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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連亞麗]扭轉奇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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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09:44 |倒序瀏覽 | x 1
扭轉奇蹟 作者:連亞麗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
堂堂建築界鬼才竟一再與她唱反調
多變的行為模式讓她由心傷到心寒
擔心不知何時會落得掃地出門的下場
一切的努力都是想成為配得上他的女人
可惜他們終究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
她改變不了他卻又同時失去了自我
淪落為他專屬的煮飯婆兼伴遊女郎
唉!她根本不該妄想麻雀變成鳳凰
與其等待奇蹟希望他真心相待
還不如趁早修正錯誤尋找生命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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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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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10:16
  FW  連亞麗

  我不太能確定拿這個話題作序是不是個好主意,但隨著上網的人口增多,也許會有人和我有相同的感想:網路,讓人們日漸親密,也讓人們更加疏離。

  但……也許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

  電子郵件轉寄的風氣已經盛行到氾濫的地步,只要看著信件前面有著FW我都會直接刪去不看,那些也許是寫著溫馨感人的小故事,或是一些看起來很管用卻一點也派不上用場的資訊……這些信在告訴我,轉寄這個東西給我的人大概已經跟我不熟了。

  轉寄似乎已經變成一種聯絡友情的方式,它也許對某些人很管用,但對我則不然。

  所以如果你也是熱中轉寄的人,不必太在意我的想法。

  相信每個人在打開信箱看到收進了一堆新郵件時也許會有些喜悅,就像是收到了一堆禮物一樣,就等著你一一開啟……但是當你打開了以後也難免會有些落寞,因為你的朋友不再費心打字給你,他只消動動手指按幾下滑鼠,你一封他一封,人人有獎,就算是聯繫到了,哪天想起再提醒你一聲:「嘿!某某人,我某某日有寄過某某封mail給你喔!」

  言下之意在告訴你,我們可是有交情的!

  轉寄讓朋友關係變得很抽象,我會開始懷疑這樣的友情剩下多少?瞪著mail胡思亂想。

  首先,這個人大概沒什麼事可以跟我說。

  再來,他大概覺得這樣可以證明我們之間起碼還有點交情。

  而且,我一定還有一點點利用價值,至少我還在他的FW名單上。

  只是,他跟我真的沒什麼話好說……哈哈哈哈!

  有時候你會發現同一個人寄了同一份文章給你,而且重複寄了好幾次,因為他自己也從來不去看那些別人FW給他的信件,下意識的以為那大概又是什麼賺人熱淚的感人小故事,那就不如眾樂樂,拿來當禮物四處發放好了。

  或者你會發現很諷刺的是,他轉寄的正好是一份嚴重抗議盜拷轉寄文章的宣言。

  也可能他轉寄的是一份有著香豔刺激標題的病毒……

  你還可以從他轉寄名單量的多寡,來衡量你在這個人心目中的友誼排名,或是這封mail的重要性為何。比如他轉寄給一百人,那恭喜你,你還在他的一百名親朋好友行列當中,但很抱歉,這恐怕是一封不怎麼重要的信件。

  你也上網嗎?你多久不曾收到朋友特地為了你而寫的mail?

  不是帶著可愛美麗圖案的電子賀卡,那通常只有三言兩語的制式賀詞,而是一封「真正的信件」,一封沒有「FW」做抬頭的信件……

  FW是forward的簡稱,也許以後可以替換成friend   wrodless。

  我唯一希望的是,這篇序不會加上FW在你的信箱裡出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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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10:41
第一章

  這世界很奇妙,除了「界門綱目科屬種」以外,人類自己還發明了許許多多的分類法,除了依生肖、星座來分類以外,還有人喜歡算算八字,有的人一輩子命好,有的人一輩子命爛……

  但這些都不是薛幼宜的分類法。

  在二十五歲的她的觀念裡,有個小小的分類型式一直存在她的腦海中,在她看到每一個人的同時,也在心裡定下那個人的類型。

  也許這種分類法很俗氣,也許這種分類法很無聊……

  但是她注重別人的外表,而且從來不信「我不會在乎外表」那套說法。對於一個你不在乎的人,當然可以不在乎他的外表。她的分類只限於周遭的人們,她將他們分成了「會打扮的」、「不會打扮的」,還有「想打扮又沒膽打扮的」,也可以說是「想打扮又打扮不起來的」,大概就這三種,而她把自己歸類在最後一種類型。

  重複一次,這種分類的確很俗氣,但卻不算勢利,這分類只在她的心裡,從不因為哪個人看起來比較好,她就故意親近他,或是哪個人看起來比較差,她就刻意疏遠他。

  這對於一個被壓抑過久的人來說,只是心裡的小小分類而已,只和自己有關,當然,她也從來不說出去。

  薛幼宜是個典型的悲劇人物,她永遠對新鮮事物感興趣,卻也永遠沒有勇氣去嘗試。人們總會給自己很多退卻的藉口,比如每個女人對於美麗的晚宴服都會多看兩眼,但卻沒幾個人給過自己理由去買上一件,大家總是會安慰自己:反正不可能有機會穿嘛!

  所以每當看著時髦的都會女子從身邊走過,羨慕的情緒油然而生,想想自己也該好好改變一下,但隨即又會告訴自己,反正每天都待在辦公室裡,何必費心打扮呢?  所以每回看見可愛的年輕少女從身邊走過,就會滿心欣賞,告訴自己應該也要甩棄老舊樣式,但念頭一轉又馬上叮嚀自己,已經過了那個年紀,幹嘛裝可愛!

  所以每次看到古板的歐巴桑從身邊走過,就會告誡自己,要小心避免變老、變醜,但很快又妥協了,因為自己心裡知道,遲早都會變成那樣……

  她的生活就這麼僵在那兒,在複雜的心情裡度過,在看著別人的模樣時,她的心情總是起伏不定。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也許只是人們注意的事情不同吧!有些人注意數字明牌,每每看到一樣東西就會聯想起數字這回事;有些人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附加上人生的大道理……她的心思沒那麼廣泛,她只是很單純的注意著所有人的打扮。

  這對於陷在一個不上不下,無法前進也後退不了的女子來說,並不算什麼嚴重的大事,尤其在這個不單純的社會裡,她的生活已經是單純到讓人羨慕的了。

  不過這天發生一件大事,扭轉了她的人生……

  ※      ※      ※

  這事情說來不簡單也不複雜。

  劉文德是幼宜的大學同學,大學畢業前夕劉文德突然向她告白,然後他們開始以結婚為前提而交往,感覺上像是日劇裡熟悉的對白……

  「就讓我們以結婚為前提而交往吧!」

  日劇似乎還挺流行的,雖然幼宜覺得這對白有點粗糙,但她並沒有太大的抱怨,反正她也沒別的選擇,在二竿子滿臉青春痘、穿著一學期不洗的牛仔褲以及卡著三年髒垢的球鞋的男同學當中,文德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而每個人的人生順序不都是求學,然後結婚,接下來拚命生小孩嗎?  好吧!那她也跟著人生必經之過程接續人生吧!  這樣的戀愛沒什麼浪漫可言,尤其緊接著文德當兵、退伍、求職……換了三個工作後,現在他在新公司裡已經待了三個月,沒什麼高潮起伏,他們甚至沒機會共度三年裡的六個情人節,但幼宜仍然下曾抱怨過。

  因為她從來也沒見過老媽跟老爸過情人節,那是時髦的人才過的日子,而她只是個平凡的人,她相信「沒過情人節」的人應該比「有情人可過情人節」的人多上許多,只是那些賣巧克力還有鮮花的商人還沒想出什麼「孤獨節」或是「寂寞節」之類的節日可以大賺一筆。

  江藝玲是幼宜的好友兼同學,幼宜並沒有什麼知心好友,她一向都是以「淡如水」的態度在經營自己的生活,她不多話,永遠張著一雙眼睛觀察著周遭的人,而藝玲是少數幾個和她交換過電話號碼的女性朋友,藝玲甚至知道幼宜的生理週期,連這麼私密的事情藝玲都知道,那兩人的交情應該還算不錯吧?

