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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蒂.德佛奧]把新娘偷偷藏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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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6: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把新娘偷偷藏好 作者:茱蒂.德佛奧
 
他娶錯人了?!
她一點也不像他理想中的新娘,
然而,她的一顰一笑,卻無一不吸引他;
在迷戀與真愛之間,他究竟該如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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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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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7: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七九四年的六月,正是英國玫瑰盛開、綠草如茵的大好時節。

  碧安在二樓臥房裡試穿一件軟棉及地衣裳,準備到公園散散心。她站在鏡子前,左右審視自己高姚豐腴的身材,內心則暗自埋怨法國大革命帶給時裝界的摧毀。現在法國上流階層已經不再流行絲、緞等華貴的衣服了,反而以平民化為號召,這實在是法國革命最令人痛心的地方。她望著鏡子中優美的身影,不禁為許許多多比她更不幸的女人感到悲哀。

  她身上這件淺藍色衣服相當合身。低凹的領口襯托出她雪白豐滿的胸口;高腰處的寬邊緞帶勾勒出她迷人的身段;直瀉而下的裙身與荷葉邊裙擺,更增添她嫵媚的丰采。她的金髮往後梳去,綁了一條髮帶,耀顯出她圓型臉蛋,淺藍色眼眸與粉紅色小嘴。而每當她微笑時,左頰便現出一個小酒窩,更不知羨煞多少女孩。她滿意地往梳妝檯走去。

  她的臥室處處都裝點著粉紅色的薄紗。她喜歡置身這種淡雅柔和的色彩中,也喜歡一切細緻而羅曼蒂克的東西。她打開梳妝檯裡的一大盒巧克力,開始一顆顆往嘴裡送。直到第四顆巧克力也溶化在她小嘴中時,妮可才徐徐走了進來。

  碧安冷眼看著妮可將散置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內心則又痛恨起妮可優雅從容的一舉一動來。她是三個月前親自到東岸小港的難民船上把妮可挑回家當她的隨身女傭。此舉固然是因為她父親縮減開支後父女大吵一架後的結果,但又何嘗不是她加惠法國難民的慈善心態?否則像妮可這種又沒有錢、又沒有親戚、又沒有職業的法國難民又將何去何從?

  當時她第一眼看到妮可便已中意了。妮可身材小巧,一頭黑髮罩在一頂草帽下,整張臉只有一對棕色的大眼睛值得一看。其實,在當時一船難民中,比妮可更順眼的人並不是沒有。但是妮可眼眸中悲哀而毫無生趣的眼神使她毫不猶豫便選中了妮可!因為她知道,像妮可這種人一定會對她的慷既心存感激,乃至五體投地。

  而今,三個月下來,她雖然對於妮可的能幹勤奮無法挑剔,但是妮可舉手抬足間自然流露的風度卻讓她大為嫉恨。多麼荒謬!她不禁望望鏡子中的自己。每個人都說她有貴族皇家氣派,她何必去嫉妒妮可呢?她把髮帶扯掉,渲洩著內心無名之火。

  「我不喜歡你今天早上幫我弄的頭髮!」她批評著,又撿了一顆巧克力,放入嘴中。

  妮可默默走到梳妝檯,拿起梳子重新替碧安整理頭髮,「你還沒有拆開艾先生的來信呢!」她的聲音甜美沉靜,沒有法國腔,只是每個字都太字正腔圓丁一些。

  碧安不屑地揮一下手,「我知道他寫什麼。還不是問我什麼時候去美國,什麼時候嫁給他等等。」

  妮可仔細地捲著頭髮,「那你怎麼不訂一個日期呢?我知道你很喜歡結婚的。」

  碧安輕輕哼了一聲,「你是法國人,你不會懂得我們英國人的心理。艾克雷是美國人!我是堂堂英國名門閨秀。我怎麼可能嫁給那些粗鄙的美國人?」

  妮可再度小心地將髮帶綁好,「那我就不懂了!你不是已經和他訂婚丁嗎?」

  碧安又拿了一顆巧克力,「訂過婚又怎麼樣?又不是結婚,我告訴你,我想結婚是因為我住膩了這個鴿子籠!」她忿忿地指一下她的臥房,「不過,我要嫁的男人可絕對不是艾克雷!我聽說殖民地有些人也還可以,像傑斐遜等等;不過艾克雷就差遠了!你知道,艾克雷是種棉花的呢!想想看,一個又粗野又骯髒的美國農人!豈不噁心!」

  妮可把最後一條發鬈捲好,「但是你還是接受了他的求婚!」

  「當然啦!女孩子多訂兩次婚,別人反而對她更感興趣。再說,如果我碰到我不喜歡的男人,我可以拿訂婚當護身符;如果碰到我喜歡的男人,我也可以說我正考慮解除婚約!何樂而不為?」

  妮可又開始俯身去撿糖果紙。她知道她不應該多話的,但是她仍然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艾先生怎麼辦?」

  碧安走到衣櫥旁,掀開了三條披肩,才終於選中了一條圍巾,「管他!誰教他要向我求婚的?他穿了那麼高的馬靴,又一副凶巴巴的樣子,我是被他嚇到的。再說,他才認識我兩天就跟我求婚,還要我跟他到美國去!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侮辱人的事?我才不幹呢!」

  妮可別開臉,不讓碧安看到她眼睛內流露出的思想和感覺。她來梅家三個月,原本一直像行屍走肉一般,根本沒有留意碧安嘮叨些什麼;直到幾個禮拜前她才逐漸從極度悲哀中恢復了一些,也開始接受碧安對於法國人和美國人無窮無盡的侮辱。她竭力隱忍著不讓碧安知道她內心的慍怒與不齒,因為她已經快要離開梅家,另辟天地了。

  她是三個禮拜前,替碧安拿衣服去修改時,無意間發現她的表姊也逃到了英國,而且開了一小家裁縫店。她表姊建議她合夥經營,而她也立即接受了,並答應在短期內籌出一筆資金來。她逃到英國時曾經在衣服內收藏了一條金項鏈與三塊翡翠,賣得一小筆錢後;她又從她表姊處拿了一些手工,乘著半夜時分偷偷挑燈夜戰。目前她的積蓄已經差不多,過些日子便可以不再接受梅家的救濟了。

  「你快一點好不好?」碧安不耐煩地催促道,「我看你們法國人大概就是像你這麼懶,所以國內才那麼亂!」

  妮可直起背脊,昂起下巴。還剩幾個禮拜她就可以自由了!忍耐吧!

  妮可跟著碧安走到馬車房,開始她們每天下午例行的兜風。碧安很喜歡乘坐小巧精緻的雙人馬車,馳騁在原是屬於她祖先的蒼翠公園間。由於掠奪她祖產的暴發戶從來未干涉過她的舉動,所以她也樂得沉醉在她君臨天下似的白日夢中。

  妮可並不介意充當碧安的車伕,因為只有在她手握韁繩,觸目皆是一片陽光與綠樹時,她才會自然而然地忘卻法國革命帶給她的重創。

  「妮可!」碧安叱責道,「你能不能像淑女一樣?不要丟我的臉?看你坦胸露背的樣子已經夠難受了,你還趕那麼快!你想飛啊?」

  妮可將手中韁繩收緊了一些,又把披肩圍好。不過仍然將帽子留在座位間,拒絕戴上。

  林陰間忽隱忽現的陽光是那般可愛,她要盡情吸收。

  正當她倆享受著四周的靜寂時,她們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紛擾的馬蹄聲。妮可往後看去,發現四個衣衫襤褸的彪形大漢騎著四匹駿馬衝著她們急馳而來,基於一種在法國逃亡的自衛本能,妮可立即放鬆馬韁,開始放馬奔馳。

  碧安措手不及,撞在椅背上,先是呻吟出聲,隨即對著妮可尖叫,「你要死啦?你想幹什麼?謀財害命啊?」

  妮可沒有理會她的抗議,只是回頭瞄了一眼身後加快速度的四個強盜模樣的來人。她們身處公園中央,距離住家極遠。即使放聲尖叫,也不會有人聽到她們的聲音。

  碧安緊緊抓著手中的小洋傘,勉強回頭順著妮可的視線望去。當她發覺後面跟著四名污穢醜陋的男人,而且顯然意圖追上她們時,她頓時嚇得花容失色,「你就不能趕快一點嗎?」她尖聲高叫,兩手也握住了馬車。

  妮可鎮定地緊握著馬韁,未曾表現出一絲慌亂的神情。不過正當她得心應手之際,一顆子彈呼嘯而過,差點射中了馬首。拖車的灰馬立即驚嚇地直立起來,兩隻前腳在空中亂踢;馬車也驟然停了下來差點翻覆。碧安害怕得兩手捂臉、尖聲大嚷;妮可則用力扣緊馬韁,嘴巴裡則命令著,「靜下來,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正當妮可終於把馬安撫下來時,後面四名大漢已經將馬車圍在中間。

  「你對於馬滿有兩下子的嘛!小姐!」一個滿臉鬍鬚的大漢露出欽佩的神隋。

  「而且身材小巧玲瓏!嘿,我來負責帶她!」另一個年輕一些的露出了色迷迷的樣子,而且企圖逼上前去。

  「等一等!」一個身穿條紋襯衫,顯然首領模樣的凶漢發話了,「我們怎麼知道是她?另外那個呢?」他指著縮在馬車一角,面色慘白的碧安。

  「我覺得就是她,」滿臉鬍鬚的大漢用下巴指指鎮定如山的妮可,「她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閨秀。」

  「你們那一個是梅碧安?」首領模樣的凶漢直截了當地問道。

  妮可頓然有了概念,原來是綁人勒索。不過梅家已經敗落了,梅家主人如何籌得出贖金呢?

  「是她!」碧安猛然站了起來,用手指著正在苦思對策的妮可,「她是我們家小姐,我是替她工作的.」

  「我說得不錯吧!」滿臉鬍鬚的大漢自得地一笑,「這女孩子講起話來就不像有教養的貴族千金!」

  碧安雖然氣憤這四個醜陋的大漢認不出她才是真正的名門閨秀,不過她卻很得意自己的急智使得妮可做了代罪羔羊。反觀妮可,雖然很震驚碧安會陷害她,但是她卻沒有否認。她知道碧安才是有危險的,而她只要事後證明她是毫無分文的法國難民,那麼這班人也拿她無可奈何,一定會釋放她的。

  「好吧,小姐,就請你跟我們走吧!」早就在旁躍躍欲試的年輕漢子立即上前把妮可抱在自己前面,共同騎著膝下栗色駿馬。

  「這下便宜你了,小子。」在旁默默不言的第四位大漢終於開口道,「這女娃兒長得真不賴,難怪他要我們帶她回去了。」

  「走吧!」首領模樣的凶漢率先反過馬頭,往回路奔馳而去;其它三名大漢也隨之而去。他們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碧安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心中一鬆。不過當她發覺自己被摒棄在公園一角,而她又不會駕馬車時,她不禁破口大罵,都是妮可搞的鬼,害她必須徒步回家!她一面詛咒、一面爬下馬車。她穿著不良於行的薄底鞋一拐一拐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當她氣喘吁吁,面無人色的回到家時,她只記得往床上一躺,其它什麼事都顧不得了!晚餐後她突然想起中午的事,而告訴她父親時,梅爵士已昏昏欲睡,只隨便應了一聲明天去報警便將整件事擱置下來了。

  妮可環視著她置身的客店小房間,內心籌思著應該如何脫身才好。她知道此處距離梅家不算太遠,如果她太早揭發她真正身份的話,這班綁匪說不定還會去攔截碧安。她知道梅爵士會去報警,不過在警方搜救她以前,她準備趁夜間逃脫,省得節外生枝。

  正當她從房間小窗探測逃亡方式時,四個綁匪隨著一名女侍進來了,那名女侍手中還端著一杯可可和晚餐,香味四溢,使得妮可想起她已經許久未進食了。在綁匪環繞品評下,她鎮靜自若地喝光可可,並稍稍吃了幾口晚餐。不過不知道是否身心俱疲的關係,她突然覺得疲倦不已胃口盡失。模糊間,她推開了晚餐;下一秒鐘,她便人事不知地暈倒在地。

  在接下來一整夜的時間裡,她完全喪失了記憶。她一個夢接一個夢——夢到了她在法國古堡的家,也夢到了她和祖父在磨坊苦中作樂的時光。正當她宛如躺在吊床上,搖搖晃晃地頗感悠哉游哉時,她懶懶地張開眼睛,慢慢回到了現實世界。

  「你終於醒啦?我就知道那些水手餵你吃太多鴉片了!這些男人,真是什麼事都不會辦。來,我剛剛替你煮了一點咖啡,趕快喝一點吧!」

  妮可望著身旁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婦人,並在她的扶助下坐了起來,一口一口地喝著熱騰騰的咖啡,她發覺自己身處一間狹窄的臥室中,四周擺設也十分簡陋。

  」這裡是那裡?你是誰?」她終於皺著眉,不解地問道。

  「你還有點昏昏沉沉的,對不對?我是珍妮,是艾先生派我來沿途照顧你的。」

  「艾先生?」妮可覺得這三個字有點耳熟,但卻想不透自己怎麼會和一個艾先生扯上關係的?

  「他們真是餵你太多鴉片了。艾克雷,記得了嗎?」珍妮把空杯子拿開,又斟滿一杯咖啡,「你們前不久才訂婚的,不是嗎?」

  妮可突然記起了一切,「很抱歉,我不是梅碧安,我也不是艾先生的未婚妻。」

  「什麼?」珍妮大吃一驚,並立即坐到妮可床緣,「小姐,你最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妮可立即將她被誤捉的始末情形述說了一遍,「所以,他們知道從我身上弄不到一毛錢時,他們就會放人了。」

  珍妮一句話也不答,面色一片凝重。

  「他們不會放我嗎?」妮可開始覺得事態嚴重起來。

  「有件事你恐怕還不知道。」珍妮緩緩說道,「我們已經出航十二個小時,正坐在船上,駛往美國呢!」

  妮可在震驚之餘,立即環視左右。果真,她們寄身的小房間竟是一間船艙,難怪她始終覺得搖搖晃晃、昏頭昏腦的,「為什麼有人要綁架……嗯,碧安到美國?」

  珍妮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皮質信封交給了她,「你看看信,你就會明白了。」

  妮可困惑地接過信封,並抽出兩張字體蒼勁有力的信紙。

  我最親愛的碧安:

  我希望當你見到這封信時,珍妮已經將事情原委詳細告訴你了;我也希望你能夠原諒我這種非傳統方式綁架新娘的做法。我知道你是一個仁慈而盡責的女兒,我也知道你很擔心你父親的健康情形。不過我已經忍無可忍,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挑選了一艘郵船去接你,因為郵船是目前橫渡大西洋最快的船隻。我也特別派珍妮選購了航行期間你們需要的食糧和你重新置裝所必要的布料。希望你在珍妮的陪伴下,一路順利地來到我身旁。

  為了防止意外情形阻擾我倆婚事,我已經指派船長盡快找人代理,替我倆完成正式結婚手續。如此,即使你被半途截回,你永遠是我的妻子了。我知道此舉未免專斷無理,但是你必須原諒我。因為我是出於對你的一片愛意才如此肆無忌憚。

  當我倆再次見面時,你便是我最親愛的妻子了。我引頸以待,不勝企盼。

  愛你的克雷

  妮可握著信紙,彷彿偷看了一封她不該看的情書。她露出一絲淺笑,覺得這整件事都十分羅曼蒂克。如果有人真的為愛她而綁架她,她是不會太介意的,「他看起來人好像不錯,我真嫉妒碧安。不過,我很好奇,他一直是這麼……莽撞嗎?」

  「克雷啊?」珍妮露出疼愛的笑容,「他豈止莽撞,他簡直固執得像一頭驢子。我告訴他做這事會出差錯,他還笑我,等回到美國後,換我要笑他了。」珍妮審視著盈盈微笑的妮可,第一次發覺她面前坐著一個美女,「不過,看你這樣子,克雷好像因禍得福了。」她毫不客氣地盯著妮可猛瞧。她發覺妮可的大眼睛雖然非常動人,但是她豐軟而鮮艷的嘴唇更是令人著迷。

  妮可兩頰微紅地別過臉去,「我想去找船長,把事情澄清一下,不然船就離英國越來越遠了。」

  「我也希望船長能聽你的話,送你回去。不過,我對於這艘船上的水手沒有什麼好印象,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珍妮警告道。

  妮可不像珍妮那麼悲觀,她總覺得抓錯人對於這些水手無利可圖,所以他們非得回航去找真正的梅碧安不可。不過當她在一雙雙色迷迷的眼睛凝視下走進船長室時,她的信心開始動搖了,而當她看到坐在船長室一角鬍鬚未刮衣衫不整,一手還握著一瓶酒的船長時,她內心更是一沉。

  「請問你是船長嗎?」妮可鼓起勇氣往前走去。

  「是啊。」

  「我能坐下來嗎?我有件事想向你解釋一下。」

  船長用酒瓶指著桌旁一張椅子,妮可立刻坐了下來。

  妮可言簡意賅地將她被誤捉的情形說了一遍,並且用懇求的眼光望著船長,「你的船什麼時候可以開回英國?」

  「我不回英國。」

  「你不回去,那我怎麼辦?你不知道,艾先生。。」

  「我只知道艾先生要我們替他綁架一個女孩帶回美國。」船長打斷了她的話,「他還說你可能會反抗,不肯舉行結婚儀式。不過他已經交代我,叫我照辦了。」

  妮可驚惶地站了起來,「結婚,你,你……」她勉強鎮靜下來,「艾先生要娶的人是梅碧安,不是我。我是古妮可,你們弄錯人了。」

  「如果我們真弄錯人,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本來想說的,但是我怕你的手下會再去抓碧安。」

  「那你是說,另外一個指認你是碧安的女人,才是真的碧安嗎?」

  「是的。她指認我是不得已的,她知道我不會有危險!」

  「胡說八道!你要我相信你閉嘴不說,是保護一個陷害你的母狗嗎?抱歉,我不相信,我沒有這麼笨。」

  妮可一時間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可以說服船長。

  「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研究的。」

  船長待妮可怏怏走出船長室後,立即召來他的大副,共商對策。

  「艾克雷威脅我們如果不把他妻子帶到美國的話,他就要揭發我們併吞煙草的事。我們已經騎虎難下了!」大副無奈地提醒船長。

  船長沉吟著喝了一口酒,「他要妻子,我們就給他弄個妻子,明天我們就舉行結婚典禮。」

  「那如果這女人說的是真話,艾克雷發現他娶錯人了,那我們該怎麼辦?」大副問道。

  「簡單!我準備先拿錢,再讓他們見面,而且一拿到錢就離開維琴尼亞。管他這個女的是不是梅碧安。」

  「妙極了!不過,這女的不肯結婚,我們該怎麼辦?」

  船長把酒杯遞給大副,「我倒有幾個辦法,她會乖乖聽話的。」

  妮可沮喪地回到船艙,將船長不肯回航的事告訴了珍妮。珍妮並不感到意外,但是仍然安慰了妮可半天,「至少我們兩個可以結伴到美國去。美國是個好地方,值得一遊的。」

  「是啊!」妮可勉強笑了一下。她感到前途黯淡,一切坎坷。因為等到她從美國再回英國,她表姊一定和別人合夥了;而她辛辛苦苦存的錢也一定泡湯了。

  珍妮看到妮可強顏歡笑的神情,內心頗為過意不去,也為自己未能勸阻主人胡作非為感到愧疚,「你餓不餓?」她走到牆邊,打開一隻木箱。

  「本來不餓。不過你一問起,我又覺得很餓了!」妮可走到珍妮身邊,往木箱內望去。

  只見木箱內儲放了一堆乾糧與食品。她又掀開另一隻木箱,發現其中放著鹹魚和鹹肉;至於第三隻木箱則放置著麥片、馬鈴薯、麵粉、餅乾、香料,還有一大堆檸檬和萊姆果。

  「克雷囑咐船長買了幾隻小雞,所以我們還有新鮮雞湯可以喝,」珍妮驕傲地報告道。

  妮可盯著一大堆食品,幾乎不敢置信,「艾先生實在是個體貼的男人。我開始希望他是我的未婚夫了。」

  珍妮也和妮可有同感。她原本以為會和一個勢利無比、高高在上的貴族千金同行,沒有料到卻遇見了溫柔體貼、討人喜愛的法國佳麗。她興致匆匆地開始準備晚餐,晚餐後並和妮可通力合作,用海水洗了一個痛痛快快的澡。妮可在珍妮的呵護下,暫時忘掉了她面臨的困境,也出乎意料之外地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正當珍妮替妮可梳好一個流行的髮髻時,艙門突然被衝開了,走進來一個綁架妮可的大鬍子,「船長要見你,小姐。」

  妮可第一個反應是興奮,因為她猜想船長一定相信她不是梅碧安,而準備送她回英國了。不過當她生氣勃勃地踏入船長室時,她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對了。只見船長、大副,和一個她沒有見過的陌生人正齊集在船長室,而且顯然在等某件事。

  「來,我替你介紹一下。」船長首先開口道,「這位是船醫,你還沒有見過的,這位是我的大副法蘭,我猜你昨天可能碰見過的。」

  妮可突然有種第六感,彷彿正面臨劫難。而她的眼眸內也立即反映出她內心的恐懼。

  「別怕啊!」法蘭露出饞貓逗弄老鼠的神情,「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就是你的代理新郎呢。」

  妮可明白了,「我不是梅碧安!艾先生要娶的對象不是我。他不會要我的。」

  法蘭露出色迷迷的眼神,「誰說的?我倒覺得沒有一個男人會不要你這樣的女人的!」

  船醫似乎是三個人當中比較仁慈的。他望著妮可溫柔地問道,「你有沒有什麼身份證明,小姐?」

  妮可退後一步,搖了搖頭。在逃難期間,為了保命,她的身份證明早已被毀了,「我是古妮可,是法國難民,暫時和梅碧安住在一起的。你們弄錯人了。」

  船長不耐煩地回答,「其實你是誰並不重要。按照合約,我只要帶艾克雷夫人回美國就可以了。所以我決定替你主持婚禮,讓你成為名正言順的艾夫人。」

  妮可知道和這些人講道理是講不通了。她挺起背脊,傲然抗拒道,「我不結婚!你們別想逼我!」

  船長向大副點了一個頭,法蘭立即竄到妮可身邊,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肩頭,「你的小嘴唇早就逗得我心癢癢的。」法蘭喃喃說著,把妮可往懷裡一帶,嘴巴也壓了上去。

  妮可出身貴族世家,從來沒有人粗魯的對待過她,即使逃難期間,寄居梅家期間,也沒有人敢對她動手動腳。因此法蘭出其不意的襲擊她時,她整個人都楞住了。不過當法蘭刺鼻的體臭和猥褻的親吻侵入她意識時,她不禁狂亂地掙扎起來,「放開我!」

  「我還沒有過癮呢!」法蘭咕噥著,重重在妮可誘人的頸旁咬了一下,一隻髒手也滑在妮可胸前,猛地撕開了妮可胸前的衣服。妮可尖叫一聲,雪白的胸脯立即呈現在眾人面前。

  法蘭貪婪地用手握住了她乳房,大拇指也毫不留情地撫摸她的乳尖。

  「求求你,放開我!」妮可呻吟著、掙扎著,胃內也傳來一陣陣欲嘔的感覺。

  「好,夠了!」船長命令道。

  法蘭意猶未盡,因此並沒有立即放開妮可,「我希望你不要嫁給姓艾的!」他低語著,又猛吸了幾口妮可芳香的氣息,才緩緩放開了妮可。

  妮可緊握著胸前的衣服、無力地倒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她覺得自己全身都被玷污了,她用力用手指擦著嘴唇,但就是擦不去污穢的感覺。

  「你應該知道了吧?如果你不好好結婚的話,這就是你要面臨的命運。因為你既然沒有艾夫人的身份,你就是一個偷渡者,而偷渡是必須付出代價的,」船長兩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分析道。

  妮可緊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放聲大哭。

  「是啊,小姐。」法蘭幫腔道,「偷渡的人如果是個男的,那麼他就要做苦工,如果是女的,嘿嘿……」他用手摸摸妮可迷人的嘴唇,「船長可以先從你身上找樂子,以後就輪到我了。」

  妮可別開臉,覺得宛如落入了禽獸世界。她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整個婚禮的,她只記得她一意堅持她是古妮可,不是梅碧安,因此在簽字時她也堅持簽了她的本名。她覺得她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她父母給她的姓名,不願放棄她唯一引以為傲的財產。

  當船醫好心地送她回船艙,看到她憂淒的表情時,不禁低聲安慰道,「不要再去想這件事了。我知道你不是梅碧安,但是結了婚比不結婚好。反正這種在脅迫情形下舉行的婚禮,等你到美國就可以訴請無效了。不過,有件事我要勸你的。由於到美國還有很長一段期間,為了安全起見,你最好不要走出船艙,不要讓那些水手打你的主意。記得嗎?」

  妮可點點頭,第一次覺得回到了人的世界。

  「還有,笑一笑吧!事情不算太壞。美國是個美麗的國家,說不定你一去就不想回英國了呢!」

  妮可勉強笑了一下,「謝謝你!」

  當妮可跨進船艙時,船醫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調頭離去。他內心覺得艾克雷如果真的懊悔娶到像妮可這個外柔內剛的小女人,那麼艾克雷可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了。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珍妮匆匆上前迎接妮可,但當她看到妮可狼狽的模樣,她不禁尖叫起來,「你的衣服怎麼了?他們欺負你啦?」

  妮可直接走到床邊,往上面一躺,並且用手臂掩住了眼睛。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珍妮,這麼齪齷的事,她如何啟齒?

  珍妮突然發覺妮可手指上多了一枚金戒指,心中已經大致了然了。她握住妮可左手,默默看著閃閃發亮的結婚戒指,「這枚戒指是我陪克雷去買的。」

  妮可望著不應該屬於她的戒指,覺得自己宛如被套上了一層枷鎖。她神情沮喪,內心沉重無比。

  珍妮抬起眼,看到妮可脖子上的瘀血咬痕,她更清楚妮可是受到侮辱和脅迫才戴上這枚戒指的。她不禁破口大罵,「都是克雷那混蛋惹的禍!真氣死我了!教他不要幹這種事,他偏不聽勸!好啦!現在害你無辜受到那批惡魔的侮辱!還嫁給一個從沒有見過的混蛋!」

  「珍妮!別氣了!事情不像你所想得那麼糟。剛剛船醫告訴我,等我到美國以後,可以申請註銷的!」

  「哼!」珍妮仍然氣憤克雷的愚蠢固執害得妮可平白受辱,「等我回去以後,我會狠狠教訓克雷一頓,要他向你賠罪。我會要他賠償你來回大西洋所浪費的時間,還賠償你存了半天,準備開裁縫店的錢。啊!……」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原本的怒氣也剎那間消失殆盡。

  妮可詫異地坐起,「怎麼了?有什麼事不對嗎?」

  「我突然想起一個主意,可以教艾克雷現在就付出一部分代價!」珍妮興奮地走到牆邊,解開幾隻捆在牆上的木櫃,「我來以前,克雷交給我一袋金子,要我替他太太選購上好的衣料當嫁妝,還要我趁旅途無聊的時候幫著她縫製衣服。嘿嘿,我們可以忙上一忙。」

  「那怎麼行!」妮可立刻提出抗議,「這些衣料是給梅碧安做衣服的,我的身材和她相差太多了……」

  「我才不打算替我不認識的人做衣服呢!克雷要我替他妻子做,而你正好就是他妻子。」珍妮奮力解開繩結。

  「我不要!這樣做是不對的。」妮可立即推拒道。

  珍妮從身上摸出一隻鑰匙,「我不是為你才這樣做的,我是要藉此提出抗議。克雷那傢伙太獨斷獨行了!維琴尼亞州,哪一個女人不是盯著他不放的?他偏偏要差人到英國去綁架一個新娘!而且依我看,人家根本就不想要他!」她俯身打開木櫃,並小心地掀起了蓋子。

  妮可忍不住好奇心驅使,走到珍妮身邊往內望去。當她看到木櫃裡擺滿了各種花色的絲料時,她不禁睜大了眼睛。她已經好幾年沒有看到真絲料了,尤其這種上好絲料,她更是見都沒有見過。

  「在我們美國,人人都是平等的。只要你有錢,你盡可以穿好的、戴好的。」珍妮抽出一件寶藍色絲料斜披在妮可肩頭,並鬆鬆地繞在妮可腰際,「喏,你覺得怎麼樣?」

  妮可拿起料子、迎著光線砍賞了半天,然後用面頰喜愛地摩擦著。真絲料實在是女人的寶貝,那麼柔滑細膩,令人愛不釋手。

  珍妮又打開了另一個裝滿緞帶、飾帶,花邊和鈕扣等等東西的衣櫃,「你看,這條飾帶正好可以配這塊料子,」她把一條深藍色的飾帶往妮可腰上一扎。

  正當妮可欣賞著腰際的飾帶時,珍妮又打開另一個木櫃,「要不要披肩啊,小姐?」妮可才抬起頭,珍妮已經抽出了好幾條各式質料的精美披肩往妮可身上一放。

  珍妮一櫃一櫃地打開她辛苦採購的各種四季所用的厚薄布料,而妮可的眼睛也愈瞪愈大。當妮可的身上和床上都擺滿了色彩絢麗的布料,懷中還抱著一件貂皮時,她們兩個都忘掉了一切煩惱,而開心得大笑起來。

  「瞧!我還買了幾本最新出版的時裝圖本。」珍妮從一隻櫃子裡拿出幾本新書,「你喜歡什麼樣式,你儘管挑好了!」

  「哦,珍妮!我實在不應該拿別人的東西的!」妮可抱著女人的寵物——貂皮,話裡已經不再有堅持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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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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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7: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七九四年八月初,在妮可與珍妮望眼欲穿的期盼下,郵船終於姍姍駛進叢林邊的維琴尼亞港灣,她倆像是即將出獄的囚犯一般,攀著船緣,心情快活得像即將放出籠的小鳥。

  在將近一個月朝夕相伴下,她們兩個人已經成了知己朋友,妮可除了對於她在法國革命期間所遭受的苦難絕口不提外,和珍妮談了不少她和父母、祖父相處的溫馨往事。同樣地,珍妮也敘述了她家道中落,克雷好心收留她的經過,從她喃喃叨念的內容中,妮可知道她對於克雷的評價是很高的,和慈母對於兒女的慈愛心腸並無二致。

  從珍妮的描述中,妮可也知道克雷的父母是數年前染上霍亂,雙雙亡故的。克雷和他兄長傑姆,嫂子貝絲相處甚歡,不過正當克雷前往英國洽談生意的時候,傑姆和貝絲意外喪生,只留下一對小兒女,克雷從英國回去後,整個人都變了,不但變得執拗而難以伺候,而且整天只知道工作。由於他埋首農務的結果,維琴尼亞的農場雖相繼倒閉,他的埃達農莊卻一片繁榮。

  「你看!」珍妮的叫聲打斷了妮可的沉思,「船長已經先上岸了。」

  妮可順著珍妮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發覺船長、大副已經乘坐著小舟先往岸邊駛去了,在她們的注視下,小舟很快便停靠在碼頭邊,而碼頭上也早已有一個人等著迎接船長了。

  「是克雷!」珍妮高嚷了一聲。

  妮可仔細凝望著遠處交談的細小人影,卻看不出所以然來,「你怎麼知道?」

  珍妮開心地哈哈大笑,「你跟他處久了,你就會知道了。」她說完話,扭頭便往船艙走去。

  妮可研究著她所謂的丈夫,緊張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她不知道待會兒見面應當如何措詞才好;尤其她身穿一件淺紫色新裝,頭髮上紮著淺紫色髮帶,船艙內還有一大堆原本不屬於她的四季時裝,這種類似偷竊的行為實在令她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拿去!」珍妮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到她身邊,並且塞給她一隻望遠鏡,「你仔細瞧瞧吧!」

  妮可好奇的舉起了望遠鏡,由於望遠鏡倍數不大,她仍舊無法清晰地看到克雷的面貌,不過,克雷超乎常人的身高,魁梧的身材,以及身穿淺褐色緊身褲、長筒黑皮靴、白色皺褶襯衫的英挺氣勢仍舊是躍然可見的;尤其他鬆鬆紮在頸後的棕色頭髮,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更令人眩目,妮可滿眼驚奇地放下了望遠鏡。

  「哎唷,天哪!你不要也被他迷上好不好?」珍妮看到妮可興奮的神情,不禁警告道,「他雖然長得又高又帥,不過你可不能屈服,因為他的脾氣是很可怕的!尤其他發現事情走樣時,他一定會拿你出氣的。」

