次的偽君子!

  「你明明已經知曉一切為何還要耍我?是,我就是爬牆溜出府,我就是去揍那王大虎,可那又干你啥事?王大虎害我被禁足,而且還罰跪祠堂,難道我就不能找他算賬嗎?再說,以我這小貓似的手腳,根本傷不了他分毫,頂多是讓他發腫淤青一陣子罷了,包管他一個月後又是生龍活虎、精神飽滿的,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放過可以教訓他的大好機會。」

  接著一句嘲諷當頭劈下。「那你又何須在他頭上罩麻布?」

  風戀荷當場啞口無言,又羞又惱。

  「我、我……」

  「怕他又找上門?」

  風戀荷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說不出半句話來,最後惱羞成怒地覆住臉,氣急敗壞地猛跳腳。

  「你知道還問?」

  看見她如此孩子氣的舉動,谷傲辰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原本冷傲的黑眸難得地注入了幾分柔情。

  「都十七歲的人了,還做如此小家子氣的事。」

  聲音裡有責備也有寵溺,只是單純的風戀荷自然是聽不出來。

  「我、我也不想啊!」俏麗人兒羞紅了一張臉,終於難堪地承認,「可我每每只要一想到那可惡的王大虎在外頭逍遙快活,而我卻被罰禁足,不得出府一步,怒火便直往腦門沖,開始忍不住想揍他!我管他六歲還是十六歲,反正惹毛了我,就算他倒霉。」

  谷傲辰搖頭失笑,滿臉柔情地瞅著她。

  「無論如何,偷偷摸摸蓋麻布揍人總是有損你的名聲。」

  風戀荷咬了咬唇,終於難得地覺得愧疚。

  「我明白,我明白,大家閨秀是不該做出如此粗俗無禮的舉止來的,但我實在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夠不再犯,畢竟……」小臉兒心虛地漲紅,「畢竟我已經是前科纍纍,你也知曉的,這習慣一旦成習慣,要戒實在不容易,但我會努力不再打抱不平的,所以你也千萬別告訴我爹,咱們打個交易,成嗎?」

  「你以後要事事依我。」逮著良機的谷傲辰自是乘機要求道。

  風戀荷皺了皺鼻子,雖有些不情願,還是乾脆地說:「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都答應你。」

  黑眸閃進一抹滿意的神色。

  「那去準備吧!」

  風戀荷卻聽得一頭霧水。「準備啥?」

  「驗收成果。」

  整整一個月足不出戶每天努力學琴的結果,雖然只是學了一些初步的箏的結構與指法練習,但毫無音樂天分的風戀荷還是成功學會了。

  雖然離風玉堂約定驗收成果的時間還有兩個月,但這一段時間內除了吃飯就寢外,其餘的時間風戀荷幾乎都在學琴,即便她是如何滿心的不滿與排斥,但只要一想到爹爹發怒時可怕的神色,她就不敢有絲毫的異議。

  所以,在不甘不願的情形下,風戀荷只好跟著谷傲辰乖乖地來到琴室。

  可面對滿室的古色古香、思古幽情,風戀荷實在半點感覺也無,只希望能趕快敷衍過去,好盡早結束這對她來說最為痛苦的學琴時間。

  「前些天教你辨識箏的結構,可背熟了?」

  雖是一副正襟危坐地端坐在古箏前,風戀荷還是忍不住無奈地歎了口氣,好似這一切對她來說有多痛苦似的。

  「背熟了。」

  「背來聽聽。」

  風戀荷咬唇思索了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句費力地道:「箏共由十大部分所構成,分別為:箏面板、箏底板、箏邊板,嗯……還有那個……什麼啊……」才背沒幾個,她便亂成一團。

  谷傲辰嘲諷地瞅著她。「這叫背熟了?」

  「我一時忘了不行嗎?」不服氣的她皺眉拚命思索著,一張小臉差點漲成紫紅色,「箏邊板下面好像是那個什麼龍鳳的……啊,對了,是龍池和鳳沼對不對?」

  只見她笑得極為得意.一副好不開心的模樣。

  「然後再來是懸眼和雁柱,嗯……還有岳山和弦眼以及那個箏足對不對?」好不容易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她立刻得意地瞟了谷傲辰一眼,眼底嘴角全是掩不住的興奮笑容。

  然而谷傲辰卻一臉淡漠地潑了她冷水。「教了你十日還背得七零八落的,很顯然你根本沒盡心在學,還要再加強。」

  眼見他不但沒誇讚她,反而還板著一張臉潑冷水,風戀荷當下是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惱火不已。

  「喂,姓谷的,你別太過分,之前我早告訴過你我對學琴半點天分也無,如今能有這樣的成果已經夠厲害了,我可是非常努力在學的耶!加上那些東西那麼饒舌難記,背得零零落落也是正常的,更何況我肯學你便要偷笑了。」

  黑眸緩緩地瞥向她。

  「學琴是為你自己,不是為我。」

  風戀荷支支吾吾的,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是被迫的啊!又不是自願的,倘若我是自願的,那些個什麼指法、要領的,對我來說自然不是難事,敢打賭嗎?十日內我便能將一切學箏之重要技法與技巧拿捏得宜,但問題是……」

  話尚未說完,便教沉著一張臉的他給打斷。

  「總歸一句話,你就是不想學?」

  風戀荷動了動唇.還是只能不甘不願地低頭。

  「我沒說不想學,我爹已經撂下狠話了,我要真再忤逆他,只怕他不把我關進柴房裡去思過才怪,祠堂我已經跪怕了,不想再被關進柴房裡去,聽說那裡蟑螂老鼠一大堆,不曉得還藏了多少的蟲子跳蚤,我寧願被罰禁足,也不要去和它們做伴。」

  她邊說邊揮舞著雙手,一副活靈活現的模樣,讓谷傲辰哭笑不得。

  「所以呢?」

  她老大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不悅地道:「還能怎麼,自然是認真學琴了,不過先說好,你不許再如此取笑我,活了十七年,壓根兒就沒碰過箏,從頭學起自然不容易,所以你不能再笑話我。」

  他斜倚在牆上,唇上掛著有趣的笑。

  「我沒有笑話你。」

  「你有。」風戀荷不滿地指控,「你現在就是在取笑我,否則好好的,你無緣無故笑啥?」她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瞪著,「你別瞧我不起,彈琴我或許沒轍,可一談起造景設計與做生意,對我而言那可是易如反掌,連我爹都要甘拜下風的呢!」風戀荷說得一副志得意滿、趾高氣揚樣。

  黑眸異常專注地停留在她身上,不知名的光芒在他眼底閃爍著。

  「我知道。」

  不知為何,被他那樣怪異的目光一看,風戀荷頓時如坐針氈,原先的得意神色在她臉上已不復見。

  「你、你知道就好,現在我們就繼續吧!」再和他對看下去,她肯定會忘了今夕是何夕。

  然而谷傲辰這次卻不打算讓她逃開。

  「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我會賣身入府教你彈琴?」他看似意有所指,又若有他意地道。

  「什麼?」風戀荷眨眨眼,一時愣住。

  是啊!他不說她還真忘了。

  沒錯,雖然之前他曾說過他是為飽三餐所以才賣身入府當琴師的,可聰穎如她,自是不可能如此簡單便被說服,針對他的說法,她也曾自己設想過無數個可能,因為雖然實在不想承認,但他風度翩翩、儀表非凡卻也是事實,任她如何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眼,他都不像是個窮困潦倒的失志琴師。

  再者,以他琴藝之高超,賣身入府實在太委屈他了,他大可人宮角逐御用琴師之寶座,薪餉肯定勝過現今,可他卻沒有,而是選擇了在風府安頓下來,這其中原委實在太教人納悶。

  「你打算告訴我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一抹俊笑揚起。「你想知道?」

  風戀荷點點頭,沒必要隱瞞。「想啊!你都自己開口了,我自然就會好奇,雖然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但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最好的方法,當然是你親口告訴我。」

  谷傲辰卻笑而不語。

  雖沒打算瞞她,但也沒打算在這個時候就告訴她。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那是哪一天啊?」美麗的水眸困惑地眨動著。

  「等你……」完完全全屬於我的時候!這句話他自然沒說出來。

  風戀荷卻等得急了。「喂,你倒是說啊!為何說到一半就不說了?故意挑起了我的好奇心後又故意打啞謎,你是存心戲弄我嗎?既然如此,你一剛開始就什麼都不要說不就好了,真是可惡!」

  谷傲辰仰頭大笑.就愛見她杏眼圓睜的俏麗模樣。

  「我怕現在說了會嚇壞你。」

  「嚇壞我?」風戀荷不以為然地哼了聲,「我活了十七年,還沒有遇過什麼事情真能嚇倒我,你要說便說,不說便罷,我又沒威脅你,哼!反正我已經不想知道,你以後也不用告訴我了。」風戀荷臉頰鼓漲漲的,看來是氣壞了。

  谷傲辰忍不住笑道:「倘若你兩個月後能順利彈得一曲,我便一字不漏、全盤告訴你。」

  「你說啥?」風戀荷聽了差點自椅上跌下。

  老實說,光是背那些個什麼指法結構的,她就已經記得頭昏腦脹、眼花繚亂,累得只差沒跪地求饒、認輸投降,這會兒還要她對著那架看來便複雜不已的箏彈奏一曲,那不是等於要她去死嗎?