  應該說……至少在今天之前幼宜都還覺得兩人的交情不錯。

  藝玲常說幼宜和文德之間一點也不羅曼蒂克,真正的情侶應該不是那樣彬彬有禮,文德根本只是把幼宜當作老婆。

  「老婆和女朋友是不一樣的。」藝玲總是這麼告訴幼宜。

  「只是時間順序的稱呼不一樣吧?」幼宜也總是不以為意的如此回應。

  「感覺起來氣氛就不一樣。」

  為了改變氣氛,今天早上幼宜突然心血來潮,買了一份早餐到文德的租屋處,她從沒這麼做過,這是第一次,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只記得文德曾經有幾次和朋友玩到天亮,去永和吃完早點後,打包了一份在清晨回  家前送到她的住處,把她從睡夢中叫醒,然後將熱騰騰的早餐交給她,讓她在迷糊中又驚又喜。

  所以幼宜也想回報文德一次,於是騎著機車,冒著刺骨寒風,風塵僕僕的騎到永和買了早餐再送到內湖文德的住處,時間是早上五點半,而開門的人……是藝玲。

  「我跟他只是玩玩,他還是把你當作結婚的對象。」

  她站在幼宜面前,絲毫沒有半點忸怩下安,就像電視上的壞女人般,沒有勝利者的驕傲,有的只是種無所謂的態度,彷彿在告訴她:像你這種小女生是不會懂的,不要想得太嚴重,早早回去睡個覺,一覺醒來當這一切沒發生過就好了。

  倒是幼宜覺得自己才是闖入者似的。

  文德仍在睡夢中,藝玲說他昨天很晚睡,不願讓幼宜在此時吵醒他,主動向幼宜解釋,而幼宜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定在藝玲身上那件有著半顆心的T恤上頭,這件T恤和文德前陣子穿過的另一件T恤很顯然的是一套,左半邊的心在文德那兒,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情侶裝。

  那她算什麼?她只是個未來老婆,現任情人由藝玲暫時代打?

  「你聽見了嗎?等他起來我會叫他跟你說清楚,你暫時不要亂想……」

  藝玲神色自若的說著話,但傳進幼宜耳裡全成了時下最流行的阿梵達語,她怎麼都無法理解。

  唯一能做的只是不停的自問:這樣有何意義?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文德是她有生以來唯一交往過的男友,他們牽過手,吻過頰,看過電影,吃過燭光晚餐。

  也許過程單調,但他是幼宜這三年多以來唯一接觸過的男生,她不也把自己當成了文德的妻子嗎?在她的認知裡,所有對於未來的計畫都是為了自己和文德而打算。

  文德喜歡吃海鮮,所以她學習一切跟海鮮有關的料理;文德喜歡爵士樂,於是她買了許多爵士入門樂評回家研究。他們計畫三十歲以前結婚,只要存夠了房子的頭期款,兩人就能實現共組家庭的夢想。

  為了這個夢想,幼宜縮衣節食的存了三十萬,但她知道文德一毛錢也沒存下來,他的社交活動繽紛多彩,半夜要上貓空喝茶,平常要去酒吧聊天,偶爾要和朋友到KTV歡唱,沒事還要學習打時髦的高爾夫,工作了一年他仍在償還就業前所買的那五套名牌西  服的刷卡費,而且可能得再還上個三、五年。兩人之間的問題不大也不小,說嚴重也談下上多難協調,但……

  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難道她不想跟文德一樣有著如此繽紛的生活嗎?

  她也想啊!她一直都想啊!

  每次聽文德說了自己去哪玩、去哪唱歌、去哪裡度假……幼宜總是得小心隱藏自己心中那股渴望,那種盡興生活、享受人生的渴望,但是她沒有理由,沒有人會找她去唱歌,因為她太文靜HIGH不起來;沒有人會找她出去玩,因為她太乖巧,夜遊不適合準時入睡的乖寶寶;因為她太保守,更不可能在婚前和男友共同出國旅遊。

  所有活動的參加名單中永遠沒有她的名字,她只能當個守本分的好女孩。可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幼宜終於明白,也許在文德眼裡她是個絕佳的妻子人選,但是文德絕對不適合當她的丈夫。她要一個情人,而且是一個不只會在早上買早餐給她的情人,一個不會在大清早吵醒她,貼心的讓她安睡到自然醒,還會買情侶裝與她一同穿的男朋友!

  她終於明白這幾年來自己缺少了什麼,是「愛」啊!

  戀愛中的女人絕不像自己這三年所表現的這般平庸呆滯,她該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回憶這三年來平淡無奇的生活……她不曾和情人去夜遊仰望星空,也沒有站在文德懷裡讓他教自己打過高爾夫,她甚至連一件像樣的情侶裝都沒有!

  「我先走了。」幼宜朝藝玲一個欠身。

  「你……還好吧?」藝玲對她的反應感到有些吃驚。

  幼宜露出了笑容,朝她點點頭,將手裡的早餐交給她。

  她該有點改變了!

  ※      ※      ※

  「這麼早?」

  在公寓門口,幼宜遇見室友林信萍,清晨六點多,信萍才正要返回住處,見到幼宜,她似乎有些驚訝。

  「嗯……」幼宜朝她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和她一同回到兩人的租屋處。

  這是一間只有兩間房的小公寓,有公用的客廳、浴室、廚房,屋齡不小,所以屋內隔音效果並不佳,偶爾會在夜裡聽見些許讓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從信萍房內傳來,出門前也會發現有男人的鞋子出現在門口,但是因為房租便宜,而且離上班地點也近,且信萍的生活習慣還算不差,公用區域不會看到吃了一半的泡面,甚至不會有私人物品亂扔在沙發上頭,雖然兩人的交情不算深厚,但當一個室友而言,信萍還算稱職,所以幼宜從來不曾向信萍抱怨過,但是兩人卻也鮮少往來互動。

  「有什麼事嗎?」信萍走進廚房拿了罐飲料,走出來的時候,發現幼宜一直盯著她,便朝她問了一句。

  信萍是個十分時髦的女孩,雖然稱不上漂亮,但裝扮卻相當搶眼,是個容易引人注目的女孩,在幼宜心裡,信萍屬於「會打扮的」那一類人。

  「我剛從我男友那邊回來,你是不是想知道這個?」信萍自嘲的說。「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可能會瞧不起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我們是活在不同世界裡的人,婚前性行為也許在你眼裡會覺得我的道德感淪喪,還有我一天到晚換男友也許會讓你覺得我人盡可夫,不過我只能說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那麼幸運的從一而終,我也想找一個人好好的安定下來,但是我的戀愛運就是很糟,而且還『衰』到不行,」

  「不……」幼宜朝她搖頭,對於信萍的一番話感到有些心痛,雖然信萍常帶不一樣的男人回家,但是信萍並非如她自己所說的那般不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麼?」信萍奇怪的望了她一眼,

  「我只是有點羨慕你。」

  是呀!她的確很羨慕信萍,每逢情人節客廳裡總會出現大把大把的花束,全是信萍帶回家的,而她卻什麼也沒有,雖然她不是花朵的崇拜者,但那是情人的心意,就算不是情人送的,也代表信萍仍有行情,而她呢?她已經二十五歲了,打從人人都知道她有固定男友以後,就沒有半個男人送過她花,而如今……她應該要努力改變一下這種狀況,尤其她已經不再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你不會是跟男友分手了吧?你們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嗎?」信萍滿臉驚訝,朝幼宜走了過來。

  幼宜點點頭,將之前發生的一切輕描淡寫的向信萍說了一次,但是一說完竟發現自己有些鼻酸,在發現的當時她並沒有這麼難過,可是經由自己的口向他人述說時,感覺卻是那樣的苦澀。

  「真糟……」也許是交情還不夠深,所以信萍的表情有些尷尬,不知如何安慰幼宜才好。「不過你的朋友滿厲害的,竟然還能那麼鎮定。我上回和一個男友上床,被他老婆發現時我簡直像個『俗辣』!」

  幼宜吃驚的望著她。她竟然跟有婦之夫?

  「別那麼驚訝,我根本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信萍一副誤上賊船的表情。「所以你也不用太難過,看看我的例子就知道我有多慘,很多事都不是我自願的,但是每次我以為愛神來了,結果偏偏都是衰神來報到!聽了我的『比較級』以後,你就知道你有多幸運了。以後我們可以多談談這類的事情,你就會知道世界上比你更不幸的人何其多,也別為那個窮酸小子難過了。」

  「我一直以為你在愛情的戰場上是無往不利的。」和文德分手並沒有讓幼宜太難過,但是信萍悲慘的遭遇還真是出乎幼宜意料之外啊!

  「光看外表是不准的!」信萍聳聳肩,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我該去打扮一下,等會兒還得到公司去,你就堅強點吧!」

  幼宜點點頭,在信萍走進房前又喚住了她。

  「信萍……」

  「還有事嗎?」信萍回頭望了她一眼。

  「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意見?」

  「什麼意見?」

  「比如……」這實在教幼宜有些難以啟齒。「我要怎麼去吸引……男人的注意?」

  「你說什麼?」信萍誇張的張大了嘴,走到幼宜身邊,將她拉到客廳的立鏡前。「你看看你自己,你眼睛大、鼻子挺、唇紅齒白、皮膚水亮又透明,身材也比我好,個子高、腿又長……你竟然問我怎麼吸引男人的注意?」

  「可是……」但是她的男友還是跟她最好的朋友上床啊!