  妮可望著珍妮一笑,兩眼內飛舞著絲絲光彩,「你怎麼從來沒告訴我,他長得又高又帥?」她取笑道。

  「我也沒有說他長得有多醜啊!」珍妮不以為然地回答,「好,你先回船艙去吧!如果我猜得不錯,克雷等一下就會上船來了,我要先去攔截他,把這個鬼船長幹得好事先告訴他,走吧!……去啊!」

  妮可依依不捨地離開甲板上的陽光,走回黑黝黝的船艙,她正百般無聊地不知如何打發時間時,艙門突然被衝開了,她方才遠見的艾克雷竟出現在她的面前。

  克雷的瞳孔還沒有適應船艙內的漆黑,他的手臂已經疾射而出,將他期盼已久的妻子擁入懷中。

  妮可正準備抗議,克雷的嘴唇卻已蓋上了她的的柔唇,這是她第二次被吻,但是克雷的吻和法蘭污穢齪齷的吻卻迥然不同,她感覺到克雷的吻是潔淨的、有力的、索求的,但也是溫柔的、醉人的,她又嘗試地想推開克雷,但是克雷的兩臂收緊了,而且把她整個人都舉離了地面,她只覺自己柔軟的胸部緊貼著克雷堅實的胸膛,心臟也怦怦猛跳。

  克雷輾轉吸吮著妮可甜美的嘴唇,一直到妮可昏暈而沉溺地將兩臂圈住了他的頸項,她可以感覺到克雷溫濕的嘴唇順著她的面頰吻到了耳際,輕咬她的耳垂;也可以感覺到克雷的氣息輕拂在她頸間,舌尖則舔觸著她頸部敏感的所在,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美妙而顫悸的感覺,使她不由自主地圈緊了克雷,兩膝也癱成了水似的。

  克雷飛快地將一隻手臂放至妮可膝彎,將妮可整個人抱了起來,摟在自己懷裡,妮可已經迷失在克雷強撼的愛輿吻當中了,她只知道她還沒有滿足,她還要更多、更多……,她主動的獻上了自己的雙唇。

  克雷再度飢渴的纏吻著她,她也同樣回報著克雷的熱情,當克雷將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跟著躺在她身旁時,妮可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美好,克雷的唇和她的唇膠合著,一腿壓在她身上,一手則上下摩挲著她裸露的手臂,當她感覺到克雷的手越來越大膽,而隔著衣服握住她乳房時,她不禁呻吟了,而且本能地挺起胸部。

  「碧安!」克雷在她耳際呢喃著,「我最甜美的碧安!」

  妮可沉浸在一種興奮的感覺中,並沒有聽懂克雷的低語,而待「碧安」兩個字穿透她的意識時,她才緩緩記起她身處何方,她是誰,「請你……」她用手推著克雷的胸部,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

  「沒關係,愛!」克雷仍然緊摟著她,一隻大手也恣意品嚐著她的柔軟。

  妮可浸潤在克雷低沉的聲音、溫暖的氣息、與顫然的愛撫中,像催眠一般,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我已經等你等得太久了,愛。」克雷低語著,「好像等了好幾個世紀一樣,現在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克雷情意綿綿的低語終於使得妮可清醒了過來,這些纏綿的情話是說給另一個女人聽的!雖然沉醉在克雷撫摸下的是她,但是克雷心中卻在想著另外一個女人,「克雷!」她靜靜呼喚了一聲。

  「嗯?」克雷親吻著妮可耳畔柔嫩的肌膚,依稀沉醉在令他著迷的感官世界中。

  妮可感受著克雷身體的壓力,內心有種感覺,似乎這正是她這一生所期待的片刻,而把克雷拉進自己也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事,她突然很想藉助黑暗享受克雷的愛,而讓克雷自己發覺他的錯誤,不過,這種妄念只是一閃而逝,她很快便譴責起自己的自私,「克雷,我不是碧安,我是妮可!」她脫口而出。

  克雷仍然親吻了片刻,才猛然抬起頭,全身僵硬地企圖認出他懷裡的女人是誰,雖然船艙內陰暗如故,但是他已經模模糊糊看出他受騙了,他憤然跳下床開始去點燃蠟燭。

  妮可尷尬地坐起來,在燭光下第一次看清楚了她丈夫的長相,珍妮把克雷形容為執拗不馴是對的,只見克雷濃眉大眼、高鼻薄唇,沒有一處不流露著獨特的意味,尤其方纔她還品嚐過的熱唇,此際已經抿成一線;方纔她還撫摸過的下巴,此際也緊繃得愈形方正,令人凜然生畏。

  「好吧!你告訴我你是誰,我妻子呢?」克雷厲聲責問道。

  妮可很佩服克雷能夠在短短幾秒內熄掉了他豐沛的情愫,至於她自己,則仍然有些宿醉未醒的感覺,「嗯……這件事其中有點誤會,我……」

  「你為什麼在我妻子的船艙裹?」克雷舉起蠟燭,確定靠牆邊堆放的木櫃都是艾家的東西。

  「我正想跟你解釋,我原本是住在碧安家的……」

  「她來了嗎?你是說你和她一起來的,對不對?」

  克雷不肯靜靜讓她講完一句話,實在讓她無從解釋起,「碧安不在這裡,她沒有和我一起來,我……」

  克雷把燭台往桌上一放,氣憤地往妮可面前一站,擺出了泰山壓頂之勢,「她沒有和『你』一起來!你是什麼意思?我剛剛付了一大筆錢給船長,酬謝他幫我把太太接到美國來,我要知道她究竟在那裡?」

  妮可也生氣地站起身來,既顧不得她比克雷矮一個頭,也顧不得船艙的窄小使得他倆幾乎碰在一起,對她而言,克雷似乎是她的敵人,而不再是方才溫存的情人了,「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但是你一再無禮地打斷我的話,使我們兩個根本無法溝通!我……」

  「我要聽的是解釋,不是老師訓話!」

  妮可更生氣了,「你這人實在太粗魯無禮了……好吧,我解釋給你聽,我就是你的太太——如果你是艾克雷的話!老實講,你一衝進來就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天曉得你是誰。」

  克雷狠狠望著她,「你不是我要的碧安!」

  「我很高興我不是,我真不知道她看中你那一點……」她正想繼續罵下去,但一想到當初她自己所受的震憾,她又按捺下了怒氣,艾克雷突然發現他的太太變成了陌生人,這滋味也是不好受的,「艾先生,真對不起,這件事我真的可以解釋的。」

  克雷似乎受到她的感染,也收斂了氣勢,往身後的木箱上一坐,「你怎麼知道船長不認識碧安的?」

  「你說什麼?」

  「你不必裝了,你一定是發覺船長不認識碧安,所以決定偷天換日,代替碧安來的,當然啦,我不否認你對取悅男人的確有一套,不過,你真的覺得憑借床上功夫你就可以讓我忘掉碧安了嗎?」

  妮可往後退了一步,兩眼圓睜,胃內也一陣翻攪。

  克雷用批評的眼光上下瞄著妮可,「我其實還可以說得更難聽一點,好比說你是『勸服』船長讓你取代碧安的。」

  妮可默默點點頭,聲音卻哽咽了,眼前也一片模糊。

  「你身上穿的是不是新衣服?你連珍妮也騙過啦!不用說,我替我太太買來的衣料也全部變成你的衣服了。」克雷站起身來,「好吧!這些衣服就送給你好了,不過,你別想再從我身上弄到一分錢了,我是花錢買到了教訓,以後我再也不會天真得上別人的當了,我勸你打點一下,隨我回農莊去,等我們的婚姻註銷以後,你就搭第一班船給我回去,你聽清楚了嗎?」

  妮可勉強吞了一口氣,「我情願睡在大街上,也不跟你回去!」

  克雷向她逼進一步,望著她在燭光下泛著火光的五官,不自覺地伸出一隻手撫摸了一下她嘴唇,「除了大街上,你還在那裡睡過覺?」他沒有等妮可的回答,一轉身便不見人影了。

  妮可靠在艙門上,心臟猛跳著,淚水也順著面頰流了下來,當法蘭用他的一雙髒手侮辱她時,她沒有喪失自尊;但是當克雷碰觸她時,她卻立即表現得像輕賤的女人似的,她祖父一再告誠她,她身體裡流著皇室高貴的血液,要她永遠抬頭挺胸,不要軟弱,所以即使一群暴民將她父母拖走時,她都沒有低頭,不料克雷在短短幾秒內,便完全讓她臣服了,當她想起她的輕佻反應與妄念時,她只覺得羞愧欲死,無顏對人。

  她堅決的抹掉淚水,決心重拾自己失去的自尊,她先換掉了身上細緻的軟綿日服,另外換了一襲比較實用的印花布爾日服,她只後悔讓珍妮扔掉了她原先的衣服,否則她連這一件比較便宜的衣服也不會拿的,她無法將已經做成的一件件新衣變回衣料,但是她卻會想辦法還回她所花費的每一分衣料錢。

  她從木箱上拿了一張紙,匆匆寫了一張便條:

  艾先生:

  我希望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珍妮已經把我們結婚的真相告訴你了。

  不過,有關你指責我擅自竊用衣料一事,我卻無法自圓其說,我將於來日盡速償還每一分錢;不過目前我只有一條金項鏈略值幾文,希望你能笑納。

  至於婚姻之事,我亦將於申請註銷後,另函通知你,很抱歉帶給你許多困擾。

  誠摯的古妮可

  當她解下頸間的項鏈時,她覺得一陣心痛難忍,這是她過十歲生日時她父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從戴上後,即很少取下;甚至在英國她最需要用錢時,她也沒有興過賣掉的念頭,不過,也許目前正是和過去永遠一刀兩斷的最好時機吧?因為她從今起要在新大陸重新落腳,重新為自己創造嶄新的未來,她已經無暇回顧了。

  當她步出船艙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不過碼頭上也已經點起了一盞盞火炬,許多水手也正忙著從靠港的船隻上卸貨,她鎮靜地穿過甲板,走下踏板,第一次踏上了美國的土地,當她疾步走到碼頭邊的樹林時,沒有一個人對她起疑,她也慶幸沒有碰上珍妮或克雷。

  當她步入森林,遠離碼頭的火光時,四周的黑暗與寂靜立即籠罩住她,也使她想起種種有關美國的恐怖傳說。她聽說美國到處都是吃人的印地安人;還有各種千奇百怪的野獸,無時無刻不伺機侵害人們的生命與財產。

  她提心吊膽地往前走著,一下子輕哼法國小曲,一下子自言自語地鼓勵自己,一直到幾個小時以後,她的腳再也抬不起來時,她才選了一塊樹根處坐了下來,她又餓又累,不過她腦筋內仍然迴響著克雷指責她的話,她也絲毫不後悔她出走的決定,她準備到鄰鎮找個工作,並找個寄身之處,她有的是恆心與毅力,她相信憑她的雙手和腦筋,終有一天可以償還克雷的債。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夢鄉的,只知道睜開眼睛時,大地已經大放光明,不遠處也有一隻兔子正好奇地打量著她,她露出一絲淺笑,覺得精神大振,她撐起僵痛的身子,再度沿著林問小徑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了一處果園,裹面種滿了青綠與艷紅的蘋果,她正興奮地準備爬過籬笆,摘幾隻蘋果充飢時,她又想起了克雷指控她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踏上美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偷竊!她忍住了飢餓的痛苦,昂首繼續往前走去。

  在大約下午時分,她看到了一彎小溪,她撐著累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往溪邊走去,並且脫下鞋子,將已經磨出水泡的雙腳浸在溪水裡,正當她享受著溪水的清涼舒適時,她突然瞥見身後樹叢突然竄出一隻野獸,她驚嚇地跳了起來,準備拔足狂奔,但是當她發現來犯的不過是一隻浣熊,而且它比自己還嚇得厲害,一溜煙便鑽回樹叢時,她不禁為自己的緊張感到好笑起來,她轉過身準備穿回鞋子,繼續上路;不過由於剛剛反應過於激烈,她的鞋子已然被甩進溪水,逐波而去,她連忙掀起衣裙,涉水去抓住鞋子,不過才走了十步不到,由於水底滑溜,一不留神她便跌進溪裡,大腿處也一陣劇痛,似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割傷了。

  她花了好幾分鐘才坐直身子,靠著溪邊一根樹枝的幫忙,回到了岸邊,她掀開裙子檢查傷口,發覺傷口不小,鮮血也一直外溢,她忍住痛苦,撕下一截襯裙把傷口擦乾淨,又撕下一片襯裙緊緊按住傷口,幾分鐘後,傷口的血終於止住了,她才撕了一片乾淨衣服把傷口包紮起來。

  由於意外受傷,再加上睏倦不已,飢餓難忍,她支撐不住,倒在溪旁的砂石間便暈睡了過去。

  這一次,她是在滂沱大雨中醒來的,她這一生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蓬頭垢面,全身濕淋淋的,連鞋子也不見了;最糟糕的是,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的,她費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一片樹蔭下坐了下來,這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森林裡也恢復了幽暗,她又將面對另一個恐怖的夜晚了。

  雨停後不久,她正靠著樹幹養神,不知道從那邊冒出來的兩隻野獸,一面衝著她咆哮,一面用陰森發亮的眼睛直視著她,她驚惶失措地抵著樹幹,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狼,狼!」她低呼著,覺得自己離死神已不遠了。

  不知道是出於她的想像?或是她絕處逢生?她感覺到一匹馬急馳而來,而且就在緊要關頭趕走了那兩匹狼,挽救了她的性命,她鬆口氣,全身仍逕自發抖不已。

  一個男人從馬背上翻下來,朝她走來,「你為什麼不把那兩隻狗趕開?」

  妮可大吃一驚,因為從那人傲慢的口吻中,她立即便猜出了來人竟是艾克雷,「我還以為是狼呢!」她勉強答覆道。

  「狼?哼!」克雷不屑地哼了一聲,「好了,我已經受夠了你的無事找事了,現在跟我回家吧!」他說完話,率先便往坐騎方向走去。

  妮可知道她無法再堅持下去了,她費力地站了起來,不過,由於克雷的來援剝奪了她最後一絲支撐的力量,她還沒有邁開一步,便已暈倒在地了。

  克雷趕忙回頭抱起了妮可,直至此時,他才發覺妮可全身冰涼,脆弱得有如迷路的羔羊,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妮可身上,並且扶著她坐上馬背,自己也艱難地跨上馬鞍,當他準備把妮可拉進自己時,他可以感覺到妮可在半昏迷狀態的抗拒。

  「來,靠著我坐好,我不會咬你的。」

  「不要!」妮可喃喃抗議道,「你恨我,你應該讓狼把我咬死的,這樣對每一個人都好!」

  「我告訴你了,那兩隻不是狼,再說,我也不恨你,如果我恨你的話,我就不會費那麼大工夫來找你了,來吧,坐好!」

  妮可在克雷雙臂的壓力下,終於有氣無力地靠在克雷胸前,開始漫長的歸程,她時睡時醒,有時候夢見有狼在追她,有時候又發覺她兩隻紅鞋變成了兇惡的狼眼睛。

  「噓,你已經安全了,鞋子也好、狼也好,都不會傷害你的,我就在你身後!」

  妮可即使在睡夢中,也恍惚聽到了克雷安撫的話語,也感覺著克雷一手搓揉著她手臂的暖意。

  當克雷終於在一座高房子前停住馬時,妮可也略感清醒地睜開了眼睛,克雷先行下馬後,隨即舉起兩手想要抱她下馬,妮可昂起頭,恢復了一部分自傲。

  「謝謝你!我自己會下馬。」她開始下馬,但是身體的虛弱不支卻使她栽進了克雷懷中。

  「你一個人比六個女人加起來還要麻煩!」克雷抱起她往屋內走去。

  妮可閉上眼,倚在他懷裡,傾聽他沉穩的心跳聲。

  克雷把她放在一張皮沙發上,替她蓋好了上衣,並遞給她一杯白蘭地,「你好好坐在這裡,把白蘭地喝掉,聽到沒有?我去把馬放好,幾分鐘就回來,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等等就揍你屁股,聽清楚了嗎?」

  妮可點點頭,克雷便轉身出去了,她嘗了一口酒,覺得美味之至,這是兩天來她第一次進食,因此當她把一整杯酒都喝得一滴不剩時,酒精的作用也立即開始發揮,當克雷進屋時,發覺妮可臉上帶著嬌笑正玩弄著酒杯。

  「你看,我全喝光了!」她用濃重法國腔的英文說道,「一滴也沒有了!」

  克雷把酒杯從她手中搶救了回來,「你多久沒有吃東西了?」

  「我不知道!」妮可笑道,「好像幾天、幾星期、又好像幾年……」

  「我完了!」克雷嘟嚷道,「深夜兩點來照顧一個喝醉酒的女人!」他去拉妮可的手,

  「來,站起來,我們去弄點吃的東西!」

  妮可朝他一笑,全身無力地倒在他身上,「對不起,我的腿受傷了……」

  克雷無奈地又把她抱了起來,「怎麼弄傷的?是紅鞋子咬的,還是野狼咬的?」他諷刺道。

  妮可用面頰摩擦著克雷溫暖的頸部,吃吃笑了起來,「到底是狼還是狗?紅鞋子怎麼會咬人?。」

  「是狗,至於紅鞋子,是你作夢,說夢話,好了,你別說話了,不然整間屋子裡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妮可有種騰雲駕霧一般輕鬆愜意的感覺,她倚進克雷,兩手圈住他脖子,並湊進他耳邊低語道,「你真的就是那個可怕的艾先生嗎?我怎麼覺得你一點也不像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像他,討厭死了。」

  「你真的覺得他那麼討厭嗎?」

  「是啊!」妮可肯定道,「他罵我是賊,說我偷拿了別人的衣料,不過,我已經證明我不是賊了。」

  「哦!你怎麼證明的?」

  「我不是很餓嗎?結果我看到一片果園種植的蘋果,但是我沒有摘,所以你看,我不是很光明正大嗎?!」

  「你餓得半死,就是為了向他證明你不是賊嗎?」

  「也是向我自己證明!我也算啊!」

  克雷推開門,帶妮可走出屋外,往廚房走去。

  妮可突然抬起頭呼吸著四周芳香的空氣,「這是什麼味道?」

  「忍冬花。」

  「我要幾朵!」妮可宣佈道,「你帶我去摘幾朵好嗎?」

  克雷忍住沒有回嘴,把妮可抱到牆邊,妮可一口氣摘了六朵艷黃的忍冬,克雷終於制止她,把她抱進廚房,放在餐桌上。

  妮可將忍冬花放在膝上,懶懶地玩弄著;克雷則忙著生火、熱東西,忙到一個段落時,克雷反過身望著他費盡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妮可,只見妮可衣服半濕不乾地慘不忍睹;腳上沒有穿鞋,血跡斑斑的;黑色長髮也散亂地披在腦後,像足了十二歲的小女孩,不過當他留意到妮可裙子邊一塊乾漬的血印時,他緊張了起來。

  「你怎麼搞的?」他粗聲問道,「是不是那裡流血?」

  妮可恍如從夢中驚醒一般,「啊?哦!我摔了一跤,」她望著克雷,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啊!你真的是艾先生哩!我一看到你皺起眉頭我就認出來了,你這人會不會笑啊?」

  「有值得笑的時候我自然會笑,不過現在沒什麼好笑的。」克雷走上前抬起妮可的腳放在身上,並掀起她的長裙,檢查她的大腿。

  「我是不是真的很煩人,艾先生?」

  「你反正沒有帶給我平靜就是了!」克雷輕輕解開妮可傷口上的布條,妮可輕呼一聲,

  握住了克雷的手,「對不起!」克雷發覺妮可的傷雖然慘不忍睹,但慶幸沒有割得很深,他將妮可的腳擱在另一張椅子上,轉身去燒水,準備替妮可清洗傷口。

  「珍妮說,維琴尼亞州有一半女人都在追求你,是不是真的?」

  「珍妮太多嘴了,我看你最好先吃點東西比較好!你知不知道你有點醉了?」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醉過!」妮可昂首驕傲地說。

  「來,先吃點麵包吧!」克雷切了一厚片麵包,塗了一大堆鮮奶油,遞給了她。

  妮可沒有客氣,接過手便大嚼起來,克雷則裝了一盆溫水,用一條乾淨的毛巾替妮可清洗傷口。

  當他倆正各自忙得不亦樂乎時,廚房門卻大開,而且人還沒有進來,聲音便先傳了過來,「你到現在還不睡覺,在我廚房幹什麼?我最不喜歡有人亂動我的廚房了!」

  克雷沒有想到又要聽下人來教訓他了,他昨晚匆匆寫封信託人帶給碧安時,珍妮在他耳邊足足尖叫了一個小時,他到現在耳朵還在隱隱作痛,「美姞,這位是……我太太。」他想了半天,還是用了「太太」這個名稱。

  「哦!」美姞開懷地笑了,「就是珍妮說的出走的那個啊?」

  「去睡覺吧,美姞。」克雷耐住性子吩咐道。

  妮可衝著美姞一笑,用法語說道,「早安!」並且舉起手中的麵包敬了一個禮。

  「她不會說英文啊?」美姞輕聲問道。

  「是啊!我不會說。」妮可用字正腔圓的英文回答著,兩眼閃閃發光。

  克雷站起身瞪了妮可一眼,才扶著美姞的手臂,送她到廚房門口,「去睡覺吧!我會照顧她的,你不至於懷疑我連這點小事都不會幹吧?」

  「你當然會啦!不管她用那種語言講話,我看她那樣子倒是挺開心的!」

  克雷又瞪了美姞一眼,美姞才施施離去。

  「我們兩個真的結婚了呢!」妮可舔掉手指上最後一點奶油,「你覺得的這樣子像是很開心嗎?」

  克雷站起身把髒水倒掉,又接了一盆乾淨水,「大部分醉鬼都是一副開心的樣子。」他又坐下來繼續清洗。

  妮可摸著克雷的頭髮,克雷抬眼望了她片刻,才又俯首繼續工作,「我很抱歉你娶錯人了!」妮可靜靜說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跟船長說了又說,他就是不肯聽!」

  「你不必解釋!珍妮已經把所有事情告訴我了,不要擔心,我會去跟法官說明白,你很快就可以回家的。」

  「回家?」妮可眼內閃過一片陰霾,「我已經沒有家了。」她左右打量了一眼,「這是你的家嗎?」

  克雷站起身子,「是的。」

  「你很有錢嗎?」

  「不是,你呢?」

  「我也沒有錢!」妮可衝著克雷一笑,但是克雷卻轉身走到爐檯邊了。

  沒有幾分鐘時間,克雷端了一盤熱騰騰的食物擺在妮可面前,裡面有牛油麵包,有煎蛋,還有火腿。

  「我吃不了這麼多!」妮可慎重地宣佈。

  「那我幫你吃!我也沒有吃晚餐。」克雷把妮可抱在椅子上,自己也跟著坐了下來。

  「你是不是因為我才沒有吃的。」

  「不是!我是因為我的脾氣才沒有吃的。」克雷用一隻小碟子,叉了幾片火腿和兩個煎蛋遞給妮可。

  「你脾氣可真不小呢!你對我說過不少難聽的話!」

  「吃吧!」克雷命令道。

  妮可覺得她吃的每樣東西都特別好吃,「不過你說過一句好話!」她帶著夢幻似的微笑說道,「你說我對於取悅男人頗有一套,這句話總應該是讚美吧?」

  克雷沒有回答,只是隔著桌子凝視著她的嘴唇,使她有些臉紅起來。

  「告訴我,艾先生,你是像普通人一樣?還是只有晚上才出現?」

  克雷仍然沒有回答,只是一面往嘴裡塞東西,一面凝望著她,當兩人相繼吃完時,克雷把桌子收拾乾淨,接了一盆乾淨水,然後又把妮可抱到桌面。

  妮可飽餐一頓後,開始覺得睏倦起來,「你把我抱來抱去的,好像我沒有手腳一樣。」

  「你有,不過都很髒。」克雷拉著她一隻手臂,替她清洗。

  妮可用另一隻手輕劃著克雷眼旁一道新月型的疤痕,「你怎麼會有這道疤痕的?」

  「我小時候摔的,那隻手臂給我!」

  妮可歎口氣,「我還希望這是光榮的記號呢!好比你參加革命戰爭受傷之類。」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因為革命戰爭發生時,我還是小孩。」

  妮可用帶著泡沫的手指沿著克雷的下巴劃到臉頰,「你為什麼沒有結婚?」

  「我不是跟你結婚了嗎?」

  「但是我們結婚又不是真的,你連到場都沒有,只有法蘭那傢伙在場,他吻了我,你知道嗎?他說他希望我不要嫁給你,這樣他就可以再吻我了,珍妮警告過我,要我小心我的嘴唇,你覺得我的嘴有什麼不對嗎?」

  克雷望著她的嘴唇,幾乎忘了清洗的工作,不過他仍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默默替妮可擦臉。

  「我的嘴唇是不是很醜?以前怎麼沒有人告訴我?」妮可覺得傷心起來,淚水也差一點奪眶而出,「我想,你也一定很討厭吻我……」

  「你閉嘴好不好?」克雷命令道,但是當妮可的淚水撲簌簌直往下落時,他才領悟妮可還是醉醺醺的,他只希望妮可本性不是這麼傻乎乎的就好了,「你的嘴唇不醜,別哭了好嗎?」

  「真的不醜嗎?」

  克雷將她兩手擦乾,「真的不醜,來,我帶你去睡覺吧!」他把妮可抱了起來。

  「我的花!」

  克雷歎口氣,搖搖頭,然後彎下身,讓妮可去拿放在桌上的花。

  當克雷把妮可抱上樓梯時,妮可偎在他懷裡,心滿意足地說,「我希望你永遠都像現在這樣,不要變成另一個人,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偷東西了。」

  克雷沒有回答,只是推開一間臥室門,把她往床上一放,他覺得妮可的衣服還有點濕,不能穿著睡覺;但是看到妮可一副軟綿綿的樣子,已經泰半進入夢鄉了,他不禁暗暗詛咒著,開始替妮可解開衣服。

  妮可的胴體實在很美,窄窄的臀部,纖細的腰肢、豐腴的胸部,尤其細白的肌膚更是令人愛不自勝,克雷走到衣櫃去拿乾毛衣,一路還不停詛咒妮可,先是大腿,現在又是全身,妮可以為他還是孩子嗎?還是以為他是木頭人?

  克雷有力的擦拭總算將妮可帶回現實世界,不過當妮可綻出柔媚的笑容時,他趕緊將被子蓋在妮可誘人的軀體上,捺熄了陣陣襲來的誘惑之情焰,不過正當他準備離去時,妮可卻抓住了他的手。

  「艾先生,」妮可睡意朦朧地說,「謝謝你去找我!」

  克雷俯身撥去了她額上的亂髮,「我應該向你道歉,是我害你逃走的,好了!睡覺吧,我們明天再談。」

  妮可沒有放開他的手,「你真的很討厭吻我嗎?」

  曙光中,克雷望著她頭髮披散在枕頭上的媚態,內心又回想起第一次吻她的甜蜜滋味,他俯身準備輕輕吻妮可一下,但是在碰到妮可柔軟的嘴唇時,他卻像上癮了一般,忍不住用牙齒輕輕咬著她的唇,並用舌尖描繪著她的唇型,妮可伸出兩臂扣住他,拉向自己,並微啟著唇,邀請他更進一步的擁吻。

  克雷在妮可熱情的響應下幾乎迷失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抽開身,堅決地將妮可兩臂放回被子裡,妮可閉著眼,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你不討厭吻我,我知道了!」她呢喃著,進入了夢鄉。

  克雷望著她好一陣子才退出房間,將門鎖上,他沒有嘗試上床睡覺,因為他滿腦筋都縈繞著妮可的一顰一笑。他直接往馬廄走去,提早開始了辛勤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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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7: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當天早上,當陽光灑滿一室時,妮可睜開了眼睛。她的第一個感覺是頭昏,第二個感覺是驚訝——因為她突然發覺自己全身一絲不掛。她努力回想昨天的際遇,但是除了隱約記得克雷把她帶回農場之外,其餘便是一片空白了。

  她放眼打量四周,發覺自己置身一間藍白色調的寬敞臥房,傢俱也好、窗簾也好,甚至她所躺臥的大型臥床,無一不搭配得賞心悅目、華而不俗。她慵懶地伸個懶腰,覺得精神舒暢,頭暈的感覺也消失許多了。

  她輕快地下床打開壁櫥,發現她和珍妮在郵船上一針一線縫製的衣服都掛在裡面,像是特別歡迎她似的,她開心地選了一件印度軟綿薄料日服,並配了一條同色系統的淺紫色髮帶。

  她剛想走出房間,卻被南面窗戶所吸引了。她走到窗前往外望去,看到了一片綠油油的鄉野景致,和英國小家小戶的景觀迥然不同。在近處胡桃樹林間,有著幾棟建築,大小不一,其中有兩間還冒著炊煙。正前方則是一座漂亮的花園、池塘、亭台、小徑、流水,別具匠心。在花園過去則是一畦畦的農作物,有棉花、小麥、大麥,以及煙草,許許多多人已經在田間與穀倉間忙進忙出了。在農田遠處還有一彎河水,像銀帶一樣呵護著這一片綠色大地。她深深呼吸一口新鮮的夏日氣息,覺得心曠神怡、優然自得。

  「妮可!」有人在窗下呼喚著她,妮可看到是珍妮,立即開心得揮手打招呼。「下來吃點東西吧!」

  妮可一經提醒,肚子便嘰嘰咕咕叫起來了。她疾步走出臥房,輕快地步下寬闊的樓梯。她發覺這個屋子佈置得相當高雅大方,觸目皆是美。她剛下樓梯,珍妮便迎上來了,嘴裡還東問西問個不停。

  妮可哈哈笑著,舉起了兩手。「我餓死了!等我吃飽了再一樣一樣答覆你。」

  珍妮也笑著帶她走出了後門。門外有三條小徑,珍妮介紹著:右邊小徑通往艾先生的辦公室和馬廄;中間小徑通往花園;左手小徑才是通往廚房的。妮可興致盎然地跟著珍妮走進廚房,立即遇見了又高又大,滿頭紅髮的廚娘美姞。

  「你的腿好點沒有?」美姞一雙藍色眼眸熠熠發亮,「當然啦,經過昨晚那麼體貼的照顧,我想不好也得好!」

  妮可茫然地望著美姞,覺得莫名其妙。

  「你閉嘴吧!美姞!」珍妮叱責著,把妮可推到餐桌旁坐好,不讓她開口。

  妮可在珍妮和美姞雙雙監護下,吃完了豐盛的一餐隨即珍妮便領著她去參觀農場各項設施,包括奶品場、織布場、洗滌場、釀酒廠、與煙熏場等等,甚至還參觀了奴隸、長工、與領薪工人等的住處。珍妮每至一處,便介紹妮可為艾夫人。妮可抗議過兩次,但是珍妮仍然將頭抬得高高的不予理會。

  當妮可跟在珍妮後面逛了半天,珍妮尚宣稱妮可只參觀了農場三分之一,見了一半不到的工人時,妮可不禁告饒了,「我看這裡像村莊,不像一戶人家嘛!」

  珍妮得意地笑了,「就是呀!這邊每戶人家都距離得很遠,交通要靠河道,所以每一家都必須自給自足才行。」

  「那你的工作是什麼呢?」妮可好奇地問道。

  「我負責織布場所有作業,」珍妮露出駕輕就熟、勝任愉快的神情,「美姞負責廚房所有設備,你有事也可以找她。」

  妮可從遠處眺望著艾家人居住的主要建築,覺得這棟建築主要美在它的設計簡單,韻味古典,雖然只有六十呎長,但是卻氣勢不凡,卓然特出。

  「你還想繼續參觀嗎?」珍妮詢問道。

  「我很想參觀一下大房子,我今天早上只看了一下我睡的臥房,不知道其它房間是不是也和我臥室一樣漂亮?」

  「漂亮是漂亮,不過很久沒有清理佈置了,」珍妮率先往大房子走去,「克雷把房子外面整理得很好,但是房子裡面就沒有另外僱人清理了。他那人對於吃住很隨便,為了懶得多跑,他經常倒在樹底下就睡過一夜了。」

  進到屋內後,珍妮讓妮可自行參觀,她則趕回織布場去監工了。妮可悠哉游哉地開始參觀每一間房間。她發覺樓下有著四間很寬闊的房間,分別是圖書室、餐室、正廳與起居室。

  每一間房間都和屋子本身一樣簡單而別緻,處處可見到精細的手工和匠心的設計。不過誠如珍妮所說的,由於太久沒有清理,到處都蒙上了厚厚一層灰,看了令人心疼,而有不忍卒睹的意味。