  「呵呵,呵呵!」她微微抽搐著嘴角,笑得可僵硬了。

  只怕她就是花一輩子的時間,也永遠學不會啊!

  可惱、可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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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5: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說慢不慢,說快還真快,數天後,真正令風戀荷感到可惱的時刻來臨了。

  一大清早的,風家飯廳便顯得熱鬧沸騰、氣氛融洽,風家父女以及谷傲辰有說有笑地用著早膳,期間還不時傳來風戀荷開心喜悅的嬌笑聲,一頓飯是吃得眾人歡聲笑語洋溢。

  用完膳後,三人離開飯廳來到了大廳閒聊著。

  「戀荷啊!琴學得如何了?」風玉堂一落座後,立刻關心地問道,可一開口便讓風戀荷唇邊的笑當場僵住,半晌反應不過來。

  回過神後,她立刻撒嬌地賴進風玉堂懷裡。

  「還能如何?自然是一切順利嘍!爹,您就別擔心了,谷師傅教的我全記進腦子裡了,指法與技巧我也全背了下來,相信只要再過些時候,女兒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風戀荷說謊不打草稿,也不見她心虛的臉紅氣喘,反倒暗暗向谷傲辰使了個眼色,彷彿在警告他不准拆她台、讓她當場丟臉似的,那眉目微嗔的俏模樣讓谷傲辰唇邊的笑意不覺加深。

  見她如此回答.風玉堂自是把注意力轉向!」谷傲辰。

  「谷師傅,可真是如此?」

  接收到風戀荷瞪視而來的警告目光,谷傲辰假裝咳了下,才緩緩地道:「戀荷的琴學得……還算不錯,我想只要再稍加練習,應當便能駕輕就熟、理得要領。」

  風玉堂聞言大喜。「要真是如此那便太好了,想當初我還萬分擔憂呢!畢竟戀荷從小音感便奇差無比,一首《黃鸝鳥》也能哼成《奔喪曲》,無不讓教過她的夫子紛紛大歎朽木不可雕也,這著實讓我萬分頭疼,倘若她今日能成功習得出色好琴藝,那可真是谷師傅的功勞了。」

  谷傲辰聽得哈哈大笑,而風戀荷卻難堪地漲紅了臉,猛跺腳。

  「爹,您非要在外人面前讓女兒下不了台嗎?」真是要慪死她了。

  風玉堂卻笑著辯駁:「谷師傅可不是外人,在爹眼中,他就等於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可不僅僅只是一名琴師而已!」

  一番話說得意有所指、意味深遠,谷傲辰敏銳地瞇起跟,而單純的風戀荷卻仍聽不出什麼來。

  「爹,您這麼說就不對了,再怎麼說我也是您的女兒啊!再者,是那些夫子太過嚴肅正經,開不得玩笑,我是故意把黃鸝鳥唱成那樣的,為的也不過是博君一笑罷了,誰知他們卻個個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哼!什麼朽木不可雕?他們才是孺子不可教呢!」

  這會兒,連站在一旁伺候著的奴才丫環們也全都忍不住地笑成了一團。

  一會兒後,風玉堂才止住笑,正色道:「行了,行了,爹辯不過你,姑且不論你音感究竟如何,當務之急,把琴學好才是最重要的,倘若日後你出嫁了,爹可不希望落人口實,說你只是靠爹做後盾,而空無半點才情,要真如此,只怕你嫁人夫家後,也必將招來不必要的閒言閒語。」

  性情向來大而化之的風戀荷自是不會去理會那些。

  「爹,您想得太多了吧!倘若真有人碎嘴到如此地步,我定要教他嘗嘗我的厲害,諒他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不過話說回來,此等無聊事根本毋須去理會,他們愛道人是非便由著他們去,反正我又不需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沒有必要去在乎他們的想法。」

  風玉堂卻無奈地搖頭大歎。

  「你總是這般不經心,教爹如何能放下心來?為人父母的,最掛念的莫過於子女的未來,就拿那王大虎來說好了,年紀小小便四處招惹禍事,讓他爹王阿捨如何能安心?」

  沒料到話題竟會突然轉到這裡來,想起數日前自己偷偷蒙麻布揍王大虎一事,風戀荷當下震了下,然後又怕被風玉堂瞧出端倪來,只得努力控制臉上表臂,裝作一臉平靜無事地問:「那王大虎怎麼了?」

  風玉堂也是一臉納悶。「我昨日聽人說那王大虎前些日子讓人打了,而且還被打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最怪異的是,頭上還讓人罩了塊麻布,氣得那王阿捨是吹鬍子瞪眼睛的,馬上懸賞千兩欲逮到那加害者呢!」

  風戀荷聽得差點當場噗哧一笑,幸好及時伸手摀住,要不是怕被爹爹猜著那加害者便是她,她還真要大笑出聲來呢!

  「怎會發生這種事?」

  風玉堂啜了口茶後才道:「不少人在背地裡說是那王大虎罪有應得的,或許又在外頭得罪了誰,才讓人如此痛下毒手。」

  此番話等於是說進了風戀荷的心坎裡。

  「就是、就是,我想九成錯不了,那王大虎的野蠻暴力可是鄰近街坊鄰居全都見識過的,倘若真惹來了麻煩、招致禍事,那也沒啥好令人訝異的,畢竟不是人人皆受得了他的橫行霸道。」

  站在身後的青絲卻忍不住忿忿不平地插嘴:「可那動手的人也未免太差勁了吧!連個六歲大的娃兒也不放過,而且還在他頭上罩上麻布,這不擺明了打算毀屍滅跡,教人猜不著動手的人是誰嗎?這可真是一記高招啊!真教人想把那狠心痛下毒手的壞種給揪出來,啊,疼啊!」

  話說到一半,小腿肚讓人狠狠地踹了一腳。

  「青絲,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風戀荷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卻惹來谷傲辰的大笑,被他看穿心思,她只覺又怒又惱,只得板著一張臉轉移話題。

  「爹,咱們就別理會那王阿捨和王大虎了,那是他們的事,而且是他們先把話給說絕的,咱們又何必拿熱臉去貼他們的冷屁股。」

  風玉堂卻聽得眉頭大皺。「女孩子家莫說粗話。」

  風戀荷卻大呼冤枉:「女兒啥時說粗話來著?不過就一句『屁股』罷了,這也算得上是粗話嗎?」

  至此,風玉堂真的不能不舉雙手投降。

  「罷了!爹待會兒要出趟遠門,過幾日才會回來,你好生地給我待在府裡跟著谷師傅學琴。聽著,可別趁爹不在時又出府惹是生非了,我會要谷師傅和青絲好生地盯著你,以防你又出府滋事,知曉了嗎?」

  風戀荷聽得老大不爽。「爹,您這麼說很傷人喔!好似女兒除了打架鬧事外,其他什麼也不會,倘若不是女兒,您能住在如此高雅有品味的地方嗎?倘若不是女兒.那沈大富布坊的布匹進出生意又是誰替您掙來的?」嫩白小手叉在腰上,模樣可得意極了。

  風玉堂不禁哈哈大笑。「是是是,我的乖女兒,這些全是你的功勞,爹爹說錯話了,你莫要生怒。」

  這會兒,風戀荷才轉怒為樂。

  「這還差不多。」

  風玉堂又搖頭歎笑了好一會兒,才在青絲的攙扶下起身。

  「好了,爹要準備出門了,這次爹和城北的丘家一起合作酒樓的生意,因此爹必須出門視察一切準備的情形,生意要做得好,這中間的過程可是馬虎不得,所以爹不得不親自去一趟。」

  這點,風戀荷自是明白得很。「這我知道,您放心去吧!」

  只是,風戀荷不知道的是,隨著風玉堂的離開,一場風暴也即將掀開。

  風玉堂前腳不過剛走,王阿捨後腳便帶著一群魁梧壯漢再度怒氣沖沖地找上門來。

  看門小廝一路慌慌張張地衝進大廳通報,風戀荷立刻來到前院,一見此等陣仗,心裡已然有了譜。

  「王阿捨,你帶著那麼多人上門來有何貴事?」

  一見到風戀荷,王阿捨滿腹的怒火更是熾烈,指著她便破口大罵了起來。

  「你這心腸歹毒的蛇蠍女,我兒大虎是哪裡惹著你了,你竟三番兩次地將他打成重傷,那天我已上門把話和你們說清楚了,怎知你竟又懷恨在心,趁我兒單獨外出時對他痛下毒手,你真是蛇蠍心腸啊!」

  風戀荷聽得大惱,握拳咬牙怒喝:「你說夠了沒?誰蛇蠍心腸了?誰對你那蠢兒動手了?王阿捨,你別含血噴人!」

  王阿捨聽得更是氣急攻心。「你還想抵賴!」

  「你哪只眼睛瞧見我對你兒子動手了?」悠哉悠哉地環抱起手臂,風戀荷存心否認到底。

  這會兒她不禁慶幸爹爹正好有事出門去,否則要真讓他知曉,他不氣得將她大卸八塊才怪!