  「別可是了!晚上回來我帶你到酒吧走一趟,你自然會知道你的魅力有多驚人!」

  ※      ※      ※

  幾個穿著名貴西服的男子,下了班以後到酒吧小聚,這酒吧雖算不上是知名酒吧,  但也是內行人才來的地方。這裡沒有一般酒吧的喧鬧,也不見人們勁歌熱舞,只提供酒,單純的就是只有酒。

  「難得你今天有空來。」

  楊至清在墨非肩上一拍,滿臉的笑意。

  「這裡不錯嘛!」墨非望了眼室內的裝潢。

  「就等你這句話!」能得到墨非的認同是楊至清最大的光榮,這小酒吧是他一手設計的,來過的人都喜歡這兒的氣氛,讚美的話語讓他聽到耳朵都麻了。但是如果是出自墨非口中,那就不一樣了!「這裡隨時都歡迎你來。」

  「有小妞可以看嗎?」坐在一旁的費英倫問道。

  「小妞沒有,美女倒是一堆,不過本店和『極樂臺灣』可是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不做出場的交易,我這裡只賣酒。」楊至清自豪的說。「除非你把得到,要不然……這裡的美女恐怕你只能看,不能碰。」

  「有美女可以看就夠了!」費英倫頂了頂墨非,開玩笑的說道:「至於碰不碰得了,那得看我們墨非的羅!哪個女人拒絕得了他呀!」

  「哈!這倒是。」楊至清扮了個鬼臉。「我看墨非要是常來的話,我店裡的女客可能會有明顯的成長率。」

  大夥手裡多了一杯酒,開始聊了起來。

  此時,入口處出現兩位女子。

  「這是什麼地方啊?」幼宜不安的問道,不時還拉一拉身上的衣服,雖然這衣服一點也不暴露,但是即使是長褲長袖,還是讓幼宜覺得自己彷彿全身都被人看光了,緊身的設計讓她一穿上便曲線畢露。雖然這正是她所欣賞的穿衣風格,但是幼宜可從來沒想過要把這身裝扮套在自己身上啊!要不是今天她決定好好改變一下,她才沒那勇氣,不過真到了酒吧以後,她又開始懷疑自己的勇氣跑哪去了。

  「別拉來扯去的。」信萍低聲提醒她,幼宜的一身打扮可是經過她的精心搭配,既誘人又不暴露這是最高杆的穿衣哲學,身材不夠好的人呀,還穿不出這種吸引力呢!

  「你常來這裡嗎?」

  這兒的確和幼宜想像中的酒吧有很大的出入,一般電視新聞裡看到的酒吧不都是放著熱門音樂,然後有一大堆人在舞池裡張牙舞爪的擺動身體嗎?可是這裡只有低沉的曲風,和幾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圍坐在一塊談笑。

  「不常,只是我覺得你應該會比較喜歡這裡的風格,如果帶你到舞廳去,你大概只會坐在一邊無聊,而且我會很痛苦。」

  「為什麼?」

  「因為我想去跳舞,可是我又覺得如果把你一個人丟在一邊讓人給你下藥,我會良心不安。」

  「下藥?」

  「是啊!」信萍點點頭。「這社會很黑暗的……」

  「喔……」幼宜想了想,沒錯!這社會的確很黑暗,在美容院裡洗頭時,看過不少八卦雜誌,多少也增加了她對這個社會的認識。

  「總之你得有點防禦能力,比如有男人開始跟你說話、灌你迷湯時,你就得注意一下,有些人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句話你總聽過吧?反正凡事小心點,有我當你的軍師,你可以少吃很多苦頭。不過話說回來,有些事情還是得自己體驗才會學乖,你聽不聽得進去還是另外一回事。」

  找了張桌位,兩人坐下,信萍還拉拉雜雜的說著:「我希望帶你出來見見世面,讓你知道這世界還有其他不一樣的玩法,有些玩得比較直接的就是憑感覺,有些是除了感覺還要有一點點別的,你自己看著辦!那是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的,但是你現在應該可以感覺到有人在注意你了吧?」信萍使了個眼色要她看向右方。「打從你一進來那桌的人就已經在注意你了,所以我才說你根本不用擔心自己沒有吸引力……」

  「信萍!好久不見了!」

  冷不防冒出個男人,打斷了信萍的話。

  信萍一望向來人,愣了一下。

  「嗨!好久不見。」信萍的語氣有些冷淡。

  「你們在談什麼吸引力啊?」

  「沒什麼……」費英倫正是信萍的短命男友之一,上了兩次床以後便沒了消息。

  「這位是……」費英倫不死心,望著幼宜開始發問。

  「我的室友。」信萍大方的介紹,「幼宜,你還認得那雙黑色的凡賽斯皮鞋嗎?就是脫掉的時候老是亂丟的那雙。」

  「啊?」幼宜當場被問傻,只能戰戰兢兢的回答,「我不太認得。」

  「也對,因為那雙鞋子也才出現過兩次,我就再也沒有那雙鞋子的主人的消息了。」

  信萍這招可打得結實,連幼宜都忍不住望了眼費英倫褲管底下的鞋子,只可惜光線不足,無法驗明正身。

  「寶貝,別這樣嘛!我這兩天才回臺灣的。」費英倫連問都沒問就主動坐下來。「不信你可以去問我的朋友,他也是這幾天才跟我一塊回臺灣。我可是在德國連續工作了一個多月才回來的,別把我想得太絕情!」

  「天曉得你的朋友跟你是不是一丘之貉?」

  想起這件窩囊事信萍就一肚子氣,想當初她還以為自己遇上了真命天子,費英倫雖算不上是超級大帥哥,但會打扮、有品味,的確是和她以前交往過的男人不同,不過他落跑的技巧實在是太不高明了。

  「幼宜,你記著,男人想溜的時候,通常除了『我有事得出國』以外,大概也找不到幾個稱頭的理由了。」信萍索性把現成的例子拿來當教材。

  「哎!你真不相信我?」費英倫一臉可憐相。

  「鬼才信你!」她林信萍已經不是十八歲的清純小白菜,她要是信他的鬼話,那她這些年不就白混了!

  「你等等,我找人來作證!」費英倫急急忙忙回到男人堆裡找幫手。

  信萍則是一臉頹喪地向幼宜解釋:「這男人姓費,跟我有過兩腿,然後就消失了。看來他今晚可能是寂寞難耐,加上最近北市查緝賣春集團查得緊,所以一看到我出現就想找我重溫舊夢……」

  「你看起來有點失望。」幼宜的閱歷雖然不及信萍來得豐富,但是她看得出來信萍臉上的表情不全然是憤慨,還帶點失落。

  「是啊!因為我並不是那麼討厭他,只是……我在手機裡輸入他的手機號碼,還設定了一首我最喜歡的情歌,卻再沒接過他打來的電話,實在很失望……我以為他是有些喜歡我的,可是他連再見都沒說,就這麼消失了……」

  「你為什麼不打給他呢?」幼宜反問。

  「因為我不習慣當個苦苦糾纏男人的女人來自貶身價,這點你千萬要記在心裡……」信萍這會兒倒是瀟灑的說著:「男人最瞧不起這樣的女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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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11:02
第二章

  「噢……看來我又學到了不少。」

  信萍自信滿滿的又講了一堆戀愛須知,只見幼宜像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邊聽邊點頭,直到桌旁多了兩個男人的身影。

  幼宜當然認得那個和信萍有過「兩腿」的費英倫,但另一個人的身型十分高大,完整的將幼宜包容在他的倒影之中,幼宜突然覺得有種莫名的冷意,抬頭一看便望進了那人發亮的黑眸中。

  「信萍,我帶了證人來,你可以問他,過去一個多月我真的不在臺灣。」

  「就算你不在臺灣又如何?你連通電話都沒打過!」

  「我手機掉了啊!」

  「這麼巧?」信萍臉上掛著不悅的神色。

  「真的!真的!」

  信萍顯然一點也不相信。「真不幸,我已經另結新歡了。」

  「什麼?」費英倫的臉色轉青。「我才離開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還不夠久嗎?如果你還記得的話,我們認識當天晚上就……」

  信萍的話突然止住,抬起頭望了呆站在一旁的陌生男子,以及愣在一邊的幼宜,想起這話題似乎不適合在太多人面前討論。

  「你們可不可以給我們一個空間好好談談?」看出信萍的尷尬,費英倫對墨非說。

  墨非聳聳肩,他根本沒想淌這渾水,下過他還是朝幼宜做了個「隨我來」的手勢。

  「呃……好。」幼宜很自然的站起來,這種話題的確不適合她旁聽,應該給信萍一點隱私才對。

  不過一站起來,幼宜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糟糕,這不是她的地盤,而帶她來的信萍目前得有一些私人空間慧劍斬情絲,那她該怎麼辦?  「我請你喝點東西好了。」

  那個有著一雙冷淡眼眸的男子開口,幼宜小心翼翼的朝他望了一眼,不得已只好跟在他身後走到吧台前。

  「喝點什麼?」吧台裡站了個長髮男子,隨和的問道。

  「那個好了。」幼宜指了指一旁的綠色海尼根,她在電視上看過幾次這個啤酒廣告,如果是啤酒的話她還不至於會一瓶就醉,她知道自己沒脆弱到那地步。她仔細望著長髮男子拿著開瓶器將瓶蓋打開,信萍告訴過她社會的黑暗,所以她得凡事睜大眼睛看清楚才行。

  「要杯子嗎?」長髮男子拿著杯子問。

  「好……」幼宜望瞭望四周,似乎只有她一個人會在這種大冷天裡喝啤酒。

  將啤酒倒進杯子裡,幼宜擔心的回望著信萍那端的情況。

  「他那個月真的在德國嗎?」

  剛剛原本是想請這個大高個兒去做證人的,哪知他連個證人也沒當到,倒不如就由她來問問吧!