  她沒有再繼續去參觀樓上,因為她突然發覺自己有事可做了。她準備去向美姞借一條圍裙,把所有染上灰塵的地方清理乾淨。她還有一個念頭,她剛剛在奶品場看到一架製冰淇淋機,好像很久沒有人用了。既然克雷不重視吃,她準備做點新鮮的東西讓克雷換換口味。

  當天晚上,妮可正換上一襲寶藍色真絲長袖禮服,準備下樓吃晚餐時,一陣敲門聲嚇了她一跳。

  「妮可,麻煩你來圖書室一趟好嗎?」克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妮可未作答,又聽到克雷的靴子聲走遠了。

  妮可帶著一絲惶惑的心情,綁好髮帶。這是她和克雷第一次正式談話,她不知道克雷要跟她說些什麼?當她力持鎮靜地步下樓梯,走進半掩的圖書室時,克雷正站在書桌後等她,手上正拿著一本書在閱讀。

  「晚安。」妮可靜靜地招呼道。

  克雷注視她好一會兒,才把書擺在書桌上,「請坐,我覺得我們應該把目前……情形商討一下。嗯……你要不要來一點飯前酒?雪莉怎麼樣?」

  「不用了,謝謝,我不能喝酒,一喝就會醉!」妮可說著,往一張皮椅上一坐。她不知道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對,因為克雷聽了以後眉毛一揚,彷彿有什麼含意似的。在明亮的燭光下,她詳細打量著克雷,覺得克雷實在是個屬於嚴肅型的男人;尤其眉心中的小山峰,更襯得他深棕色的眼眸格外憂鬱不解。

  克雷自己倒了一杯雪莉,「你說話法國腔不重。」

  「謝謝,不過我還是常常先用法文想,再翻譯過來。」

  「有時候還會忘記翻譯?」

  妮可有些驚異,「是的,不過只是我很累或……很生氣的時候。」

  克雷坐了下來,拿出一封信,「當珍妮告訴我真實情形後,我馬上就寫了一封信給我一位法官朋友,請教他我們的情形該怎麼處理。」

  妮可點點頭,看樣子克雷沒有回到家就開始進行註銷婚姻的事了。她第一次瞭解他對碧安用情之深。

  「今天我那法官朋友寫了一封回信,還寄給我一本婚姻法。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是證明你是在被脅迫的情形下結婚的。」

  「證明?怎麼證明?我說的話還不可靠嗎?再說,我是古妮可,不是梅碧安,你也可以證明啊!」

  「如果結婚證書上寫的是梅碧安的名字,那麼只要我們兩個的證詞就夠了。」克雷啜了一口酒,眼睛卻注視了一下妮可低凹的衣領。

  妮可差一點便像孩子般掩住自己的領口了,「那……那船醫怎麼樣?找他證明可以嗎?」她開始後悔當時在船上還固執不肯假冒梅碧安的名字。

  「可以是可以,不過他在抵達美國後又搭另一班船回英國去了。我已經派人去追他了,可能還要好幾個月他才能來出庭幫我們做證。」克雷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默默注視著她。

  妮可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手,「那我們只好等他啦!……真抱歉我沒有用碧安的名字!」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這件事全錯在我,我只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

  妮可站起身,「我接受,不過,有件事我想拜託你一下。」

  「沒問題,你說吧!」

  「我想,既然我一時還不能離開美國,那麼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份工作?我受過教育,會講四種語言,我有把握可以當一個很好的家庭女教師。」

  克雷猛然站起身,並走開去,「不行!」他斷然拒絕了,「不管我們的婚姻合不合乎法律規定,你現在名義上還是我的太太。我不要我太太像奴工一樣去伺候別人的千金少爺。我不能答應你,你就住在這裡,等我們找到船醫後,我再和你商量以後的事。」

  妮可大表驚異,「你想替我計劃未來嗎?」

  克雷兩眼閃過一絲笑意,「是啊!因為你現在由我照管啊!」

  妮可傲然抬起下巴,「我不是自願受你照管的,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一份差事,因為我還有賬單要付!」

  「賬單?你還需要什麼嗎?我會派人到波士頓去替你買,」當克雷看到妮可尷尬地捏弄著身上的衣服時,他若有所悟,「哦,你是說衣服啊?我很抱歉指責你偷竊!這些衣服就算是我送你的禮物好了。希望你能笑納。」

  「我不能接受,因為這些衣料實在太昂貴了!」

  「難道你因為我所受的屈辱和所浪費的時間就不值錢嗎?我送你衣料只能代表我一小部分歉意而已!再說,我要這些衣料幹什麼?還不如穿在你身上比較好看呢!」

  妮可開心地露出了笑,她兩眼發光,向克雷敬了一個屈膝禮,「謝謝你的讚美!」

  克雷凝視著妮可,待她緩緩起身時,他伸手握住了妮可柔軟的小手,「我很高興你的腿傷已經恢復了。」

  妮可驚訝地望著克雷,她的腿傷在大腿深處,她不知道克雷怎麼會知道的?莫非珍妮替她清洗後告訴克雷的?總不會是克雷替她清洗的吧?她突然覺得不放心起來,「我昨天晚上有沒有說什麼或做什麼不平常的事?」

  「你不記得了嗎?」

  「我想我大概太累了,我只記得你幫我趕走兩條野狗,然後帶我騎馬回來,再以後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克雷注視她半晌,兩眼留連在她誘人的雙唇上,「你昨天晚上很可愛!」克雷終於開口道,「來吧,我已經餓壞了,」他將妮可的手插入自己臂彎,「我好久沒有和漂亮女孩一起共進晚餐了。」

  當他倆進入餐室時,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菜餚,好像有客人光臨似的。不過克雷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妮可知道這種盛筵在埃達農莊是不足為怪的。他倆才剛剛坐下,餐室門立即被衝開了。

  「克雷叔叔,克雷叔叔。」只見一男、一女兩個小孩一面嚷著一面跑了進來。

  克雷立即扔下餐巾,往他們迎去,並半跪在地上把兩個孩子摟在懷裡,三個人又親又吻。

  妮可帶著笑意看著他們的舉動,內心卻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因為克雷聽到孩子們的叫聲時,他嚴肅的神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雖然不是難得一見的笑容,但卻是一種極其快樂的神情。她靜靜站起身,走到他們身後。

  「你們在貝家有沒有乖乖的?好不好玩?」克雷一手抱一個,站起身來。

  「好玩!」在他右臂中的小女孩崇拜地望著她叔叔,「愛倫小姐還讓我騎她的馬呢!我什麼時候可以有我自己的馬?」

  「等你的腿長長,可以踏到馬鐙的時候,」克雷又轉向他左臂中的男孩,「你呢,亞力?愛倫小姐有沒有讓你騎馬?」

  小男孩聳聳肩,似乎對騎馬的興趣並不大,「羅吉教我怎麼射弓箭呢!」

  「真的嗎?等那天有空,我也替你做一副弓箭,你呢?曼迪,你要不要一副?」

  曼迪沒有回答,因為她一雙晶瑩的眼睛正忙著打量克雷身後的妮可。她用甜膩的嗓門偷偷問克雷,「她是誰?」她的耳語大概奶品場也可以聽見。

  克雷轉過身,妮可終於可以好好打量他懷中兩個寶貝了。只見這一對孩子同樣有著深棕色的頭髮和湛藍的眼眸,而且相貌酷似,準是雙生無疑。論年齡,則大約七歲左右,而且一眼看去,便知道個性調皮活潑,八成是搗蛋精。

  「來,我替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妮可小姐,妮可,這兩個可愛的雙胞胎是我侄子;艾亞力和艾曼迪。下去,去和妮可小姐行禮。」

  正當亞力和曼迪行禮如儀時,門口傳來清脆的女人聲音,「我叫你們等一下,你們偏要自己跑!」

  他們四人同時往門口望去,只見門口站在一位身材高佻、大約四十幾歲的美貌婦人,她嘴巴雖責備著,兩眼卻一片笑意。

  「克雷,我怎麼沒有聽說你有客人?你好!我是貝愛倫,」她伸出手向妮可致意,「我和我丈夫哈洛就住在隔壁農場,沿著河流下去大概五哩的地方。」

  「你好!」妮可也伸出手,「我是妮可……嗯……」她猶豫地望著克雷。

  「妮可是我太太。」克雷毫不猶豫地補充道。

  愛倫楞了一下才握住妮可的手。不過隨即放開妮可的手,熱情的擁住妮可,「我實在太高興、太高興了,克雷是個大好人,唯一比得上他的只有我丈夫而已,」她又鬆開妮可,轉身擁住克雷,「你結婚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我們這附近好久沒有聚會了。尤其你這裡,上一次聚會還是傑姆和貝絲在世的時候呢!」

  妮可很在乎克雷的反應。當她看到克雷聽到後來似乎全身一顫時,她心裡也莫名地泛起一股涼意。

  當愛倫像旋風一般匆匆離去時,妮可和克雷之間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僵持起來。幸而曼迪和亞力像小鳥一樣吱吱喳喳個不停,晚餐總算在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

  當天晚上妮可躺在床上時,不免感慨她的冰淇淋並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因為克雷仍然一副食慾不振、索然寡歡的樣子。幸而曼迪和亞力反應熱烈,一看到她端出冰淇淋時便開始對她傾心了。這或許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第二天早上妮可是在童稚的喧鬧聲中醒來的,當她看到滿室陽光中漂亮的臥房時,她先就綻出了笑意。她擁著歡欣的心情略事梳洗,便打開臥房另一道門去找雙胞胎。不過,令她大吃一驚的是,連接她臥房的另一間房間不是雙胞胎的睡房,而居然是克雷使用的臥室。尤其令她尷尬的是她闖進去時,克雷正在穿衣服。

  「早安!」克雷無視於她的尷尬,自然地招呼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以為雙胞胎……」

  克雷拿起椅背上的襯衫。「你要不要喝杯咖啡?」他用下巴朝茶几上的咖啡壺指一下,「我應該請你喝茶才對,不過我們美國人現在對茶沒有那麼偏愛了。」

  妮可帶著一抹羞意走到茶几旁坐了下來。從眼角餘波中,她發覺這是一間男人味很重的臥房,尤其一張大床更佔據了臥室絕大部分的空間。她開始倒咖啡。當她發覺咖啡壺旁放了兩隻咖啡杯時,她知道美姞一定誤以為她和克雷同床共枕了。她遞了一杯咖啡給克雷,眼睛則有意無意地瞄了一下克雷襯衫敞開下的古銅色皮膚與強健的肌腱。

  「謝謝。」克雷接過咖啡,看著她立即退開的身影,「還怕我嗎?」

  「當然不怕。」妮可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眼睛則不敢迎接克雷的視線,「我從來沒有怕過你。」

  「我認為你應該怕我才對,我很喜歡你頭髮垂下來的樣子,還有,你身上穿的是什麼?我也很喜歡。」

  妮可終於忍不住望著他粲然一笑,「我穿的是睡衣。」她很高興她剛剛沒有罩上睡袍,而遮掩住她一身高領無袖,略帶透明的衣服。

  「我今天起晚了,來,給你。」克雷把咖啡杯遞給妮可,神情中隱隱有著命令的意味。

  妮可毫不介意地上前接了過來,臉上仍然泛著盈盈笑意。她沒有立刻退回茶几旁,而站在克雷旁邊看他穿靴子,「你眼睛旁邊為什麼會有一道疤?」

  克雷正準備回答,但又止住了。他望著妮可,眼睛熠熠發亮,嘴唇也不像平日那麼嚴肅,「是革命戰爭時被刺刀刮傷的。」

  「我怎麼有種感覺,好像你在取笑我?」

  克雷認真地說,「我一輩子也不會取笑一個站在我床旁邊,只穿著一件睡衣的漂亮女人的。」他用手指拂過妮可的唇,「去把咖啡杯放好,回房間去吧!」

  妮可笑著聽從了他的指示。不過當她正準備開門時,克雷卻又叫住她,她心一跳。

  「妮可!我要做兩個鐘頭的事,大概九點的時候,我會在廚房吃早飯。」

  妮可點點頭,頭也不回的穿過門,走回自己的臥室,她覺得自己像孩子一樣開心,因為克雷第一次用親暱的口吻呼喚她的名字,又稱讚她美麗。她回味了半天,才換好衣服下樓去。

  她在接下來的兩個鐘頭裹,一面和美姞忙著做桃子薄餅,一面抽空找雙胞胎。但是無論她問到那一個人,那一個人都只是聳聳肩或搖搖頭。

  當克雷從農田里回來,開始大快朵頤時,妮可又問道,「雙胞胎呢?」克雷又是聳聳肩。妮可氣得用叉子指著他,「艾克雷!你敢說你不知道,我就……我就……」

  克雷嘴巴嚼著,一隻手不費力地便拿開了妮可手上的叉子。「他們就在附近,等餓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會回來了。」

  「你是說沒有人管他們嗎?他們就像野孩子一樣到處亂跑嗎?如果他們受傷了怎麼辦?你找都找不到!」

  「他們經常躲的地方我都知道,這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吃過?是不是你做的?」

  「是啦!」妮可不耐煩地應了一聲。「他們怎麼沒有上學?」

  克雷忙著往嘴巴裡塞東西,根本沒有回答她。

  妮可用法文詛咒了幾句,把克雷面前的薄餅拿開。「你專心跟我說話好不好?我已經受夠了一問三不知。」

  克雷跳坐在桌面,從後面一把摟住了妮可的腰,緊緊壓在自己胸前。待妮可肺部吸不進空氣時,克雷終於成功地拿到了他的食物,「你不應該打擾男人吃東西的。」他取笑著,手臂仍然沒有鬆開,一直到妮可虛弱無力時,他才嚇了一跳,「妮可!」他把妮可轉過來,輕輕攬在自己胸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妮可靠在他胸前,氣息終於恢復了平穩。不過她仍然依戀著,希望克雷永遠都不要放開她。

  克雷溫柔地推開她,把她按在椅子上,自己也恢復就坐,「你大概是餓了!來,吃一點東西吧!」他替妮可也裝了一盤薄餅,放在她面前。

  妮可重重歎口氣,拿起了叉子。

  早餐後,克雷帶著妮可,東問西問地,終於在一棵胡桃樹上發現了雙胞胎的蹤影。妮可好言好語地想呼喚他們下來,但他們卻爬得更高,還嘻嘻哈哈個不停。她無奈地轉向克雷。

  「你叫他們下來好嗎?他們或許會聽你的。」

  克雷聳聳肩,「又不是我要找他們,我還有事!」

  妮可厭惡地望他一眼,再度命令雙胞胎下來。但是雙胞胎仍然不予置理,似乎向她的權威挑戰,「如果是你找他們,你怎麼辦?命令他們嗎?」她又轉頭問克雷。

  「他們也不會聽我的話的,」克雷看看雙胞胎,臉上一副同謀的神情,「如果我找他們,我會上去抓他們!」

  妮可立即知道克雷在騙她。她不相信雙胞胎敢違抗克雷的命令。她知道克雷也是向她下戰書的意思。她毫不猶豫地脫下鞋子,準備上樹。「你借我踩一下好嗎?」她要求克雷。

  克雷兩眼一亮。「沒問題。」他合起兩手,托著妮可攀上最低一根樹幹。

  妮可剛剛站穩身體,便發覺的樹幹的另外一面豎著一個梯子,她狠狠瞪了克雷一眼。她並不怕爬樹,因為她從小便在家裡一棵蘋果樹上度過了不少童年。她攬著裙子,爬來爬去的,首先成功地逮到了亞力,送到克雷手中。不過當她追著曼迪爬上一根細枝幹時,樹枝卻承受不住了。

  曼迪大嚷,「你太重了啦!」她往下一看,發覺她的克雷叔叔正站在她下面,「我要跳下去囉!」她哈哈笑著,跳進了她叔叔的懷裡。

  妮可想退回去,但是細枝又剝裂了一聲,使她嚇得不敢輕舉妄動,「跳下來!」克雷的聲音傳入她耳際,她沒有多想便放開了枝幹,降落在克雷懷裡。

  「你救了她一命呢,克雷叔叔!」亞力開心得大叫。

  妮可心有餘悸地望望克雷,不料卻發覺克雷居然在笑。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迷人的笑,地也忍不住報以燦爛的笑容。

  「再來一次吧!」曼迪興奮地往梯子處跑去。

  「不准了!聽見沒有?」克雷拿出了權威,「妮可小姐逮住你們了,你們以後就要乖乖聽她的話。如果她告訴我誰不聽話的話……」他眼睛一瞇,雙胞胎居然有點害怕的樣子。

  「你該把我放下來了吧!」妮可靜靜說道。

  克雷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困惑,「我實在很好奇,你是一直就是個麻煩人物呢?還是碰到我以後才變的?」

  妮可嘴角仍殘留笑意,「當然是為了你才變的,我是自己綁架自己、強迫自己嫁給你的。」

  克雷不理會她語氣裡的諷刺意味,反而欣賞著她為爬樹而裸露的玉腿。當妮可拉了半天,仍無法蓋住腿時,克雷又笑了,「我不知道我比較喜歡你這個樣子,還是你早先穿睡衣的樣子。」

  妮可覺得嬌羞無比,臉上紅成一片。

  克雷把她放了下來,「雖然我很想看看你怎麼對付雙胞胎,但是我真的還有事,必須走了。」他說完話,便往田間走去。

  當天晚上,妮可做了一個決定,她不能再陷下去了。她承認她已經愛上了艾克雷;也承認她來到農莊後十分快樂。但是如果照這種情況再發展下去時,碧安一旦來臨,她將如何割捨?她深愛她的父母,但是她的父母被暴民拖走了;她深愛她的祖父,但是她的祖父也……。她不知道如果她再深深愛上克雷,克雷又離開她,回到碧安懷裡時,她將如何自處?

  為了自保、為了自存,妮可決定從第二天起和克雷保持距離。她知道這是違反她自己心意的困難之舉,但是再困難她也得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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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8: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當妮可借口太累、太忙而展開她的疏遠戰術時,克雷雖然很失望,但是並沒有起疑,同樣情形進行了三個禮拜之後,克雷卻自己獲得了結論。

  他之所以突然間獲得結論,是因為他發覺他所居住的環境有了巨大的改變,家中四處一塵不染,到處都是花香,亞力和曼迪不再整天不見人影,反而常和妮可一起讀書,餐桌上的菜式不再一成不變,還天天翻新,尤其他的臥房,不但許久以來第一次注入了生氣,而且衣服乾乾淨淨,沒有掉鈕扣,也沒有裂開的地方。

  當他領悟是妮可的手在後面推動著這一切改變時,他首先吩咐美姞去找兩個女孩來幫妮可的忙,隨即支開亞力和曼迪,硬拖著妮可和他一起騎馬野餐。

  妮可早已無法忍受對克雷的可望而不可及了,因此當克雷表現出毫不妥協的姿態時,她只有順理成章地屈服了,她帶著三個星期以來第一次覺得輕鬆的心情,和克雷漫遊在田野間,她聽著克雷用驕傲的口氣形容他辛勤努力的成果,也深切地領會到克雷對他的土地愛戀之深切。

  當妮可第一眼望見河流對岸有一輪水車時,她腦筋內立即回想起逃難期間她和她祖父共度的歲月,「那邊是不是磨坊?」

  「對!」克雷興趣索然的回答。

  「那磨坊是誰的?為什麼沒有用呢?我們能不能去參觀一下?」

  克雷驚訝地望著妮可,「你要我先回答那一個問題?那磨坊是我的,我沒有使用,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僱用多餘的人手去操作,也因為我們的產品都拿到貝家去磨,你如果真想看的話,我就帶你過河去看。」

  「我真想看!」

  克雷在河邊牽出一隻小木舟,將馬鞍袋與妮可分別安置好後,便駕輕就熟地划著小舟,到達了對岸,他略感興趣地看著妮可在磨坊前前後後仔細端詳,當妮可要求進去看石磨時,他也自動掏出鑰匙,幫她打開了磨坊門,不過妮可像連珠炮一樣問個不停時,他開始招架無力。

  「這個磨坊還好好的,你為什麼不用?反而把作物拿到貝家去磨?」妮可又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覺得分身乏術,以前我哥哥在時還好,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負責,我情願拿給貝家去磨,這樣比較省事,好了,你先別問東問西的了,我們是來野餐的,後面有一片草地很漂亮。」克雷說著,拿了馬鞍袋率先往前走去。

  當他們在林地間消化美姞替他們準備的美味野餐時,妮可反而沉默下來了,因為她無時無刻不感到克雷和她的接近,倒是克雷對於妮可在磨坊方面的熟諳感到頗有興趣,而追問起來。

  「你和你祖父在磨坊工作了多久?」克雷躺在毛毯上,將頭枕在兩手上,「你看,我們在一起有一個月了,我卻對你的背景一點也不瞭解。」

  妮可望著自己的手,非常不願意談到自己的過去,「不太久,」她勉強回答了一句,又回頭望著磨坊,「你有沒有考慮把磨坊賣掉?」

  「我不可能賣的,告訴我,你父母是幹什麼的,是不是也經營磨坊的?」

  當妮可想像著她母親秀髮如雲,撲著白粉,眼角貼著三顆星狀裝飾,身上穿著又厚又重的錦緞在磨坊裡忙上忙下的模樣時,她不禁覺得好笑起來,她母親一生嬌貴,以為麵包是廚房裡變出來的。

  「有什麼事那麼好笑?」

  「沒什麼,你剛剛說這附近有幢房子,我們去參觀一下可以嗎?」

  他們將剩下來的食物收好,毛毯折好,便在克雷的引導下來到藏在樹叢中的一幢小屋,這座小屋只有一間房和一個閣樓,樣式雖古老,結構卻很堅實。

  克雷沒有多做留連,「我們渡河去吧!有件事我想和你談一下,此外,我也想帶你去參觀一個地方。」

  克雷沒有帶她順流回農場,反而逆流劃到一個兩岸垂楊、樹叢密佈的地方,克雷對這附近顯然很熟,因為他帶著妮可撥開樹叢,三轉四轉地來到樹叢間的一片林地,妮可望著這片圍繞在野花與綠草間的林地,內心有種既隱閉又親密的感覺。

  「真漂亮!」妮可呼吸著青草的香味,「這地方一定是有人開闢的!不可能天然生成的吧?」

  克雷坐在草地上,舒服地靠著一個巨石上,「這是我們小時侯弄的,我們偷工具、偷花苗,費了不少工夫才完工,不過我們一有空就來這裡,這裡就像我們的密室一樣。」

  「你說的我們應該不只是你和你哥哥吧?我很難想像兩個小男生會去偷水仙花的種子。」

  克雷的臉色陰沉下來了,「水仙花是貝絲偷的。」

  「貝絲?……哦!就是你嫂嫂啊!對了!你哥哥嫂嫂究竟出了什麼意外?」

  克雷沉默半天才回答,「沉船。」

  「哦!……是不是因為他們的死,使你悒鬱不樂,很少笑呢?」

  克雷終於冒火了,「你對於你自己的事守口如瓶,卻猛來探問我的隱私,你是什麼意思?」

  妮可大為震撼。她原以為克雷被她騙過,才不再追問她的過去,「對不起!」她喃喃說著,「我不是故意的。」

  克雷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躺著,面容悲淒。

  沉默片刻後,妮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剛剛說你要跟我談一件事,是什麼事?」

  克雷伸了一個懶腰,將思緒轉到眼前比較愉悅的事物,「我一直在考慮碧安的事……」

  妮可一聽到碧安兩個字,內心便如同刀割一樣,她沒有去聽克雷解釋他綁架碧安的動機等等,只是望著不遠處的磨坊,既然磨坊空置著沒有人用,那麼以後她應該可以搬到這裡來住、來工作,那麼至少可以距離克雷近一些。

  「我當初派人綁架碧安的同時,也寫了一封信給她父親,向他老人家告罪。不過,當珍妮把事情弄錯的經過告訴我以後,我又立刻寫了一封信託另一艘郵船帶給碧安了。」克雷的聲音又飄進妮可耳中,「我把我們被迫結婚的事情告訴她,並且寄了一筆旅費給她,要她趕緊到美國來,當然,我當時還不知道我們婚姻不能立刻註銷……」

  「我知道!」妮可口氣平淡地回答了一句。

  「其實,按照碧安以往推三阻四的情形看來,我懷疑她肯不肯來,而我這邊忙碌的情形你也是知道,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到英國一趟……我是在想,這一個月來,我對你很……很感敬佩,雙胞胎很喜歡你,下人們也很服從你,你把我的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而看你的態度舉止,將來當女主人的話也一定勝任愉快……」

  「你不必兜圈了,有話直說好嗎?」

  克雷深深吸氣,「我是說,如果碧安不肯來的話,我們的婚姻就不要註銷好嗎?」

  克雷的說話語氣,使得妮可有種大受其辱的感覺,她忍住氣,諷刺道,「要結婚當然就要有孩子了,對不對?」

  克雷淡然一笑,「當然,我也得承認,我覺得你很漂亮、很動人。」

  妮可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氣得幾乎發抖,她緩緩站起身,勉強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件事是行不通的,我拒絕。」

  克雷跳起身,及時抓住了妮可的手臂,不讓她走開,「你是覺得埃達農莊不夠,你還想憑你的容貌去釣更大的魚嗎?」被拒絕的難堪,使他一時口不擇言起來。

  妮可舉起手便甩了他一個耳光,清脆的聲音迴盪在樹叢間。

  克雷臉龐上出現了紅色的手印,但是他仍然站著不動,只是抓住了妮可手臂的力量加重了,「你至少應該給我一個解釋。」他冷冷說道。

  妮可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臂,「你真的一點也不懂得女人,對不對!你這狂妄無知的人!你真大膽,居然向我提出這麼侮辱人的建議!」

  「建議,我好心好意向你求婚,而且這一個月來我那一件事不是尊重你的,我怎麼有侮辱你?」

  「尊重我?你根本不知道尊重是什麼意思!不錯,你是和我分房而眠,不過你的動機是尊重我呢?還是為了向你心愛的碧安證明你沒有碰過我?」

  克雷的表情已經回答了妮可的問話了。

  「你看著我!」妮可嚷著說,「我是古妮可,是一個真實獨立的個體,不是碧安的代替品,你美其名為向我求婚,但事實上呢?如果碧安來了,我就像破鞋子一樣被你甩開了,如果她不來呢?我就被你勉為其難的當作現成的太太,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克雷也氣了,他又抓住了妮可的手臂,忿忿地質問,「你這人是怎麼回事?我真不瞭解你!如果碧安不來的話,這附近的女人我幾乎可以愛那個就挑那個,我只要你,這有什麼不對?」

  「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感到很光榮囉?很光榮我身無分文還能當上埃達農莊的女主人囉?……你真以為我願意一輩子靠你救濟,靠你施捨嗎?我跟你說,我情願去和一個愛我的男人辛苦一輩子,我也不願意留在你身邊,看著你為其它女人憔悴。」

  克雷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妮可,似乎第一次發覺妮可就是妮可似的,「不管你怎麼想,我都不是有意侮辱你的,」他平靜地說著,「你是一個很可佩的女人,你雖然處在逆境,但是卻使得週遭的人都很快樂,我想,我們每個人都在利用你,我不知道你在這裡並不快樂。」

  「我也不是不快樂……」妮可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的喉嚨已經被淚水堵住了,而且,再說下去的話,她會衝進克雷壞裡,答應他任何要求的。

  「我們回去吧,好嗎?我會想想看的,或許我會安排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妮可默默跟在克雷後面,感覺一片麻木。

  妮可回到自己臥房後,淚水便像決堤一樣氾濫成災,積於一年多逃難的經驗,她學會了默默垂淚,不讓任何人知道的本事,但是她紅腫的眼睛與阻塞的鼻子卻是瞞不過人的,她沒有下樓去吃晚飯,當珍妮與美姞先後在門外呼喚她時,她借口身體不適,沒有開門,隨後她又聽到雙胞胎在門外竊竊私語,不過,他們也難得一次沒有打擾她,當她換好睡衣準備睡覺時,她又聽到克雷沉重的腳步聲在她門外徘徊的聲音,她驚懼不已,幸而不久後腳步聲也遠去了。

  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覺得天氣特別悶熱不適,在迷糊間,她聽到隆隆雷聲,繼之雷雨交加,閃電霹靂,使她又回到久遠前磨坊閣樓的一幕,也再度看到她祖父在閃光中嚇人的情景,她忍了再忍,終於承受不住而尖叫起來,她淒厲地叫著,兩手蒙住耳朵,世界碎成了一片。

  她感覺有人將她擁進懷裡,隨之克雷沉重的聲音傳人她耳際,「不要叫了!我在這裡,沒有人敢傷害你的。」他像抱著孩子似地搖晃著妮可,輕摸著她的頭髮,口中呢喃地說著安慰人的話。

  妮可緊緊地將臉埋在克雷赤裸的頸窩,仍然無法自回憶中脫困。

  「告訴我怎麼回事?是不是作惡夢了?」

  妮可搖搖頭,而當一道閃電又使大地一剎間變為白日時,她又打著冷顫,兩手緊抱著克雷不放。

  「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了。」克雷說著,用被子包著妮可,將她抱入自己臥室。

  克雷將妮可放在椅子上,轉身倒了一大杯雪莉酒給她喝,等妮可喝完後,他又添了一杯,才將妮可抱起,坐了下來,將妮可放在自己的膝上。

  「你為什麼離開法國?為什麼沒有留在磨坊?」

  妮可將臉藏在克雷頸窩,搖了搖頭。

  「好吧!那我告訴你,你是不是一直和你祖父住在一起的?」

  由於晚餐沒有吃,雪莉酒的威力立即在妮可體內產生了作用,她帶著一抹微笑,憶起了在古堡中歡樂的時光。「對!我一直和祖父住的,我們都住在古堡裡,古堡裡有好多房間,我的房間裡還畫滿了小天使!」

  「你父母也和你一起住嗎?」

  「對!我們住在中間一棟,祖父住東廂房,西廂房是留給國王來玩時住的。」

  「哦!」克雷終於知道妮可出自名門,還和法國皇家有關係,難怪會在法國革命時流離失所,「你爸媽呢?」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妮可的淚水直往下流,克雷趕緊拿起旁邊小茶几上的雪莉,喂妮可喝了幾口。

  「告訴我,好嗎?」克雷低聲勸說道。

  「那天祖父從巴黎回來,我跟他一起去騎馬,結果我們遠遠看到家裡有煙冒出來,祖父馬上往家裡奔去,我也跟在後面,等我們趕到家裡時,只看到我們漂亮的家已經到處都是火陷了,我一直看、一直看,祖父不讓我回去,只叫我躲在馬廄裡。」

  「你爸媽呢?」

  「我們一直以為爸媽出去參加宴會了,我們不知道媽媽因為衣服刮破,結果提前回來了。」

  「然後呢?」

  「然後祖父偷偷跑到家裡拿了一盒珠寶和文件後,就和我一起躲在馬廄的地窖,我們聽到外面有一大堆亂民的聲音,還聽到媽媽的尖叫聲……」妮可泣不成聲。

  克雷又喂妮可喝一口酒,平撫她激動的心情。

  「我一直要出去,但是祖父抱著我,不讓我出去,他告訴我,如果我們出去的話,古家人就一個也活不成了。」

  「暴民離開以後,你們怎麼逃的?」

  「暴民走了以後,祖父帶我走出地窖,把我們的身份證明一起丟在火堆裡,然後,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到後來祖父抱著我,我就睡著了。」

  「你們後來是不是就住到磨坊裡了?」

  「對。」妮可閉上了嘴,似乎不準備再講下去了。

  克雷將酒杯放在妮可手上,讓她將剩餘的酒喝光,他並不希望灌醉妮可,但這卻是讓妮可把心事說出來的唯一方法,他必須瞭解妮可,因為妮可指責他的話是對的,他在今天以前,每次看到妮可,都希望是金髮藍眼的碧安站在他面前,但綜觀妮可到農莊後的表現,卻絲毫不輸給任何人,他開始瞭解妮可就是妮可,她雖然不是碧安,但是她卻是一個外柔內剛、勇敢的小女人,他必須瞭解這個可佩的女人。

  克雷將妮可手中的空酒杯拿開,「你為什麼離開磨坊?磨坊裡的生活不好嗎?」他溫柔地追問道。

  妮可倚在克雷赤裸的胸膛上,兩眼中浮現一抹回憶的光彩,「磨坊的生活很好,磨坊主人和女主人都待我們很客氣,祖父幫著他們磨麥谷、做生意,而且也教我做。」她抬起頭對著克雷朦朧地一笑,「你的磨坊我也很喜歡,如果你交給我的話,我一定可以維生的。」