  王阿捨暴吼:「不是你還會有誰?」

  「這我可不曉得了。」她美眸淡瞟,嘲諷地道,「你兒子王大虎成天四處惹是生非,已是大街小巷眾所皆知的事,定是他在哪兒又得罪了人,才會招來禍事,與我何干?」

  「你……」王阿捨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毋須再狡辯,大虎近日來只有與你有過衝突,且日前才遭你毆打過,奇怪的是,我曾上門來警告過你,他就又遭人毆打,這不擺明了動手的人便是你嗎?」

  風戀荷重哼了聲,老大不爽地叉著腰怒瞪著他。

  「王阿捨,你再亂說話,我便到官府告你惡意栽贓,你根本沒有親眼瞧見,何以認定我便是動手之人?再者,說不定是你兒子自己在外頭招惹回來的麻煩,你該親自向他詢問清楚才是,而不是貿然地帶著人上門來鬧事。」

  王阿捨咬牙切齒。「敢情你是不認了?」

  風戀荷愈聽愈火。「你要我認啥?是你自己管教不嚴,放任兒子四處在外頭惹是生非,就算真是我動的手,那也是你們自個兒找的、怨不了人,你不好生嚴加管教你兒子,反倒找上門來興師問罪,還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真是可笑!」

  王阿捨怒眸瞪向她。「你這可是承認是你動的手了?」

  風戀荷一副事不關己地聳肩。「不關我的事。」

  「你、你……可惡,給我動手!」

  王阿捨又氣又惱、忍無可忍,一心只想為愛兒報仇雪恨,一抬手,原本站在他身後的數名大漢立刻手持棍棒大刀惡狠狠地衝上前。

  「給我把這個臭娘兒打得不成人形、作狗爬!」

  「你、你們別亂來啊!」

  風戀荷茫然低喊,由於震驚過度,一時忘了閃避,眼看狠利的刀鋒便要劃過她美麗的臉蛋,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在千鈞一髮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了過來,擋下了所可能造成的傷害。

  「你們太過分了。」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風戀荷膽戰心驚地睜開眼,便見谷傲辰不知在何時擋在她身前,在那一剎那間,一股沒來由的悸動狠狠地撞人她心頭,讓她無法抑止地濕了眼眶。

  王阿捨沒料到居然會有人出現壞了他的好事,肥胖的醜臉登時變得又青又白、漲得通紅。

  「你這傢伙是從哪裡竄出來的?」

  谷傲辰沒回答他的話,只是沉著一張臉,森冷地道:「幾個大男人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動手太丟人了吧!」

  一番話,說得不僅數名壯漢面子掛不住,罪魁禍首王阿捨更是頻頻抽氣,臉色漲紅得像猴屁股。

  「套句她方才說過的話,那是她自找的,倘若她不對我兒子動手,我今日又何必找人來討回公道?誰是誰非早已一目瞭然,倘若她肯認錯,這些人我便帶走,絕不傷她分毫。」

  風戀荷聽得頗頻喘氣,惱怒地自谷傲辰後頭衝出來怒叫:「死了這條心吧!王阿捨,告訴你,要我認錯是萬萬不可能的,動手便動手了,那又如何?是那王大虎自個兒惡人先告狀的,我不過是回給他一點顏色瞧瞧罷了,他總不會禁不起我的三兩下便魂歸離恨天了吧!哼!倘若真如此倒也好,起碼世上少個為非作歹的敗類。」

  王阿捨聽得橫眉豎跟,無法置信地渾身顫抖。

  「你居然咒我兒子?」

  「我何時咒你兒子來著?我不過是陳述一個事實罷了,你要是不想讓你兒子提早到下面見閻王,最好嚴加管教他。」風戀荷仍不知死活地辯駁。

  谷傲辰終於出聲怒斥:「戀荷,夠了!」

  可王阿捨早已氣得頭昏眼花。「好、好,很好,非常的好,既然是你自己自找的,那我也不必心軟,給我動手!」

  才說完,拿錢辦事的莽漢立刻朝風戀荷衝過去,谷傲辰眼一瞇,快手將風戀荷推開,立刻以一敵五,與他們交手。

  原本還有些擔憂的風戀荷迅速瞟了戰局一跟,眼見那些人根本不是谷傲辰的對手,立刻逮著機會,衝到王阿捨面前怒氣沖沖地與他吵了起來。

  「好啊!王阿捨,你真是小人,我不過動手打了你兒子一回,你便找來這麼多人上門要打我,你是不是男人啊?虧你還是一個兒子的爹,我真是替你兒子感到汗顏,『廉恥』兩字你知道怎麼寫嗎?瞧你的樣子我也知道不會,要不要我教你啊?」

  王阿捨被堵得臉色漲紅,啞口無言。

  被她說中了,他還真是不識字!

  「你才不知曉『羞愧』二字如何寫!一個黃花大閨女,卻成天在外拋頭露面、丟人現眼,我要是你爹啊?我肯定先把你掐死,然後再一頭撞死,省得留在世上丟祖宗的臉!」

  風戀荷不怒反笑。「那你怎麼不去撞牆?你兒子比起我來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真要計較,恐怕你撞一百次的牆也不夠,哼!」

  王阿捨氣壞了。「你、你……」

  「我怎麼樣?」

  兩人旁若無人地爭相指責互罵,一旁的奴才丫環們終於看不下去,連忙出來阻止,一場混亂的爭辯才在眾人的搖頭歎氣聲中宜告結束。

  待所有的一切終於歸於平靜後,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大廳裡,與王阿捨對罵到口乾舌燥的風戀荷怒氣沖沖地端過青絲盛上來的涼茶喝了一口,氣還是沒消。

  「那王阿捨以為他是誰啊!居然敢如此大搖大擺地找上門來,也不想想我已經夠手下留情的了,要不是念及那王大虎是個娃兒,我不打得他躺在床上三個月下不了床才怪,哼!」

  好不容易將王阿捨那群人「請」離開,一群奴才丫環們早已累得靠在門柱上直喘著氣。

  「小姐,明明是您不對在先,您先前不是已經答應老爺了,怎麼話才說完沒多久您便又偷偷溜出去打人?莫怪那王阿捨這般氣惱,這是人之常情,您傷了他甚為寶貝的獨生愛子,他自是要上門來找您拚命。」青絲接過她飲盡的空茶杯,板起一張臉指責。

  風戀荷羞赧地怒叫:「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呀!」

  「您還說!」放下茶杯,青絲伸出手開始數落了起來,「今兒個要不是有谷師傅在,我瞧您這條命肯定玩完!那王阿捨一看便知不是個容易打發之人.您何苦硬要與他作對?結果您瞧瞧,累得谷師傅為了救您而受傷,您難道半分愧疚也無嗎?」

  風戀荷聞言,驚訝地轉向谷傲辰,這才發現他的左手臂上已被刀劃破了道長長的血口子。

  「難道是方才……」來不及細思心窩處突然泛起的心疼,她急急開口:「青絲,快備藥箱。」

  小心翼翼地攙扶他坐在大椅上後,風戀荷仔細地幫他解開衣袖,一眼觸及那道看來極為驚人的傷口後,她忍不住愧疚地哽咽。

  「對不起,都、都是我不好,倘若我不是如此愛逞強、愛惹麻煩,今兒個你也不會為了我而受傷,我就是這般固執,心高氣傲的性子老是改不了,如今才會累得你如此,真是萬般對不住。」

  谷傲辰一雙黑眸始終專注地望著她,在看到她因為他受傷面難過地紅了眼眶時,一股悸動驀地湧上心頭,讓他幾乎想不顧一切地將她擁入懷裡。

  「這點小傷不礙事.你毋須掛心。」

  吸吸鼻子,風戀荷接過肯絲遞來的藥箱,以著不若平時的粗魯,極為溫柔地為他包紮起傷口,細細的嗓音裡還帶著明顯的鼻音。

  「你不怪我反而更讓我覺得愧疚,我知道我不該如此小家子氣的去找那王大虎算賬,可我就是忍不住嘛!我看不過他逍遙快活嘛!我真是的,都十七歲的人了,還跟一個六歲的娃兒計較,難怪爹爹老說我長不大,我的確長不大,腦袋裡淨裝些愚蠢幼稚的想法。」

  難得見她如此傷心愧疚地自責,谷傲辰忍不住高興地揚起唇角。

  「別怪你自己。」

  「為什麼?難道你不覺得我很過分嗎?」仔細地為他包紮好傷口後,她無意識地輕撫著他黑黝黝的手臂,細長的手指不經意地點觸著他的肌膚,竟奇異地引發了他體內對她那狂野又熾熱的慾望。

  等不到他的回答,風戀荷納悶地抬起頭,卻赫然發現他正用著一種足以教她臉紅心跳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眸子裡蘊藏著驚人的渴望與掠奪,幾乎讓她無法承受。

  她匆匆撇開頭,根本無法與他對視。

  天啊!她到底是怎麼了?