  「嗯。」大高個兒只是嗯了一聲。

  「『嗯』是有還是沒有?」

  「有。」

  大高個兒有著一頭亂得不難看的頭髮,但是眉宇之間卻又帶點嚴肅,幼宜想從他的表情看出他有沒有說謊,卻又看不出個所以然。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幼宜拿起酒杯,喝了口涼冰冰的啤酒,感覺還不太壞。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話。」墨非抬起眼望她。

  「我相不相信並不重要吧?」她又不是信萍,就算自己相信了,信萍不信又有什麼用!再說……信萍已經有另一個男友了。

  「我還以為我的話會有點公信力。」墨非的嘴角扯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幼宜睜大眼望著他,發現自己有點失言。「算了,我不應該干涉這件事。」

  空氣突然陷入一陣沉默裡。

  「你常來這兒嗎?」大高個兒又開了口。

  「不,今天第一次來,信萍也不常來,她只是想帶我來見識見識。」

  「見識什麼?」

  「見識我是不是有吸引力?」幼宜用著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嗯……很好。」他挑起了眉打量幼宜一番並做出評論。

  「什麼很好?」這男人講話總是只講一半,他不會真的聽見了她說的話吧?

  墨非啜了一口酒,再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我的意思是,你很有吸引力。」

  幼宜又愣了一下,感覺臉悄悄漲紅,還有些小小的欣喜火花在心裡亂冒。她畢竟是個凡人,眼前這男人怎麼說都是個帥哥級的人物,被帥哥讚美總是多少會讓人暈陶陶的。

  「謝謝。」然後她又禮貌的加上一句,「你也是。」

  無庸置疑的,在這酒吧裡所有的人都是屬於第一種「會打扮」的人,而她只是假扮第一種人混進來的假貨,就像是個奇蹟,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能跟這些人混在一起,不過她需要多點酒精來壯壯膽。

  「那我送你回家吧!」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幼宜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他不可能是那種在酒吧裡隨便「把妞」的人吧!而且他看來也不像呀!雖然幼宜沒來過酒吧,但她多少也看過電視雜誌報導,現在的人並不需要親身經驗才會懂這些話語,眼前的人並沒有那種油頭粉面、給人流裡流氣的感覺,可是他怎麼會說出這種帶有暗示的話語?

  「我才剛來啊……」幼宜舉起手裡的酒杯,她下過才喝兩口啊,這樣未免太浪費了吧?

  「不過我想他們等一下可能會先離開。」墨非朝那端瞥了一眼。

  幼宜再度望向信萍和費英倫時,也被眼前的那一幕給弄呆了。

  不到十分鐘的光景,信萍竟然和那個姓費的十指緊扣,宛如一對分離許久的戀人,很顯然的誤會已經冰釋,而如今正步入互訴衷曲的階段。

  發展迅速超乎幼宜所能想像……果然沒多久,他們兩人手牽手走到墨非和幼宜面前。

  「那就有勞你送這位小姐回家了。」費英倫帶著滿意的笑意,以期盼的眼神望著墨非。

  墨非只是聳聳肩,沒回應好或不好。

  「幼宜,不好意思。」信萍露出甜蜜的笑容,朝幼宜眨眨眼。

  幼宜顯得有些目瞪口呆,她怎麼也沒想到信萍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就融化在費先生的甜言蜜語當中,甚至忘了她已經有新男友的事。

  「但是……你……」幼宜用眼神暗示她。

  「沒關係,我知道該怎麼做的。」信萍已經完全被沖昏頭了,連笑容都顯得夢幻萬分,看來那位新任男友早已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幼宜就這麼目送著兩人離去,久久回不過神來。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過去浪費了三年的情感已經夠扯了,才想著要改變一下自己,哪知她的情感教練也不是什麼好榜樣,信萍處理情感即便面對薄倖男用著「刀子口」講話,卻是以「豆腐心」在處理狀況。

  不過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信萍還懂得享受人生,而她自己呢?在一起三年的男友早就已經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了,她還傻傻的作著存錢成家購屋的傻夢。

  拿起酒杯,幼宜似乎有點瞭解為什麼有些人心煩時會想喝酒了。

  「再給我一瓶。」

  看來一瓶啤酒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幼宜從來也沒想過要測試自己的酒量,不過看來她似乎還有點能耐可以再多喝一瓶。

  「這裡的氣氛很好。」幼宜一邊喝著酒,一邊像是在為自己喝酒的原因做解釋,但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解釋那麼多。「大概這就是酒吧的感覺吧?」

  也許她以前沒有進出過這種場合,不過她終於能明白為什麼每一回「艾莉的異想世界」的結尾,大家總會在酒吧裡放鬆心情……對於她自己,也許酒吧並不能讓她放鬆心情,但終究仍具有轉移作用。

  至少她不再是一下了班就待在家裡,為了節省花費儘量下與朋友應酬,而文德也許是喜歡這種感覺吧?她以前竟然都不知道還有這種地方可以來,也許以後她可以多方嘗試。

  「你習慣一邊喝酒一邊自言自語嗎?」身邊的男人開了口。

  「啊?」幼宜挪開盯著酒杯的目光,望著他,對他說的話感到有些不解。

  「沒關係,你喝吧!」墨非舉起酒杯輕碰了一下她的杯子。

  他開始覺得她滿有趣的,她不像是這裡的常客,也不像是個酗酒的女子,而她眼裡那種新奇,又帶點哀傷,還摻了一些些堅強的眼神,融合起來非常有趣,尤其她是個漂亮的女子,卻有著顯而易見的習慣性拘謹,看著她放鬆的模樣……非常有趣。

  而墨非正好欣賞這種類型的女人。

  幼宜朝他露齒一笑,愉悅的享受她第一次的酒吧之行,吧臺上的酒瓶逐漸增加,而夜也漸漸深了,最後的記憶……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仍停留在自己身上。

  ※      ※      ※

  有個東西在嗡嗡作響,分不清是什麼聲音,只是嗡嗡嗡的。

  幼宜皺起眉頭,拉起被子往頭上罩去。

  嗡嗡嗡的聲音還是不斷傳進耳裡。

  幼宜忍不住再往底下鑽去,她真的一點都不想起床。

  好不容易那聲音終於停了,被子底下的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但是沒多久她所躺的床面突然震了一下,原本圍在她腰間的溫暖物體突然縮緊……

  幼宜整個人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不過那雙手臂並沒讓她跳離床面,她一睜開眼竟然對上昨夜那雙黑眸,一切彷彿都靜止了。

  足足五秒!

  「別吵,我還想睡。」

  黑眸的主人懶洋洋的下完命令又閉起眼來,一隻手掌來到了她的後腦勺,輕輕的將她的頭壓回那被她以為是床的胸膛,然後緩緩的撫摸著幼宜的頭髮,像種催眠。

  而這種催眠竟十分有效……幼宜原本因為驚訝而僵硬的身體,逐漸地放鬆,伏回原本安歇的地方,她再也睡不著了,因他手掌的輕撫而緩和了激動情緒,連他的心跳都是那樣平穩得讓人心安。

  幼宜開始回想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身上的衣物所剩無幾,而這男人身上的布料顯然不會比自己多到哪去,但是……她明明記得自己仍在酒吧裡和這男人乾杯,怎麼一醒來卻變成兩人在同一張床上相擁而眠呢?  難不成她酒後亂了性?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難道只是喝個啤酒也會醉嗎?還是上酒吧的後果也讓自己和信萍成了同一種女人?不……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噓……」他安慰的哄著,像是發現她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好好睡一覺。」

  幼宜偷偷望著他的臉,他閉著眼舒服睡著的模樣,讓她不忍亂動以免打擾他的好夢,她將耳朵緊貼著他的胸膛,靜靜傾聽那平穩的律動。

  她不得不承認,有個人可以如此擁抱,的確是有些幸福的……

  ※      ※      ※

  坐在墨非的車子裡,幼宜不時偷瞥著他,頭一次面對這種情況,感覺非常尷尬,尤其是她再度睡昏了頭,而醒來時發現他一直看著自己的睡相,唯一慶幸的是,她沒有流口水。

  當初會和信萍一同進入那個酒吧,只是想為自己的生命做些政變,沒想到這改變超乎她意料之外,她忘了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啤酒,只記得他的眼睛那時一直望著自己,接著……很抱歉的,她喝醉了;很離譜的,她和這個人上了床;很無奈的,這個人竟是文德所崇拜的建築業奇才——墨非。

  而最後一點才是讓她惶惶不安的主因。

  文德念的也是建築相關科系,嘴裡常嚷著有個人叫墨非,是臺灣的建築界奇才,因為他的名字特別奇怪,所以幼宜也記得特別清楚,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名字的主人,如今竟活生生的坐在自己身邊,而且正開著車送自己回家。

  「到這邊就好了。」看著窗外熟悉的街道,也許該是兩人說再見的時候了,通常一夜情大概就是這樣做結束的吧?