  「妮可!」克雷柔聲命令道,「你為什麼怕暴風雨?是不是磨坊裡出事了?」

  妮可用手臂圍著克雷,感受著他身體的溫暖,在暈暈然中,她第一次有勇氣將她惡夢中一再重現的恐怖遭遇說了出來,「有一天,也正好是暴風雨的天氣,我正在閣樓上清點谷袋的時候,看到遠遠走來一群人,手中拿著草耙和鐮刀,有些人我認識,因為我替他們磨過麥子。」

  克雷感覺到她在顫抖,而將她摟緊一些,「你祖父有沒有看見他們來?」

  「看到了,而且立刻趕到我的身邊,我要跟他一起面對那些暴民,我問他我們到底什麼地方做錯了?什麼地方得罪他們了?祖父一生待人平等,上至皇帝,下至販夫走卒,都是客客氣氣,真誠對人,他們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妮可兩眼中閃爍著淚光,但神情卻是驕傲的,「我求祖父,但是祖父說古家只剩我一個人了,他要保住我這唯一的後代,他用空的穀物袋把我包在裹面,把袋口紮好,然後又在我身上放了好幾個裝滿穀物的袋子,我一直哭,但是祖父只是偷偷叮囑我,如果我愛他的話,我就不要動、不要出聲。……」妮可開始哽咽失聲,「後來那些暴民真的到閣樓來搜索,好幾次都幾乎碰到我了。」

  克雷親吻妮可的額頭,將她的面頰抵住自己面頰,「你祖父呢?」他憂懼地問道。

  「等我好不容易掙出袋子,往窗外望去時……」妮可顫抖著,想掙扎出克雷的懷抱。

  「怎麼樣了?」

  「我不要告訴你,你放開我!」妮可拚命捶著克雷的胸部。

  「妮可,告訴我你的到底看到什麼了?」克雷緊緊摟著妮可,不讓她掙出自己的壞抱。

  「你要知道嗎?你真的要知道嗎?好!我告訴你,我看到祖父了,而且他正在對我笑!」妮可歇斯底里地叫嚷著。

  「那又怎麼樣呢?」克雷百思不解。

  「你不能想像吧,對不對?那群禽獸砍掉我祖父的頭,插在竹竿上,結果閃電一亮,我正好看到祖父的頭在窗外晃來晃去的,......」妮可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抽泣著,聲音淒厲而悲痛。

  「我的天!」克雷呻吟一聲,把妮可緊緊摟在自己懷裡,他搖晃著妮可,用手撫慰著她,嘴裡也輕輕噓歎、呢喃著。

  不知過了多久,妮可的哭聲終於停止了,埋藏在內心的鬱悶也消散了,她覺得自己像獲得解放的囚犯一樣,走出了自己的心牢,她又淡淡補充道,「後來磨坊主人和女主人就幫我把僅剩的三塊翡翠縫在裙子裡,偷偷把我送出了法國,這三塊翡翠和我身上的金項鏈就是我唯一從法國帶出來的紀念。」

  「後來你就和碧安一起住,不幸又被我綁架來?」

  妮可輕哼一聲,「你不要把我講得那麼可憐,其實我小的時候真的很快樂!古堡很大,我又有一大堆表親和我一起玩。」她又陷入另一個愉快的回憶。

  克雷很高興妮可的語氣裡不再悲傷,他也默默祈禱這一次妮可真正擺脫了往事的束縛,「哦?那你贏得多少男孩的心?我相信一定有不少男孩子愛上你了吧?」

  「才沒有呢!只有一個表哥吻過我,但是我不喜歡,而且從那次以後我就不讓任何人吻我了,只有你……」妮可停住了,並媚然一笑,她用手指拂弄克雷的嘴唇,克雷自然地吻了她手指一下,妮可悠悠的看著她被吻的手指,輕輕歎了一口氣,「蠢妮可!笨妮可!」她喃喃念著。

  「你為什麼說你自己笨?」

  「因為我覺得這整件事回想起來實在很好笑,我前一天還在公園裡駕馬車,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坐在船上往美國來了,結果還被迫嫁給一個罵我是賊的人!」妮可沒有注意到克雷一縮的表情,「我們的遭遇如果改編成戲劇的話一定很精彩,美麗的女主人碧安和英俊的男主角克雷情海生波,被女壞蛋妮可破壞了,觀眾們一定看得提心吊膽,一直到男女主角終於團圓才會鬆一口氣。」

  「那妮可呢?」

  「啊!法官會給妮可一道判決,宣佈妮可查無此人,她和克雷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數!」

  「妮可不是正希望如此嗎?」克雷靜靜問道。

  妮可把克雷吻過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吻了一下,「可憐的傻妮可已經愛上男主角了,你不覺得好笑嗎?她十分鐘內便完成了結婚手續,而且男主角根本沒有出席,她卻愛上男主角了,你知道男主角說她是一個可佩的女人嗎?她傻傻呆呆的站在那裡,想要把滿腔熱情獻給男主角,結果男主角一件一件敘說她能做什麼事,好像在買母馬似的。」

  「妮可……」克雷深深感動了。

  妮可吃吃笑著,在克雷懷裡伸了一個懶腰,「你知不知道我已經二十歲了?我許多表姊在十八歲就已經嫁人了,但是我就和她們不一樣,她們都說我太冷漠、太沒感情了,沒有男人會要我的。」

  「她們錯了,你一從我這裡獲得自由,就會有成百的男人搶著要娶你的。」

  「你實在急著要把我甩掉,對不對?你情願去愛碧安的影子,也不會愛我,是嗎?我實在太笨了!我又不性感,又像老媽媽一樣,居然不自量力,去愛一個根本無視於我存在的男人!」妮可幽怨地望著克雷,發覺克雷在取笑她,她兩眼內再度噙滿了淚水,「你放開我,讓我走,你要取笑我就等到明天取笑我好了,我現在受不了!」她掙扎著,想離開克雷懷裡。

  克雷緊緊抱住了她,「我不是在取笑你,我是在笑你說什麼不性感等等!」他用手描繪著妮可上唇,「你真的一點概念也沒有,對嗎?我知道你表姊為什麼要批評你了,因為你太耀眼了,襯得她們黯然無光。」

  「求求你,放開我好嗎?」妮可喃喃低語。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還會欠缺自信呢?」克雷說道,用手指壓住妮可的唇,不讓她回答,「你還記得我到船上去找你,一見到你就吻你嗎?」克雷笑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你那樣吻過我的——沒有需求,只有付出,後來當我看到兩隻野狗在威脅你時,我當時就有一個念頭:無論赴湯蹈火,我都要把你救回來,你懂得我那時的心情嗎?你說我無視於你的存在,但事實上農莊每一個人都在笑我,因為自從你來以後,我每晚都找借口回家,她們早就知道我離不開你了。」

  「我根本不覺得你有多在乎我,你說真話,你真的覺得我很漂亮嗎?我一直覺得只有金頭髮藍眼睛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克雷俯首吻住了妮可,他留連而愛撫似地吻著,先是用嘴唇吮吸,隨之用舌尖舔舐,繼而又用牙齒輕嚙,幾乎遍嘗了妮可嘴巴每一部分,「我這樣回答了你的問題了嗎?有幾晚我必須留在田間睡覺,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真正睡個好覺,否則你就睡在隔壁臥室,我最多也只能睡短短幾個鐘頭。」

  「你應該到我房間來的。」妮可嗄聲回答,「我想,我大概不會把你趕走的。」

  「這樣最好。」克雷又俯首吻著她的耳垂和頸側,「因為我今天晚上已經決心要佔有你了,即使是強暴,我也顧不得了。」

  妮可用兩臂抱住了他,「克雷,」她低語著,「我愛你!」

  克雷站起身,將妮可抱至床上,然後點燃了床邊的蠟燭,「我想要看你。」他說著,坐到床緣。

  妮可睡衣上面有十六顆包著緞子的細緻鈕扣,克雷緩緩解開了每一顆扣子,當他終於將兩手蓋在妮可裸露的乳房時,妮可閉上了眼睛。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晚把你帶進莊園時,是我替你脫衣服的?那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一個人留在床上。」

  「我一直不敢問珍妮,是不是她脫的。」

  克雷沒有說話,只是專心地將妮可的衣物一起卸下,妮可仍像他記憶中那般美麗,雖然身材不算高大,但是每一部分都勻稱柔美,他的手從上愛撫而下,然後俯首在妮可小腹上吻了一下,並用面頰溫柔地摩擦著。

  「克雷,」妮可將手插入他的頭髮,「我好怕。」

  克雷抬起頭朝妮可一笑,「不知道才會怕,你有沒有見過裸體的男人?」

  「我看過小表弟,那時候他兩歲。」妮可坦白道。

  「那跟現在的我大不相同了。」克雷抬起身,將他身上所穿唯一一件長褲褪去。

  妮可羞怯地注視著裸裎的克雷,她所見之處,無一不是力與美的表現,雖然和女人不同,但是仍然用美麗來形容——一種陽剛的美!她不再害怕了,她輕笑一聲,伸開了雙臂,「到我這裡來!」她低聲乞求著。

  克雷含著笑容,躺到妮可身邊。

  「這麼漂亮的笑容!」妮可用手指描繪著克雷含笑的嘴唇,「我希望你有一天會告訴我,為什麼我這麼少看到你笑!」

  「也許吧!」克雷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妮可。

  對妮可而言,克雷的貼近像是觸動她體內一種本能而原始的反應似的,她突然領悟到克雷是屬於她的,她可以盡情探索了,她開始熱情地回吻克雷,並用舌尖品嚐他整齊潔白的牙齒,在克雷高大寬闊身材的摟抱中,她只覺得自己分外嬌小、分外女性化,她蠕動著,兩隻手也大膽地撫摸、摩擦,熱情的本性一發不可收。

  克雷先是驚異妮可的野性,但不一會兒,他喉頭發出了愉快的笑聲,「過來,小野貓!」他把妮可拉近自己,一起滾入床中央。

  妮可嬌笑著,整個人散發著柔媚的魅力,在他們彼此毫無保留的施與愛、給與取當中,體內激情很快便高漲了,克雷雖然知道他不應該太急躁,但是他卻克制不住他的飢渴與慾念。

  「我要你!」他半命令,半乞求地輕語著。

  「我也要你!」妮可溫柔地回答,並主動倚向克雷,不知是酒精的影響,或是心事的披露,她覺得整個人像飄在雲端一般輕鬆自如,她只知道她是和所愛的男人在一起,因此當她感覺到一陣疼痛的感覺傳來時,她不但沒有畏懼,反而因為能更貼近克雷而感到滿足。

  片刻後,妮可睜大了眼睛,感到奇妙無比,她一直以為男女間肌膚之親是神聖的,是一種親近與愛的感覺,她完全沒有料到克雷帶給她的感覺竟然像火焰一般,而且在她週身流轉,愈來愈熾熱,她閉上了眼睛,弓起身體,任由感官的感覺自然爬升。

  克雷原本帶著猶豫與自制,不想嚇到或傷到妮可,但是妮可的反應太熱情了,反而助長了他體內原已狂熱的慾火,他從來沒有碰到一個像妮可一樣充分享受做愛樂趣的女人,他所碰觸過的女人,不是有種忍受與施恩的心理,便是有種駕馭而索求的心理,他壓在妮可身上,不再有所保留。

  當他倆共同登上極樂之高峰時,他們不但汗水交流在一起,連靈肉也交織成一氣,對妮可而言,她初次領略到肉體之歡是近乎獸性而非神性的,她覺得精疲力盡,立即墜入夢鄉,而就克雷而言,他雖然經驗不少,但如此身心俱達到至樂之境卻也是他第一次經歷的,他合上眼,多年來第一次面帶笑容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妮可清醒時,她沒有立即張開眼睛,而是帶著笑容先伸了一個懶腰,昨夜的一切,她不能清晰記得,但是昨夜和克雷的繾綣,卻是刻印在她心版,令她永生難忘的,她緩緩睜開眼睛,發覺自己仍然像往常一樣躺在自己床上,只是身無寸縷,就像她第一天在莊園醒來一樣。

  她快樂地起身選了一件淡藍色的軟綿日服,覺得自己特別容光煥發、艷麗照人,她在桌上發現一張克雷的字條「九點早餐時見,克雷。」她甜蜜地吻一下,便像蝴蝶一樣,飄出了自己臥房。

  當她走出後門時,她突然心血來潮,沒有往左邊走到廚房,卻右拐往克雷的辦公室走去,克雷的辦公室平日很少人進去,她也沒有參觀過,但是現在才七點,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克雷了,何況,她也很見識一下克雷花很多時間停駐的地方究竟有什麼特性。

  她敲敲門,裡面沒有反應,她雖然有點失望,但是仍然推開門,往裡面走了進去,一進門,她便看到兩扇窗戶,以及高及天花板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她走到書桌前面,瀏覽了一下有關農業、測量、和法律的書本名稱,這才轉過身往壁爐方向望去,當她看到壁爐上懸掛了一張巨幅人像時,她整個人都楞住了。

  畫像裡的人是碧安,而且是她所見過最美的碧安,只是畫中的碧安帶著一抹頑皮的笑意,一雙湛藍的眸子像是會說話似的,一頭金色秀髮則編成一條辮子垂在肩頭,真是人見人愛,我見猶憐,如果說畫中的碧安有什麼不同的話,那便是畫像中的碧安比較瘦一些,而且比本人美化了一些。

  震撼之餘,妮可往壁爐緩緩走去,發現壁爐上還放著一頂紅色絲絨小帽子以及一隻金手環,都是妮可看見碧安戴過的,妮可的心縮成一團,因為由這兩樣東西放置的方式,配上上面的畫像,就好像是聖殿一般,不准俗人侵犯似的。

  妮可的希望在一剎那間便殞滅了,她如何能和碧安競爭?碧安在克雷的心中已經像神一樣聖潔化了,她轉身離開了辦公室,離開了傷心之地。

  她到廚房便隨便吃了點早餐,沒有理會美姞的喋喋不休,並立即回到了臥室,換下了一身質地細緻的日服,而換回了她平常做事時穿的粗棉服,她拿著清洗用具往起居室走去,意圖藉助單調辛苦的工作,忘掉她心靈所受的創傷。

  她正在擦窗檯的時候,克雷悄悄走到她身後,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她趕緊跳開,像是被灼傷一般。

  「你怎麼沒有等我一起吃早餐?」克雷用懶洋洋的聲音問,「我本來想睡晚一點,好陪你的,但是現在正是收割季節,田里太忙了。」他垂著眼瞼,眼內一片柔情。

  妮可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她留在這裹的話,她會每晚陪著克雷睡覺,一直到碧安到來,她被一腳踢開為止,「我有話想和你說。」

  妮可冷淡的語氣立即激起了迴響,克雷懶散迷人的樣子消失了,他挺起背,用同樣冷淡的語氣問道,「什麼事?」

  「我不能留在這裡,」妮可用平淡的口吻說著,不讓克雷看穿她內心的痛苦,「碧安快要來了。」

  「你沒別的地方可去!你必須留在這裡!」

  「當你的情婦嗎?」妮可憤怒地質問道。

  「你是我太太!」

  「是嗎?如果碧安現在就從這道門進來的話,你還會要我當你的太太嗎?」

  克雷沒有回答。

  妮可有種心碎的感覺,她別過臉,滿腹憤怒變成了沮喪與絕望,「我不能留在這裡!我也有我的自尊,也許我在你面前表現得太下賤了……」

  「妮可,不要這樣。」克雷伸手觸摸她的頭髮。

  妮可立即跳開了,「不要碰我,你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你已經把我玩弄得夠厲害了,我求你放我一馬,不要再傷害我了。」

  克雷退開了一步,「請相信我,我從來不想傷害你的,你告訴我你要什麼,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妮可很想向他尖叫:我要你的心,但是她克制住了狂野的一面,「我要磨坊和磨坊那幢小屋!」她堅定地回答,「現在正好是收割季節,我清理一下,大概兩個禮拜就可以開工了,後面那幢小屋也還好,我想住在那裡。」

  克雷很想斷然拒絕,但是他強忍著內心的衝動,拿起了桌上的帽子,「好!我會把你要的東西轉讓給你的,我也會派兩個男工和一個女工給你,你沒有幫手不行!」他戴上帽子,轉身便離開了起居室。

  妮可像是驟然喪失了生命力一樣,頹然往椅上一坐,她沒有料到一夜繾綣後,竟會經歷如此恐怖的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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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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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8: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妮可和克雷攤牌的當天便住進了磨坊後的小屋,而克雷也在當天派了珍妮和兩名男工來幫忙,並且送了一些傢俱過來,妮可和珍妮像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不但同心協力清理著、安頓著,而且珍妮也奉克雷命令,和妮可共同生活,只是工錢仍由克雷照付。

  妮可知道克雷一直在暗中幫忙,因為在石磨正式操作的當天,就有生意上門了,而且都是大批生意,足夠妮可舒適地維持生活,她的生活開始忙碌了起來。

  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克雷,但是她的自尊不容許她渡河去探望克雷,足以告慰的是,她有兩次瞥見克雷在河對岸的田間騎馬而過,她貪婪地注視著克雷的身影,兩眼模糊成一片。

  在她和克雷分別兩星期後的一天早上,她在天色微亮的時候便起床了,她匆匆穿好衣服,披著頭髮,便往磨坊走去。當她遠遠看到克雷正背著兩手注視著水輪時,她並不感到驚訝,反而有種相互約好的感覺。

  「你的工作成績不錯!」克雷沒有轉過身,似乎早已確信來人是妮可似的,「如果我那些僕人有你一半能幹就好了。」

  「我是迫不得已。」

  克雷轉過身望著她,眼神十分專注,「不是迫不得已!你隨時都可以回來的。」

  「不行,」妮可困難的回答,「這樣比較好!」

  「雙胞胎一直在問你,他們很想來看你。」

  妮可笑了,「我也想念他們!你可以讓他們來嘛!」

  「我是建議你今晚來看他們,順便一起吃晚餐,昨天有一艘船進港了,從法國運來不少的東西,有奶酪、葡萄酒、還有香檳,而且今天就可以送到農場了。」

  「聽起來很誘惑人,不過……」

  克雷上前一步,抓住妮可兩肩,「你不能逃避我一輩子!」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要我坦白我有多想念你嗎?我覺得農莊每一個人都在生我氣,認為我不該放你走!美姞做的菜不是還沒有熟,就是燒焦了,沒有一次是可以下嚥的,雙胞胎昨天晚上也在哭,說我不會講法國童話,什麼一個女的愛上一隻怪獸等等。」

  妮可笑了,「所以你找我回去做菜、講故事?」

  妮可眉毛一揚,「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根本不要你離開的,來吃晚餐好嗎?」

  克雷將她擁進懷裡,重重吻了一下,才轉身離去。

  「你們不是鬧翻了嗎?」珍妮的聲音從妮可身後傳來。

  妮可沒有回答,直接走進磨坊,開始一天的工作。

  對妮可而言,這一天顯得特別漫長,而對她手下的人而言,妮可這一天的表現也格外反常,有許多次妮可都心神不寧,連對她講話都聽不見,下午六點,農場經理安德劃著克雷的小船來接妮可了,大家總算鬆了一口氣。

  安德一面和妮可閒聊,一面頻頻往上游望去,他的舉止終於引起了妮可的好奇,「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我們的貨船怎麼還沒有回來?克雷今天一早就派貨船到港口去接貨了。」

  「你在擔心嗎?」

  「我倒不擔心!」安德將小船划至岸邊,「是克雷一直坐立不安,自從傑姆和貝絲翻船遇難以後,貨船一有延誤,克雷總是不放心。」

  「你和傑姆、貝絲很熟嗎?」

  「對。」安德扶著妮可步下小船。

  「他們為人怎麼樣?是不是和克雷很親近?」

  安德考慮了半天才作答,「他們三人非常親近,等於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他們的死對於克雷的刺激很大,克雷簡直變了一個人。」

  妮可其實還有滿腹問題想要詢問,但是她還是忍住了。這些都是克雷的隱私,如果克雷信得過她,他自然會找適當時機向她披露的。

  安德把妮可送到門口便逕自離去了,妮可一進門,雙胞胎便跑上來迎接,嘴巴還嘰嘰呱呱地說個不停,妮可全神應付他們的夾攻,並且應他們要求送他們上床以後才算喘了一口氣,她姍姍下樓時,克雷已經等在樓梯口了。

  克雷伸出手,「你比我記憶中還要美!」他靜靜讚美著,兩眼內一片飢渴莫名。

  妮可略感羞怯地將手放入克雷的大手中,她今晚穿了一套杏色的低胸禮服,真絲的衣料配上珍珠鑲邊,顯得柔美之外,分外性感迷人。

  克雷緊緊握住她的手,帶她走入餐室,兩眼沒有須臾離開她身上,妮可一進入餐室,便發覺美姞太小題大作了。

  「美姞不會指望我們把這桌菜全部吃完吧?」她笑謔道。

  「我想她只是藉機讓我曉得,如果你回來的話,我就有好菜可以吃,否則我只能吃生的、焦的。」

  妮可入座時,關心地問了一句,「貨船回來沒有?」

  克雷皺起眉,搖了搖頭。

  正當他倆就坐,準備開動時,餐室門突然大開,一個農場工人衝了進來。

  「艾先生,我實在沒有辦法,」那名工人手中拿著帽子,不停地絞扭著,「有個女人一定要我帶她來見你,而且我不答應的話,她還威脅要勒死我!」

  「慢慢講!羅吉。」克雷把餐巾扔到桌上,「那個女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我原以為她是英國來的壞女人,想要騙我的,但是後來我仔細一看,她很像……」

  妮可和克雷都沒有繼續聽他解釋了,因為就在此刻,碧安施施然走進了餐室,而且金髮披肩,一張小嘴翹得高高的,連妮可也不禁為她的嬌顏動容了。

  妮可往克雷望去,當她看到克雷一副難以置信而驚喜莫名的表情時,她覺得自己的心被撕成碎片,她原本希望克雷在見到碧安時,應該發覺他已經不愛碧安了,但是由克雷此刻的表情看來,她是徹底輸定了,因為她相信克雷是永遠不會用這種表情來注視她的。

  碧安像是沒有看到妮可一樣,只是望著克雷媚然一笑,「你不高興見到我嗎?」她左頰的酒窩忽隱忽現,動人之至,「我是千里迢迢來看你的呢!」

  克雷猛然站起來疾步往碧安走去,連椅子也差一點掀翻了,他抓住碧安兩肩,並用熱情洋溢的眼神凝望著她,「歡迎!」克雷呢喃著,低頭在碧安面頰上一吻,「把箱子拿到樓上去,羅吉。」他吩咐著,兩眼卻依然凝望著碧安。

  「克雷!」碧安掙脫了克雷緊握的手,「你不請我坐下來嗎?長途跋涉這麼久,我累都累死了!」

  克雷還想握住碧安的手臂,但是碧安卻巧妙的避開了,克雷匆匆拖開他左手邊主位的椅子。「你一定餓了!」他說著,又轉身在碗櫃裹拿出一套餐具。

  妮可冷冷注視著克雷像老母雞一樣伺候著碧安,而碧安也像皇太后一般,將克雷的慇勤視為理所當然,她注意到碧安比在英國時至少胖了二十磅,不過身材很高,所以臉上還看不出來,只是手臂已經粗了,她知道在禮貌上她至少應該打個招呼,但是她心裡有數,她的招呼只是不必要的干擾而已。

  「你是怎麼來的?」克雷熱切地問著,「是搭什麼船?」他俯向碧安,兩眼仍然飢渴地掃射著她。

  「別談了!想起來就可怕!」碧安望著桌上佳餚美饌,食指大動,「我是看到你寫給爸爸的信,才知道他們弄錯人,我當然就搭下一班船來了。」她想起她看到克雷來信的爆笑不已,又想到兩天後席阿比的來信暴跳如雷,她仍然痛恨克雷沒有告訴她他的巨富!如果不是她遠房表親正好住在克雷附近,而寫信恭賀她釣到金龜婿的話,她一定不會到美國來,而她一切財富就會被妮可那個小賤人奪走了。

  她抬起頭望望靜靜坐著、面色慘白的妮可,「你怎麼不開始吃飯呢?」她露出女主人的慷慨笑容。

  「你好,碧安,歡迎你來美國。」妮可勉強笑道。

  「你走之後,你的一個表姊來找過你!」碧安甜蜜地說著,「她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我也沒搞懂,不過她走後,我到你房間搜查,找到一筆錢,我想那筆錢應該是我們的吧?我就正好拿了當旅費了。」

  妮可力持鎮靜地開始進餐,不願讓碧安看出來她的話有多麼傷人,她仍然記得她是多麼辛苦籌措那筆錢,而今一切都化為虛有了。

  「能再見你實在太好了!」克雷宛如沉醉在一種幻境似的,始終著迷地望著碧安的一顰一笑,「就好像美夢成真一樣。」

  碧安開始嘟著嘴,抱怨她在航行中所遭遇的種種折磨。突然間,她注意到妮可的漂亮衣服,「你衣服是那裡來的?」她問著,手中還忙著在麵包上倒了一層厚厚的蜂蜜。

  妮可覺得一陣臊熱,不知該如何回答,幸而克雷及時幫她解圍了,「這些事我們以後再談!」

  正在此時,餐室的門突然大開,美姞好奇地走了進來,「艾夫人,你們用過餐沒有?」她問妮可道。

  「艾夫人?」碧安驚呼一聲,「這是什麼意思?」

  「美姞,你先下去!」克雷吩咐道。

  「我只是想知道,現在需不需要上甜點了?」美姞說著,兩眼不停打量著坐在主位上的碧安,羅吉剛剛激動得在廚房報告農莊來了一個女惡魔,但是長相卻像極了一個人,她餵了羅吉四杯啤酒,才讓他平靜了下來。

  「現在不要……」

  「克雷!」碧安靜靜插嘴道,「既然她來問了,就讓她端上來好了!」

  「當然好!」克雷立即依順了碧安的意思,「你就一起端上來吧,美姞。」他歉然向碧安道歉,「對不起,我一直發號施令慣了,忘了先問你的意思了。」

  妮可沒有辦法再待下去了,她無法忍受她所熱愛的男人在短短期間內竟變成了一個陌生人!「我不想吃甜點了。」她站起身,「請原諒我,我想先告退了。」

  克雷也跟著站起身,「妮可,不要這樣,我不是有意……」他突然止住話,往下望去,因為碧安蓋住了他的手,第一次主動觸摸著他。

  當妮可看到克雷眼中的表情時,她只覺得一陣翻胃,她匆匆離開餐室,離開大房子,步入涼爽的夏日夜晚中。

  碧安在妮可走向餐室門口時,便匆匆將手抽回來,不過她已經看到她的碰觸對於克雷所具有的影響力了,克雷仍然像她記憶中那般令她噁心,尤其他外衣也沒穿,胸口的扣子也沒扣好,更讓她覺得污穢。如果不是為了她剛才順流而下所經過的那一大片產業,她根本不可能去碰克雷的,甚至連坐在他身邊也不可能!她暗自痛下決心,等到他倆結婚以後,她一定要命令克雷滾得遠遠的。

  「克雷……」她正想開口,美姞卻捧了一大盤令她垂涎的甜點進來了。

  「艾夫人呢?」美姞詫異地問。

  「回磨坊去了。」克雷簡短地回答。

  美姞疑心重重地望了克雷一眼,才悻悻走出餐室。

  碧安先選了一道雞蛋甜餅,才瞄了克雷一眼,「你應該把事情解釋給我聽了吧?」

  當克雷解釋完時,碧安已經吃掉兩塊甜餅了,「所以我就像多餘的人一樣被甩開了,對不對?我那麼愛你,又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你,這難道都不算數嗎?」碧安恨極了妮可,覺得妮可真是個不知恥的投機份子,「克雷,如果那些綁匪說明是你差遣他們去的,那麼我根本不需要他們強迫,開開心心就會跟他們來的,你該知道,如果不是因為爸爸身體不好,我早就來了。」她埋怨著,淚水也湧了出來,她一想到那一大片產業平白無故地便被妮可撿去,便覺得心傷不已。

  「不要哭!碧安!你是屬於這裡的,也永遠屬於這裡的!」

  「那等證人到了以後,你會馬上註銷婚姻嗎?你不會讓我留在這裡,然後就把我拋棄吧?」

  克雷將碧安的手壓在自己的唇上,「當然不會。」

  碧安望著他粲然一笑,然後站起身,「我真累死了!我能不能現在就去休息?」

  「當然能!」克雷握住碧安的手臂,想領她到樓上去,但是碧安卻藉著順順衣服的機會,領先往前定去。

  「你的僕人呢?」碧安問道,「我怎麼沒有看到管家和領班?」

  克雷跟著她上樓,「以前妮可在這裡的時候,有幾個女工會來幫忙,不過她們主要在織布廠工作,也住在那裡,我一直不覺得需要管家或領班。」

  碧安氣喘吁吁地爬到二樓,望著克雷一笑,「現在你有我了,難道不能為我改變一下嗎?」

  「當然啦!你想怎樣就怎樣好了!」克雷說著,打開了原本屬於妮可的臥房。

  碧安高傲的巡視一下她覺得普普通通的臥房,忍住沒有批評。當她反過身,看到克雷正以一種渴望摻雜著絕望的表情望著她時,她不禁駭然了。「克雷!」她的手不自覺地摸著自己頸部,「你要幹什麼?」

  「對不起!」克雷立即恢復了正常,「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他匆匆離開了臥房。

  碧安在內心詛咒著克雷幾句,才聳聳肩,把注意力移到以藍白色調為主的臥室,「粉紅色!」她暗自有了決心,她準備把這間臥室改成粉紅色系的!她一面更衣上床,腦筋內一面思索著種種變革。當她睡著時,臉上還掛著一抹笑容。

  在此同時,克雷卻獨自漫步在花園裹,內心有著滿足,也有著空虛。滿足的是碧安來了,他彷彿有種傑姆和貝絲還在世的感覺,而空虛的是,他仍然思念著妮可,也渴望著妮可。他仍然記得妮可的嬌笑,以及妮可倚著他痛哭的神情,他尤其唸唸難忘的,是妮可的愛,妮可的愛是廣被到每一個人的,甚至最壞的喬那也對妮可讚不絕口,他摸出雪茄,開始一根接一根地抽著。

  碧安第二天早上一睜開眼,便開始覺得興奮,似乎整個世界已經踩到她腳底下了。她在鏡子前流連了半天,方帶著莊園女主人的氣勢出發,先到廚房去找美姞宣佈她的改革計劃。

  到了下午時分,碧安終於挫折連連忿然步出了莊園,她沒有想到美國是如此粗俗無禮的地方,一點上下尊卑的觀念也沒有。先是廚娘美姞公然反抗,而且以辭職做要挾,其次經理安德又笑話她想買馬車的建議,而以路況不佳為借口,最氣人的是,她和每一個工人談話時,沒有一個人不提到妮可,而且誤認妮可才是莊園的女主人,她受夠了,她要去找妮可,讓妮可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她走到碼頭,命令羅吉帶她到磨坊去,羅吉雖然神色高傲得令她憤怒,但是總算把她帶到磨坊外的碼頭了,她原本等著羅吉扶她上岸,帶她去找妮可,但是羅吉卻斷然拒絕了,而且她腳還沒有站穩,便把小船開走了,害她差一點掉到水裡。

  她怒氣沖沖,爬了半天坡,才到達粗鄙不堪的小屋,她看到一個體軀龐大的女人正在一座大型壁爐旁升火,她大聲問道,「妮可在那裡?」

  珍妮站起身,望著不請自入的金髮美人,「你是碧安吧?」妮可昨夜便告訴她碧安到來的消息了,由妮可的神色來看,似乎遭到很大的打擊,「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碧安不屑地望著屋內簡陋的設備,才用手指揮揮灰塵,勉強坐了下來,「你幫我把妮可找來就可以了,你告訴她我在等她,而且我不是整天都有空的。」

  珍妮把茶壺往桌上一擺,原來這就是令克雷著迷的女人!可惜的是,她看到的是這女人醜陋的心和很快便會胖得變形的身材,「妮可正在忙,她有空的話,自然就會回來。」

  「我已經受夠你們僕人的侮辱了,我警告你,如果……」

  「如果怎麼樣,小姐?我告訴你,我是向妮可負責的,不是向克雷!」珍妮半實半虛地說,「而且……」

  「珍妮!」妮可走進屋裡,大聲喝道,「對客人怎麼可以沒有禮貌?」她走到碧安旁道,「你要不要吃點東西,碧安?珍妮剛剛做了一點煎餅。」

  珍妮雖然滿心不情願,但是仍然沒有拂逆妮可的意思,碧安一面品著茶,一面嘗著甜煎餅,表情卻像行尊降貴勉為其難一般,「原來你就住在這裡啊!」她勉強空出嘴巴說道,「其實,克雷應該讓你留在莊園的,比如當個助理廚師之類的,總比在這鬼地方好。」