  「總、總之,請你原諒我。」

  說著便要衝出大廳,卻教青絲一把給揪了回來。

  「小姐,您以為道個歉便能了事嗎?谷師傅可是為了您受傷的耶!您是不是該負起照顧他的責任?再者,那王阿捨雖然離開了,可難保他日後不會再上門來鬧事,只怕到時老爺要是知曉一切,您肯定是吃不完兜著走。」她的聲音裡幸災樂禍的意味還真重。

  風戀荷瞟了谷傲塵一眼,又連忙移開視線。

  「那王阿捨……」

  她話還沒說完,谷傲塵已明白她要說什麼。

  「你放心吧!王阿捨那裡我會處理,他絕不會再上門來鬧事,你爹也絕不會知曉。」

  風戀荷聞言一愣,下意識地伸出雙手自動將他打開的衣襟繫好,全然未察覺自己的舉動像極了個為即將出門的丈夫整理衣裳的體貼妻子。

  谷傲塵黑眸倏地變深,目光放柔,心細的青絲自是將一切全瞧入了眼底。

  「小姐,奴婢沒看錯吧!伺候了您十來載,這可是青絲第一次見您如此溫柔呢!」青絲有意無意地調侃。

  風戀荷當場尷尬地漲紅了臉。是啊,她到底是怎麼了?今日的她根本不像平時粗枝大葉的自己嘛!

  「我、我……」她又羞又惱地為自己辯駁,「我不是溫柔,而是、而是谷師傅是因我而受傷,我為他包紮傷口、整理衣襟自是理所當然的,有何不妥?」

  一抬眼,見谷傲辰正張著暗藏深意的黑眸炯炯有神地瞅著她,青絲則彷彿知曉了什麼似的掩唇頻頻偷笑,登時讓她更是大感難堪。

  「青絲,你是笑夠了沒?捉弄我真如此有趣?更何況這有何好笑之處,倘若你真如此閒,怎不去備午膳,我肚子餓了。」

  此話一出,不只青絲,包括谷傲辰及在場所有的人,全絲毫不給面子地捧腹大笑了起來,讓不知自己到底哪裡說錯話的風戀荷簡直是又納悶又尷尬。

  「你們笑啥?」

  再也忍不住,青絲終於好心地開口:「小姐,您不會是讓那王阿捨給嚇糊塗了吧!一個時辰前您才和老爺以及谷師傅用過早膳,怎不到一個時辰,您肚子便又餓啦?倘若青絲沒記錯,您胃口向來不大,平日要是不逼著您,您還不肯按時用膳,怎地今日卻如此反常?這可真是發人省思呢!」

  一席話說完,大廳裡的人更是笑成了一團,讓風戀荷更是羞憤地漲紅了一張臉,難堪得恨不得一頭鑽進地洞裡。

  「你、你們……我肚子偏偏就是餓了不行嗎?討厭!」猛地一跺腳,風戀荷紅著臉羞惱地奔出大廳衝回房裡去。

  「哈哈哈……」

  風戀荷一走,眾人更是笑得肆無忌憚。

  谷傲辰也是一臉笑意,卻是極為得意愉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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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很快的,三個月的時間一晃眼便過去。

  在谷傲辰的保證下,那王阿捨果真沒再上門找過一次碴,關於王阿捨找上門一事的消息也被嚴密地封鎖,雖然風戀荷極度納悶谷傲辰是如何辦到的,但他就是辦到了,連風玉堂也沒驚動到,風戀荷便這樣有驚無險地逃過了一劫。

  愧疚之餘,風戀荷請人打聽了王大虎的傷勢,確定他已回復到平日活蹦亂跳、生龍活虎的模樣,縱使心中不免仍有些氣得牙癢癢的,但她總算是不再將此事掛在心上,生活也終於重回正常的軌道。

  時光飛逝,風玉堂等著驗收彈箏成果的日子已然來臨。

  從昨夜開始,谷傲辰便在緊張無措、手忙腳亂,外加只差沒嗚呼哀哉的風戀荷可憐兮兮的懇求下,拚命幫她惡補了一番,可惡補歸惡補,成效能有多大那就是個未知數了。

  晚上用完膳後,興沖沖的風玉堂便移駕到大廳等待。

  廳裡,琴室那把美麗精緻的箏已被搬了過來,谷傲辰也在風玉堂的邀請下坐到身旁,兩人有說有笑地聊了一會兒,只是一刻鐘過去,仍不見今晚的主角風戀荷。

  終於,風玉堂忍不住出聲詢問:「青絲,戀荷怎麼還不出來?你去瞧瞧怎麼回事。」

  青絲應了聲,立刻領命而去,只是她才剛跨出門檻拐進長廊,就差點與躲在轉角的風戀荷撞成一團。

  「小姐,您杵在這兒做啥?老爺和谷師傅都在廳裡等著您呢!快走吧!」

  然而風戀荷卻一把甩開她的手,臉色蒼白如雪,青絲看到登時嚇了一跳。

  「小姐,您怎麼了?您的臉色好蒼白啊!」眼珠子轉了轉,青絲立刻瞭解是怎麼回事了,「該不會是怕待會兒出糗吧?」

  話才剛說完,風戀荷一雙怒眼已瞪了過去。

  「你沒瞧見我已經夠緊張了,還火上加油?」愈想心愈煩,愈煩就愈想哭。

  「早說了我根本不是學琴的料,就算背熟了那些指法又如何?只怕待會兒定會氣死爹的。」

  見她如此煩躁,青絲趕緊出聲安撫她:「小姐,您別淨滅自個兒威風嘛!老爺已在廳裡等著,現下想後悔也是萬萬不可能了,您就敞開心胸面對一切吧!即便彈得再差,老爺定也會念在您是初學者的分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連連深吸了幾口氣,風戀荷誓死如歸地道:「走吧!」

  緩步跟在青絲後頭,風戀荷緊緊抓住裙擺,整顆心有如敲鑼打鼓般咚咚地撞擊著,對此刻的她來說,每一步都像是一個艱困的抉擇,她必須花費無比的決心才能說服自己走下去。

  終於,她用力閉了閉眼,抬腳跨進大廳裡。

  眾人在看到她後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紛紛屏住氣息看著美得有如天仙一般的風戀荷儀態萬千地步進大廳。

  雖未顯現在股上,但此刻谷傲辰的心卻是極度震撼、悸動的。

  今夜的她實在太美了!

  一襲高雅紫袍完美地襯托出她白皙的膚色,紫色羅裙長長地拖曳在地,劃出了道絕美的曲線,一朵朵清麗的荷栩栩如生地繡在衣擺處,隨著她的走動而飄逸生姿、美麗出塵。

  黑亮的長髮雖只簡單地插了根素雅銀簪,卻更襯托出她細緻的臉蛋,今夜的她淡掃蛾眉、略施脂粉,彷彿刻意裝扮過一番,縱使教人猜不出她的意圖,卻成功地吸引住眾人的視線,因為她無疑是個美麗的女子——魅惑住谷傲辰全副心神的絕色女子。

  見她如此清麗、裝扮得宜,最高興的莫過於風玉堂。

  「好!好!真是太好了,戀荷,你今晚總算有個大家閨秀的風範了,爹爹真是太高興了。」

  感受著前方傳來的一道火熱注視,風戀荷忍不住看了谷傲辰一眼.卻在接觸到他過於赤裸熾熱的眸光時匆匆移開視線,羞紅著臉欠了欠身。

  「爹爹萬福。」

  風玉堂滿意地頻頻點頭。

  「女兒啊!現現你的琴藝吧!」

  愣了半響,風戀荷像是萬般艱困地點了點頭,而後才緩步走向那架古箏,以著無懈可擊的完美姿態從容落座,自然的,一片驚訝讚歎聲又跟著響起,只是此刻煩惱至極的風戀荷根本半點也聽不進去,只覺得整個腦袋沉甸甸的。

  風玉堂絲毫未察覺她內心的掙扎,逕自咧著笑吩咐道:」開始吧!」

  端坐在古箏前的風戀荷卻彷彿已靈魂出竅般,呆滯又遲鈍。

  開始?要她如何開始?