  「我什麼時候過來接你?」

  「嗯?」她不太懂墨非的意思。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只需要換個衣服吧?」墨非用一種很理所當然的眼神看著幼宜,彷彿在告訴她: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這種事怎麼繼續。

  在等紅燈的時候,他的手滑上了幼宜的臉頰,溫柔的碰觸之後隨即又滑開。

  昨晚幼宜並沒有花上太多時間去觀察他的相貌,想不到在白天看來他竟是帥得嚇人,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那樣的誘人。

  「你想見到我嗎?」

  幼宜有些不確定,她不是小孩子,像這類的情節到最後大多是不了了之,就算兩人再見面,也會假裝不認識,她自認不如信萍那般熱情奔放,自然會對這樣的事耿耿於陵,但是……墨非真的想見她嗎?還是她真被他歸類到信萍那種的女子類型裡?

  不過墨非沒有給她正面的回應。

  「我在這附近晃晃,等你出來,半個小時夠嗎?」他揚起眉問道,感覺上像是一種溫柔的威脅。

  「我……」幼宜不知道該不該再見他。

  打從他告訴自己他是墨非,她就覺得兩個人之間不可能會出現任何奇蹟,墨非是出了名的謎,「才華洋溢的鬼才」是所有人給予他的評價,連同樣從事建築業的文德都是他的崇拜者,她和墨非是完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啊!

  在她還來不及回應前,墨非的手突然來到了她的頸下,皺著眉替她扣上最上面的一顆鈕扣,就像是不允許他人瞧見她的任何一寸肌膚似的,那般具有佔有性的動作,讓幼宜摒住了呼吸。

  「快點……我肚子有點餓了。」

  ※      ※      ※

  「我的天啊!你上哪兒去了?!」

  幼宜一進家門,信萍就從房內衝了出來。

  「我……」

  信萍瞪大了眼,看著幼宜酡紅的小臉,臉上寫滿了驚訝。

  「我的天啊!你不會……」

  幼宜只能怯怯的點點頭。

  「是跟費英倫的朋友嗎?是那個……那個……高高的那個人?」

  雖然當時酒吧裡燈光並不亮,而她的注意力也全在費英倫身上,但是她仍記得那個男人的臉,那男人宛如雕刻家一手雕出的完美輪廓的確令人難忘。

  幼宜再度點頭。

  「那……那男人長得很帥,你眼光不錯嘛!」信萍突然往她肩上一拍,一臉歡欣鼓舞,完全不見剛才的憂慮和擔心。

  「他還在樓下等我,但是……」也許她應該跟信萍討論一下這件事,信萍或許可以給她一些意見。

  「有什麼好但是的!快點去換衣服啊!」

  「不過……他是墨非啊!」幼宜坐進了沙發裡,突然猶豫起來。

  「墨非!你是說那個墨非?建築師墨非?」信萍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講話都開始結巴。「你是說昨天那個男的,就是墨非本人?」

  「對……」信萍每問一次,幼宜就覺得自己好像一步步踏進陷阱裡。

  「我的天啊!我一直以為他住在國外,還是……他這回是跟英倫一起回臺灣的,那……昨天英倫說的是真的羅?」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終究還是相信他啊!」幼宜提醒著信萍,昨晚墨非連一句話都沒說,她就已經和費先生打得火熱了。

  「呵呵……」信萍臉上倒是沒有一點尷尬。「沒辦法嘛!我全靠直覺的,也許……費英倫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啊!」

  「那我怎麼辦?」光是記得提她的事,差點就忘了墨非還開著車在底下閒逛。

  「你一臉幸福耶!有什麼好擔心的?!」信萍捏捏她的鼻子,戲謔的說著:「沒想到你運氣那麼好,連墨非這種高難度的大帥哥都給你『把』著了……」

  「我……」我根本沒有「把」他啊!幼宜在心裡直喊冤。

  「戀愛是要靠享受的。」信萍又拿出她那套及時行樂的戀愛論。「快點去換衣服吧!別讓他等太久。」

  「那你呢?」幼宜看著信萍一身外出的裝扮。

  「我約了人要去斬情絲。既然我已經跟英倫和好了,也不想跟其他人有任何牽扯,當然要去說清楚講明白羅!」

  「真的?」幼宜真是佩服信萍的勇氣。

  「當然假不了羅!」信萍朝她揮揮手。「我現在知道你平安無事就好了,要是你昨晚出了什麼岔子,我還真會有點罪惡感呢!不過既然對象是墨非,我想我大可放心,先走羅!拜拜!」

  望著信萍離去的身影,幼宜開始懷疑……

  如果真的可以放心就好了。

  ※      ※      ※

  「你在想什麼?」墨非坐在她對面,望著她說。

  幼宜的眼神飄移不定,除了一開始對這個屋子的不熟悉導致她有些許不安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現在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她仍不敢正眼望著自己,這倒是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沒有……」老天!她心裡可緊張得半死。

  她從沒到過單身男子的公寓裡,甚至和文德交往三年,除了文德幾次更換租屋處,她跟著去幫忙搬過幾次東西以外,她不曾到過任何男人的屋子裡,而墨非的屋子更是和一般的租屋不同。

  他的家就像間小型博物館一樣,黑色系的線條,加上一屋子的科技家電,她連動都不敢亂動,深怕會弄壞價值連城的物品,所以她只能一動也不動的與他面對面坐在客廳旁的小吧台。

  「過來。」墨非輕鬆的一句話,卻讓幼宜全身緊繃,不聽使喚的朝他走去。

  墨非坐在吧台旁的高腳椅上,將她拉至自己張開的雙腿中,幼宜的眼睛正好與他平視。

  「這樣好危險。」幼宜不禁脫口而出。的確危險,墨非有種不尋常的吸引力,尤其是他的眼神,站在他面前總讓她感到手足無措。

  墨非低笑出聲,將她又往自己拉近一些。「為什麼危險?」

  「你的眼睛一直看著我。」這讓她很不安。

  「好,那我閉上眼睛。」墨非朝著她笑,輕鬆的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雙手當中,然後閉上了眼。「這樣你覺得好點了嗎?」

  看著他的模樣,幼宜露出了笑容,他的唇微微的上揚著。

  她和文德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但是看著墨非閉著眼睛的模樣,她突然好想給他一個親吻。

  毫不考慮的貼近他的臉,也許是因為兩人有過親密的關係,所以幼宜不再如以往那般矜持,但是她的唇還沒碰上墨非的,仍停留在他前方十公分猶豫,墨非的大掌就已經來到她腦後,將她往前一推。

  他閉著眼,但是動作卻是那樣的純熟,像是早就猜出她會做什麼動作似的,隨之接下主動的棒子,掌控一切。

  甜蜜的吻勾起昨夜的回憶……

  幼宜記得他的唇,是他沒錯!昨晚用著相同溫柔的唇吻著自己的人就是他,原本縹緲的印象,在墨非的唇貼上自己的時候,她清楚的認了出來……而且非常確定。

  雖然她不曾有過唇對著唇的親吻經驗,但是她相信,不會再有人和墨非一樣給她這種感受。

  兩人的氣息混在一起,幼宜聽見了自己的喘息。

  這和以往在房內聽見從信萍那端傳來的聲音雷同,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被撩撥起這樣的情欲,這不過是個吻……但卻讓她感受到一種說不上來的需要。

  腰間的手臂縮緊了,她和墨非的身體緊緊相依,但和昨晚那種放鬆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此刻身體像是一根緊繃的弦,隨時等著爆發那她未曾體驗的情緒。

  他的手靈巧的挪開她身上的衣物,輕撫過她起伏美麗的線條,在最誘人的地方留下最溫柔的接觸,但墨非的唇卻未曾離開過她的臉頰,幼宜試著用相同的方式回應他,但是除了緊緊的擁著他之外,她怎麼也動彈不了。

  身上的衣物凌亂的披掛著,和昨晚一樣,他充滿熱力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著,讓她全身不禁一連串的顫抖著,卻說不出那種緊繃感是怎麼回事,直到兩人的下半身緊密的熨合,幼宜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張開嘴想喊些什麼,卻發出一聲聲讓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呢喃。

  她還來不及去弄清自己所發出的聲音是怎麼回事,接著他們變換了位置,她被捧到高處,墨非輕柔的吻上了她的前胸,引發她另一陣戰慄。

  幼宜唯一能做的只是緊緊的依靠著他,感覺自己被他抱了起來。

  再度緊密滑下他的身體時,一陣椎心的穿刺突破了她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幼宜疼痛的掙扎,墨非也嚇了一跳,跟著停止動作。