  妮可及時按住珍妮的手臂,不讓她插嘴,「我是自願離開莊園的,我希望能自己謀生,而艾先生也很慷慨的把這片地方讓給我了。」

  「讓給你?」碧安大為憤怒,「你是說,這地方原來是克雷的,克雷就這麼拱手讓給你了嗎?我真不知道你怎麼好意思拿的,尤其你對我和對他還幹出那種事!」

  「妮可幹了那種事你說說看!」珍妮忍不住插口道,「她根本是無辜的。」

  「無辜!」碧安嗤之以鼻,「你是怎麼發覺克雷很有錢的?你自己說!」她轉而指責妮可。

  「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

  「是嗎?你難道不是自願和綁匪一起走的嗎?我倒好奇你是怎麼誘惑船長替你主婚的,是用你那瘦巴巴的身體嗎?你們下流女人就會幹那種事!」

  「珍妮,別理她!」妮可先制止珍妮想要撲上去的衝動,然後轉向碧安,「你走吧!」

  碧安帶著勝利的微笑,得意地站了起來,「我是來警告你的,埃達農莊是我的,你別想來插手,你已經從我手上偷掉不少東西了,別想我再給你一分一毫!」

  「那克雷呢?」妮可靜靜問道,「克雷也是你的嗎?」

  碧安笑了,「啊哈,原來如此啊!我們真是冤家路窄,你說對不對?是的!他是我的,當然啦,如果我能有整個財產而不要他的話,我會更樂意!不過,即使我把他甩掉,你也別想得到他!自從我遇到你以後,沒有一件事不是被你搞砸的,所以除非我死,你永遠別想得到我的東西!」她笑得更開心了,「昨天他看到我時的樣子,你注意到了嗎?你覺得難受嗎?哈哈!我告訴你,他就在我這裡!」碧安伸出手,緩緩握成一個拳頭,她驕傲地掉過頭,離開了小屋。

  珍妮頹然往椅子上一坐,整個人像是剛被石磨輾過一般,「難道這就是克雷要我到英國去迎接的天使嗎?」她緩緩搖搖頭,「我真奇怪,那麼精明的男人,為什麼一碰到女人就毫無理性了?她到底看上碧安那一點?」

  妮可瞪著碧安走出去的門口,內心一陣絞痛。如果她是輸給一個真正愛克雷的人,她或許不會這麼難受;而今輸給碧安這種毫無感情的人,她只替克雷感到悲哀。因為克雷遲早會發現碧安的真面目,到那時,克雷的生活也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正當她倆心情沉痛已極時,雙胞胎卻意外衝了進來。

  「那個肥女人是誰啊?」亞力上氣不接下氣的問。

  「亞力!」妮可責備著,珍妮卻爆出大笑,「你不應該用肥來形容別人!」

  「如果真的很肥也不行嗎?」

  珍妮的笑聲使得妮可無法嚴肅,她放棄了碧安體重的話題,「她是你克雷叔叔的客人。」

  雙胞胎互相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外奔去。

  珍妮和妮可互望一眼,也先後跟了出去,她們都不放心碧安的態度,怕雙胞胎受到她傷害。

  當她倆先後到達岸邊時,看到亞力正站在河邊彬彬有禮地向碧安行紳士禮,碧安也一副開心的樣子,但是就在那一剎間,亞力的紳士禮太過於虔誠,而使他失去了平衡,而幾乎落入河中,他出於本能,抓住了碧安的衣服,只聽見「嘶!」的一聲,碧安的衣服被撕開了。

  「你這個小混蛋!」碧安大叫一聲,順手就甩了亞力一個耳光,亞力再度失去平衡,終於往河中墜去。

  妮可立即往河裡走去,不過當河水高及她腳踝時,亞力已經冒出了水面,還笑嘻嘻地往河岸游來,妮可和珍妮都鬆了一口氣,不過正當她們關懷亞力的安危時,曼迪卻已潛到碧安後面,而且將正在檢查衣服破損情形的碧安用力往河內一推。

  碧安淒慘的叫聲吸引了每個人的視線,只見碧安狼狽的摔入河中,而一旁的曼迪睫毛上和鼻尖上濺著閃亮的水珠,得意洋洋地望著亞力嘻嘻笑著,珍妮不禁又是一陣爆笑。

  「你們不要笑了!」妮可命令著,嘴魚卻忍不住漾著一抹笑意,因為碧安剛剛摔入河中的樣子實在太滑稽了。

  碧安這一跤摔得很結實,雖然河水還不到膝蓋深,但是她全身卻沒有一處倖免。當她掙扎著站起身時,只見她滿頭費盡心思捲好的頭髮已經成了清湯掛面,濕淋淋地亂成一團,而她薄紗高腰衣服更透明地貼在她身上,顯出了她已然發胖的身軀,她遠比妮可估計的還要胖,因為她的腰幾乎已經消失,而兩條大腿也又粗又肥。

  「她真的很肥呢!」亞力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十分驚訝。

  「你們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把我拉出去!」碧安尖叫著,「我的腳陷在泥漿裡,走不動了。」

  「我看還是找男工來比較好!」珍妮就事論事道,「我們兩個人怎麼拖得動一隻大鯨魚?」

  「噓,別講了!」妮可到小船邊把木槳拿了過來,「碧安,你抓好,我和珍妮拉你上來。」

  珍妮果真不再囉嗦,而幫忙抓住了槳的中段,她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碧安拉到岸邊,而直到此時,躲在樹叢後面好一陣子的羅吉才終於現身了,他兩眼閃閃發光,一面哼著歌,一面扶著碧安踏上小船,快樂地往莊園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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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妮可站在山頂上,鬱鬱地遙望著山腳下的小屋和磨坊,時序已經進入秋季了,只見處處一片艷紅與橙黃,為大地平添了許多色彩。她暗自計算,碧安到莊園前後有一個月了,但是感覺上卻似乎不止一個月。她原本以為磨坊的辛苦操作可以讓她忘卻克雷,但事實上她卻是愈來愈想念,而且想念到飲食無味、工作無心了。

  「你喜歡這裡的安靜嗎?」克雷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使她嚇得差點跳起來,「珍妮告訴我你在這裡,希望我沒有打擾你。」

  妮可緩緩轉過身,望著她正在思念的人。一個月不見,克雷顯得蒼老憔悴了一些,而且滿臉倦怠,似乎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你沒有打擾我,你好嗎?煙草田收割完了嗎?」

  克雷露出淡淡的笑容,而且大而化之地往地上一躺,接近妮可使他立即感到輕鬆起來,心情也好多了,「你的磨坊好像經營得不壞……我是來找你幫忙的,貝家要為我們舉辦一個宴會——真正維琴尼亞式的宴會,前後有三天,愛倫特別邀請我們去,她想把你介紹給左右鄰居。」

  妮可看到他一臉輕鬆自在,有如回到自己家的表情,真的恨不得踢他兩腳。她一看到克雷,就心跳不已,兩腿發軟,而克雷卻把她看成是他母親似的,臉不紅,氣不喘,豈不可恨?她沉吟半天才回答克雷的話,「你難道沒有代我拒絕嗎?」

  克雷睜開一隻眼望著她,「她遇見過你了,而且也知道我倆結婚了。」

  「不過,她不知道我們的婚姻快要註銷了!」妮可轉身想下山,但是克雷卻抓住了她的腳踝,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克雷立即坐起身,把她舉了起來。

  「你為什麼生我氣?我幾個禮拜沒有見到你了,而且又是來邀請你參加宴會,你為什麼不開心?」

  妮可無法回答,她是因為克雷表現得太平靜而生氣的,「我去有什麼意思?我們不久就要分手了,你應該去請碧安才對。」

  「愛倫已經見過你了!」克雷堅持著,他一想到能和妮可度上三天兩夜,他便覺得人生再度充滿了歡樂,他拿起妮可的小手,一隻一隻親吻著妮可乾淨整齊,而又能帶給她無窮樂趣的指尖,「請你去好嗎?」他靜靜要求,「我所有朋友都會去,而且,你辛苦很久,也該休息一下了。」

  妮可並不想同意,因為克雷把碧安供在家裡,把她驅逐在外,使她覺得自己像是見不得人的情婦似的,不過克雷的親吻,與三天兩夜的相聚,卻使她沒有拒絕的力量,「克雷!」她柔弱地乞求著。

  克雷溫柔的吻著她手腕內側,「陪我去好嗎?」

  「唉!好吧!」妮可昏眩地說著,眼睛也半閉著。

  「好!」克雷扔下她的手,跳起身來,「我明天早上來接你和雙胞胎,珍妮也一起去。」他轉過身,吹著口哨得意地下山去了。

  「你這狂妄自大……」妮可罵了一句,又自己笑了起來。

  她卸下了一個月來的沉鬱心情,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該收拾那些衣物了。自從雙胞胎和碧安誓不兩立後,她便自然而然地收容了雙胞胎,雖然她也因而更加忙碌,但是生活中卻也增添了不少歡笑,她帶著笑容緩步往小屋走去。

  克雷第二天清晨果真準時和羅吉來到磨坊碼頭,而珍妮、雙胞胎、和妮可也已經守候在岸邊了,克雷輕鬆地跳上岸,和大家道了一聲早安,便開始將衣物等扔給羅吉,放在船底。當他分別把雙胞胎也扔給羅吉時,雙胞胎嘻嘻哈哈笑個不停,把每個人都逗笑了。

  「你今天早上好像換了一個人。」珍妮批評道,「我在想,你或許已經恢復清醒了吧?」

  克雷抓住珍妮的腰,在她面頰上熱情地親了一下,「或許吧!不過,你不趕快的話,我也要把你扔到船裡了。」

  「你扔她的話,我可不負責接哦!」羅吉連忙聲明。

  珍妮哼了一聲,在克雷的扶持下進到船裡。

  當輪到妮可時,羅吉笑著說,「她的話,我可以接。」

  「這次輪到我了!」克雷將妮可整個人抱起,小心翼翼地走進船裡。

  妮可瞪著兩眼望著克雷!覺得克雷變得陌生了起來,她所熟知的克雷是嚴肅和沉默的,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不過嚴肅也好、輕鬆也好,她已經愛定了克雷了。

  當他們抵達貝家時,鎮上一半的人都已經齊集在貝家的農莊上了。羅吉將小船綁好後,克雷便開始穿戴起來,短短幾分鐘內,他一改平日一身工作服的形象,轉身化成了翩翩紳士,他伸出手臂,挽著已然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妮可,登上了河岸。

  「對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克雷從口袋裡摸出一條金項鏈,正是許久以前妮可遺留在郵船上的。

  妮可緊緊將金項鏈握在手裹,抬頭對克雷感激的一笑,「謝謝你!」

  「你等一等還可以更適當的謝我!」克雷露出一絲欲情,在妮可額頭上吻了一下。

  「你們總算到了!」他們一路走向宅邸,一路有人嚷著。

  「克雷,你把她藏那麼久,我們還以為她四肢不全呢!」一個熟朋友往克雷肩上一拍。

  「我把她藏起來就像我把白蘭地藏起來一樣!」克雷嚷了回去,「好酒和太太都是不能太曝光的!」

  妮可尷尬地望著自己的手,對於克雷的表現覺得困惑不已,克雷當著眾人的面宣稱她是他太太,使她真宛如是他名媒正娶的太太似的。

  「嗨,克雷。」愛倫迎了上來,「你太太借我一下吧,你已經霸佔她幾個月了。」

  克雷非常不情願地鬆開了妮可的手,「你不會忘記我吧?」他朝妮可眨一下眼睛,便隨著一群男人一起往賽馬場走去了。

  「你真是創造了奇跡!」愛倫笑道,「自從傑姆和貝絲過世以來,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快樂。」

  妮可頓覺無話可答,因為今天這個笑謔、開心的克雷也是她第一次見到的,幸而愛倫根本沒有給她回答的機會,便開始擁著她介紹給許許多多客人了。

  正當妮可夾雜在一群太太們中閒話家常時,遠處傳來了一聲號角聲。

  「快,快!」愛倫連忙招呼著眾多嘰嘰喳喳個不停的太太們,「賽馬就要開始了。」她又拖著妮可領先往賽馬場跑去。

  妮可笑著隨愛倫狂奔到馬場。當她正站在馬場邊,整理跑散的頭髮時,克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我幫你弄。」克雷的手不時碰觸到妮可肌膚,使得她感到一陣陣顫悸,克雷將她反轉過來,「好玩嗎?」

  妮可點點頭,癡癡地望著他,克雷的兩手按在她肩上,臉龐低俯著,使她心猿意馬,不克自制。

  「我的馬要上場了,你要不要給我一個吻,祝我幸運?」

  妮可的答案早已浮現在她一雙蘊含著柔情的大眼睛中了,她感覺克雷兩手滑至她腰際,隨即她被擁至克雷胸前,克雷沒有立刻吻她,而只是將臉埋在她頸窩。

  「我真高興你肯跟我來。」他喃喃低訴著,嘴唇由妮可面頰滑至她期待的柔唇。

  「克雷!」有人大叫道,「你有整個晚上可以親熱的,現在先來照顧你的馬吧!」

  克雷依依不捨地抬起頭,「整個晚上!」他呢喃著,用手指輕拂著妮可的唇,然後才像下定決心一般,猛然放開妮可,往向他大嚷的人走去。

  那人朝克雷背上一拍,「我不怪你,換成我也是一樣,說真的,英國還有沒有像你太太這麼漂亮的女人?」

  「最後一個已經被我娶來了,老兄。」克雷大笑。

  「不管你怎麼說,那一天我也要到英國去親眼看看。」

  妮可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內心覺得甜蜜蜜地。

  三個小時後,馬賽進行到最後一場,場邊的先生和太太也忙著下注,笑鬧聲不絕於耳,妮可一直沒有參與賭馬,但是她看著克雷準備出賽的馬。

  「克雷,我看你太太對於你的馬沒有什麼信心嘛!」愛倫的先生哈洛取笑道。

  克雷連頭也不回地便自信十足道,「我太太是和我站在一邊的,不信你可以問她!」

  妮可眉毛一翹,「你的馬不會贏的!」她反駁道,「牠比例不對,腿太長了,這種馬永遠跑不好!」

  她的話剛說完,她四周的人便靜下來了。

  「賭啊,克雷!」哈洛大笑,「你太太向你挑戰了。」

  克雷忙著綁馬的腹帶,只略微停了一下,「你要賭什麼?」他瞄妮可一眼。

  愛倫用手肘戳了妮可一下,「賭你輸的話,讓他在床上吃一個禮拜的早餐。」她的聲音響亮,更吸引了許多人的好奇與注目。

  「滿公平的。」克雷咧嘴一笑,內心十分感激哈洛賜給他享受的機會。

  「如果你輸的話呢?」妮可大聲問道。

  「那我就伺候你在床上吃早餐。」克雷說著,還裝出色迷迷的樣子,使得旁觀者大笑不已。

  「我情願要一件冬天穿的斗篷!」妮可冷靜地談判,「紅色,羊毛制的。」她說完話,便退開跑道了,圍在她身邊的太太們也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團。

  當克雷的馬終於輸了三個馬身時,他立即成為眾人嘲弄的目標,還有人勸他乾脆把煙草田也交給他太太經理算了。

  在一片笑鬧聲中,大家紛紛往花園自助餐場地走去。克雷幫妮可裝滿一盤各式菜餚後,便帶妮可往一棵老橡樹下走去,他往地下一坐,便大嚼起來。當他發覺妮可仍毫無動靜時,他不禁奇怪地抬起頭來。

  「怎麼了?為什麼不坐下來吃?」

  「草地會把我裙子弄髒。」妮可無奈地回答。

  克雷把盤子往身旁一放,「你的盤子給我。」他又把妮可的盤子放在自己盤子旁邊,然後抓住妮可的手,往自己膝上一拉。

  「克雷!」妮可大驚失色,掙扎著想站起來,但是克雷卻將她抱得緊緊的,使她動彈不得,「克雷,不要這樣,這裡是公共場合。」

  「別人才不會理會我們呢!」克雷的嘴唇貼著妮可耳朵廝磨著,「他們忙著吃東西,對我們的舉動不會有興趣的。」

  妮可極力避開他的嘴唇,「你是不是喝醉了?」她疑心地問道。

  克雷大笑,「你問話的語氣真像地道的太太了,我承認我有點醉,你知道你有什麼不對嗎?你就是太清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喝醉的時候最迷人了。」他吻了妮可一下鼻尖,並拿起方才僕人送來的雞尾酒,「來,喝一點。」

  「不要,我不想喝醉。」妮可斷然拒絕。

  「我要開始餵了哦!如果你不吞下去的話,你的衣服就要報銷了。」

  妮可還想堅拒,但是看到克雷那麼可愛,像是淘氣的小男孩時,她不禁心軟了,她被迫喝了半杯,克雷才把酒杯拿開。

  「覺得好一些了嗎?」

  不知道是否真的因為酒的關係,還是克雷的關係,妮可真有些飄飄然了,她垂眼凝望著克雷,並用手指劃過他臉頰,「你是這裡最瀟灑的男人。」

  克雷笑了,並把一盤食物遞給妮可,「吃點東西吧!」

  妮可將頭倚在克雷肩上,嘴唇貼著他溫暖的皮膚。

  「來,坐好!」克雷命令著,並叉起一塊玉米麵包,「你不是餓了嗎?」當他看到妮可另一種飢渴的神情時,他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快吃!」

  妮可無奈地將注意力移轉到食物上,但是她最喜歡的,還是坐在克雷膝上的感覺,「今天下午還要不要賽馬?」

  「不賽了。」克雷回答,「我們下午通常都讓馬和騎師休息一下。」

  妮可默默吃了半天,才抬眼望著克雷,「那我們下午要幹什麼?」

  克雷歪著嘴一笑,「你再喝一點酒,我再告訴你。」

  妮可睨著眼望著他,俯身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她嬌慵地伸了一個懶腰,「我覺得我需要午睡了。」

  克雷把外套脫下,放在旁邊地面,並把妮可放在外套上。當妮可訝異地望著他時,他親吻一下妮可嘴角,才解釋道,「我等一等還要穿過花園呢,你總得讓我像點樣吧?」

  妮可吃吃地笑了起來。

  「快吃啊!小妖精!」克雷假裝扳著臉命令道。

  當他倆無心地吃完午餐,往屋內走去時,又碰到了哈洛。

  「想休息啦?真奇怪,新婚夫婦好像都特別容易累!」

  「你嫉妒嗎?」克雷笑著,將妮可帶到貝家幫他們安排的房間。

  妮可一進門,便覺得這間房間佈置得十分奇特,今古合璧,但是她還沒有仔細端詳,便被克雷拉至懷中了,克雷輾轉地纏吻著她,似乎永遠也吻不夠似的。

  妮可屈服在他的熱吻中,整個心漲得滿滿的,她可以感覺到克雷日曬後溫暖的皮膚,也可以感覺到他又溫柔又執著的嘴唇,與又甜美又濕潤的舌尖,克雷緊緊抵著她,有著霸道的索求,也有著急切的懇求。

  「我等待這一刻已經等得好久了。」克雷低語著,將雙唇移至妮可耳旁,用牙齒輕咬她耳垂。

  妮可推開了克雷,在克雷困惑地注目下,走到梳妝台前,開始卸妝。當她和背後的鈕扣奮戰時,克雷只是默默站著,欣賞著她。因為光是看著妮可,光是想著他倆獨處一室,便是他長久以來所夢想的一刻了。

  妮可緩緩寬衣解帶,直至最後一片衣裙滑落到地面,她才轉過身,面對著克雷,克雷像著迷一樣,貪婪地注視著妮可每一吋肌膚,直至妮可伸出雙臂歡迎他時,他才一個箭步將妮可抱至胸前,溫柔地放在床上,他站在床前激動莫名地凝視著他心愛的女人,覺得在日光的照射下,竟找不出妮可一絲缺點,他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緩緩坐到床緣,並用手撫摸著妮可細膩的肌膚。

  「克雷!」妮可呢喃著,似乎有所乞求。

  克雷帶著笑容俯身吻著妮可雪白的頸項,並逐漸往下移去,妮可將兩手插入克雷頭髮間,不自覺地弓起身體,期待著更貼切的接觸,克雷不禁側臥在她身旁,將她整個人擁進懷裡,熱情地愛撫著。

  妮可感覺著克雷上身銅扣的涼意,與鹿皮長褲的暖意,並用腿摩擦著他馬靴的靴筒,這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男性、如此強勁,因此當克雷準備解衣時,她制止了他。

  克雷低頭看了妮可片刻,終於放棄瞭解衣的企圖,而僅將長褲旁的鈕扣解開。

  當妮可感覺到克雷用馬靴摩挲著她腿部時,她興奮地笑了,不過當她感覺克雷的佔有時,她又不禁呻吟著,暈然進入了另一種感官的世界。

  他們彼此愛著、被愛著,不知經過多久,才緩緩由迷醉中回到了現實,妮可在克雷懷裡伸了個懶腰,並重重舒了一口氣。

  「我覺得好像卸掉千斤重擔似的。」她嬌媚地笑著。

  克雷大笑,他將瞼貼著妮可頸側,戲譫地說,「我很高興能夠為你服務,下一次我應該把馬刺也戴上。」

  「你在笑我!」

  克雷撐起手肘,「怎麼會呢!我是在笑我自己,你真教了我不少事情。」

  「真的嗎?比如什麼?」妮可用手指劃著克雷眼旁的新月型疤痕。

  克雷坐了起來,「我現在不告訴你,我真的餓了,你剛剛沒有讓我吃多少東西。」

  妮可微笑著閉上了眼睛,克雷望著她泰半進入夢鄉的嬌態,內心一片憐愛,他俯身吻了一下妮可的鼻尖。

  「好好睡!小妻子!」他低語著,替妮可蓋上被子,然後悄悄走出了臥房。

  當妮可再度清醒時,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快樂過,她閉著眼睛回想著和克雷似夢似幻的纏綿,臉上泛出了微笑。

  「起來吧!別裝啦!」克雷的聲音從她上方傳來。

  妮可又笑了一下,才睜開眼睛,她看到克雷正對著梳妝鏡刮鬍子,似乎在準備赴宴似的。

  「你已經睡掉了大半個下午了,難道連舞會也想睡掉嗎?」克雷說道。

  妮可朝他一笑,「我不是起來了嗎?」她正想跨下床,忽然發覺自己一絲不掛,她左顧右盼地想找件東西披在身上,卻無意間發覺克雷正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瞧,她乾脆把被子一掀,全身赤裸地走下床來,克雷咯咯笑了幾聲,又繼續刮他的鬍子了。

  妮可換上一襲杏色緞質禮服,正在考慮配什麼飾物,克雷卻拿了一串珍珠項鏈給了她,「你試試這個吧!」

  妮可開心地接了過來,但是卻不知如何掛上,這是一串十分別緻的項鏈,長得像腰帶,設計也和一般完全不同。

  「我來幫你戴。」克雷又接了過去,然後巧妙無比地幫她戴上,而在胸前垂下了四個圓環。

  「真漂亮!」妮可望著鏡子,驚歎不已地讚美著,「謝謝你借給我戴。」

  克雷俯身在她赤裸的頸窩吻了一下,「這是我母親給我,讓我送給我太太的,還沒有人戴過呢!」

  妮可轉過身望著他,「我們的婚姻不是……」

  克雷用手指蓋住她的唇,「我們先跳舞,其它的事以後再談。」

  妮可不再講話了,她此刻是滿足的,何必去想到現實呢?現實是碧安和克雷共同住在莊園,現實是克雷心底愛的是另一個女人,而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扭轉的。

  當他倆漫步到花園時,晚餐已經擺滿許多長桌了,他們一面交際應酬著,一面開懷猛吃,直到克雷把妮可拉到舞台上大跳維琴尼亞旋轉舞。

  妮可一面跳、一面學,四支舞下來,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再也跳不動了,她向克雷告饒,克雷笑著將她擁下舞台,並牽著她走到一個三面垂楊的八角亭內。

  「今天晚上的星星好美,你覺得嗎?」妮可感歎道。

  克雷沒有回答,只是將她擁入懷中,並將她的頭枕在自己肩上。

  「我真希望現在時間能停止下來!」妮可低語著,「我希望永遠在你懷裡,永遠都不要分開。」

  「妮可!」克雷感動莫名。

  「我知道我只是在作夢而已!」妮可感歎著,不知道還能和克雷相處多久。

  「妮可,你願意嫁給我嗎?」克雷突然推開她,興致勃勃地問道。

  妮可全身肌肉都繃緊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克雷搖搖妮可肩頭,「我是說,我們正式舉行一個婚禮,這一次,不但所有朋友都來參加,而且我們兩個還要站在牧師面前,接受上帝的祝福。」

  妮可大惑不解,「我還是不懂,你不是要和碧安結婚嗎?」她雖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她的內心卻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克雷臉色一變,妮可的心也為之一沉,「我想,現在是我該坦白的時候了。」

  妮可很想逃開,因為她永遠忘不了碧安第一次來到莊園時,克雷立即被碧安吸引,而把她拋諸腦後的那一幕,不過克雷卻緊緊握著她的手,帶著她一同在石椅上坐了下來。

  「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其實,碧安很像一個人,而且像得不得了。」

  「像誰?」妮可好奇地問道。

  「像我嫂嫂貝絲。」

  「貝絲?」

  「是的,貝絲是我們農場工頭的獨生女,比我小四歲。由於她一出生,她母親就過世了,而我媽媽又沒有女兒,所以媽媽一直把她當自己女兒一樣,和我們兄弟一起帶大,傑姆和我都很喜歡她,到那裡玩都帶她一起去。」

  「所以長大後,你就愛上她了?」妮可覺得一陣莫名的醋意襲上心頭。

  「也不是長大後才愛上,而是從小就一點一滴的凝聚起來的。」克雷沉思道。

  「但是她卻嫁給了傑姆。」

  克雷沉默良久,才解釋道,「這整件事其實是很自然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將來會嫁給傑姆,所以他們結婚時,我並不覺得失戀或難過等等。」

  「貝絲是怎麼樣一個人?」

  「她很快樂!」克雷回憶道,「她是我所知道最快樂的人,她的愛心好像永無止盡,而且又充滿了活力,所以每個人都喜歡她。當我父母雙雙因為霍亂而過世時,就是因為她的樂觀和勇氣,才使傑姆和我很快振作起來。」

  「你自己難道不想娶妻生子嗎?」

  克雷搖搖頭,「現在講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是那時候我真的很滿足,我需要時,自然會去找女人,但是我卻從來不想娶回來。」

  「那傑姆和貝絲也無所謂嗎?」

  「我知道我們的關係有點微妙,很難解釋。但是,真的,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彼此有什麼思想、有什麼希望都相互瞭解,所以我們三個真的過得很快樂。傑姆和我天天一起工作,回到家又有貝絲照料我們,我從來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克雷陷入回憶,兩人間也沉默了下來。

  「那你怎麼會認識碧安呢?」妮可終於問道。

  克雷像驚醒一般,「哦!碧安啊?說來很巧,有一次在宴會時,有一個從英國來的人,一見到貝絲就楞住了,他後來告訴貝絲,在英國他認識一個女的,長得和貝絲一模一樣,那時候傑姆和我都一笑置之,但是貝絲卻特別有興趣,還把地址記了下來。」

  「那女的就是碧安?」

  「對!本來貝絲想趁我們農產品開拓英國市場的時候,順道去看看和她長得很像的人,但是後來她發覺她又懷孕了,所以就由我去,而且叮囑我一定要去看看。」

  「所以你就一見鍾情了?」

  克雷的手緊緊扣住妮可的手,「不是一見鍾情,而是見到了碧安,就好像見到貝絲一樣,我本來沒有打算向她求婚的,但是就在我離開英國前不久,傑姆和貝絲淹死的噩耗就傳來了……我不敢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家,因為先是我的父母去世,接著又是傑姆和貝絲去世,我實在沒有勇氣,所以我就向碧安求婚了,如果碧安在農莊的話,我會覺得至少貝絲還在。」

  「但是碧安不肯到美國?」

  「是的,我一個人在農莊做兩個人的工作,甚至三個人的工作,但是仍然不能適應過來,我像是快要溺死的人一樣,覺得唯有碧安可以代替貝絲,可以救我一把,所以我才托人把她綁架過來。」

  「結果卻綁到我了!」妮可噘嘴道。

  克雷將她擁入懷中,「感謝上帝我綁到的是你,我太蠢了,人與人之間是永遠沒有辦法取代的。」

  妮可覺得一陣興奮,「那你還愛碧安嗎?」

  「我從來就沒有愛過碧安,我看到的只是貝絲的影子,心裡所想的也是貝絲,在渾渾噩噩那段期間,我只覺得只要貝絲在莊園,那麼什麼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但是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哦?」妮可開始充滿了希望。

  「其實這件事也該感謝你,因為我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了你這個小精靈,所以你在莊園的時候,我每晚都想回去,你不在莊園的時候,我卻只想睡在田邊——尤其是磨坊對岸的田邊。」

  妮可笑了,抬頭吻了一下克雷面頰。

  「我有個老朋友,魏斯,你認識嗎?」

  「認識!我和他有生意往來。」妮可記起一個身體硬朗、滿頭棕髮,對她十分友善的男人來。

  「他有天來看我,而且很直率地告訴我碧安是個虛有其表、驕傲自大的母狗,結果我揮拳就是一記,不過那一拳卻把我自己打醒了。自從那次事件後,我開始明瞭,貝絲已經死了,我永遠無法利用碧安來取代貝絲。」

  「你為什麼邀我來這裡?」妮可屏住氣息。

  克雷大笑,並將妮可擁入懷裡,「因為我愛你啊,小傻瓜。」

  「我不相信!」妮可低語道,「你在騙我。」

  「我怎麼會騙你?每個人都知道,不信你去問別人!」

  妮可吃吃笑了,「克雷,那我們以後怎麼辦呢?」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希望你能正式嫁給我,我們風風光光的補辦一次婚禮,把全鎮的人都請來當證人。」

  「那碧安呢?」

  克雷猶豫了一下,「我準備和她攤牌,然後送她回英國。」

  「她會同意嗎?」妮可開始憂慮。

  「不同意也沒有辦法啊!我會付她一筆錢的,幸好我及時醒悟了,因為我桌子上已經堆滿了她的賬單了。」

  「其實我很感激她,」妮可用愛戀的眼光注視著克雷,「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

  克雷輕輕吻她一下,「你肯原諒我又愚蠢、又瞎了眼嗎?」

  「當然肯,只要你永遠愛我。」妮可輕語著,仰起頭深情地吻著克雷,知道克雷愛她,使得她格外熱情洋溢,她兩臂圈摟著克雷的頸項,身體也盡量偎貼著他。

  「我們回房去吧!」克雷氣息不穩地建議。

  妮可沒有回答,只是率先站了起來。

  當他倆躺在床上相互用身體訴說彼此的愛意時,妮可不禁微笑了,因為克雷已經完完全全、確確實實地屬於她了,他倆在交纏中,共同攀升到極樂之境,並且在互擁中,共同飄入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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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妮可第二天清醒時,她幾乎不敢相信昨晚發生的事;因為事情的變化實在太美好了,美得不像是真的。她睜開眼睛,發覺自己一個人躺在大床上,而陽光也已透過窗簾射進了房間。當她聽到窗外傳來笑鬧喧嘩聲時,她綻出了微笑,一定是賽馬即將開始了。她跳下床,迅速選了一件奶油色軟棉衣服。

  當她正和一位太太一面聊天,一面捧著盤子吃早餐時,她對面的太太突然停止了叉到嘴邊的食物,四周也逐漸陷入靜謐。妮可反身往碼頭方向望去,只見魏斯伴著碧安一起走了過來,她驟然覺得她的世界又開始崩潰。

  碧安帶著一副篤定而自信的神情往眾人走來。她身上穿著紫色緞質禮服,裙襬配著一圈黑色大花,色彩艷麗無比。此外她領口處還鑲著蕾絲邊,豐圓的乳房也依稀可見,躍然欲出。

  「貝絲!」「貝絲!」妮可聽到四周的人竊竊私語著。

  「魏斯!」愛倫從遠處迎了上去,「你真會製造氣氛啊!」她向碧安伸出手,「歡迎,歡迎。」

  妮可低下頭,覺得眼睛熱熱的。她並不擔心碧安會看到她,因為她坐的地方離自助餐很遠,而碧安兩眼也全放在食物上。不過她感到納悶、也感到傷心。魏斯為什麼要把碧安帶來呢?是不是她什麼時候無意間得罪魏斯,魏斯想要她離開克雷呢?她暗自決定等一等便回房去,因為她不願去見克雷,也不願和碧安交鋒。克雷如果真的如他昨夜所講的,已經不再迷惑碧安的話,克雷會遣走碧安,而給她一個交代。