  學了三個月,她是把所有箏的起源、歷史、彈法與要領全學會了沒錯,可沒學會的卻是「天分」啊!她自小對音樂便毫無天分可言,從小到大,她不曉得被批評過多少次的「資質駑鈍」,但她半點辯駁也無,因為這些都是事實,她想爭辯也爭辯不了呀!

  再者,僅僅三個月的時間便要資質駑鈍的她輕易奏出一曲,那簡直難如登天啊!

  「戀荷?」

  耳邊傳來爹爹催促的叫喚,風戀荷深吸了口氣,決定豁出去了。

  「戀荷獻醜了。」

  憑藉著平時的練習,她有板有眼地伸出雙手置於箏上,白玉般的小手彷彿靈巧得不得了,輕輕撥動便能奏出一曲動人旋律似的;一雙秀眉雖因緊張而微蹙著,卻更添她古典優雅的氣息,與那架精緻古箏的雅致恰好相符合,兩者的結合美得仿如一幅畫似的。

  只是,眾人的讚歎沉醉維持沒多久,一陣宛如殺雞似的可怕聲音突地在大廳裡響了起來,當場震碎了眾人的美夢。

  只見風戀荷漲紅著一張俏臉,彷彿並不知自己彈奏出來的曲調有多震撼人心、驚天動地似的,兀自旁若無人地埋頭彈奏著,一曲未完,眾人已被那魔音折騰得眼冒金星、暈頭轉向,只差沒口吐白沫。

  事實上,風戀荷真的是很認真在彈奏曲子,也很努力地想學谷傲辰那般奏出一曲美妙的琴音來,只是無論她如何努力,那琴音聽來就是那樣的荒腔走板、五音不全、調不成調。

  就這樣,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原先她刻意營造出來的完美氣氛完全在她的魔音迴盪下被破壞殆盡。

  終於,板著一張臉的風玉堂再也忍受不住地吼出聲。

  「停手!」

  吼聲甫落,風戀荷立刻停下,眾人也終於如蒙大赦似的呼了口氣,風戀荷則是怯怯地咬著唇瓣,一臉無辜地眨動著一雙盈盈水眸。

  「怎麼了,爹爹?」

  「怎麼了?」風玉堂又是丟臉又是氣惱地看向一旁顯然早有心理準備,所以才未表現出一臉驚訝的谷傲辰,「谷師傅,這便是你先前所謂的『不錯』?」很顯然的,今日他總算真正見識到自己愛女的天分。

  風戀荷一見風玉堂氣紅了臉,自然也明白自個兒彈得有多差。

  「爹爹,您莫要生氣,讓女兒再彈奏一曲。」

  語畢,像是為了討好他似的,她使出渾身解數拼了命地又彈奏一曲,可這次更糟,那琴音聽來活脫脫的像是家裡死了人似的鬼叫著,不是一下高、一下低,便是一下尖、一下沉,難聽得宛如在殺雞、在磨刀,險險震破眾人的耳膜。

  見眾人一副難受不已、冷汗直冒的痛苦模樣,風戀荷羞愧得頭都快垂貼到桌子上了。

  「讓我再試試。」

  心急如焚的風戀荷仍努力地試著力挽狂瀾,只是就在她拚命地撥動著琴弦的時候,突地傳來鏘地一聲,那琴弦竟讓她給彈斷了。

  大廳頓時一片死寂。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然那始怍俑者的情形則更糟,一雙肇事的小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縮也不是,不縮也不是,眾人便這樣瞠著眼瞪視著那雙肇事的手,讓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的風戀荷當場羞愧得漲紅了一張臉,恨不得自個兒立即消失不見。

  氣氛僵凝彷彿過了一輩子那般長,罪魁禍首終於怯怯地開口:「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簡單的一句話終於引發風玉堂隱忍已久的怒氣。

  「你、你這孽女是要把我氣死才甘心嗎?」他癱在大椅上,頻頻喘氣,「我請師傅來是要教你琴藝,不是要你來氣死我的,三個月、三個月了,即便無法練得爐火純青,總也能簡單奏出一曲吧!可看看你做到了沒?你根本彈得荒腔走板、離譜至極,簡直像在殺豬,你這三個月是怎麼練的?你是存心要讓爹丟臉難堪是嗎?」

  早料到他會大發脾氣,風戀荷已有了心理準備。

  「爹爹,女兒不是要氣您,也不是存心要讓您丟臉難堪,我之前便說過了不是嗎?彈琴對我而言困難至極,而且我已經很努力地在學了,可學是一回事,學不學得了又是一回事,我當然也希望能奏得一曲博得爹爹歡心,但這對我來說實在太難了。」

  「你……」

  見風玉堂怒不可遏,谷傲辰連忙開口為風戀荷說話。

  「老爺,你莫怪戀荷,是我教導不周,沒能教會她習得一曲半調,你若要怪便怪我吧!」

  見他將錯全往自個兒身上攬,風戀荷可急了。

  「爹爹,錯的人是我,不是谷師傅,是女兒資質欠佳,怎麼學都學不來,根本不關谷師傅的事,他已經很盡責地在教我了,無奈那些音譜曲調,我實在是看得一個頭兩個大,根本有看沒有懂,聽是聽進了耳裡,可進了又出,完全記不得半分。」

  見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相搶著攬錯,風玉堂忍不住疲地的揉著泛疼的額,最後只好莫可奈何地擺了擺手。

  「罷了!你們別再爭了,我誰也不怪。」

  「真的嗎?」見爹爹如此說,風戀荷雖感高興,卻覺愧疚萬分,「對不起,女兒讓爹爹失望了。」

  風玉堂無奈地閉了閉眼。

  「得了,我早該知道會如此的。」

  風戀荷低下頭去不發一語,谷傲辰自是不忍見她傷心。

  「不如這樣吧!老爺,如果你願意的話,待會兒我便在亭子裡擺上一桌豐盛的酒席,就當作是向您賠罪,我們可以吟詩作對、把酒言歡,您也可以消消氣,不知您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可真是說進風玉堂的心坎裡。

  「我此刻正需要一壺好酒,走吧!」

  谷傲辰站起身,丟給風戀荷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跟著風玉堂步出大廳往後園的涼亭走去。

  好不容易再度逃過一劫,風戀荷忍不住吐出一口長長的氣,腿一軟,頓時癱坐在長椅裡,呆愣地瞪著那把斷了一根弦的琴。

  真是有驚無險、有驚無險啊!

  一桌的好酒好菜在最短的時間內被送了上來,涼亭裡,風玉堂與谷傲辰開懷地一起吟詩作對、把酒言歡。

  像是早巳忘了先前的憤怒似的,風玉堂顯得極為高興,與谷傲辰兩人更是有如久別重逢的知己般相談甚歡,這一幕讓一旁的風戀荷看在眼裡,可說是心頭的大石頓時跟著落下了大半。

  原以為她方纔那場震撼人心的表現肯定會讓爹爹氣上好些時候,畢竟連她自個兒也不得不承認她彈出來的琴音實在是太糟了,可沒想到不過才幾刻鐘,方纔那混亂得亂七八糟的一切卻彷彿像是場夢似的,只存在她的想像裡。

  水眸不由自主地轉向此刻正笑得極為迷人的俊爾男子身上,白皙的臉蛋霎時再次沒由來地燙紅。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她實在不得不承認谷傲辰對她還挺不錯的,不僅幫她隱瞞了她偷蓋麻布毆打王大虎一事,還在王阿捨找上門來鬧事時挺身而出為她挨了一刀,更在她彈琴彈得亂七八糟時站出來為她說話,說真的,她實在感到茫然且困惑極了。

  她始終不懂的是他為何要如此待她?打從他進府的那一刻起,她便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一心一意想的便是如何與他唱反調,但他卻始終彷彿視麗不見似的,總是用那雙過於灼熱的黑眸瞅著她,看得她臉紅心跳、心慌意亂,但卻從未對她說過一次重話。

  為什麼?她不懂。

  緩緩抬起頭,卻不經意地與那雙黑眸對了個正著。一抹奇異的火花緩緩燃在兩人互望的雙眸之間,她發現自己竟移不開視線,只能被動地回望著他,感受著他眸裡那顯而易見的熾熱與渴望,一寸又一寸地進駐自己的心防。

  終於再也承受不了,風戀荷狼狽地移開視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兩人之間應該只是單純的師生關係吧!他不過是爹爹聘請入府教她琴藝的琴師,而她也只是他這次需要指導的學生,可為何他看著她的眼光卻不是那麼回事,彷彿琴師的身份只是為了讓他方便達成某些目的,而這個「目的」似乎與她有關。

  這真是大奇怪了。

  愈想愈煩,愈煩心愈亂。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她連忙逃出後園溜進灶房,躲避那似乎要將她燃燒殆盡的噬人目光。

  灶房裡,只見何媽、香兒與春兒三人忙得焦頭爛額、火燒眉毛,每個人忙進忙出,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那忙碌的模樣不禁讓風戀荷感到有些好笑,也有些納悶。