  兩人的身體仍交合著,但是剛剛狂熱的欲求已全數消失。

  幼宜只是睜大了眼望著他,不瞭解他怎麼會問自己這種問題,更不瞭解自己的疼痛是怎麼回事!她當然知道處女在第一次行房時會疼痛,但是……他們昨晚不是已經……

  墨非冒出一聲懊惱的嘆息,再度望向她那不知所措的小臉。「吻我。」

  紅豔的小嘴聽令的吻上他的唇時,墨非再度發出了一聲懊惱。

  她的吻雖然生澀,卻該死的誘人,他無法停止這一切。

  「好吧!」

  不知道他是告訴幼宜還是告訴自己,他抱起她走向臥室,既然都已經如此了,那他該給她一個完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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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11:27
第三章

  幼宜看過許多女性雜誌,而且她也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了,即使她未曾有過太多經驗,但也懂得一些基本常識,尤其最近流行的偷拍風波新聞中,早已將床第之事描寫得十分清楚,能夠遇上一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伴的確少見。而墨非既溫柔體貼,也不會在事後像頭死豬呼呼大睡,但是……

  他卻顯得相當懊惱,尤其是他望著自己的表情,就像是殺了人一樣。

  「你還好嗎?」

  他已經儘量的輕柔,仍感受到她的不適,這讓他顯得十分無力。

  幼宜點點頭,張大了眼望著他,心裡一直有著不祥的預感。

  她知道事情不該是這樣,墨非的表情不像喜悅。

  「我真不瞭解你為什麼要到酒吧去。」

  「我告訴過你了啊!」

  「那我算是你新生活裡的一個小嘗試嗎?」

  幼宜一臉茫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你告訴我,你想過和以前不一樣的生活。」墨非坐了起來,隨手拿起一件長褲套上。

  「我?」

  「你昨晚說的。」

  老天!她昨晚到底是怎麼了?幼宜努力的回想,但一切只停留在兩人親吻擁抱的部分。

  「你根本不是那種會到酒吧裡釣男人的女人。」

  「我本來就不是啊!」幼宜急忙解釋。

  「那你穿那樣去那裡做什麼?!」墨非轉過身望著她,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我穿那樣有什麼不對?」她穿長褲長袖,有什麼錯?她又不是袒胸露背的上街張揚。

  「你該死的誘惑了我!」墨非指著她,像是責備她似的。

  「我……」這種指責要人怎麼辯答?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有遇上我,你是不是就跟其他人……」

  「我當然不會!」

  「那為什麼要選我?」墨非懊惱的問道。

  「我沒有選你!」幼宜也動了火氣,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發展成這樣,她只知道一覺醒來時就已經衣衫不整的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若要說是她設計鼎鼎大名的墨非,那也太看得起她的能耐了!她壓根兒什麼也沒做。「我們……我昨天只是喝醉了!」

  「所以昨天是借酒裝瘋羅?」墨非語氣不善。

  幼宜一把拉起被子包住自己,從床上起了身,她決定要離開這裡,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遇上一個上床之後會對自己發脾氣的男人。

  「我要走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氣什麼。」

  「因為我從來不跟處女上床!」

  「那你昨天為什麼沒有抱怨?」幼宜頭也不回的想往外走,卻發現這房間四周都是黑格牆壁,加上她又在氣頭上,根本找下到一個像門的出口。

  「因為昨天晚上你睡著了!」一提起這事他更火了,從來沒有女人會在他懷裡睡著。

  幼宜猛然回過身,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昨天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

  天啊……這怎麼可能!

  「除了我吻遍你全身上下以外,其他的事都是今天才發生的。」

  ※      ※      ※

  「信萍跟我說,你現在和她室友在一起。」

  費英倫滿面春風的出現在墨非的辦公室裡。

  「是嗎?」墨非望著電腦上的圖,走至一旁的大型工作枱,一手捧著圖稿研究著,對於那個問題並沒有任何的回應。

  「幹嘛一臉大便?你的馬子分明長得很正點!」

  「我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她了。」

  打從她一臉震驚的落荒而逃後,他就沒再見到她。倒是他幫幼宜接過電話,那手機還留在他床邊,每天早上八點都會有個男的打電話說要找她,而那個迷糊蛋似乎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手機掉了,連要都沒向他要過,看來等她發現手機不見了,也不可能知道是在他手上。

  反正一切就如同她所說的,她那晚喝醉了。

  醉了的人都可以不負一切責任。

  「這麼快就陣亡了?」費英倫有些不太相信。

  「你煩不煩啊!」墨非突然感到一陣厭煩,將手中的圖稿往旁邊一砸。

  「嘿!老兄,我只是問問。」雖然墨非的個性古怪,尤其趕工時的脾氣更是差勁,但是朝他發怒這還是頭一遭。

  「問完了就快滾吧!我還有事要做。」墨非朝他狠狠的瞪了一眼。

  費英倫只好住嘴,轉身趕緊往外溜,不過他倒是沒忘記順道打通電話通知信萍這個天大的新聞。

  ※      ※      ※

  幼宜最近下班後第一件事就是到附近的超市買一堆啤酒,然後躲在房間裡喝到爛醉,第二天醒來再做一樣的事情。

  她怎麼也想像不到自己竟然做了那麼蠢的事……

  連手機也掉了,還好用的是易付卡,也沒什麼好擔心了,反正丟了也好,最好把所有的東西都丟了,她可以什麼都下要。

  反正她連自己的心都弄丟了!

  「叩叩叩……」

  「幼宜,你在嗎?」房門外傳來聲音。

  「我在睡覺……」幼宜不用刻意裝出想睡的聲音,因為爛醉的她連舌頭都不受控制。

  「我這幾天不在,你幫我把房租交給房東好嗎?」

  幼宜努力站起身來,打開房門,信萍就站在外頭,手裡拿著一個信封。

  「你喝酒啊?」信萍聞到她身上濃濃的酒味。

  「只是練習。」幼宜頭暈腦脹的接過信封。

  「練習什麼?」

  「酒量。」她朝信萍無奈的笑笑。「用來預防以後酒後失身。」

  門輕輕的關上,站在門外的信萍一頭霧水。

  ※      ※      ※

  「看來他們是真的分手了!」信萍偷偷的和費英倫交換著情報。

  「那傢伙最近心情差得很哪!」費英倫悄悄瞥了一眼坐在吧台前的墨非,幾個穿著入時的女子上前和他搭訕,他連理都不理一下。

  「我看是他本來脾氣就不好吧?」信萍倒是不以為然。墨非那一雙濃眉大眼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凶巴巴的樣子,剛剛一個女生只是跟他借個火,他就回敬了人家一個白眼。

  「也許是吧,不過我覺得他這幾天真的怪怪的。」

  「陰陽不調和,血路不暢通吧!」信萍笑道。

  「你說得好像他哪天會中風似的……」費英倫說著,也笑了出來。

  「你要不要試試?」

  「試試他會不會中風?」

  信萍臉上帶著捉弄的表情,費英倫馬上懂她的意思,兩人相偕來到墨非的身邊。

  「墨非,我們要先走了。」

  墨非只是點點頭,連話也不說一句,淨顧著喝酒。

  「快點啦!我還要帶幼宜去酒吧!」信萍催促著費英倫。「她躲在家裡喝了好幾天的酒,說什麼要練習酒量以防酒後失身,所以我答應要帶她去的。」

  信萍的聲音像根利劍般刺進了墨非的心,只見墨非突然站起來,丟了錢轉身就走,留下兩個人望著他那憤怒的背影。

  「哇……」信萍挑起眉叫了一聲,墨非的動作太反常了吧?

  「看來真的快中風了。」費英倫頗有同感。

  「你想,他會不會跑到我那兒去殺了幼宜?」

  「很有可能。」費英倫點點頭。

  「但是墨非進不去啊,他又沒有鑰匙。」

  「那我帶你去幫他開門吧!」費英倫露出微笑,他也很想看看墨非和那女孩會發生什麼事,不如就去湊個熱鬧。

  ※      ※      ※

  該死的!墨非猛敲著幼宜的房門,但是裡頭的人卻始終沒回應。

  「她大概睡著了吧?我出門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醉了……」

  信萍和費英倫站在一旁,看著墨非的不耐節節高升,不禁懷疑當初帶他來這兒是不是錯了?尤其現在夜深人靜,他還猛敲著門,這下子恐怕把左鄰右舍都吵醒了。

  哪知墨非耐性用盡,大腳一抬,「砰」的一聲就把門給踹開了。

  「這下慘了……」信萍哀叫出聲,和費英倫對看一眼。

  墨非大步跨進幼宜的房內,只見她正埋在被窩裡,床邊堆著東倒西歪的啤酒罐,枕邊還有一大堆擤過鼻涕的衛生紙。

  而她睡得非常熟,簡直和第一晚那時的情況沒兩樣,就這麼睡死了過去,連他在房門外敲了半天的門都聽不見。

  「醒醒!」墨非有些著急,不知所以的著急讓他更加不確定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對的,但是他多麼希望她醒著,而不是就這麼哭著睡著。