  由於一場驟雨,使得貝家三間大客廳都擠滿了進來躲雨的客人。克雷坐在一張扶椅上,啜著啤酒,並默默看著雙胞胎吃爆玉米。他方才上樓去看過妮可,只見妮可眉頭輕鎖著在睡覺,使他頗感憂慮。只是他想不透碧安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來,坐下來吧!」克雷突然聽到魏斯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了過來。他抬起頭,見到魏斯正和一個背對他的女人在講話,從那女人的背影看來,他知道除了碧安不會是別人。

  他正想站起來,卻發覺魏斯扔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他又坐了下去,不知道魏斯在搞什麼花樣。

  「我想,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魏斯的聲音一字一句都傳入了克雷耳中。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碧安不安道。

  「你不必避諱什麼,克雷已經把整件事告訴我了。你遠從英國趕來,想和克雷成親,結果克雷卻被另一個女人霸佔了。」

  「哦!你真好!」碧安感激的嚷道,「這裡每個人都對我好壞,我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其實他們應該和那個壞女人妮可作對的。他們不瞭解我受了多大委屈!」

  「告訴我,碧安,你當初怎麼會想嫁給克雷的?」

  碧安一時答不出來話來。

  「我是在想,或許我們可以互相幫個忙。」魏斯繼續說道,「克雷那傢伙有的是錢,而我的農莊去年收成不好。所以如果你當上埃達農莊的女主人的話,你就可以幫我一點忙了。」

  「真的嗎?你真的可以幫我當他的太太嗎?」

  「當然啦!不過你先得答應幫我忙。」

  「我一定會的!但是,你怎麼樣才能趕走那個討厭的女人呢?我一想起她就覺得噁心,像個娼婦似的,真不要臉!而克雷也真笨,居然會去喜歡妮可那種娼婦!」

  「我已經聽夠了!」克雷大踏步走到碧安面前。

  碧安看到克雷像高塔似地站在她面前時,她嚇得花容失色,「克雷!你真嚇了我一跳!你怎麼會在這裡?」

  克裡根本沒有理會他,而直接轉向魏斯道,「其實你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我已經明白你的好意了。她不是貝絲!」

  「你明白就好。」魏斯站起身,「我把她交給你了!」他說完話,轉身便離去了。

  碧安知道魏斯設局套她的話,而她竟然中計了。她惱羞成怒,開口便罵,「你好大膽,偷聽我說話!」

  「我偷聽的話對我來講並不新鮮,因為我早就知道了。」克雷往她對面一坐,「告訴我,你為什麼到美國來?」

  「我是來和你結婚的!我帶了幾封你的求婚信來,如果你背誓的話,你就違反法律了。」

  「我已經結過婚了。」克雷靜靜說道。

  「如果我告訴法官你們結婚的情形,那你們的婚姻還會有效嗎?」

  克雷下巴收緊了,「你到底要什麼?要錢嗎?我會賠償你的時間損失。另外你用我的錢買一大堆衣服,你都可以拿走!」

  碧安差點哭了出來。克雷這種鄉野鄙夫怎麼會瞭解她要什麼呢?她要的是她曾經擁有的——財產、地位、安全感、和那種被需要的感覺,「我要埃達農莊!」

  克雷往椅背一靠,「你胃口實在不小啊!我不能給你,也不會給你。我已經決定讓妮可做我的太太了,所以,我最多也只能酌量賠償你一筆毀約金。」

  碧安勃然大怒,「你以為你是誰?你只是條骯髒無知的豬!你真以為我想嫁給你嗎?我來美國是因為我聽說你很有錢而已!你別想把我拋開!我不會夾著尾巴回英國。」

  克雷站了起來,「我不管你想做什麼!你最好盡快給我回英國去,不然我會親自把你扔上船。」他轉身匆匆走開,因為他再多待一秒鐘的話,他便可能會動手打人了。

  碧安簡直怒不可遏。她不能忍受被甩掉的屈辱!她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當她想起克雷居然選擇她的女傭——那個小賤人妮可,而拋棄她堂堂貴族千金時,她更把一腔恨意都轉到了妮可身上。

  「你就是梅碧安嗎?」

  碧安抬起頭,看到一個年約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正站在她面前,賊溜溜的兩眼溜到她胸前雪白的肉團上,「你找我幹什麼?」她沒好氣地回答。

  「嘿!對我客氣一點好不好?我是你表哥呢!我寫了一封信給你,你收到沒有?」

  「什麼信?」

  「就是寫到英國恭賀你釣到金龜婿的那封信啊!」

  碧安立即記起了那封讓她千里迢迢跑到美國來的信,「你就是席阿比嗎?」

  「啊!我真感到榮幸!你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阿此油腔滑舌地銳著,並大刺刺地往碧安對面一坐。

  「你找我幹什麼?」碧安又粗魯地問道。

  阿比哈哈犬笑,「你該感謝我來找你呢!因為我正好聽到了你和你金龜婿的精彩對話!依我看來,你的金龜婿可能快要飛了!」

  碧安又羞又氣,「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你等著瞧吧!」

  「是嗎?」阿比嘲笑道,「你一個女人,又在陌生環境,你能幹什麼?」

  碧安無言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既然是我表妹,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的!」

  碧安很想否認她和這個鄉巴佬沾親帶故,但是她卻聽出了阿比有幫助她的意思,她立即換上了一副笑臉,「是啊,表哥!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只要你能幫我當上埃達農莊的女主人,我將來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阿比聞言哈哈大笑,「好極了!我就在等你這句話!我真高興我老媽是姓梅的,使我多出來你這個既漂亮又聰明的小表妹。說實話,我那老爸成天只知道傳教,一家人都快餓死了,我正想向你借幾條牛,還有點資金等等的……」

  「這些以後再談還來得及,你先告訴我,你準備怎麼幫我。」碧安迫不及待地問。

  「嘖,嘖!你這人怎麼一點耐性也沒有?好吧!反正事成以後我也不怕你賴帳。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我的計劃。」

  碧安勉強湊過頭去,當她聽完阿比的話時,她兩眼發光,嘴角也蕩漾著迷人的笑意。她很高興她可以再度將克雷握到手掌心了!而且這一次,她下定決心絕對不讓克雷再輕易逃開了。她有一個祖先認識英王的侄子,她是和皇家有關係的有權有勢人物,她不能容許克雷像破鞋子一樣把她甩掉。她兩眼轉動著,開始設計怎麼樣改造莊園的室內設計。

  克雷站在前廊上氣悶地看著雨水灑落在地面。他已經一再地詛咒自己是個笨蛋。沒有看清楚碧安的真相;但是今天藉助魏斯,真正看到碧安醜陋的嘴臉,仍然使他震撼不已!他抽出一根雪茄,默默地抽著。

  從碧安醜陋的一面,也正好明顯反射出妮可的珍貴與難得。因為妮可一定早就知道碧安的德性了,但是他卻未曾聽妮可說過一句碧安的壞話!有的也只是退讓,只是慷慨而已。

  從短短幾個月的相處中,妮可不但愛他、愛傑姆和貝絲的孩子、愛手下僕人,甚至對於他所養的動物也充滿了愛心。妮可實在是他所見到最肯付出,而不求回報的人。他抬頭遙望妮可正在熟睡的臥房窗口,心中充滿了感動與感激。他將雪茄捻熄,扔進垃圾筒。

  妮可現在或許已經醒了!他期盼地往臥室走去。他要好好愛她,懇切地向她保證。從今以後,他的生命中將只有妮可,水遠不再有碧安的陰影梗介其中了。

  在貝家農莊的第三天,妮可伸著懶腰,在濃稠甜膩的愛中醒來了。這是一個天氣大放晴朗的天氣,也是碧安的陰影首度自她心上消除的一天。她發覺身旁的克雷已經不見蹤影,不過枕頭上卻仍然有著克雷睡過的凹痕。

  她又伸了一個懶腰,結果身上的被子滑到一邊,露出她柔滑細緻的胴體。她記起昨天下午的繾綣與夜晚的瘋狂,嘴角不禁泛出媚人的笑靨。由於天氣不好,他們昨天一下午都躲在臥房裡卿卿我我的,彷彿有說不完的傻話,計劃不完的未來。直到晚餐時分,他們才依偎著從臥房走出。晚上他們是和朋友們一起聊天和打橋牌度過的。在此期間她只無意間瞥見碧安和一個年輕男子竊竊私語,不知在商量什麼。

  入夜時分,克雷去廚房拿了一些水果、蛋糕和酒,護著妮可再度回到他們的愛之巢。當妮可喝了一杯酒以後便變得熱情萬分時,克雷樂不可支。他們吃著、吻著;調侃著、戲譫著,一直到彼此春潮洶湧,才瘋狂地做愛。

  妮可蠕動著身軀,從右邊臀旁摸出一個蘋果,她吃吃笑著,將蘋果放到床頭櫃上。她知道,經過昨夜的放蕩,愛倫的床單將永遠洗不乾淨了。不過,她又該如何表示歉意呢?她能告訴愛倫,她把酒擱在克雷背部上方,她還沒喝完,克雷便不耐煩地反身,結果把酒灑在床上嗎?當然不行!這種事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她將被子踢開,摩擦著她光裸的手臂。空氣中有一絲涼意,而她正好帶了一件天鵝絨衣服來,看來今天穿是最合適的了。她略帶哆嗦地跑到衣櫃前,開始穿衣。

  她站在鏡子前審視著她的妝扮。她的衣服是高領長袖的,勾勒著她柔美的胸部曲線,而曳地的裙襬也流露出高貴典雅的氣質。她梳理著頭髮,希望今天呈現出她最美的一面。今天下午便是貝家宴會結束的時候了,克雷決定在客人走以前,公開宣佈他倆補辦婚禮的決定,並邀請所有客人參加他倆聖誕節當天所舉行的婚禮。

  當她款款步出貝家宅邸時,第一眼便望見碧安獨自坐在一棵榆樹下的桌子前。她立即覺得一陣良心不安。不過正當她猶豫著想向碧安走去時,碧安卻突然朝她望來,而且兩眼隱藏著幾可致人於死地的險毒。

  妮可駭然退了一步,並避開眼去。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十分虛偽。她當然不能去向碧安表達同情與歉意,因為今天勝利的是她,如果易地而處,她也不會願意碧安來向她耀武揚威的。她默默走向自助餐桌前,她的胃口卻已經被破壞了。

  「借問一下,你是艾太太嗎?」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妮可抬起頭,看到一個高壯的年輕人,「有什麼事嗎?」她不喜歡這個年輕人的眼睛,太靠近了,而且散發一種狂野的神情。

  「艾先生請你到碼頭去一趟。」

  妮可迅速將一口未吃完的食物放下,站起身來,「艾先生,不是在跑馬場嗎?」她一面問,一面隨著那名年輕人穿過草坪,往碼頭走去。

  「大部分男人都不會把自己所有行蹤都告訴老婆的。」那年輕人邪笑著,並大膽的注視著妮可胸部。

  妮可停下腳步,「我想回屋裡去。麻煩你轉告我丈夫,就說我在屋子裡等他好嗎?」她說完話便轉身往後走去。不過她才走了一步,手臂就被箝住了。

  「你給我聽好,法國鬼!」那年輕人用輕蔑的眼神望著妮可,「我知道你是什麼貨色!那一天你在橡樹下和艾先生表演得那一幕真是精彩萬分!不過當你侵犯到我表妹的勢力範圍時,就算你要倒霉了!」

  妮可停止了掙扎,瞪著那人,「表妹?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放開我,不然我就要叫了。」

  「你叫吧!你一叫,你的丈夫就活不成了。」

  「克雷?你把克雷怎麼了?他在那裡?如果你傷害他的話,我就……我就……」妮可心急萬分。

  「你就怎麼樣?」那人調笑道,「哼!我老爸說過,像你這種浪蕩的女人比一條母狗好不了多少!規矩人家的女人是不會像你這樣的。」

  「你到底要幹什麼?」妮可瞪著兩眼,內心又恐懼、又焦慮。

  「我要你乖乖跟我到碼頭去搭船,而且一點聲音也不能有。」

  「你要帶我去克雷那裡嗎?」

  「當然啦,小寶貝!我告訴你,你只要聽我的話,真我保證克雷一定會安全的。」

  妮可芳心大亂。她無法運用思考,她只知道克雷有危險了,她必須趕快到他身邊去。她覺得手肘處被緊緊扣著,接著便半拉半走的往碼頭走去。

  當到達碼頭最遠處時,妮可看到一隻破舊的小船停靠在岸邊,上面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老人又瘦又乾、臂彎裹還夾著一本聖經,一見到她便用手指指著她,「就是她,」那老人大嚷道,「她就是墮落、有罪的女人!」

  妮可兩眼瞪著那老人,正準備開口說話,她身旁的年輕人卻用力把她一推,使她栽到船上另一個半大不小的小伙子身上。

  「我警告你不准出聲的!」推她的年輕人怒吼道,「把她看好,伊薩,不准她發出任何聲音!」

  妮可恐懼地望著那個叫伊薩的年輕小伙子,卻只見他將兩手按在她肩上,動作既溫柔,神情也沒有兇惡的味道。這時,小船已經開動,妮可往貝家方向望去,不料卻看到克雷戴著寬邊白帽,騎著馬在草地上漫步。而由馬脖上所戴的一圈花環判斷,他似乎才剛剛贏得一場比賽。

  妮可楞了一下,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那年輕人騙了她,他們根本沒有抓到克雷。不過,正當她準備放聲尖叫時,突然感到臉側一拳揮來,她頓時失去知覺,倒在伊薩懷中。

  「你打她幹什麼嘛!」伊薩埋怨道。

  「我不打她才糟糕了呢!你像瞎子一樣,光會瞪著她看,連她差點呼救你都沒有注意!」

  「那也用不著揮她一拳啊!」伊薩扶著妮可失去理智的身體,「你這樣打,會打死人的!」

  「難道要我去吻她,堵住她的嘴嗎?」阿比嘲笑道,「其實她現在就在你懷裹,你想怎麼幹都可以,反正我爸和我幫你把風!」

  「不要講褻瀆上帝的話!」席老頭叱責道,「那女人是妓女!是罪人!我們帶她來是拯救她的靈魂的。」

  「是的,爸。」阿比回答著,朝伊薩眨了一下眼。

  伊薩不理會阿比的訕笑,將妮可抱在自己懷裹,靠在船緣坐著。他不知道妮可是這麼嬌小,抱在懷裹像是抱著孩子,而不像成熟的女人。當阿比扔給他一些繩子和一條手帕,命令他把妮可綁起來時,他默默照做了。因為他知道由他來綁的話,至少不會去傷到妮可柔嫩的皮膚。

  伊薩把妮可抱在膝上,再度為綁架之舉感到慚愧。阿比堅稱妮可是妓女,霸佔了他們表親的丈夫,所以他們應該幫忙碧安把丈夫奪回來。但是伊薩一直半信半疑。後來阿比提議把妮可綁來幾天,等碧安和克雷正式成親才放她回去時,伊薩也極力反對。不過伊薩一向聽命慣了,所以當他哥哥拿出權威來時,他只有俯首聽命了。

  如今當她將妮可摟在懷裹時,他更不相信妮可是妓女,只想謀奪克雷的家產了。他爸爸和哥哥一直譴責妮可是壞女人,太輕佻,真正的好女人應該像他媽媽一樣,既沉靜又保守。不過他始終沒有同感。如果他要選擇的話,他絕對會選擇像妮可這樣甜蜜可人的女人。

  「伊薩!」阿比命令道,「你不要光作白日夢,留神一點。那女人要醒來了,用手帕堵住她的嘴!」

  伊薩乖乖將妮可的嘴堵上。不過當妮可睜開眼睛時,他立即輕聲安慰道,「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他附在妮可耳邊又建議著,「你閉上眼睛休息一下,等到了以後,我會幫你把嘴巴裹的手帕拿出來。」

  「那個魔鬼的女兒醒過來了嗎?」席老頭問道。

  妮可望著抱著她的年輕人,心中驚疑不已。不過當那年輕人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時,她瞭解地閉上眼睛。

  「還沒有,爸!」伊薩叫道,「她還在睡覺。」

  克雷在贏得馬賽後便一直在找妮可,因為他們約好吃午飯時宣佈他們補辦婚禮的喜訊的。不過當他遍尋不著,而直到午餐開始後一個小時還見不到妮可時,他意識到妮可一定出事了。

  當妮可失蹤的消息傳開時,每位客人都放下了私人的事,加入了搜尋的行列。女人們負責搜尋森林,男人們負責搜尋河道,孩子們則一起留在屋子裹不准出去。哈洛特-加龍省別牽出他的狼犬到妮可房間內聞了半天,才放出來,用牠們的鼻子發揮人力所不及之處。

  他們的搜索一直到夜晚也仍然繼續著。只見到處都是火炬,把黑夜點綴得格外璀璨。當黎明到來,一隊隊人馬都徒勞無功、倦怠不堪地回到貝家時,克雷已經急得快發瘋了。他頹然坐在前廊上,兩眼深陷,鬍子未刮,使得每個人都不忍心看到他焦心如焚的樣子。

  「克雷!」一個女人的叫聲從速處傳來。

  克雷抬起頭,看到一個叫藹梅的鄰居太太從碼頭方向跑來,手裡還揮舞著自己的草帽。

  「你太太是不是失蹤了?」藹梅還沒跑到,便著急地問道。

  「你有她的消息嗎?」克雷的眼中浮出希望。

  「是這樣子的。」藹梅氣喘吁吁地按著胸部,「昨天晚有個男的到我們家,問我們有沒有看到你太太。我和班恩當時告訴他沒有。但是今天早餐我們談起這件事時,我那個女傭黛拉卻告訴我們,她昨天看到妮可和席阿比一起在碼頭附近。」

  「什麼時候看到的?」克雷興奮地跳起來。

  「昨天早上。我當時是吩咐黛拉到船上去拿圍巾的。她說她看到阿比握著妮可的手臂走向碼頭,不過她一直不喜歡阿比,所以她拿了圍巾就走了。」

  「她有沒有看到妮可上席家的船?」

  「沒有。其它的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和班恩今早提起,她甚至整件事都忘了呢。」

  克雷握著藹梅的肩膀,重重在她面頰一親,「謝謝你!」他再度呈現出生氣。

  當他們講話時,許多朋友都已經圍上來了。

  「走吧!」哈洛拍著克雷的肩,「席老頭的老婆說不定又要生了,阿比抓到妮可就去當產婆了。」

  克雷和哈洛互望著,彼此都知道事情不像哈洛話裡那麼簡單。席老頭是個精神異常的人,難保他不會做出傷害人的事。而他兒子阿比更是個脾氣凶暴、性情詭異的人,他幾次公開對他四周富有的農戶表現出敵意,更是個不值得信賴的人。

  克雷感覺有人碰他一下,他轉過頭,珍妮塞了一籃食物給他,「把這個帶去。」她靜靜說著。

  克雷有種落淚的衝動。因為他認識珍妮多年來,珍妮兩頰上第一次消失了紅潤的光澤,而呈現焦慮的灰白。他將食物接過來,撫慰而堅定地拍拍珍妮的手。

  他朝哈洛身邊的魏斯點一下頭,三個人迅速往克雷的小船走去。不過魏斯先回自己的小船一趟,回來時手中多了兩把手槍。當他們鬆掉小船往下游席家劃去時,每個人的臉色均凝重無比。

  在整整一天時間內,妮可都是在睡眠和無意識狀態間度過。即使偶爾清醒,也只是看到天空上的一片樹蔭。伊薩將她仔細地放在一堆破布和糧食袋間,由於她面頰仍然灼痛不已,再加上小船搖搖晃晃的,她一直都靜靜地躺著。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憂慮她手腳的束縛與嘴巴中被塞住的東西。

  維琴尼亞的河道繁複而密佈。阿比熟練地穿梭在小支流間,有時候河道還狹窄得必須兄弟各站一邊用槳抵開河岸上盤錯的樹幹。

  「阿比,你到底要開到那裡去?」伊薩問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阿比神秘兮兮地回答。他是多年前無意發現他即將落腳的小島的,他一直埋藏在心裹,準備有一天派上用場,現在這一天終於來臨了。他望著靜靜躺在船上的妮可,不自覺地舔舔嘴唇。他已經把他老爸送回家了,他老爸糊裡糊塗的,即使克雷找到他老爸把事情問清楚,他也已經達到他的目的了。他得意地露出一抹淫笑。

  日暮時分,阿比終於將小船停靠在岸邊。

  伊薩站起身,皺著眉打量著眼前荒涼的小島。他一點也不喜歡這裹,因為這裹的河水不但混濁、空氣間也散佈著一股惡臭。更教他不放心的,是這裹距離他最後見到的一戶人家至少還有一個小時的航程,「我們離開遣裡好不好?」他望著他哥哥,「這裡臭氣熏死人了。」

  「你少囉嗦!抱她下來吧!」阿比領先跳下船,並在樹叢中找到一盞煤油燈。

  伊薩無奈地抱起妮可。當妮可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時,他在妮可耳邊低語道,「我等一等就幫你解開繩子,不要怕!」

  妮可虛弱地點個頭,將頭靠在伊薩肩上。

  「快一點,我們還有好一段路要走呢!」阿比催促著領先往樹叢小徑走。

  當他們終於抵達一間小屋時,天色已陰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了。阿比推開木門,高舉著煤油燈,眼角立即照射出一間滿佈灰塵與落葉的石屋。

  伊薩將妮可直放在地上,先替她拿掉嘴中的手帕,隨即鬆開了綁住她兩隻手腕的繩索。

  當他跪在地上替妮可解開綁住腳踝的麻繩時,阿比嚷了起來。

  「你在搞什麼鬼?我又沒有叫你替她鬆綁。」

  伊薩在昏暗的燈光中瞪著他哥哥,「你怕她怎麼樣?你難道看不出來她累得連站都站不住了嗎?這裡有沒有吃的?有沒有水?」

  「後面有一口井!」阿比沒好氣地回答。

  伊薩嫌惡地望著他們置身之所,「這是什麼鬼地方……」

  「你少囉嗦!如果你想提水的話,井旁邊我留了一個桶!」

  伊薩悻悻地摸黑走出去了。

  妮可靠在石牆上,欲動乏力。她兩手和兩腳綁得太久,到現在仍然沒有什麼感覺。

  「累了吧,是不是?」阿比像山貓一樣欺近她身邊,並伸出手掌撫摸著她頸側,「等到明天我愛過你以後,你會更累的。你絕對不曾嘗過我愛你的滋味。」

  「走開!」妮可低喃著,想退開去。但是她麻木的腳卻不聽指揮,使她踉蹌地摔了一跤。

  「你在幹什麼?」伊薩在門口質問著,並趕緊俯身扶起了妮可。

  「我的老天!」阿比半笑著說,「別人看到你這副德性,還以為你愛上她了呢!其實她關你什麼事?她根本就是個妓女!」

  「你有沒有怎麼樣?」伊薩兩手握著妮可的肩,關切地問道。

  「沒有。」妮可吶吶地回答。

  伊薩把木桶拿來,用手餵她喝水。妮可貪婪地喝了又喝,「夠了!一次不要喝太多。」

  伊薩將妮可扶了起來,「坐下來,休息一下!」他擁著妮可慢慢走到遠處牆角坐了下來。

  「你真是幼稚!」阿比覺得噁心。他還想再罵幾句,但想想又閉上了嘴。

  伊薩坐在地上,然後想拉著妮可坐在他身邊,但是妮可掙扎著,「不要怕!」伊薩連忙保證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妮可停止了掙扎。她實在太疲倦、太冷、太麻木了。她坐了下來,倚在伊薩肩頭,並任由伊薩將她拉進懷裹,迅速進入了夢鄉。伊薩勞累了一天,也幾乎和妮可同時沉沉睡去。

  「伊薩!」阿比叫道,並猛推他弟弟的肩膀,「起來!」他兩眼望著妮可,心裡卻憤恨

  不已!這個賤女人居然這麼信任他弟弟,讓一個才剛滿十五歲的小伙子摟在懷裡睡覺!他盯著妮可乳房,以及其下伊薩的手,內心更是一陣噁心,「伊薩,你想睡上一天嗎?」

  伊薩和妮可都被阿比吵醒了。伊薩將妮可摟緊一些,並俯首望著她笑了一下。

  「起來,起來!」阿比厭惡地命令著,「你回船上去一趟,把乾糧拿來。」

  伊薩順從地點點頭。他關切地問妮可,「你覺得還好嗎?」

  妮可木然地點點頭,「你們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裹?是不是要向克雷勒索贖金?」

  「你趕快去拿東西!」阿比搶先命令著伊薩,「我會回答她的問題。去吧!」他不讓伊薩有猶豫的時間,連催帶趕地把伊薩支使走了。

  當伊薩走後,妮可開始感到一陣危險的感覺逐漸包圍而來。她昨天昏昏沉沉的還比較不覺得,但是此刻她卻明白的意識到阿比是個邪惡的人。

  阿比站在門口望著伊薩不見人影後,立即轉過身望著妮可,「終於只剩我們兩個人了!」他陰森地說著,「你以為你很高貴,我不夠資格碰你,對不對?我親眼看到你勾引伊薩,讓他碰你、讓他抱你!」他逼近妮可一步,「你是不是那種只喜歡小男孩的女人?」

  妮可站得直直的,拒絕讓阿比看出她的恐懼。她瞄了一眼木門,思索如何閃過阿比,衝到門外去。

  阿比陰沉地笑了幾聲,「你不可能閃過我的。我勸你乾脆好好躺下,享受享受。你別以為伊薩會來救你,他來回一趟至少要一個鐘頭。」

  妮可靠著牆,慢慢往後退去。無論後果如何,她都不會輕易屈服的。不過,她還來不及反應,阿比卻已長臂一伸,抓住她的頭髮。

  阿比慢條斯理的將妮可頭髮一圈圈地纏在手上,將她拉進自己,「嗯,這是我所聞過最乾淨的頭髮。」阿比嗅了幾下,「有些人不喜歡黑頭髮,不過我倒很喜歡!」他咯咯笑了兩聲,「這一點你很幸運!」

  「如果你傷害我的話,你就不可能拿到多少贖金了。」妮可力持鎮靜地說。她望著阿比細小的眼睛,嗅著阿比陳年汗臭與口臭味,覺得翻胃不已。

  「你倒很冷靜!」阿比咧嘴笑著,「你為什麼不哭?為什麼不求我?」

  妮可冷冷望著他,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恐懼。她突然想起她祖父,如果她祖父能一個人面對一群暴民,那麼區區阿比又何足畏?

  阿比將她又拉近了一些,另一隻手則從她肩頭順手撫摸下來,大拇指也貪婪地觸摸著她乳房外側,「我只要讓你活著,我就可以拿到贖金了。這跟我準備要做的事沒有關係。」

  「你是什麼意思?」妮可想繼續和阿比講話,爭取可貴的時間。

  「你不要管我是什麼意思了!我對於解釋沒有興趣。」阿比的手已經撫摸到妮可臀部,「你這件衣服很漂亮,但是穿在你身上卻很礙事。脫掉!」

  「不!」妮可靜靜拒絕了。

  阿比用力扯著她的頭髮,扯到她的脖子幾乎要斷掉。

  妮可因為劇痛而流出了淚水,但是她仍然拒絕屈服。她不會自動解衣的,她拒絕為任何男人扮演妓女。

  阿比突然放開了她,並縱聲大笑,「你真是我所碰到過最難纏的賤女人。」他走到門邊撿起昨天伊薩鬆綁後遺留在地上的繩子,「既然你不肯自己來,我只好幫你的忙囉!你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絲不掛的女人呢!」

  「你不要過來!」妮可低語著,往後退開,但是卻立即碰上了石壁。

  阿比帶著捉弄的笑容,一竄身便扣住了妮可的肩,並使盡蠻力將妮可往下按。妮可掙扎著,但仍然被迫跪在地上。妮可往前一傾,用牙齒咬住阿比膝上肌肉。

  「你這混蛋!」阿比咒罵著,往後跳去,妮可也失去重心,栽倒在地面,「我會要你付出代價的!」他狠狠抓著妮可,將她兩手綁在一起。妮可狂亂地掙扎著,但是阿比很容易的便制伏了她。

  阿比將妮可拖起來,像獵物一樣往牆上的鐵鉤上一掛,並將妮可手腕緊緊綁在鐵鉤上。

  妮可兩腳勉強落到地面,但覺兩隻手臂卻被拉得疼痛萬分。阿比接著又將妮可兩腳綁上。妮可此時已經毫無抵抗之力,只有任憑宰割了。

  阿比後退幾步,欣賞他的傑作,「你現在可擺不出上流小姐的架勢了吧?」他輕撫著剛剛被妮可狠狠咬了一口的地方,然後從口袋裡抽出一把刀來。

  妮可瞪大了眼睛,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懼意了。

  「你終於知道應該尊重男人了吧?我老爸別的或許不成。但是對付女人確實有他的一套。像貝家宴會那些女人,我看得一個比一個惡!他們丈夫也不知道管管她們,又讓她們講話,又讓她們賭馬,簡直無法無天。去年夏天,我向一個那樣的女孩求婚你猜怎麼著?她居然嘲笑我!我給她面子,她居然不要臉!就像你一樣!你和那些女人都一樣!你自以為長得很漂亮,又嫁到一個有錢的丈夫,所以連瞧我一眼也不屑。」

  妮可兩臂疼痛得根本弄不清阿比在叫囂什麼,「請你放開我!」她喃喃念著,「你要什麼,克雷都會給你的!」

  「克雷!」阿比似乎處於一種狂熱狀態,「他能給我什麼?他能替我換個老爸嗎?他能叫一個地道的淑女同意嫁給我嗎?不可能的!不過,他倒是可以把他老婆借給我用用!」

  阿比逼近妮可身邊,揚起刀鋒,兩眼閃爍著威脅的光芒。他手一揮,割掉了妮可胸前一顆鈕扣,妮可倒抽一口氣。他哈哈一笑,又割掉了第二顆。他像是享受著妮可的恐懼似的。

  但見一顆顆鈕扣飛得到處都是。鈕扣一起割光後,他又將妮可腰帶一割;至此妮可的乳房已經泰半呈現在他眼前了。他伸手撥開妮可天鵝絨衣服,隔著薄軟的內衣撫摸著妮可右邊乳房。

  「很好!」阿比低語著,「好極了。」他用刀鋒熟練地將內衣切開。

  當妮可胸部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阿比眼前時,她閉上眼睛,淚水也從眼角流了出來。

  阿比又後退兩步欣賞著半裸的妮可,「你現在已經不像是淑女了!」他快意地笑著,「你現在倒像波士頓那些女人!」他的嘴唇突然抿了起來,「讓我看看你其它部分怎麼樣。」

  阿比又揚起刀子,從妮可腰部連外衣和襯衫一起切了開來。妮可忍受著畢生最大的侮辱,真恨不得當場死掉。

  阿比貪婪地瀏覽著妮可的胴體,兩顆眼珠幾乎突了出來,「原來淑女們衣服裡面居然是這個樣子!難怪克雷那班人會讓女人騎到頭上了!」

  「阿比!」伊薩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當他踏入小屋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幾乎要昏厥!他帶著孩子氣的臉龐由迷惑轉為驚懼,又從驚懼轉為大怒,「你說過不會傷害她的!」他咬牙切齒道,「我相信你了!」

  阿比轉過身,面對他的弟弟,「我叫你去拿乾糧,你為什麼不去?你要玩命嗎?」他將刀子指向了伊薩。

  「你叫我去,然後你才可以糟蹋她嗎?」伊薩質問道。

  「我糟蹋她又怎麼樣?」阿比獰笑道,「她既然可以在大庭廣眾面前表演親熱鏡頭,那陪陪我又有什麼不可以?」

  「你!」伊薩痛心道,「沒有女人會要你的!有些女的想對你好,但是你就是不要,你就是喜歡強暴不要你的女人!」他拿起地上水桶,往阿比砸去,「我看膩了你的變態心理了!我受夠了!你放她走!」

  阿比輕易地閃過了向他飛去的水桶,「你忘記上一次你抵抗我的結果了嗎?」他擺出撲擊的姿勢,手上的刀也由一手扔至另一手。

  「我那時候才十二歲!」伊薩鎮靜地回答。

  「你以為你是男人了嗎?」

  「是的。」伊薩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阿比,猛然揮了阿比一記。

  阿比在一擊之下,撞向牆壁,狼狽不已。當他總算站起身時,他的怒氣已不下於伊薩了。他不復記得他的對手是他弟弟,而猛力衝向伊薩。

  「小心!」妮可的呼聲剛剛響起,阿比的刀子已經深深插入伊薩的大腿。阿比向上一抽,在伊薩腿上割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刀口。