  「這麼忙,你們不會抱怨嗎?」

  向來對於炊事她都是退避三分的,雖然沒真正學過,但她自小感興趣的便是男孩子才會的舞刀、弄劍、做生意,可相反的,所有女孩子該要會也該要學習的,她卻是半點也不會、半點也不通。

  因為自小喪母的關係,以致沒有人能好好地在身旁指導、教育她,爹爹即便再疼她,也終究是個男人,無法照料兼顧女孩家的心事與想法,所以自然而然的,她感興趣的除了造景設計外,便是做生意了。

  一瞧見她,何媽心喜地偷了個空閒走過來和藹地對她笑著。

  「肚子餓了?」

  風戀荷搖搖頭,水靈靈的大眼好奇地望著爐灶裡正冒著煙的大鍋。

  「那是在煮啥?」

  「我在蒸你最愛吃的香肉包子。」見她興奮地歡呼了聲,何媽臉上的神情更是溫柔,「知道你愛吃,加上今晚好不容易又有這個機會,便幫你蒸了盤香肉包干,你再等一等,約莫再半個時辰就可以吃了。」

  一聽到有最愛的香肉包子可以吃,風戀荷不禁開心地笑瞇了眼,天大的煩惱頓時也全沒了。

  「何媽,戀荷好愛您喔!」

  她笑瞇瞇地賴在何媽懷裡撒嬌,臉蛋兒紅撲撲的可愛極了,一旁的香兒與春兒忍不住出聲取笑她。

  「小姐,羞羞臉!」

  風戀荷得意地手叉腰。

  「你們是羨慕還是嫉妒啊?」

  何媽忍不住呵呵一笑,接著端起剛從另一邊爐灶裡拿出來的熱湯。

  「丫頭,你先在這裡坐會兒,何媽先把這道湯送過去。」

  「不用了,讓我來吧!」風戀荷快手接過,眉宇之間淨是精靈慧黠,「您已經夠忙的了,送菜的工作便交給我吧!」

  走出灶房後,風戀荷一臉笑瞇瞇地將那盅熱湯送進涼亭,然後拍拍手,得意地宜布:「爹爹,谷師傅,你們可要大力地捧場喔!這可是何媽辛辛苦苦熬煮出來的紅棗排骨湯呢!又好吃又營養,錯過可惜。」

  她抬起頭,竟又對上那張直對著她笑的俊美臉孔,風戀荷臉兒當場一紅,心更是怦咚地咚的直跳。

  風玉堂心情大好,揮著手對她道:「戀荷,你也坐下一道吃吧!陪陪我和谷師傅。」

  「不、不用了,我、我要去灶房幫何媽。」支支吾吾地說完後,風戀荷隨即避開谷傲辰的眸光,狼狽地走出涼亭,只是還沒到轉角,就被在一旁等候的青絲給拉到角落去。

  「小姐,您上哪兒去啊?」

  風戀荷一個猝不及防,險險摔跌在地上。

  「你扯著我幹啥啊?」她不悅地道。

  青絲竟義正辭嚴地叉著腰數落起她:「小姐,您別想混水摸魚喔!您以為谷師傅幫您說話您就可以逃過一劫了嗎?想想看,你彈的那是什麼琴,簡直跟殺豬沒兩樣。老爺是疼您,可您也要有個節制啊!難道您就沒想過要做些什麼讓老爺高興嗎?」

  然而風戀荷卻聽得一頭霧水。

  「啥?」

  「啥你個大頭!」青絲忍不住冒火了。「就當作是我求求您吧!您可不可以爭氣一點,別再讓老爺生氣了?本來還以為可以指望您彈上一手好琴,起碼老爺臉上也光榮些,結果呢?你那琴藝要真傳出去,豈不是笑掉人家大牙嗎?老爺的面子也全沒了。」

  雖然明知她說的是事實,可風戀荷還是有些惱火。

  「你非要把我批評得一無是處嗎?」

  「你以為我想啊?」

  「我也不想啊!」

  她一臉難看地板著臉。「我自然希望爹爹能為我感到驕傲,但是、但是我實在學不來那些女孩兒家的玩意兒嘛!又彆扭又怪異的,我怎麼學便是不順手、不順心啊!」

  「您沒試過又怎麼知道?」

  風戀荷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刺繡女紅、吟詩作對我哪一樣沒試過?可結果你也是曉得的,通常都只會讓爹爹更生氣,想來是我和那些全部犯沖。引為了不想激怒爹爹,我還是維持原狀就好。」

  青絲突地語出驚人:「炊事呢?」

  風戀荷愣了好半響,才一臉呆滯地道:「你要我學做菜?」

  青絲肯定地點點頭。「正是!雖然那些刺繡縫紉、讀書習字什麼的你全學過了,可既然效果不彰,那就只好放棄,但炊事你還未試過吧!想想看,倘若你能做出一桌的美味佳餚,那豈不是讓老爺開心得意死了?你也毋須再擔心老爺成天逼著你學這學那了!」

  「可是……」不是她滅自個兒威風,實在是她生性急躁、靜不下心,要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花費上幾個時辰的時間學習技藝長才,那簡直比要她的命還要教她痛苦。

  青絲立刻進行說服的工作:「你沒試過又怎麼知道不可能?凡事總要從初步開始學習嘛!」

  「可是我……」她還是沒有把握。

  青絲一臉安撫地拍拍她的背。「放心吧!有我、何媽、香兒及春兒會幫你的啊!更何況何媽的廚藝可是好得沒話說,你拜在她門下學廚藝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再說你也不是非要學到多精深的地步不可,我相信倘若你能做出一道小甜品,就夠老爺高興了。」

  風戀荷終於有些動心。

  「真的嗎?」

  青絲拚命點頭。「正是,所以你大可不用擔心,有我們這幾個在旁邊照應幫忙著,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道:「倘若真的還是不行呢?」

  「倘若還是不行……」青絲抬起頭,無可奈何地朝她攤了攤手,「那就是你真的沒天分、沒資質,外加沒長才了。」

  一句話說得一針見血,惡毒得不得了。

  風戀荷咬了咬牙,重重地歎了口氣,她只好認了。

  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一個沒天分、沒資質,外加沒長才的不肖女,看來這場賭局她不下注是不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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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6 01:45: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俗話說:萬事起頭難。這句話若是拿來形容向來便不愛那些女紅炊事的風戀荷,可說是再貼切不過了。

  自從那夜聽了青絲的建議後,風戀荷便開始掉進水深火熱的痛苦深淵裡,白天只要是一有機會,她便可憐兮兮地被拖進灶房裡,不是學習切菜的方法,便是琢磨拿刀的技巧,五天下來,她可憐的雙手已酸疼得彷彿被馬車輾過般痛苦。

  「就算打那王大虎也沒如此難受,怎地做菜卻這般教我痛苦?」

  就這樣,這句話成了這五天來風戀荷最常抱怨的話,可每次只要一聽到她抱怨,青絲便會尊卑不分地直往她頭上狠狠地敲上一記,全然把她是主人、自己是丫環的事實給忘了,兇惡狠戾的模樣有如罵街的潑婦,讓風戀荷委屈得從此再也不敢有所抱怨。

  終於,最令她感到緊張害怕的一刻還是來臨了。

  一大清早的,睡意猶濃的風戀荷,便萬般不情願地被青絲從暖和的被窩裡給挖了起來,說什麼為了讓她有實地操作的烹飪機會,她必須花一個早上的時間做出一道甜品來,期限是中午以前,瞧青絲那大聲宣佈的模樣,彷彿這一切對她來說已是特別通融的恩典似的。

  問題是,她——向來粗枝大葉的風戀荷,真能如願做出一道甜品來嗎?