  他並不是對她發怒,只是……她怎麼能那樣輕易的就交出自己,而既然他已經接收了她的一切,那她也不能就這麼輕易的走開……對!就是這樣。

  這幾天他的情緒始終處在暴怒的情況下,尤其那天眼睜睜看著她倉皇離去,他心裡很不好受,當時他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像幼宜這樣的女孩子玩不起他的愛情遊戲,往往很容易陷下去就不能自拔,但是看著她提早離開並沒有讓他好過一點,反而讓他的情緒更加惡劣。

  「幼宜,你醒醒!」

  「不要……我在睡覺。」她埋頭往被子裡頭鑽,還不忘發出含含糊糊的拒絕聲。

  「你看著我!」墨非索性抽走她的被子,只見她穿著睡衣整個人縮成一團。

  「不要……我很冷。」她一雙小手還四處亂摸著想拉回被子。

  「幼宜,你看著我!」墨非雙手握著她的肩頭試著將她搖醒。

  幼宜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因哭泣而腫脹的雙眼張開了一道小縫……怎麼她的房間裡多了這麼多人?  她怎麼也想像不到墨非會出現在這兒……

  還有信萍和費先生……

  當然,她也沒漏掉那個站在墨非後頭,頂著髮卷、穿著睡衣、一臉氣呼呼的房東太太……

  ※      ※      ※

  「我……」

  「你閉嘴!」墨非的臉色依舊鐵青。

  幼宜不能接受墨非竟然叫她閉嘴。

  明明是他踢破了門,闖入她的住所,還害她和信萍被房東太太趕出來,他居然還一臉火氣的叫她閉嘴。

  「你……」車子因為紅燈而停下,幼宜想也不想的就要推開車門下車。

  哪知墨非按下了自動鈕,啪的一聲門鎖全鎖上,並踩下油門啟動車子。

  「停車!」幼宜發現自己被鎖在車裡。

  「你所有的家當都在車上,我可不想再幫你搬一次。」

  這個墨非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那種單身女子公寓原本就不歡迎男客,是他妨礙安寧,引起房東太太的注意,還毀損房門,讓房東太太抓狂,才害她在大半夜裡被人趕出來,難道他不知道那是他的錯嗎?

  「我不用你搬,你停車!」

  做人絕不能讓人看不起!幼宜明知半夜三更無處可去,尤其是帶著一大堆家當,但是寧願坐上賊車,她也不要再跟這個怪男人在一起。

  車子突然緊急煞車,她差點往擋風玻璃撞去,此時車門鎖啪的一聲打開了,幼宜想也不想的就推開車門,懷著士可殺不可辱的心情,踩著拖鞋就下車了,她從來都不曾如此衝動過,但是打從她自毀前程之後,很多舊包袱她都可以拋開了。

  反正從今以後她已不再是以前的薛幼宜,她的人生已經改變了,再也無法回頭了!

  她還在氣頭上,哪知才一下車,都還來不及打開後車門搬自己的行李,墨非的車子竟然就揚長而去。

  半夜三更,她穿著拖鞋和睡衣,外頭只裹著一件大衣,竟然就這麼被墨非丟在只有攝氏十度冷冷的臺北街頭。

  幼宜在街上站了五分鐘左右,開始覺得手腳僵冷,才緩緩的走到騎樓下,但還是不敢相信墨非真的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街上。她摸了摸口袋,裡頭只有兩塊錢,而她不記得信萍的電話號碼,因為兩個人同住一問公寓,每天晚上都見得著面,平日也沒什麼非聯絡不可的事情,她當然不會想到要去記住信萍的電話號碼,但此時除了信萍她還能找誰?  她更不可能打給文德或藝玲,他們兩個背叛了她……

  幼宜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連和自己唯一有過最親密接觸的男子,都當街丟下她揚長而去,讓她就這麼凍在大街上……手腳都是冰涼的,只有眼眶和鼻子在發著熱。

  幼宜開始想念起在南部的家人,她不該一個人跑到臺北生活的,如果她念完大學就回鄉下去,也不會搞成這樣,一心一意的想等文德有好的發展,兩個人可以共組家庭,結果什麼都沒了,連人都賠給了那個壞脾氣的墨非,現在墨非又「如她所願」的把她扔在街上……

  怎麼辦?快想想辦法!

  她擦掉奪眶而出的眼淚,試著讓自己堅強一點,但她只剩下兩塊錢,難不成要打電話回鄉下求救嗎?遠水救不了近火的……

  不不不!得自力救濟才行,她努力認出四周的地標,遠遠便望見前方那棟大樓,那棟獨特的大樓她去過兩次,是墨非的住處。

  即便心裡百感交集,但她終究還是得去討回自己的東西吧?  在這大半夜裡,她除了靠自己以外還能怎麼樣,墨非不可能不把東西還她吧?  幼宜一步步朝大樓走去。冬夜裡寒風刺骨,加上衣著單薄冷得她直打顫,心裡的憤恨更是難以言喻,一切都是墨非的錯,他竟然還有臉對她凶。

  更讓幼宜生氣的是,吵著要下車的正好是她自己!

  難道他的語氣不能好一點嗎?為什麼電視上那些溫柔體貼的男主角都不會出現在她的現實生活裡,反而讓她遇上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事?男友和最要好的朋友上床,唯一有過親密關係的男子竟然就這麼呼嘯而去,讓她一個人在寒夜裡孤單無助。

  墨非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

  寒風刮得她的臉好痛,腳趾也冰涼得一踩到地面就隱隱發麻……幼宜越想越委屈,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幾輛計程車自她身邊經過,司機看她在夜裡獨行,還刻意靠著路邊行駛,看看她是不是需要坐車,這可把幼宜嚇得半死,尤其社會新聞裡常出現夜歸女子遇害的新聞,讓她即使腳已經凍僵了,還是努力加快腳步。

  眼看著大樓就在眼前,但映入眼簾的畫面卻讓她氣得咬牙切齒。

  那個殺千刀的墨非竟然氣定神閒的等在樓下,嘴裡還叼著煙。

  兩人見到對方,誰也沒開口。墨非就站在那兒望著她,沒有任何表示。

  她有她的矜持啊!難道他不懂嗎?

  幼宜站在對街,等著他是不是會先有所動作,而她等了許久,墨非依舊動也不動。

  僵局在墨非抽完那根煙時結束,他扔掉煙蒂,冷冷的喊了句:「過來。」

  又是這一句,冷淡至極,但對她卻非常有效。

  幼宜終究還是認輸的乖乖走過馬路,低著頭眨掉眼中的淚水,不願他看到自己的軟弱,任他牽過自己冰涼的手,默默的和他一起進入另一個世界裡。

  ※      ※      ※

  「幹嘛?」

  墨非坐在小吧台旁,冷眼看著她蒼白虛弱的模樣。

  「我要去上班。」

  頭很痛,像是有十萬個人在敲大鼓般轟隆隆的,但是她還是得去上班,昨晚一進屋子裡她就被一堆棉被給包了起來,根本沒有力氣與墨非爭吵,一躺上床她便疲倦的睡著了。但是她可沒忘了今天並不是假日,就算她歷經了有生以來最悲慘的一個夜晚,她也沒有權利因此請假。

  「請假。」他吃著自己弄的簡易早餐,兩片火腿,加上牛角麵包,一旁的咖啡還在冒著熱氣。

  她不想請假,因為她不想待在墨非的屋子裡,只想要回自己所有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全都在墨非的車裡。「我得換個衣服。」

  「你生病了。」昨晚她凍得像個冰塊,怎麼可能不感冒。

  「墨非,我想去上班。」

  「等你有力氣再說。」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我唱反調?」她的頭已經夠疼了。「鬧了一個晚上還不夠嗎?我現在馬上就要消失在你眼前了,你應該要很高興才對啊!你把東西還給我,我馬上離開這裡,我們以後再也不要見面了,就這樣吧!求求你,我不想待在這裡!」

  「我並不想讓你走。」墨非繼續吃著他的早餐,完全無動無衷。「鬧了一個晚上還感冒生病的人是你,你如果繼續跟我唱反調,吃虧的還是你。」

  他的話簡直讓幼宜氣結,但是他說得沒錯,自己所有的證件和錢財都還在他身上,如果就這麼一走了之,她什麼也沒有,自然哪裡也不能去,老家又遠在南部,她能走到哪裡去呢?