  伊薩大吃一驚,趕緊跳開。他抓住阿比手腕用力扭轉,刀子終於落到地面,他立即像矯健的貓一樣將刀子搶在手上。阿比也同時想來搶刀,但是刀子沒有搶到,手臂上卻被割了一個刀口。

  阿比趕緊跳回牆邊,掩住刀創,只見鮮血從他手指間流了出來,「你是不是想要她?」阿比咬著牙關,狠狠問道,「你要就給你好了!」他迅速穿門而出,將門一關,而且從外面將門閂關上。

  伊薩蹣跚地走到門邊,想把門撞開,但是他深痛的創口已經開始流血,而他也陷入震驚之境。他靠著門,幾乎暈厥。

  「伊薩!」妮可大叫一聲,「來幫我把繩子解開,我幫你裹傷。伊薩!」

  伊薩終於聽到了她的呼喚。他忍著劇痛,拚著最後一口氣來幫妮可割開手腕上的繩索。

  當繩索斷裂時,伊薩人事不知地暈死在地,而妮可也往前趴到了地面。

  妮可迅速拿起血淋淋的刀,將腳踝的繩索割斷。隨即將自己的襯裙撕成一條條為伊薩止血裹傷。在忙碌中,伊薩悠悠恢復了一些意識,但是仍然不言不語,不怒不笑。

  妮可突然覺得一陣疲倦的感覺襲來。她靠著牆坐了下來,並將伊薩的頭枕在自己膝上。

  她溫柔的舉動似乎撫慰了伊薩空虛的心靈,伊薩平靜地閉上了眼睛。妮可知道他們身處絕境,危險仍然沒有過去。但是她卻有一種奇異的安全感,一種劫後餘生的舒坦。她合上眼,恍恍惚惚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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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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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9: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碧安從窗口看到克雷匆匆從碼頭跑向屋子,不禁快樂地露出了微笑。她知道克雷遲早會發現她和妮可的失蹤有關。不過她已經胸有成竹,蓄勢待發了。她喝掉最後一口巧克力,解決最後一片蘋果餅,然後優雅地擦擦嘴唇。

  她正處在樓上臥室中,而每當她環顧左右時,都不自覺地綻出笑容。在過去兩個月中,這間臥室已經由她改造得不再平淡無奇了,只見到處都是粉紅薄紗,床罩鑲了金邊,壁爐架上也放置了許多小型瓷器。她歎口氣,覺得這一切還不夠完美;不過,她還在努力佈置。

  克雷衝進了臥房,粗重的馬靴聲敲在木板上,使她頭腦都快炸開了。她下定決心,下一步是多訂購一些地毯。

  「她在那裡?」克雷劈頭便問,聲音毫不客氣。

  「你這樣問,我應該聽得懂嗎?」碧安摩擦著她光裸的手臂,想到了她剛剛訂購的毛皮大衣。

  克雷朝她逼進一大步,兩眼微閉著,似乎想抓住她。

  「你敢碰我,你就永遠見不到她了!」碧安警告道。

  克雷立即退開。

  「多噁心!」碧安嘲諷道,「我一暗示那個小賤人有危險,你就瑟瑟發抖了!」

  「如果你愛惜你的生命的話,你最好告訴我她在那裡。」

  「如果你愛惜她的生命的話,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克雷咬牙切齒,卻莫可奈何,「你到底要什麼?我把財產分一半給你好嗎?」

  「一半?我想她的價值應當不止一半吧?」

  「那我全部給你好了!我馬上立契約,把整個埃達農莊轉讓給你!」

  碧安笑著走到窗邊,撫弄著粉紅色真絲窗簾,「唉!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好像每個人都把我當成了傻瓜!其實,我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笨!如果你把農莊給我,然後帶著那個賤貨一走了之,那麼這個農莊遲早會被你那些傭人敗光的!我已經考慮過了。」

  「那麼你還要什麼?」克雷嘲諷道。

  「我很好奇,你到底有多愛那個賤貨!」

  碧安開口小賤人,閉口賤貨,使得克雷兩手握拳,幾乎想上前勒死她。不過和席老頭糾纏半天的結果,雖然知道碧安是主謀,但是妮可和阿比、伊薩的去向卻仍然是一個謎。為了妮可的安全,他不得不暫時忍氣吞聲。

  「你可知道,我在美國有不少表親。雖然都不是什麼見得了人的上流人士,不過都很有用。比如阿比就很聽話,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阿比把妮可帶到那裡去了?」

  碧安用鼻子哼了一聲,「你以為我那麼容易就會告訴你嗎?你也不想想,你是怎麼羞辱我、利用我?我到這裹幾個月,你每天都讓我等、等、等,私下卻和那個賤貨公開調情。

  哼!現在輪到我讓你等一等了……我剛剛說到那裹了?哦,對了,我的表親。他們為了要幾條牛,對我無所不從,其中,我想,還包括謀殺!」

  謀殺?克雷震驚地倒退了一步。他一直沒有想到謀殺的可能性。

  碧安奸笑著,「我相信你應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吧?好了,我可以告訴你我要什麼了。我要當埃達農莊的女主人,我要你替我經營,讓我坐享其成。而我要名正言順的當艾太太,不要像在貝家宴會上那樣縮頭縮尾的。我還要你手下的僕人乖乖的聽我的話!」她停了一會兒,又靜靜說道,「你有沒有聽說法國大革命的事?直到現在那班暴民還在尋找貴族,把他們拉上斷頭台……「這一次,阿比只是把妮可藏在維琴尼亞的河道裡;下一次,妮可就會被送到法國去了。」

  她微笑著,左頰又露出一顆小酒窩,「你也不要以為除掉阿比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我還有其它表親,而且其它人照樣聽我的話。所以如果你敢對我怎麼樣,甚至害我手中進了一個小刺,我都已經做好了安排,包準把你心愛的妮可送回法國!」

  克雷畏縮了,因為他仍然清楚的記得妮可向他哭訴法國革命的恐怖與她祖父的慘死。碧安的威脅雖然未必屬實,但是由這次情形看來,如果不能安撫碧安,那麼妮可仍然隨時可能會發生危險。他開始就碧安立場探試其它解決之道。「我送你一大筆錢當你的嫁妝怎麼樣?有了嫁妝的話,你回英國就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丈夫了。」

  碧安嗤之以鼻,「你實在一點也不懂得女人的心理,對不對?我如果照你所說的回英國去,那麼我的名聲也完蛋了。別人會嘲笑我,說你情願賄賂我,也不情願娶我。而即使我找到丈夫,我丈夫也會在心裹嘲笑我,而不會看得起我。謝了!我不會過那種日子的。」

  克雷激動了起來,「如果你嫁給我,你又能得到什麼呢?你知道我會恨你的,你希望過那種日子嗎?」

  「我情願讓你恨我,我也不情願讓別人嘲笑我的。尤其你的恨還帶來大筆財富,我何樂而不為?其實,我覺得我們應該是一對很讓人羨慕的夫妻。我替你佈置家裡,舉辦宴會,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女主人。而你呢,只要把你的農場管理得好好的,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發展其他興趣,包括女人在內。」碧安不自覺地打個冷顫,「不過,你別把那些女人帶回家來。」

  「你可以放心!我永遠也不會碰你一下。」

  碧安笑了,「如果你認為這樣說是侮辱我,那麼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既不願意你碰我,我也不願意任何男人碰我!」

  「妮可在那裡?」

  「哦!我們又回到老問題了,如果你娶我的話,妮可就可以不受到傷害,甚至還可以保有她的磨坊。至於你們私下幹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我也不會過問!」碧安知道這是她不得不做的讓步,否則克雷寧願死,也不會同意娶她。

  「如果我同意你的條件,那你如何擔保我們結婚以後,你那些表親不會去傷害妮可呢?」

  碧安考慮了一下,「這件事我恐怕不能提供任何擔保,因為在沒有擔保的情況下,你才會信守諾言,不至於一找到妮可就不管我了!」

  克雷無言了,碧安不肯提供任何擔保,那就意謂妮可的生命隨時掌握在一個貪婪而自私的妖魔手上。他如果不理會碧安,仍然和妮可維持夫妻關係,那麼他不能永遠看守著妮可,只要他一疏忽,就像昨天,妮可便會失蹤了。他開始覺得絕望起來。為了妮可的生命安全,他別無其它選擇,只有屈服在碧安的要挾之下。雖然妮可的安全仍然沒有保障,但是只要他還有利用的價值,碧安就不會毀掉妮可的,「妮可在那裡?」他靜靜問著,內心如槁木死灰。

  「我有一張地圖!」碧安笑了,因為她知道她贏了,「不過要先答應我的條件,我才給你。」

  克雷覺得喉嚨被堵塞著,幾乎不能說話。他吞嚥一下,才回答,「我和妮可的婚姻還不能註銷,因為沒有證人,要等到證人從英國回來才能進行。」

  碧安點點頭,「這一點我同意,等證人一到,你馬上註銷婚姻,然後和我結婚,如果有任何拖延,那麼妮可就會失蹤了,聽清楚了嗎?」

  克雷輕蔑地望她一眼,「地圖呢?」

  當克雷拿了地圖往碼頭方向走去時。碧安倚著窗前,覺得整個人浸浴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勝利感中。她終於得到她所要的一切了……財富、地位,和一個分床而眠的丈夫。她永遠記得她臨來美國之前她父親的一番話。她父親嘲笑她跟她的母親一樣,為了逃避貧窮,利用自己的肉體勾引男人,到頭來還是被甩掉。她終於證明了她和她母親是不一樣的,她不但不像她母親一樣是個賤貨,而且她還成功地找到了丈夫,逃避了貧窮。她自傲地笑了,笑得淚水盈眶,順著兩頰流了下來。

  「她告訴你了嗎?」魏斯還沒有等克雷上船便連忙問道。

  克雷舉起手中的地圖,「告訴我了。」

  「那條母豬!」魏斯大怒,「你真該打,把這種女人弄到美國來!幸好你沒有娶到她!等我們把妮可救回來以後,我希望你趕緊把她送回英國,愈快愈好!」

  克雷站在船上,默默地望著河水。他能說什麼呢,他能告訴他的朋友,他可能還是免不了娶碧安嗎?

  「克雷?」哈洛關心地開口了,「你沒有怎麼樣吧?」

  克雷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剛剛已經把靈魂賣給了魔鬼了,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樣呢?」

  伊薩把吃完兔肉和烤蘋果的鐵盤洗乾淨,靠在小屋外的牆壁上略事休息。他兩腿平放在草地上,立即傳來一陣隱隱作痛的感覺。當他合上眼,沐浴在陽光中時,他不禁愉快地微笑了。這個小島氣味很糟,毒蛇出沒其間,獲救的機會也很渺茫,但是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兩天來,他從來沒有吃得那麼痛快、睡得那麼舒服過。

  當他聽到熟悉的衣裙聲時,他睜開了眼睛,向朝他走來的妮可揮手打了個招呼。他對妮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一向以為生在高貴之家的淑女,一點用也沒有,但是妮可卻能幹得連他都自愧弗如。妮可不但在他受傷後替他裹傷,在他睡著時用襯裙的蕾絲將她自己被割破的衣服綁好;而且和他合力將木門接頭的皮革割斷,使得出入的問題迎刃而解。尤其令他驚訝的,是妮可從她祖父處學得設井捉野兔的絕技,使得兩人飲食也不成問題了。

  「你覺得好一點沒有?」妮可含笑慰問道。

  「好多了。」伊薩覺得十分慚愧,因為直到目前為止,妮可一句責備的話也沒有,而且根本沒有追究他和阿比綁架她的動機。

  「你為什麼這麼奇怪地瞪著我?」

  「我……我不知道回去以後該怎麼辦?」伊薩想到了他一直在煩惱的問題。

  妮可覺得一陣歡悅之情湧上心頭。因為回去以後,她會和克雷共結成連理,而碧安也將永遠無法拆散他們了,「我不知道你還想不想回你家去?如果不想的話,我希望你能來磨坊幫忙。我那磨坊可以再多用一個人手。」

  伊薩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我做出那種事,你怎麼還能找我去工作?」他吶吶道。

  「你救了我的命!」

  「但是我把你帶到這裡來的啊!」

  「如果不是你,而是別人和阿比一起把我帶來的話,那麼我就更慘了!」妮可將手放在伊薩肩上,「我欠你太多了,給你一份工作只是表達我一部分心意而已。」

  伊薩感動地望著她,許久以後才誠摯地說道,「你真是淑女,真正的淑女!自從碰到你以後,我的一生便改觀了!」

  妮可笑了,披到腰際的長髮也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光澤,「而你呢,小勇士?你到那一個皇宮都會受到歡迎的,因為你的勇氣是沒有人能夠比擬。」

  伊薩開心得咧嘴直笑,他一生當中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突然間,妮可驚了一下,「是什麼聲音?」

  伊薩坐直身體,傾聽了一會兒,「把刀給我!」他輕語道,「你去躲起來,沒有確定安全以前,不要出來!」

  妮可望著伊薩甜美的一笑,並將刀遞給了他。伊薩目前還負傷在身,她說什麼都不會留下他一個人單獨對敵。她想幫忙伊薩站起來,但是伊薩卻推開了她。

  「快走!」伊薩命令道。

  妮可溜到一排楊柳的後面,並緩緩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她先看到了哈洛,因為哈洛厚實的肩膀與粗獷的身材是絕對錯不了的。她抹去了淚水,一時哽咽失聲地望著哈洛往小屋走去。

  她還沒有轉過身,便知道克雷已出現在她後面了,她頭髮飛揚地回首往後望去,只見克雷伸著兩臂等待著她。她如逢大敵地衝進克雷懷裹,把臉埋在他懷裡,並將身體緊緊熨貼著他堅實的身軀。

  克雷稍微鬆開她,並抬起她的下巴,用含滿淚水的兩眼愛憐地望著她,「你還好吧?」

  妮可點點頭,並用久違而思念的眼神回望著他。

  克雷再度將妮可緊緊擁入懷裡,「我還以為我會瘋掉。」他低訴著,「我再也不要忍受這種折磨了。」

  「不會有第二次的!」妮可含著笑容,輕鬆已極地依偎著她心愛的人,並享受著他身體的溫暖與寬闊,「這一次是我太傻了,以後我不會粗心的。」

  「不會再有以後了!」克雷狠狠地發誓,並攫獲住妮可的雙唇,開始輾轉地親吻著。

  妮可在兩人嘴唇相接的一刻,便停止了思考,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在一起了……

  「嗯哼!」

  克雷愕然抬起頭,發現哈洛和魏斯正含笑地站在一邊,參觀他和妮可的親熱。

  「我們很不想打擾你們!」魏斯咧著嘴道,「不過,這個地方實在太髒太臭了,我們想要回去了。」

  「這小鬼怎麼辦?」哈洛指著趴在一旁,人事不知的伊薩。

  「伊薩!」妮可驚呼一聲,並掙脫克雷的懷抱,奔去將伊薩放在自己膝上。她發覺伊薩鼻息正常,只是下巴處微微腫脹著,「你怎麼可以打他!」她怒視著哈洛,「他救了我一命呢!」

  哈洛略帶歉意地微笑著說,「如果他不是帶著刀從樹叢裡跳出來,我不會為了自衛而打他的!」

  「哦!」妮可知道自己太武斷了,「對不起。」

  「我們回去吧!」克雷說著,走到妮可身邊。

  妮可望著圍繞著她的三個大男人,勉強眨去了淚水。能夠回家實在太好了!

  妮可停下了手中縫補工作,幾乎是第一百次瞪視著窗外。她不需要強忍著淚水,因為她的淚水已經流乾了。她大約有兩個月沒有見到克雷。初時的第一個月,她感到困惑、疑懼、震驚;再接下來的幾個禮拜,她便哭了又哭;而今她只覺得麻木,似乎她身體的一部分被切除,而她終於習慣了。

  在克雷把她從荒島救回來後,便直接把她送到磨坊碼頭。在漫長的回程中,克雷只是緊緊將她摟在懷裡,有時候摟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不過她並不在意,因為克雷的懷裡便是她的歸宿。

  在到磨坊附近時,克雷囑咐哈洛將船停靠在磨坊碼頭。妮可當時覺得很奇怪,因為她原本以為克雷會直接帶她回埃達農莊。克雷沒有說明原因,只是像絕望似地把她摟緊片刻,便將她一個人留在岸邊,而和哈洛駕船逕自離去了,而且連回頭望一眼也沒有。

  自那時起,妮可便生活在等待與絕望中,她不瞭解克雷為什麼一句解釋也沒有,便拋棄了她?是因為碧安的關係嗎?還是因為克雷自始至終便在騙取她的感情?她已經厭倦了自己替克雷找出種種借口去嘗試原諒他,因為她內心已經鬱積了幾乎滿溢外洩的怒氣,她已經無法理智的思考了。

  「妮可!」珍妮靜靜建議道,「你帶雙胞胎去砍一截冬青樹回來好不好?魏斯等一會來,我們找他幫我們把耶誕樹豎起來。」

  妮可緩緩站起身,接受了珍妮的建議,不過她卻一點度耶誕的心情也沒有。

  「我不准你把那片牆去掉!」克雷慍怒地說。

  碧安嫌惡地望他一眼,「這棟房子太小了!在英國的話,這種房子給守門的住還差不多!」

  「那我建議你回英國好不好?」

  「我不能容忍你的侮辱,你聽到沒有?你忘掉我那些表親了嗎?」

  「你開口閉口都是你的表親,我怎麼忘得掉!我還有事,你滾吧!」克雷狠狠瞪著碧安,一直到她高抬著頭,怒氣沖沖地離開辦公室。

  克雷又替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慶祝碧安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已經受夠了碧安肥胖的身影了。除了貪吃以外,碧安也是他所見過最懶的人;由於下人們不肯聽她的話,她動不動就發脾氣,把家裡弄得雞犬不寧。起初,克雷還半真半假的訓斥過下人,但是後來他就乾脆放棄了,何必讓他們也和自己一樣痛苦呢?

  他離開辦公室,往馬廄走去。他和一條母豬共同生活了兩個月!每天他都自我安慰他的舉止是高貴的,他的犧牲換取了妮可生命安全,但是他的劃地自限行為已經不足以束縛他的決心了。他苦思再三,替妮可和他自己設計了一個脫困的計劃!他決定帶妮可離開維琴尼亞,到西部去發展。聽說密西西比河已經開發了,他很想去看看那條河。

  碧安有一句話說得不錯,如果把整個農莊交給她的話,她不到一年就會破產了。克雷決定和哈洛和魏斯商量一下,等碧安的農莊維持不下去時,由他們出面把農莊買下,然後再轉售給他。反正妮可和他在西部,碧安的鷹爪不至於延伸得那麼遠。

  克雷騎馬到磨坊對岸,遙望著小屋內炊煙裊裊。兩個月來,他經常就這樣楞楞地在山坡上凝望著磨坊附近的頻繁活動。他渴望飛奔到妮可身邊,但是他不願意兩手空空的去,他必須帶著希望去!而今,他有了計劃,他和妮可的未來也再度燃起了希望。

  他跨下馬,拍拍馬屁股,看著它奔回馬廄,這才解開河岸的小舟,往對岸劃去。

  自從妮可搬到磨坊後的小屋來住以後,他從未造訪過小屋。所以當他跨進小屋時,立即被小屋的溫馨感覺所震撼了。只見冬陽穿過雪亮的窗戶照在小屋內,給小屋增添了一抹艷麗的色彩。屋內傢俱很少,都是他從農莊閣樓裡搬出來的舊傢俱。但是到處一塵不染,比他現在住的豬窩漂亮多了。他忽然感慨萬分,因為他實在願意用整座莊園來換取這區區斗室。

  「曼迪,圈餅才剛剛炸好,吃了會燙嘴。」珍妮一面忙著在油鍋旁炸圈餅、一面應付著一左一右虎視眈眈的雙胞胎,三個人都沒有注意到門口站了一個人。

  曼迪吃吃笑著,不顧珍妮的警告,偷拿了一個圈餅便直往嘴裡塞。只見她嘴巴燙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你啊!就跟你叔叔一樣冥頑不靈。」珍妮瞄了曼迪一眼,嘴巴裡叨罵著。

  克雷呵呵笑了起來,站在油鍋前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往他望來,「下回你罵人的時候最好小心一點,要知道,隔牆有耳啊!」他調侃道。

  珍妮還來不及回答,雙胞胎已經朝克雷飛奔而去,「克雷叔叔!克雷叔叔!」

  克雷左右臂下各夾一個小鬼,帶著他們轉了幾圈,逗得雙胞胎吃吃笑個不停。

  「你怎麼那麼久才來?你要不要看我們的小狗?」亞力搶先詢問道。

  「你要不要吃圈餅?已經做好了,但是還很燙!」曼迪也不甘示弱地討好她叔叔。

  克雷開心地笑著,將雙胞胎緊緊抱在懷裡,「你們有沒有想念叔叔?」

  「有!」雙胞胎同聲應道,「那個肥女人走了沒有?」亞力又追問道。

  「亞力!」妮可站在樓梯口叱責著,「不要沒有禮貌!」她緩緩朝克雷走來,內心則澎湃洶湧,有著一絲興奮,也有著更多的憤懣與委屈,「請坐!」她有禮貌地向克雷說著,又回頭問珍妮,「圈餅炸好沒有?」

  「好了!」珍妮把一盤餅往桌上一放,然後雙手叉腰衝著克雷便罵,「你跑到那裡去了?你實在可惡、卑鄙……」她一時想不出其它凶狠的字眼了,「如果你再虧待她,我真的不饒你了!」

  克雷討好地笑著,並牽著珍妮粗糙的手,重重吻了一下,「你實在是最凶悍的監護人,如果我不瞭解你的話,我真的會被你嚇昏!」

  「早就該有人罵你了!」珍妮叱責著,兩眼卻閃閃發光。

  妮可背對著他們,倒了一小杯蛋酒,然後用微微發顫的手放在克雷面前。

  克雷凝望著妮可,緩緩舉起酒杯,「蛋酒!」他突然嘗出蛋酒的味道,「我以前只有在過聖誕節的時候才喝蛋酒。」

  雙胞胎哈哈大笑,「後天就是聖誕節了嘛!」他倆興奮地嘲笑他們叔叔的迷糊。

  克雷悚然心驚,因為在碧安喋喋不休的饒舌中,他連聖誕節即將來臨也恍然不覺。

  「你明天要不要來吃耶誕晚餐?魏斯也會來……」珍妮興奮地邀請道。

  「珍妮!」妮可截口攔阻了珍妮,然後沉思片刻,望著克雷冷冷說道,「我很歡迎你和碧安一起來吃晚餐。」

  克雷皺起了眉頭,「碧安不能……」

  「我只歡迎你們一起來!」妮可憤怒地提高了嗓門,屋內氣氛也頓時緊張了起來。妮可實在忍受不住了。克雷把她扔在磨坊岸邊,然後兩個月不見人影。現在又突然像沒事似地晃進她的小屋,而且受到珍妮和雙胞胎的歡迎,這種種實在令她忍無可忍!她不知道克雷為什麼又來找她?不過,如果她不能收回珍妮的邀請的話,那麼就讓碧安也一起來罷!她拒絕再讓克雷藉機玩弄她的感情了。

  克雷站了起來,「妮可,我能不能私下和你講幾句話?」他靜靜要求道。

  「不能!」妮可斷然拒絕了,「我正在忙。」

  克雷點點頭,黯然離開了溫馨的小屋。他並不怪妮可對他的態度。不過他暗自發誓,即使非要碧安出席不可,他也要和妮可共度耶誕夜。他要妮可看一看他和碧安相處的真實情形,他也要找機會把他的計劃告訴妮可。他獨自搖槳渡河,並在暮色蒼茫中踽踽回到了莊園。

  「耶誕快樂!」魏斯嘲諷地歡迎克雷和碧安踏進妮可的小屋。克雷神情一片木然,碧安卻結實地瞪了魏斯一眼。

  碧安是在克雷威脅之下,才被迫來到她深深痛恨的小屋。她直接朝堆滿食物的餐桌走去,腦筋內則一直思索著她岌岌可危的處境。兩個月來,她苦候的證人仍然沒有出現,阿比卻勒索了她一筆錢後遠走高飛了。如今克雷不但荒廢了農莊的事務,而且又和妮可牽上了線。如果妮可撿在這個時候懷孕的話,那麼她的全盤計劃也要落空了。她一面猛往嘴巴塞東西,一面苦思如何採取先發制人的舉動。

  珍妮厭惡地望著旁若無人的碧安,轉身倒了一小杯酒遞給克雷,克雷感激地接了過來,兩三口便吞光了橙黃的烈酒,「這是什麼酒?」他又把酒杯交給珍妮添酒。

  「威士忌。」魏斯回答道,「是從一處叫肯塔基的地方生產的,你喝慢一點,會醉人的。」

  「今天是耶誕夜哪!」克雷又將第二杯一飲而盡。

  正當此時,妮可穿著一襲寶籃色露肩禮服姍姍步下樓來。克雷站起身,渴望地望著她;但是妮可卻迴避著他的眼神,臉上也絲毫沒有喜悅的神情。

  魏斯迎上前,獻上自己的手肘,「看到你的樣子,已經抵得上耶誕禮物了,你說對不對,克雷?」

  克雷目不轉睛地望著妮可,沒有回答。碧安卻嫉妒地插口道,「這個料子是不是原來應該是我的?」她假意甜美地問著,「是不是你和珍妮偷用的?」

  「克雷!」魏斯大怒,「你最好管管這個女人,不然我就替你管了!」

  「請便吧!」克雷無所謂地回答著,又去斟第三杯酒。

  「我們先喝一點蛋酒吧!」妮可息事寧人地吩咐著,「我去磨坊把雙胞胎找來,他們還在和小狗玩。我去去就來。」

  克雷將空酒杯放下,跟著妮可走到門口,並替妮可取下木釘上的斗篷。

  「我不要你跟來!」妮可輕聲說道,「請你留在這裡。」

  克雷不理會她的拒絕,逕自打開了門,並跟到了外面。

  妮可昂著頭向前走,彷彿克裡根本不在身後似的。

  「你的小鼻子挺漂亮的,不過如果你不低下來一點的話,你待會兒會摔跤的。」

  妮可停住腳步,轉過身面對著克雷,「你覺得很好玩,是不是?我認為生死攸關的事,你卻當成玩笑一樣。告訴你,這一次你別想再用花言巧語來哄我開心了,我已經被傷害、侮辱得太多次了。」

  克雷癡癡地望著她冒火的神情,一直想吻住她誘人的小嘴,「我從來就沒有蓄意要傷害你!更不用說侮辱你了。」他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是嗎?我遇到你不到五分鐘,你就叫我是妓女!你讓我幫你管家,然後你心愛的碧安一出現,我就被甩到一邊了……」

  「不要講了!」克雷粗魯地抓住妮可雙肩,「我知道我們的關係不太尋常……」

  「豈止!」妮可諷刺道,「我根本懷疑我們之間有沒有關係。我像是妓女一樣,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克雷調侃道,放鬆了手。

  妮可用法文詛咒了一句,然後狠狠踢了克雷一腳。

  克雷哀叫一聲,連忙彎下腰去撫揉小腿。妮可走開後,他又一跛一跛地趕上妮可,握住她的手臂,「你今天非聽我解釋不可!」

  「我已經聽夠了!我告訴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妮可!」克雷一隻手緊握著妮可的手臂,另一邊手則愛撫著另一隻手臂,「我知道你受到傷害了!不過我也是受害者!」

  「是啊!」妮可諷刺道,「你好可憐,只能跟二個女人上床!」

  克雷下巴收緊了,「你知道碧安是什麼樣子!我一走到她身邊,她的臉色就發綠了。」

  妮可瞪大兩眼,「你要我同情你嗎?」

  克雷扣緊她雙肩,「我要你信任我!我要你愛我!你能不能暫時不要恨我,讓我能解釋我為什麼沒有來看你?我曾經到荒島上把你接回來,看在這一點的份上,我這一點要求不算過分吧?也許我是做過某些事情,使你無法信任我。但是我愛你,這難道對你沒有任何意義嗎?」

  妮可終於屈服了,她眨回淚水,輕聲道,「好吧!你解釋為什麼從荒島上回來以後,你就好像跟我斷絕關係似的?」

  克雷將碧安如何唆使綁架,並利用妮可安全箝制他的經過,原原本本都敘述了出來。

  「走!我們到屋裡去和碧安攤牌!」妮可氣憤地嚷道。

  「不行!」克雷堅持道,「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險!如果不是顧慮這一點,我早就和她攤牌了。」

  「那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麼辦?讓碧安為所欲為,我們每個聖誕節見一次面嗎?」妮可氣憤地質問道。

  克雷無法自制地用手指撫弄著她的雙唇,「你的舌頭很厲害,不過我情願你用它來做別的事,而不是責備我。」

  「我為什麼不能責備你?你根本就是害怕碧安!」

  「我怕個鬼!」克雷駁斥道,「如果不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全,我早就把她宰了!」

  「伊薩說阿比已經不在維琴尼亞了,你確定她還有別的表親嗎?碧安可能是騙你的。」

  「我只知道碧安和阿比的媽媽有關係,而他媽媽在美國又有成百的親戚。」

  「不過,他們都會替碧安辦事嗎?」

  「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錢,什麼事不能辦?碧安有整個莊園供她揮霍。」

  妮可摟住克雷,緊倚著他,「克雷!我們該怎麼辦才好?我們不要理碧安好嗎?她說不定是在唬人!」

  「也許是,不過也許不是。我在想,我們換個名字,離開維琴尼亞,那麼就可以不必受制於碧安了。」

  「離開維琴尼亞?」妮可推開克雷一些,「但是這裡是你的家啊!你走以後,誰來管農場?」

  「碧安吧!我猜。」克雷苦澀地回答,內心沉痛無比。他父母和他兄弟辛勤耕耘的一切,即將被迫毀於一個他深深痛恨的女人手中,這仍然是他難以釋懷的,「妮可,我們出來太久了,你明天到我以前帶你去過的那塊林地好嗎?你找得到嗎?」

  「找是找得到……」妮可猶豫著。

  「你還是不信任我,對不對?」

  「我不知道,克雷,每一次我相信你,相信我們可以團聚的時候,好像總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像過去兩個月,我又茫然、又傷心……你永遠不能體會我那種心境。」

  「對不起,我應該一開始就把事情跟你講清楚,你的失蹤實在太令我害怕了,我不敢告訴你,是怕你不顧自己安危,去惹惱碧安。碧安是魔鬼,你離她愈遠愈好!」克雷緊緊擁住妮可,「你知道嗎?她想毀掉我家的一片牆壁,再加一個邊間。」

  「如果你走的話,她更可以為所欲為了。」

  克雷沉默良久,終於回答道,「我知道,我們去找雙胞胎吧!」他放開妮可,而牽起妮可的手。

  在整個又漫長、又不舒服的晚餐當中,妮可一直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克雷則是猛灌黃湯,只有碧安吃得最痛快。

  「以後如果我也找到一個像你太太這麼標緻的美人時,我才不像你,把她扔在磨坊裡工作。我要把她關在玻璃屋裡,我需要她的時候,她就出來陪我!」魏斯又在大放厥辭,故做驚人之語了。

  「是啊,我想,一個晚上放她出來三次就夠了!」克雷又喝了一口酒。

  「我實在不能忍受這種話題!」碧安抗議道,「你們應該記住還有女士在座!」

  「這有什麼了不起!有些女士還沒有結婚就跟男人同居了!」魏斯不甘示弱地頂了回去。

  碧安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猛然起身,身後的椅子立即應聲而倒,整個桌子也晃蕩了起來,「我不接受你的侮辱!我才是埃達農莊的所有人!當我……」她突然沒有說下去,而尖叫了一聲。

  原來曼迪趁著她旁邊的胖女人發威時,將一盤曼越橘甜漿都灑在碧安的裙子上了。

  「你是故意的!」碧安尖叫著,伸手想去打曼迪。

  正當眾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想阻止她時,她卻又叫又跳地,淚水也湧了出來。只見她的腳踝上躺了一塊熱呼呼、黏答答的南瓜布丁,而她三番兩次想踢都踢不掉。

  「把它拿掉!」她嘶叫著,猛踢著腳。但是沒有一個人自願上去幫忙,只有妮可扔給她一條毛巾。

  魏斯把躲在桌子底下的亞力拖了出來,佯裝責備道,「看你,把一塊好好的布丁浪費掉了!」

  「這不算浪費!」珍妮添油加醋道,「這比吃下肚子還要過癮!」

  「艾克雷!」碧安怒吼著,「他們這樣欺侮我,你為什麼一聲也不吭?」

  克雷用醉醺醺的眼光瞄了狀至狠狽的碧安一眼,又回頭喝他的威士忌了。

  「克雷!」妮可靜靜發話道,「你還是把碧安帶回……家吧!」

  克雷緩緩起身,拿了一小壇威忌。然後抓住碧安手臂,像拖牛一樣地把她拖到了屋外去。

  碧安跌跌撞撞地被拖著往前走,淚水一面模糊。她新做的衣服被毀掉了,大腿上粘著甜漿,腳踝上原本灼熱的布丁也在天寒地凍中硬得像冰了。最令她憤恨的,是克雷在眾人面前羞辱了她。

  當克雷把碧安趕上小船時,他嘟嚷地諷刺道,「如果你再胖下去的話,我們就要沉到水底了。」

  碧安已經被羞辱得幾乎麻木了,不過她卻注意到克雷已經醉得很厲害了,她抹去淚水,在黑夜中開始籌劃她的報復計策。當她到達莊園時,她已經有了腹案了。她顫抖著,覺得胃內一陣陣噁心的感覺翻湧不已。

  克雷一進入屋內,便往客廳一坐,打開他帶回來的一罈酒。反之,碧安則匆匆往自己臥室走去,並在抽屜裹拿出一小瓶鴉片酊。

  碧安趕下樓時,克雷還在一個人獨飲。她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酒,加了幾滴鴉片酊,然後遞給飄飄然而對四周事物渾然不覺的克雷。克雷揚了一下眉毛,沒有追問碧安的動機,便一口飲乾了杯中酒。隨後,他又抱起罈子,痛飲了幾口。

  碧安站在一旁,嘲笑地望著克雷粗俗而毫無風度的舉動,「鄉下人!」她暗自咒罵了一句,拿著鴉片酊轉身便回房去了。

  她望著柔美而羅曼蒂克的臥室,緩緩脫下衣服,換上一襲粉紅色睡衣。她必須鼓起勇氣爬到克雷床上,因為如果她不如此做的話,她的一切都會失去了!