  「今兒個你是主廚,好好地表現吧!我和何媽會在一旁看照著你的。」

  簡單地丟下這一句話後,青絲便直接往灶房裡的長椅上一坐,叉腰指揮的模樣活像個上場殺敵的將領似的。

  「可是我……」

  被動地拿著鍋鏟,風戀荷此刻簡直是欲哭無淚,巴不得自個兒從未答應過如此荒唐的提議。

  「快些動手。」青絲活像個老媽子似的命令著。

  不得已,在四隻眼睛嚴密且滴水不漏的監視下,風戀荷只好歎了口氣,認命地準備生火的工作,只是任憑她如何的努力,那柴怎麼弄就是點不燃,反倒還弄來了一屋子的煙,嗆得三人險些嗆著。

  「咳咳咳……唉,真是笨呀!柴要這麼燒的。」

  一旁的青絲終於看不下去,乾脆親自示範,很快的,柴火終於點燃,而風戀荷也被煙給熏得眼淚直流。

  「丫頭,你沒事吧?」最疼她的何媽還是忍不住擔憂地問。

  「嚷嚷……我、我沒事。」

  在青絲的利眼瞪視下,風戀荷狼狽地站起身,將水舀進大鍋裡,蓋上鍋蓋後便開始準備起製作甜品的材料。

  可不過才一會兒的時間,一旁看不下去的青絲又忍不住發難。

  「唉,那蓮子不是這麼處理的,誰要您把它給剝開啊……算了,還是我來好了,您在旁邊好生學著。」

  就這樣,每當風戀荷做錯一回,看不下去的青絲便親自示範一回,這樣來來回回了幾趟,所有一切材料的準備幾乎可以說都是青絲完成的,這也讓她不得不開始改想他法。

  「不成,再這樣下去,您根本半點也學不會,我看這樣好了,還是讓您自個兒在灶房裡摸索,我們這樣在旁邊盯著您根本一點效果也沒有,所以我們還是出去好了,您自個兒好生加油吧!等完成了再喚我們。」

  「什麼?青絲、何媽……」

  萬萬沒料到她們居然說走就走,風戀荷錯愕地呆站在灶房裡,慌張的淚險些嚇哭出來。

  「這樣太過分了吧!明知我半點炊事的經驗也無,竟就這樣放我一人在此自生自滅,什麼蓮子桂圓湯,吃是吃過,可我何曾做過了?光是把材料放在這裡,我就能變出一道甜品來了嗎?要是我真如此厲害一學就會,我又怎會把琴彈成那個樣子!」

  坐在長椅上哀聲歎氣地抱怨了好一會兒,風戀荷最後還是不得不認命。

  「罷了,算我倒霉好了,有個如此霸道不講理又脾氣惡劣的丫環,還讓她荼毒了十來載,就當作是做善事好了。」

  想開了後,她的心情總算不再鬱悶。

  「還是開始吧!」

  跟見該泡水的已泡水、該清洗的也已清洗,就等那鍋水滾,風戀荷還是忍不住不耐煩地低咒起來。

  「這水怎麼這麼久了還不滾啊?」

  等了又等,她終於忍不住打開鍋蓋,卻發現那些水並未像她彈琴的那一晚在灶房裡所看到的那般冒著蒸氣,她不禁納悶地皺起眉。

  「是不是火不夠旺啊?再添些柴好了。」

  只是,她根本不曉得要放多少,她乾脆把一旁地上的柴火連同稻草一古腦兒地全給塞進了爐灶,最後才滿意地站起身,轉身去處理那些材料,一邊心情愉悅地哼著歌兒。

  「呵呵,爹要是瞧見我做出了一道甜點,肯定會高興得飛上天,雖然琴彈不好、字練不好,不會刺繡也不會女紅,可起碼我還會管賬、做生意,還有我最愛的造景設計,現在則又多了一樣炊事,呵呵!」她突地噗哧一笑,「如果舞刀弄劍也算的話。」愈想愈興奮,她愉快地站起身,志得意滿地走出灶房。

  「會了那麼多東西,肯定夠讓爹爹驕傲了吧!」她認真地扳起手指算了起來,「管賬、做生意、造景設計、炊事以及舞刀弄劍,哇,這樣加起來總共有五樣耶!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隨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她挫敗地歎了口氣。

  「舞刀弄劍還是不要算進去好了,爹爹肯定不會喜歡的,要是讓他知曉的話,說不定還會氣得大病一場呢!再者,我也不是真會什麼舞刀弄劍的,充其量也只能說是打架啦!就像打那王大虎那般。」

  想到這裡,她突然又忍不住得意忘形了起來。

  「可老實說,打那王大虎真的好過癮啊!這畢竟是我第一次打人打得那麼順手,而且還是『為民服務』,想想平日哪有這樣的機會啊!能夠好好地打場架,而且還可以得到鄰居街坊的稱讚,要是那王大虎繼續惹是生非的話,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再揍他揍個過癮。」自言自語到最後,風戀荷竟無聊地幻想起這種事來,簡直荒唐至極。

  「罷了,別再想這些不可能的事了,還是專心做菜吧!」

  話才說完,她便發現一股燙熱的空氣竟開始漸漸在四周瀰漫,濃烈嗆人的白煙隨即迅速地籠罩整個灶房,向來無任何炊事經驗的風戀荷原先還是一頭霧水,待她納悶地轉過身後,不禁當場震驚地呆愣在原地。

  天啊!

  風戀荷猛地衝進灶房裡,只見原本燒煮著熱水的爐灶竟不知在何時冒起了濃烈的大火,鍋裡的熱水早溢了滿地,那原本讓她塞進爐灶裡的薪柴也亂七八糟地掉了一地,木製的爐灶不堪烈火的焚燒,沒一會兒的時間便已沒入驚人的火悔中。

  「死了,死了,這下真的死定了!」

  被嚇懂的風戀荷又懂又亂地奔過去想滅火,可慌亂之下,怎麼打就是打不開地上那桶裝滿清水的木桶,最後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開後,她急忙拿著木勺舀起水往那爐灶潑去。

  「咳咳咳……滅啊!火快滅啊!」

  她邊嗆咳著邊努力地滅火,但那噬人的火舌蔓延得極快,沒一會兒的工夫連一旁的桌椅也燒了起來。

  「咳咳咳……這、這次肯定會讓青絲給活活掐死!」

  濃烈的白煙愈冒愈多,熏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痛苦得頻頻流淚,全身虛軟地癱倒在地上,但她仍努力地撐起身子想過去滅火,只是還沒接近爐邊,猛地轟地一聲,她小小的身子差點就給震飛出去。

  「哇……咳咳咳……咳咳咳……」

  「救命啊!怎麼辦?」

  她縮到角落裡躲著,不讓驚人的火舌吞噬她早已髒污的衣擺,此時耳邊也響起了眾人自屋外傳來的呼喊。

  「來人啊!火燒灶房了,火燒灶房啦!」

  「快滅火啊!快滅火啊!」

  「慘了,小姐呢?小姐呢?」

  「小姐不會還在裡頭吧?小姐.小姐……」

  風戀荷躲在水桶後頭,幸運地躲過火舌的吞噬,雖然喉嚨燒疼、全身虛軟無力,她還是努力地往門口爬。

  「小姐,小姐,您在哪兒啊?」

  屋外不知何時早已聚集了滿滿的人潮,有的努力地接著水救火,有的則試圖避開掉落的木板衝進灶房裡救人。風戀荷灰頭土臉地爬到門口,立刻抬起手狼狽地揮叫著。

  「咳咳咳……咳咳咳……我、我在這兒啊……」

  眾人一見到她,無不心喜地驚叫出聲,立刻七手八腳地將她給拉了出去。

  「小姐,小姐,您嚇死我們了!」

  幾個丫頭又哭又笑地將她抱成一團,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風戀荷難受得喘著氣,忍不住又嗆咳了起來。

  「喂,你們這幾個笨丫頭,快把小姐放開啊!沒瞧見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嗎?」青絲七手八腳地將她們給扯開,讓風戀荷有喘息的空間,見她平安沒事,不禁感動得淚水盈滿眼眶,「唉,小姐,我不過要您做道甜品,您怎麼把灶房給燒了?」

  風戀荷搖搖頭,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痛苦地嗆咳著,汪汪水眸裡蓄滿了難受的淚水,而原本美麗的臉蛋也讓濃煙給燻黑了,只見她一身髒污地跪坐在地上,說有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咳咳……別、別讓爹爹……」

  一句話尚未說完,風玉堂急切的呼喊已由遠而近傳了過來。

  「戀荷,戀荷怎麼樣了?」

  風戀荷絕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便見爹爹一臉慌張地向她撲了過來,身後還跟了個此時她最不想看到的谷傲辰。

  噢,讓她死了吧!