  當她確定克雷回房後,她含淚吞了幾滴鴉片酊,才推開克雷的房門。只見月光下,克雷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雄健而赤裸的身軀上泛著銀光。她看不到克雷的美,只帶著微微暈眩,有如在夢中的感覺,她躺到克雷身邊,等待著狂風暴雨一刻的到來。

  「妮可!」克雷在睡夢中低喚著,將身旁芳香的女人拉近自己。不過當他手觸之處皆是一團肥肉時,他下意識知道,這不是他所愛的妮可,他咕噥著趴到一旁,又回到夢境中了。

  當碧安終於知道克雷一點男性需求也沒有時,她用惡毒的字眼咒罵著,又爬下床來。她昏昏沉沉想了半天,才終於想到廚房裹有她需要的東西。她摸下樓,躡手躡腳走進廚房。她從泡著藥草的生豬肉裡倒了一點豬血,又從紗廚裹拿了幾塊剩下的甜卷,才一面吃著,一面將豬血帶到臥房。她自覺聰明至極,因為到明天早上,克雷便不得不相信他佔有了自己了。

  她將手中甜卷吃光,將豬血倒在床上。她把杯子塞在床下,詛咒克雷逼迫她出此下策,然後立即在鴉片酊的威力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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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1 16:59:4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晨曦照耀在山頂薄覆的白雪上,並反射入克雷泛著血絲的眼睛,他只覺得兩眼刺痛的感覺一直穿入腦內,使得他原本脹痛的腦袋更覺暈眩,他腳步沉重地往前走著,似乎每走一步都是極大的折磨。

  除了劇烈頭痛的感覺與惱人空腹的嗚叫外,早上和碧安的一幕也不時縈繞在腦際,增添他宛如從噩夢中醒來的感覺,他不相信他會和碧安那頭母豬做愛,但是鐵證如山卻使他百口莫辯。

  他走到傑姆、貝絲共同清出的林地,黯然坐了下來,他曾經努力回想昨夜的一切,但是從他把碧安拖出妮可的家後,他的記憶便陷入一片空白。

  他煩惱不已,因為,如果正如碧安所說不幸懷孕的話,妮可是不是還會同意和他到西部發展呢?他趕緊停止思考,不去設想壞的一面。

  「克雷!」妮可的呼聲傳了過來。

  克雷欣喜地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沒有約好什麼時間……哎唷,克雷,你怎麼臉色這麼壞?你眼睛痛不痛?」

  「痛。」克雷沙啞地應著,並伸出兩臂。

  妮可跑到他面前,又停了下來,「你有酒臭!」

  克雷不顧妮可的批評,上前一步將她摟進懷中,「走,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去。」他摟著妮可,幫她提著籃子,又走進樹叢。

  妮可跟著他轉來轉去,一直到克雷蹲下身,撥開一堆蔓草,露出一個山洞口。

  「我來生火,你先進去!」克雷說著,便忙著撿選枯枝,在一個粗陋的磚爐內生起火來。

  「這是什麼地方?」妮可打量著四周,發覺這個洞穴大約有十二呎長,十呎寬,裡面不但擺了兩張椅子,還放置著一張松木櫃。

  「是小時候我和傑姆、貝絲找到的地方,那時候我們覺得這裡是世界上最隱密的地方。」克雷升好火,又走到松木櫃前,抽出兩床髒兮兮的毛毯。

  「我真佩服你們,」妮可搖搖頭,打開了她帶來的籃子,「來吃點東西吧!我看你昨晚沒有吃什麼。」

  克雷呻吟一聲,「拜託不要提昨晚了!」

  直到一個小時後,他倆吃了早餐,洞穴內一片溫暖時,妮可才靠坐在洞壁上開始談正事,「我昨晚一夜都沒有睡,一直在考慮你的提議。」她悠悠說道。

  「你答應和我一起走嗎?」克雷緊張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你說碧安的事很難讓人相信、而且,你對埃達農莊投入那麼多心血,你真的忍心放棄嗎?」

  「是的,為了你,我情願犧牲農莊。」克雷斬釘截鐵地說。

  「真的嗎?」妮可凝望著克雷,一時說不出話來,「我真希望如此!」她輕聲道,「我也真的希望我在你心目中有這麼重的份量。」

  「但是你還是懷疑我!」克雷說出了妮可心底的疑懼,他又回想起早上發現碧安在他床上的事,妮可懷疑他,是不是有其道理呢?「我從小長到這麼大,從來很少發誓,但是一旦發過誓,便從來沒有違反過我的誓言,」他坦誠地望著妮可,「我現在願意對天發誓:我愛你,而且愛到我死為止。」

  「克雷!」妮可坐起身,蓋住了克雷的手,「不要談到死,」她有些駭然,也有些感動,「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的心了,」她感慨地說,「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任何人了。」

  克雷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兩人默默擁抱良久,「我們等到春天就走,反正隨時都會有篷車隊到西部,我們分開來走,不要讓人懷疑我們在一起……」

  妮可沒有傾聽克雷的計劃,她只是想:春天還有好久、好久才會來,而春天又是插秧的時候,克雷真的會拋下一切,帶她走嗎?

  「你在顫抖,是不是覺得冷?」克雷關懷地問道。

  「我在害怕!」妮可承認道。

  「你不需要害怕的,因為最壞的已經過去了。」

  「真的嗎?」

  「噓!」克雷命令著,俯首吻住了妮可。

  他們已經很久投有親熱了,因此當克雷開始吻妮可時,所有疑懼的陰影均自妮可腦海中消失了,當克雷用手撥開她的唇,進一步侵犯她嘴唇內部時,她也伸出兩臂,摟住了克雷的脖子。

  克雷對妮可渴望已久,此時更希望藉妮可的甜蜜忘卻昨夜和碧安同床共寢的污穢,不過,碧安的幻象,粉紅色睡衣,以及白床單上的血跡,依稀在他眼底晃動。

  「克雷!」妮可喘息地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昨晚喝多了,」克雷將妮可緊緊擁在胸前,「你不要離開我,我太需要你了,需要你的溫暖,你的生氣,我好像一直被什麼陰影追逐著,」他吻著妮可頸部,「幫我忘記吧!」

  「好!」妮可低語著,「好……我也需要你。」

  克雷將妮可拉倒在毛毯上並排躺著,兩人隨即迷失在洞穴內的花香與草香中,妮可急躁地想要擁有克雷,但是他卻只想延長這每分每秒的甜美,他緩緩解開妮可胸前的鈕扣,然後將手伸入衣襟內握住妮可的乳房,並用大拇指摩擦著柔軟的乳峰,「我太想念你了!」克雷低語著,用嘴唇取代了手的位置。

  妮可弓起身體,腦海內閃耀著絢麗的色彩,她想解開克雷胸前的背心,但是克雷嘴唇和兩手的愛撫卻每每讓她遺忘又遺忘,似乎連這件最簡單的事也做不好。

  克雷笑著妮可的笨拙,自行抽開身去,但見妮可兩眼輕合著,又密又長的睫毛也顯得格外可愛,他伸出手從妮可的面頰輕撫至嘴唇,而他對妮可的感情也由甜蜜轉為奔放,他匆匆開始解衣,原先的緩慢步調已經不復存在。

  妮可睜開眼欣賞著火光下克雷逐漸暴露的身體,當克雷像一尊神祇般轉向她,全身都泛著金色時,她不禁讚歎了,「你真漂亮!」

  克雷望著她一笑,然後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他輕易地將妮可衣服褪下,並飢渴地撫遍她每一吋柔軟而有彈性的肌膚,當他忍無可忍將妮可拉到他身上時,妮可也同樣熱情地舉起臀部,引導他佔有了自己。

  克雷握著她臀部開始蠕動,妮可立即覺得一陣陣美妙而暈眩的感覺強烈衝擊而來,她隨著克雷的步調由緩而急,一直到最後一刻她緊緊扣著克雷,到達一種忘我的感官世界,她無力地倒臥在克雷身上,震顫著,也滿足得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聽錯,夫人?」那個粗壯的年輕人吐了一口煙草汁在碧安腳邊,「你要我給你一個孩子,但是不是已經生下來的,而是讓你懷孕嗎?」

  碧安直直站著,兩眼平視,「是的,」她費盡心機才終於探聽到眼前這個可以用錢堵住嘴巴的人,「我已經調查過了,你家小孩很多。」

  「調查,呃?」郝歐利笑了,他對於站在面前的胖女人沒有什麼反感,因為他喜歡背脊厚實、熱情洋溢的女人,不過他卻不喜歡這女人的盛氣凌人與嬌貴氣息。

  碧安點一下頭,她根本不屑和郝歐利這種人多講話,「這件事要保持機密,而且在公開場合我們還是陌生人。」

  郝歐利熱切地點點頭,為自己的好運當頭幾乎不敢置信,他不是個吸引女人的男人,矮短身材和破損的門牙是他的致命傷,但是現在居然有人自動送錢給他幹這種事,這實在令他半信半疑,「好的,夫人,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不過,我要先警告你,我那六個小孩沒有一個不像我的。」

  碧安暗笑了,像他最好,這樣才可以使克雷成為眾人的笑柄,「沒關係,」她靜靜回答,「明天下午三點鐘我在埃達農莊制革廠後面等你。」

  「埃達農莊?難道克雷不能生育嗎?」

  碧安身體僵硬了起來,「我不打算再回答你的問題了,我也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問。」她忿忿說完,反身便往雇來的馬車走去。

  歐利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嘴巴泛起一抹淫笑,下午三點鐘,大白天幹這種事,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他笑著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他應該考慮改行當這種類似種馬的生意了,去他的煙草田!

  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妮可覺得很滿足,雖然還稱不上快樂,她和克雷經常在樹叢間的林地見面,也經常躲到山洞間纏綿,他倆像孩子一樣,興奮地計劃著他們西部之行,研究著他們要帶些什麼行李,甚至將來要有幾間臥房,幾個孩子都商量過了,他們決定在適當時間告訴珍妮和雙胞胎他們的遠行計劃,因為珍妮和雙胞胎也必然在他們遠行的計劃中的。

  珍妮很快便發覺妮可和克雷私下約會的事,不過她一直沒說出來,一直到有一天妮可因為好幾天沒有約會而坐立不安時,她才終於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因為不能和克雷見面,所以才走來走去的?」珍妮一面縫著衣服,一面開口問道。

  妮可大吃一驚,「你……你怎麼知道的?」

  珍妮笑了起來,「我從你臉上就看出來了,我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告訴我。」

  妮可在火爐前坐了下來,「你真好!一直對我很有耐心!」

  「你才有耐心呢!」珍妮哼著鼻子說,「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像你一樣,忍受著克雷對你的待遇。」

  「克雷有他的理由……」

  「男人碰到女人,理由總是一大堆,」珍妮想想又改口了,「其實也許我太武斷了,克雷或許真的有他的理由,為什麼要和自己太太幽會!」

  妮可笑了,「其實,我想等我跟他住在一起,天天看到他的時候,我或許還會懷念這段幽會的時光呢!」

  「你實在不應該太相信克雷,如果我是克雷的話,我老早就把你接回莊園當家做主了。」珍妮認真地說。

  妮可默然了,她到現在為止還有點懷疑碧安在克雷心目中的地位,尤其最近克雷一直沒有消息給她,也使她內心忐忑不安,彷彿總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突然一陣敲門聲驚擾了她們倆,妮可立即站起身跑去開門,以為克雷終於來看她了,但是她又失望了。

  只見門外站了一個穿著水手服的老年人,左頰上有一道痊癒不久的疤痕,背上還扛了一個背袋,「艾太太嗎?」

  「是的,請問你是……」妮可覺得這個老人有些面善,但是卻想不起來在那裡見過。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婚禮上的證人唐醫師。」

  妮可終於想起來了,「啊!快點請進,珍妮,幫唐醫師倒杯咖啡。」

  「謝謝。」唐醫師含笑走進屋內,「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艾太太,我本來想來問一下埃達農莊怎麼走!」

  「我真高興你先來這裹了,你餓不餓?珍妮可以幫你弄一點吃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唐醫師一面吃著珍妮臨時搬出來的炒蛋、火腿、與派等等,一面告訴她們:她們所搭乘郵船的船長和大副法蘭已經在一次航行途中雙雙淹死了。

  「我因為不同意他們逼你結婚的卑鄙手段,所以一到美國就跟他們拆伙了,那時候正好有一艘船要到英國,缺了一個船醫,所以我就應徵上了船。」唐醫師解釋道。

  「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們在找你?」

  「我一到英國就知道了,不過因為船期的關係,所以現在才來。」

  唐醫師又和妮可和珍妮談了一下他準備到波士頓去和朋友做生意的事,他沒有探問妮可結婚後的情形,因為由妮可避居磨坊一事,他便猜出妮可的婚姻有了問題,當他不久後告辭時,他留下來一個維琴尼亞的地址,他準備在附近再待一陣子,看看妮可需不需要他幫忙,他總覺得他應該為妮可的不幸婚姻負責,而幫她註銷婚姻也是他最起碼應當做的。

  妮可將斗篷的帽子掀掉,讓微風輕拂她的臉,然後划著槳順流而下,她凝視地面上的融雪與即將新綠的枝頭,似乎已經呼吸到春的氣息,這一天距離船醫來訪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妮可一想到船醫刻意為她留在維琴尼亞便覺得好笑,她怎麼會需要船醫呢?她其實很想告訴船醫,告訴所有人:不久後她便會和克雷一起離開維琴尼亞了。

  她昨天接到克雷派人送來的字條時,她高興得整夜沒有睡好,她已經好久沒有和克雷約會了,而據她推測這一次約會應該是他們正式將計劃付諸實行的時刻了。

  她將船繫好時,已經看到山洞口飄出的薄煙,她知道克雷已經先到了,而且已經生起了火,她匆匆撥開樹叢往山洞方向跑去,內心興奮不已。

  當她看見克雷站在山洞口,伸著雙臂迎接她時,她快樂地衝進了他的懷裡,克雷將她摟得緊緊的,緊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妮可並不在乎,因為她無時無刻不想融入克雷懷中,成為克雷的一部分。克雷抬起妮可下巴,飢渴而深情地望著她,妮可頓時覺得體內竄流過一把火,她將克雷嘴唇咬住,並露出半是吼聲、半是笑聲的聲音。

  克雷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嘴角,她立即覺得雙腿無力起來,克雷從喉頭發出笑聲,將妮可抱起來,走進了山洞。

  這是一次不需要前奏的愛之曲,他倆都像近乎絕望的愛侶一般,渴求、貪婪而需索,體內的熊熊烈火也熾燃著,形成燎原之勢,他倆在片刻間便卸下了身上所有衣物,只見洞穴四處都是他們散置的衣服。

  他們沒有說話,而用身體代為傳達他們對於彼此的思念與愛戀,他們的動作沒有溫柔,只有激情,沒有慢調,只有快板,一直到他倆舒解了體內鬱積的情潮,兩人才鬆弛下來,露出了微笑。

  「克雷,」妮可低語著,「我好想你!」

  克雷仍然緊緊擁著她不放,「我真愛你,愛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帶著一絲悲哀的意味傾訴著。

  妮可推開他纏繞的身體,然後重新倚偎在他懷中,「今天我第一次感覺春天近了,我還以為春天永遠都不來了呢!」

  克雷將妮可的貂皮斗篷拿來,蓋在兩人身上。

  妮可甜蜜地微笑著,用大腿摩擦著克雷,這一刻是完美的——依偎在愛人的懷抱中、沒有人干擾,肉體獲得了滿足,還有貂皮覆蓋著。

  「你近來好嗎?雙胞胎他們都好嗎?」

  「都好,只是都很想你,尤其是我,我今天早上醒來時,覺得空氣裡已經有了暖意了,我不知道西部的天氣會不會和這裹一樣,你說呢?我一直想收拾行李,但總覺得沒有概念,我也想告訴珍妮,但是又覺得時機還沒有到……」當妮可發覺身旁的克雷沒有一點反應時,她驟然停止了,她撐著手肘望著克雷,「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克雷淡淡地回答,「至少,跟我們的計劃沒有關係。」

  妮可皺起眉頭,「克雷,是不是碧安又在找麻煩了?是不是她發現我們的計劃,又在威脅你了?如果這一次她再故技重施,我絕對不再忍受了,我的忍耐已達極限了。」

  克雷用手臂圈住妮可,將她拉入自己懷中,「我要你好好聽我講話,在我講完以前不要說一個字,」他深深吸一口氣,「首先,我想要告訴你,這件事跟我們原訂計劃沒有關係,我們仍然按照計劃遷居到西部去。」

  妮可的心開始下沉,因為她已經意識到問題並不單純了。

  「碧安懷孕了!」克雷心情沉重地宣佈,「而且醫生來過,也已經證實了。」

  妮可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撕成了裂片,她沒有講話,因為她一時詞窮了,她沒有動彈,因為她已經動彈不得了。

  「妮可,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妮可強忍著哭泣的感覺,勉強回答了,「聽到了。」

  克雷被妮可的全無反應嚇到了,他放鬆手臂,去看妮可的表情。

  妮可藉機坐起身,並背對著克雷,開始穿衣。

  「妮可,你說說話好嗎?我本不想告訴你的,但是碧安已經把這件事宣揚出去了,我不希望你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消息。」

  妮可仍然一語不說,木然地穿著衣服,並套上羊毛襪。

  「妮可,」克雷真的著急了,他握住妮可兩臂,將她反轉過來面對自己,不過當他看到妮可的眼神時,他驚懼了,只見妮可原本充滿愛意與溫暖的眼眸、如今只呈現出冰冷與肅殺。

  「你要我說什麼?」妮可冷冷說道。

  克雷又將妮可拉入懷中,但是妮可的身體卻僵硬得不帶一絲情感,「請說話吧!我們必須把話說開,才能擬定計劃!」

  妮可瞪著克雷,「擬定計劃?計劃逃避責任,把無辜的孩子丟給碧安嗎?你覺得碧安會是個好媽媽嗎?」

  「我才不管她是不是好媽媽呢!我要的是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妮可推開了克雷,「你怎麼沒有分辨這個不是你的?」

  克雷緊緊盯著妮可,兩眼眨也不眨,他早知道必須面對這個問題,而他也準備坦誠以告,「我當時喝醉了,只有那一次,而且是她到我床上來的。」

  妮可冷冷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原諒你喝醉了?因為我就是在喝醉的情況下才第一次和你做愛的。」

  「妮可!」克雷倚向她。

  妮可立即推開他,「不要碰我,」她嗄聲道,「以後永遠不要來碰我了!」

  克雷固執地扣住妮可的肩,「你是我太太,我有權利碰你!」

  妮可用力將手抽回,並用力甩了克雷一記耳光,「你太太,你什麼時候把我當太太看待的?我只是你的妓女而已,替你解決肉體需要,你有了碧安還不夠嗎?你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女人還不夠嗎?」

  「你明明知道事實不是這樣子,你也知道我一直對你很坦白。」

  「知道?我知道你什麼?我知道你的身體,我知道你可以掌握我的一切,我還知道你能讓我唯命是從,相信最荒誕不經的故事!」

  「你聽我說,相信我,我愛你,我們兩個一起離開這裡。」

  妮可仰頭大笑,「現在輪到你不知道我了,我承認我在你面前從來沒有表現過自尊,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不過,我告訴你,真正的我不是這樣子,真正的我也是有野心、有需要,我承認碧安實在比我聰明太多了,她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全力以赴的去追求,她可沒有坐在家裡等,等到一紙令就趕去幽會,她知道這樣子到頭來是什麼都沒有!」

  「妮可!」克雷懇求著,「請你平靜下來好不好?這些話都不是你的本意。」

  「你錯了!」妮可笑了,「這些話是我第一次全心全意想說的話,我來美國這麼久,沒有一時一刻不是在等待中度過,先是等你告訴我你愛我,然後又等你在碧安和我之間做選擇,我真是太笨了、太沒有心眼、太不切實際了,我就像孩子一樣信任你,即使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信任你,」她說著,又輕蔑地笑了一聲,「你知不知道阿比曾經撕掉我的衣服,把我綁在牆上?我真的很笨,因為我那時候光在想他玷辱了屬於你的淨土,你說可不可笑?你那時候說不定還和碧安在床上逍遙呢,我卻在窮擔心不能為你守貞!」

  「我受夠了,你已經說得太多了。」

  「啊?艾克雷還有受夠了的時候嗎?受夠了誰?受夠了豐滿的碧安還是瘦巴巴的妮可?」

  「你不要講了,聽我說,我已經告訴你了,這件事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我們仍然照計畫到西部去。」

  妮可怒目瞪視著他,「這件事影響到我了,你以為我會把終生托付給一個不要自己親生孩子的男人嗎?如果我們到西部有孩子怎麼辦?你看到別的漂亮女人,不也會拋棄我們母子嗎?」

  妮可的話深深刺傷了克雷,「你怎麼把我想成是那種男人?」

  「我不這樣想,又該如何想呢?你對我所做所為就是如此啊!我真是大傻瓜,對你一見鍾情,而你就藉機會利用我不成熟的情感佔我便宜。」

  「你真的這麼想嗎?」克雷靜靜問道。

  「當然,我來到美國就是等、等,其它什麼事都沒有做,哼,以後我絕不再坐著等了。」妮可套上鞋子,忿忿往洞口走去。

  克雷匆匆套上長褲,跟在她後面,「你不能這樣子就走,」他抓住妮可手臂,「我必須讓你瞭解。」

  「我已經很瞭解了,你已經做了你的選擇了——誰先懷孕,誰就得勝,可惜我們古家不容易懷孕,不然今天勝利的就是我了。」

  「妮可!」

  妮可低頭望著克雷抓住她手臂的手,「放開我。」她冷冷說道。

  「除非你肯理智一點。」

  「你是說,除非我再被你的花言巧語哄得自動投懷送抱嗎?抱歉!我們兩人間已經完了,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我不相信。」

  妮可語氣平靜地說,「兩個禮拜前,我們一直在等的證人船醫來看過我了,他願意幫我們做證註銷婚姻。」

  克雷瞪大眼睛,「不行,」他嗄聲道,「我不要……」

  「現在已經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了,你已經什麼都有了,現在輪到我了,我決心停止等待,重新開始生活!」

  「你是什麼意思?」

  「我準備先註銷婚姻,然後擴展磨坊的事業,美國是個機會之邦,我沒有理由不好好運用,」妮可說完話,便推開克雷,步出山洞。

  在清涼的空氣中,妮可鎮靜地駕著小舟,回到了磨坊碼頭,她祖父告訴過她:不要戀棧過去,她從今後,要將克雷割除在她的生命之外,她昂著頭往小屋走去,覺得一股新生的力量起自心田。

  妮可在與克雷決裂的第二天,便請求魏斯帶她找到船醫,而在法官住處註銷了婚姻,魏斯在聽到妮可的要求時,一句話都沒有說,事實上,沒有一個人對妮可此舉有所置評,彷彿他們老早便預料這一天的到來似的,妮可是最後一個對克雷喪失信心的人。

  妮可很驚異註銷婚姻事實上只需要短短幾分鐘便完成了,她原以為那麼多人看到她和克雷在一起,至少應該構成法律瑕疵,但事實上,即使她和克雷生了孩子也是一樣,由於有脅迫行為,不合乎法律要件,所以船醫在提出證詞後,她和克雷的婚姻便化為烏有了。

  當妮可鄭重謝過船醫,並送走那位好心的老人後,她立即向魏斯請教起購買土地一事,因為她手頭已經存了一筆資金,而她也看中了磨坊四周肥沃而平坦的農地。

  「你買農地幹什麼?」魏斯大感驚訝。

  「我準備來春天試種大麥。」

  「大麥?不過克雷會給你……」魏斯看到妮可的神情,便停止了說到一半的話。

  「我和艾克雷已經沒有關係了,我也不願和他有任何來往,我自己會找出一條生路的。」

  魏斯大為感歎,「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和克雷就這麼結束了。」

  「其實很久以前就已經結束了,我只是瞎了眼,所以才不知道。」

  「妮可。」魏斯俯望著兩眼晶瑩有神,嘴唇柔軟誘人的妮可,「你嫁給我好不好?你從來沒有看過我的房子,我的房子非常寬大舒適,足夠你、珍妮、和雙胞胎一起來住,而且我賺的錢也用不完,你根本不需要做事。」

  妮可愕然望著魏斯,終於露出了笑容,「魏斯,你實在是個好人,不過,你並不是真的想娶我。」

  「我是真的,我已經私下仰慕你很久了,我覺得你會是一個最完美的太太,不但把農莊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且每個人都會喜歡你!」魏斯真誠地說著。

  妮可笑了,「你這樣形容我,讓我覺得我好像好老了似的,」她踮起腳,在魏斯嘴角下親了一下,「謝謝你向我求婚,不過我不打算才剛剛結束一個婚姻,又立刻開始另一個婚姻,」她又板起臉威脅著,「如果你敢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就永遠不跟你講話了。」

  魏斯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然後握在自己的手裡,「我怎麼會鬆一口氣呢?我還想哭呢!」

  妮可哈哈大笑,抽回自己的手,「我現在最需要的是朋友,不是丈夫,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忙的話,你就帶我去買那塊地。」

  魏斯也望著妮可笑了,他雖然很遺憾妮可不肯嫁給他,但是還沒有到心碎的地步,「你放心,老羅傑早就想賣那塊地了,我帶你去,他說不定一高興就會送給你了。」

  妮可笑著挽住魏斯手腕,雙雙往老羅傑的家走去。

  春天很快便降臨了維琴尼亞的鄉間,第一批穀物收割以後,妮可的磨坊便結束了冬休,而開始忙碌的碾磨工作,由於妮可低價招徠生意,所以幾哩外的農民都把穀物運來給她磨。

  妮可不讓自己有片刻休息時間,她不但每天定時教授雙胞胎讀書,而且經常在磨坊幫忙,由於她自老羅傑手中購買的農田需要熟手負責,所以她又僱用了一個勤勞的好幫手。

  雙胞胎已經順理成章定居下來了,妮可知道這是克雷放心她的意思,內心也不無慰藉,她吩咐伊薩每禮拜定期送雙胞胎回莊園去看他們叔叔一次,雙胞胎每次回來都說那個胖女人越來越肥了。

  「他的情形很糟!」伊薩有一次送雙胞胎回來時,向妮可報告道。

  妮可根本不用問,便知道伊薩指的是誰了,事實上,雖然她表面不肯承認,但是潛意識裡卻無時無刻不想念著克雷。

  「他酒喝得太凶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喝過那麼多酒!」

  妮可轉過身去做別的事了,克雷自做自受,她應該感到幸災樂禍才對,但事實上,她反而感到沉痛不已!

  兩星期後,魏斯帶來了克雷與碧安結婚的消息。

  妮可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仍然覺得搖搖欲墜,臉色也一片慘白。

  「我一直和他講道理,但是你也知道那人有多固執,」魏斯搖搖頭,「其實他愛的還是你,當我告訴他婚姻註銷的消息時,他連醉了四天四夜,後來還是他手下工人從沼澤附近把他抬回去的。」

  「我想,他結婚時至少是清醒的吧?」妮可冷冷說道。

  「他說他是為了孩子才結婚的,那個混蛋,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有胃口和那條母牛上床。」

  妮可覺得內心一陣刺痛,她轉過身準備再回復工作,魏斯卻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臂。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

  「你沒有傷害我,艾先生對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魏斯望著妮可離去的背影,內心有著掐死克雷的衝動,克雷對於這位善良的漂亮女人傷害得實在太深了。

  埃達莊園裡又髒又臭,已經幾個月沒有人清理了,但是碧安仍然我行我素的在餐桌上優雅地吃著冰淇淋與甜餅乾,只見她大腹便便,已經像是即將臨盆的產婦了。

  克雷難得一次從農田里回來進餐,但是一走到餐室門口便失去了胃口,「多麼美麗的畫面,」他大聲諷刺道,「我可愛的太太,未來的媽媽!」

  碧安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品嚐著甜美可口的冰淇淋,她一直覺得吃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快樂的時候吃,會增添快樂的感覺,痛苦的時候吃,更會撫平內心的創傷。

  「一人吃、兩人補!對不對?」克雷問道,當碧安沒有反應時,他便無趣地上樓去了,樓上臥室到處都是髒衣服,他打開抽屜一看,連一件乾淨的衣服都沒有了,他憤怒地關上抽屜,門一甩,便又出去了,其實他現在很少在家——白天裡在農田里忙,晚上則關在圖書室裡喝悶酒,他屢屢藉助酒精的力量才能睡得著覺,而一夕酒精的力量消失了,他便開始想念妮可,而且也無法入睡了。

  他走到河邊,剝掉衣服,跳進了河水,沐浴後,他便躺在河邊草地上,睏倦已極地睡著了。

  當他醒來時,已經是一片漆黑,星空高掛,他昏昏沉沉地回到家裡,但是一進門便聽到了呻吟的聲音,他甩甩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只見碧安蜷縮在地上,兩手抱著龐然大腹,「怎麼搞的?」他跪在碧安身旁問道,「是不是跌倒了?」

  碧安翻著白眼,「救我,」她呻吟道,「孩子……」

  克雷沒有碰她,只是立即跑去把莊園產婆找來,當產婆替碧安檢查時,克雷點了一盞煤油燈,只見產婆兩手都是血,碧安也已經失去了知覺。

  「把美姞找來,」產婆吩咐道,「我一個人沒有辦法!」

  克雷又去把美姞找來,當他們三人合力將碧安抱到臥室後,克雷便回到圖書室,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

  許久以後,美姞安靜地推門進來,「她流產了!」她靜靜通知道。

  克雷驚異地望著她,然後露出了微笑,「流產了,呃?」

  「克雷!」美姞不喜歡克雷兩眼中的神情,「我希望你不要再喝了。」

  克雷又倒了一杯威士忌,「你怎麼沒有安慰我?你不是應該說:『沒關係,還會再生的』嗎?」

  「她不會再生了,」產婆在門口答道,「她太重了,所以跌得也很重,我檢查過她,我怕她活不成了。」

  克雷將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斟了一杯酒,「放心吧,她死不掉的,像碧安這種人是不會輕易死掉的。」

  「克雷,」美姞嚷了一句,「你把這件事看得太輕了,」她走到克雷身邊,按住他的手,「請你不要再喝了,再喝的話,明天就不能工作了。」

  「工作?」克雷一笑,「我為什麼要工作?替我可愛的太太賣命嗎?」他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後開始大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克雷……」美姞還想再勸。

  「出去,我連靜一下都不行嗎?」

  美姞和產婆鬱鬱地走了出去。

  當煦日東昇時,克雷仍然在獨飲,仍然在等待酒精的威力麻痺他的記憶。

  克雷停止工作的第一天,工人們都很奇怪,但是仍然照常工作,不過,當克雷連續四天不見人影時,許多工人也就跟著不去工作了,自此,埃達農莊便像蛀滿白蟻的屋子,開始逐漸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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