  「戀荷,你沒事吧?」

  看著爹爹臉上明顯的擔憂與心驚,與谷傲辰那佈滿著風暴的黑眸,好不容易順過氣後,風戀荷當場難堪地低下了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完全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混亂的一切。

  「我、我沒事。」

  「真沒事?」這句話是谷傲辰問的。

  見她不說話,他立刻仔細地在她臉上逡巡著,等到確定她只是稍微狼狽了點,並未受到任何傷害,堆壓在心頭的不安才漸漸散去。

  「有誰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見他沉著一張臉,一副王者似的姿態以帶著威嚴的冷峻聲音開口問道。

  然而狼狽跪坐在地的闖禍者自是半句話也不敢說,一旁的青絲沒轍,只好又是心虛又是歎氣地道出一切,待她口乾舌燥地說完後,只見纖細人兒的一張小黑臉羞愧得幾乎貼到地面去了。

  「真是如此?」

  被他那嚴肅深沉的黑眸一瞪,風戀荷險些說不出話來。

  「我、我也不曉得為何會弄成這樣,我很努力地在學習著,可那火竟突然躥了起來,我想救也救不了。」

  谷傲辰一言不發地瞅著她,深沉的黑眸看不出是無奈還是認命。

  「別說了,先去換掉身上的衣服吧!」

  風戀荷抬頭瞟了他一眼,接著望向父親,見他點點頭後,她才在一群丫環的攙扶下狼狽離去。

  而在上演了這麼一出「火燒灶房」的恐怖戲碼後,可以想見的是,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讓她進灶房一步了。

  匆匆梳洗換裝完畢後,纖細人兒一臉心虛地來到了大廳。

  「爹。」

  見她完好無缺,風玉堂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戀荷,你有這份孝心,爹自是感到欣慰無比,可菜都還沒做出來,灶房就讓你一把火給燒了,這……唉……」

  風戀荷愧疚萬分地咬了咬唇,雖自知犯下大錯,但仍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爹爹,那灶房雖讓女兒給燒了,可總算女兒沒事啊!況且女兒是為了討您歡心才想做道甜品讓您嘗嘗嘛!雖然、雖然結果有些糟,可女兒終究還是努力過了,而且灶房毀了還可以再蓋啊!咱們這次就蓋個火燒不掉的灶房,您覺得如何?」

  不愧是風戀荷,想法果然異於常人。

  「你……」風玉堂真是又無奈又無力。

  「唉.小姐,拜託您稍微有點愧疚感好不好?」一旁的青絲忍不住開口指責,「灶房讓您燒得只剩一團焦黑,還險險波及廂房,不悔過便算了,您這個肇事者怎還如此大言不慚啊?」

  「我會變成這樣是誰害的?」不講不氣,滿胸怒火的風戀荷立即將矛頭轉向青絲,「要不是你提那個什麼爛主意,灶房會讓我給燒了嗎?你明知我半點炊事經驗也無,還大膽地放我一人在灶房忙,我已經夠厲害了,只燒了灶房,要是換了別人,只怕整座宅子都給毀了。」

  「你……」

  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谷傲辰終於出聲。「別再吵了。」說完便一險深沉地轉向風戀荷,「以後你不許再踏進灶房一步。」

  眾人一聽,立刻搗蒜似的拚命點頭,彷彿生怕她又會惹出什麼可怕的風波來.風戀荷雖有些不悅,還是板著一張臉點頭。

  「那是當然,有一次這種經驗已經夠了,我可不想再來一次,要是再來一次,我不被你們活活罵死才怪!」

  她哀怨的神情終於讓谷傲辰笑出聲來。

  「倘若你真想習得一身長才,除卻炊事外,尚有女紅刺繡可選擇,這不是你們女孩子最喜歡的嗎?要不吟詩作對也可以,我自認這方面還算不錯,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教你。」

  一番話聽得風戀荷頓時傻了眼。

  「刺繡、吟詩?」

  見她神情有異,谷傲辰不禁轉過頭,這才發現廳裡所有的人、包括風玉堂在內,全都是一臉敬謝不敏、哭笑不得的神情,不由得讓谷傲辰好奇了起來。

  「有問題嗎?」

  風玉堂苦著一張臉笑了笑。

  「谷師傅,你有所不知,戀荷自小在刺繡、吟詩方面便……不甚拿手,努力良久也始終不得要領,否則以谷師傅極高之文學造詣肯屈就教導小女,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不願意?」

  自從那日與谷傲辰在涼亭裡把酒言歡、吟詩作對後,風玉堂便深深驚訝於他的學富五軍、滿腹經綸,只可惜他那向來對四書五經無半點興趣的愛女在這方面的天分偏偏是糟糕透頂、無一可取之處,簡直讓他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谷傲辰好笑地挑起了眉。「哦?」在見識過她如此多的「驚人之舉」後,這點他倒是不難想像。

  像是怕他不信似的,無視一旁的風戀荷尷尬地漲紅著臉,好事的青絲又忍不住開口扯起她的後腿。

  「可不是嗎?谷師傅,我家小姐對刺繡、吟詩可是半點也不通,要她繡一雙鴛鴦,她可以繡成兩隻四不像;教她縫一件衣服,她卻把袖子和領子給縫在一起,根本是亂七八糟。」

  停頓了會兒,她全然未察覺風戀荷投射過來的殺人目光,仍是滔滔不絕地繼續道:「至於吟詩作對就更不用說了,對個對於可以對得上句不接下句、下句不對上句,最厲害的是,還能把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給接到盂浩然的『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我想這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她口沫橫飛地說完,風戀荷終於忍無可忍地吼出聲:「青絲,你扯夠了沒?」

  谷傲辰卻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

  又羞又怒的風戀荷鼓脹著一張臉,氣得只差沒吐血。

  「那些個什麼詩啊詞的,我背來背去都一模一樣,一句不是五個字便是七個字,還要壓什麼東西的,我哪分得出哪句是哪句啊?再說,那些古人也真無聊,沒事吟什麼詩作什麼對啊!根本是吃飽沒事幹!」

  谷傲辰忍住笑好心地提醒:「是押韻。」

  風戀荷當場射了一道怒光過去。

  「我管他是壓腳還是壓頭,反正你們別想要我再學作詩、學對子,刺繡也是一樣,那針頭根本小得讓我握不牢,每每才剛拿著,下一刻針便已不曉得飛到哪裡去了,能夠繡出兩隻四不像來已經夠厲害了,你們還笑我?」

  她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讓風玉堂是哭笑不得。

  「別惱了,不學便不學,沒人逼迫你。」

  有個這樣的女兒,真是難為他這個做父親的。

  風戀荷當場轉怒為喜,樂得眼底嘴角全是濃濃的賊笑。

  「爹,這可是您說的喔!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能言而無信,您既答應了便不許再強逼著我學習任何東西,包括刺繡、縫紉、吟詩作對、彈琴,對了對了,還有今天的炊事,您都要保證哦!」

  青絲忍不住低叫:「小姐,那您不就成了一無是處的米蟲了……哎喲……」

  一記狠腿踢去,當場讓青絲成功地閉上嘴。

  「誰說我是一無是處的米蟲!我會的可多了,舉凡管賬、做生意,還有造景設計,我哪一樣不是無師自通?再者,既然要學才藝,便得學一些別人不會的,這樣不是更能顯露出我的不同凡響嗎?」

  青絲不禁小聲地嘀咕:「是異於常人吧!」

  一記狠眼再瞪來。

  「你說什麼?」

  「沒什麼。」青絲當場溜到角落避難去。

  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風戀荷這才噙著撒嬌的笑往風玉堂身上賴去。

  「爹啊!您放心,女兒之前便已答應過您,絕對不會再出府去打架鬧事,所以您根本毋須擔心,如果您往後在生意上有任何需要女兒的地方,女兒也能隨時替您分擔,這樣不是很好嗎?」

  聞言,風玉堂卻皺起了眉。

  「可是這……」

  從一開始便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的谷傲辰深深地笑了。

  「老爺,您就允了她吧!我相信對於自己的保證她一定做得到,如果老爺還是不放心的話,就交給我吧!我可以代為『照顧』。」一番話說得意有所指,寓意似乎已是極為明顯。

  風玉堂詫異地愣了一下,當下爽朗大笑。

  「那就勞煩谷師傅了。」

  見他們兩人怪異地對笑著,風戀荷感到莫名其妙極了。

  「你們在笑什麼?好奇怪,有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嗎?還有,爹,我已經大到可以照顧自己了,不需要人家照顧,而且別一副好像我不在場似的談論著我好嗎?那很不禮貌耶!」

  「你這丫頭還知道什麼是禮貌啊?」風玉堂咧著嘴笑著調佩她。

  「爹……」風戀荷猛跺腳,氣紅了一張俏臉,「您在暗示我不知禮數嗎?我或許是粗魯了一點,也或許是頑皮了點,可我平日還不是很安分,成日待在府裡哪兒也沒去,也沒在外頭失了您的面子啊!何必把我說得好似多麼不懂規矩似的。」

  風玉堂頓時哈哈大笑。

  「別惱了,爹只是逗著你玩的。」

  風戀荷扮了個鬼臉,氣呼呼地轉過頭去,不料卻對上谷傲辰那直瞅著她看的火熱眸子,當場讓她是赧紅了耳根子。

  討厭,他為何老是這般瞅望著她?

  已算不清有多少回了,他總這麼肆無忌憚、旁若無人似的盯著她,而且是用那種她怎麼也想不透的灼熱目光從頭到腳打量著她,彷彿她是一道多麼美味可口的甜點,迫不及待想一口吞下她似的。

  她輕咬著唇,實在不明白他的目光透著何種信息。

  她該不該找個機會向他問個清楚?

  「谷師傅,戀荷生性頑皮、靜不下心來,以後就要勞煩你多擔待點了。」一番話說得極有將女兒托付予他的意味。

  黑眸頓時滲入了抹不易察覺的渴望。

  「這自是當然。」

  只是,皺眉沉思的風戀荷,殊不知自己的未來就這麼讓風玉堂與谷傲辰給逕自決定了,仍在一旁兀自煩惱著心中事呢!

  至於未來會是如何,答案似乎已愈漸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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