  「過來吃早餐。」他的聲音再度響起。

  每一次墨非對著她說「過來」兩個字時,她就像只沒用的小狗往他撲去,她才不是那麼沒骨氣……幼宜下意識的反抗著。

  可是肚子好餓,而且那火腿看起來好好吃,牛角麵包旁還有一罐奶油醬。

  好吧!反正再丟臉也只丟臉給他一個人看,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只要養足精神和體力,她總是可以安然離開的吧?  爬上高腳椅,幼宜儘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上回在這兒發生的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事,努力的把早餐吃完才重要。

  墨非喝著咖啡,眼睛卻直盯著她看。

  「眼睛好腫。」話才說著,手就已經伸到她臉頰上了。

  幼宜只能垂著眼,不去理會他,反正全世界都知道她在路上邊走邊哭,而那個把她當街丟下車的墨非竟然還敢說她眼睛腫。

  「我把感冒藥放在桌上,你記得吃。」墨非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西裝外套穿上,走過她身邊時還不忘摸摸她的頭。

  這摸頭的動作怎麼跟昨晚那狠心的墨非完全不同?幼宜抬起頭怨懟的望了他一眼,卻只見他滿眼的笑意。

  「年紀不小了,以後不要再鬧脾氣了!」說著他傾身吻了幼宜沾了奶油的唇。

  他要去上班了嗎?幼宜顯得有些緊張。

  「我東西都在你車上,你不拿出來嗎?」他總不會開著一車子紙箱去上班吧?

  「我開另一輛車。」墨非瀟灑的回答。

  可惡!她早該料到他不會只有一輛車。

  「還有,」墨非離開屋子前轉身指了指牆上的警報器。「你不要想就這樣不告而別,這兒到處都有警報器,一有聲音馬上會有警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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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竟然就這麼被困在墨非的屋子裡。

  打了通電話到公司請假,同事說老闆今天早上發佈人事命令,因為景氣不佳,公司打算縮編,而她也被列入裁員名單,所以從明天開始休特別假,不用去上班了。

  一夕之間,她丟了工作、被房東太太趕出來,還染上感冒,最慘的是被困在墨非家裡……她只能憂慮的坐在客廳裡瞪著電視不時打個小盹,餓了就自己從冰箱裡找東西吃。

  最氣人的是她竟然做了兩人份的晚餐!

  當她發現自己的怪異行為,正想湮滅證據時,另一個可以幫忙把飯吃光光的人就已經回來了。

  「看來你今天過得不是很無聊嘛!」

  望著一桌子的菜,墨非丟下西裝外套,舉起手裡的購物袋。

  「要不要喝啤酒?我聽說你最近在練習酒量,所以特地買了些酒回來。」

  哪壺不開提哪壺!幼宜開始覺得自己傻得可憐,這個墨非肯定是上帝派來毀滅她的。

  「我想我已經好多了,所以……你可不可以讓我把東西搬走呢?」幼宜用濃濃的鼻音問著。看墨非似乎吃喝得挺高興,也許她的手藝還過得去,趁這時候提出離開的要求應該很合理吧?

  墨非黑眸一掃,捧著碗的手懸在半空,握著筷子的手也放了下來,嘴角露出不耐。

  「我總不能住在這裡吧?我……」在他還沒說話前,幼宜連忙多解釋兩句。

  「為什麼不能?」

  「因為一般正常未婚的男女不會住在一起呀!」難道他不明白嗎?

  「我沒說我要結婚。」

  嘖!這男人……她也沒說想嫁人啊!也許她以前對婚姻滿懷著憧憬,不過那也早在發現文德和藝玲在一起以後就破滅了。

  雖然心生不悅,但幼宜卻不想露出讓他不爽的表情,現在所有的家當在他那兒,最好還是對他客氣點。

  「先別提那個,我的行李……麻煩你帶我去拿好嗎?」幼宜露出期盼的表情。這回墨非總該讓她走了吧?

  「這時候你想搬到哪去?」

  「我可以先到飯店住兩天。」幼宜老早已經在心裡盤算過了,反正她的行李說少不少,談多也多不到哪去,總是可以先找個落腳處,只要不在這裡,其他什麼地方她都能去。

  「住這兒有什麼不好?」墨非繼續吃著飯,完全不理會她的提議。

  「墨非,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幼宜開始懷疑自己的表達能力是否太差?還是墨非需要直來直往的說清楚才會明白?「我不能待在這裡。」

  「為什麼不能?」

  「因為這不是我的地盤。」這屋子是他的,她不想待在他的屋簷下。

  「我不介意你在我房子裡撒尿。」

  「你……」他把她當狗啊?幼宜簡直氣結。「把鑰匙給我,我自己去搬!」

  她從來不是這麼容易衝動的人,但是墨非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已經惹惱她了,她壓根不想留在這屋子繼續面對這個有理說不清的男人。

  她印象中還記得墨非進門時拿了串鑰匙往口袋裡塞,幼宜想也不想就伸手探進他黑色牛仔褲的口袋裡。

  「別亂摸,要是出事我可不負責!」墨非出言警告。

  幼宜充耳不聞,掏了鑰匙就想縮手,但是她的手還來不及抽回,墨非已經攫住她的手臂,且力道大得驚人,幼宜怎麼都掙脫不開。

  「放開我!」她杏眼圓睜的瞪著墨非。她豁出去了,反正都已經糗到這地步了,她要是連離開的自由都沒有,那她的尊嚴要往哪擺!

  墨非壓根就不把她的恐嚇放在眼裡,還好整以暇的用另一手抽出面紙拭唇,只是那懶散的眼神裡帶了點危險的光芒。

  「我不是叫你別亂摸嗎?」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東西!」幼宜看著墨非的眼,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奮力抽出自己的手。「我不要總行了吧!」

  太危險了!還是先溜算了……

  她轉身走到門口,手還沒握上門把,腰際已經多了一隻手將她撈回去,接著她又被塞回那個熟悉的懷抱裡。

  「你為什麼不肯接受事實呢?」相較於她的氣喘吁吁,墨非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彷彿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手到擒來。「我們並不是一般的關係吧?住這兒對你來說有那麼無法接受嗎?」

  「你……你沒聽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我不能一錯再錯……」幼宜鼓起勇氣回道:「那只是個誤會,我已經知道是我弄錯了,你就不能當作沒有發生過嗎?我相信那種事情對你來說稀鬆平常,你不可能把每個曾在這過夜的女人都留在這兒住吧!」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

  「這裡會住不下!」那還用說嗎?以他墨非的能耐,有幾個女人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他年紀不小了,哪可能有多純情!

  「只有你啊!」墨非故意望瞭望四周,這兒足足有一般住所的三倍大,住兩個人應當綽綽有餘。

  「墨非!」幼宜忍不住對他大叫。「你不要老是跟我唱反調!」

  「跟我唱反調的是你。」他的語氣絲毫不退讓。

  「我只是想拿走我的東西,回到屬於我的地方而已,你不能強迫我留在這裡,這可是綁架!」

  「那你一整天在這兒為什麼不報警?」

  「我……」幼宜顯得有些心虛。「我以為你回來就會把東西還我。」

  「你心腸真好。」墨非露出了微笑,一根手指頂住了她的下巴。

  「那你到底要不要還我?」他的臉不停的朝她靠近,幼宜只得將頭往後移。

  墨非的臉離她只有一公分,那張充滿誘惑的大特寫就在她眼前,幼宜甚至可以感受到墨非的呼吸掃上自己的臉頰,而自己正莫名的顫抖著,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將臉別開,閉上眼不去看他。

  但是她的感應神經並未失靈,濕潤的氣息輕拂過她的唇,讓她倒抽一口氣。

  「我……感冒。」幼宜怯懦的開口。他應該知道接吻會傳染感冒吧?  不過這對墨非來說似乎沒什麼效果,她的紅唇在下一秒即被侵佔,輾轉的印上不知名的標記,再這麼下去她的心就要跳出來了,墨非的動作帶著足以致命的銷魂,讓人很難拒絕……

  靈巧的唇舌鑽進了她甜蜜的唇瓣中,一陣酥麻傳遍全身,但緊跟著又是理智的提醒,她不能一再錯下去。

  她已經把自己給毀了……

  再這麼下去,結局只有和那天一樣,墨非並不喜歡那種狀況,而她也不想在纏綿過後,看著才擁抱過自己的男人突然像個瘋子似的對她咆哮,墨非的行為模式她完全無法掌握,她可以不在意的,但是她給了這男人一項重要的東西,她沒辦法真的不在意墨非,這也是她不願意和他同處一室的原因。

  墨非鬆開唇,發現她正流著淚。

  幼宜抖著聲音開口:「我要回家……」

  但她不敢張眼望向墨非,他那一貫不在意的眼神在她心裡是種傷害。

  突然感覺到手指拂過了她的臉頰,他的聲音就在耳邊——

  「你好愛哭。」

  因為我最近真的很倒楣……幼宜在心裡回答著,她真的倒楣到家了。

  相交三年的男友和她最要好的友人背叛了她,然後她又莫名其妙的和墨非扯上關係,害她被房東太太趕出門,忠心耿耿工作了三年,老闆竟然選今天炒她魷魚,昨晚還被墨非扔在街上讓她走了一大段路並因此染上感冒,而自己現在失去了自主能力,任憑墨非玩弄,甚至親吻……

  那個脾氣壞得要死又任性得要命的墨非根本不管她的想法如何,硬是把她困在這屋子裡,什麼也不說,一個理由也不給……

  如果墨非的理由夠充分,如果他是真的希望她留下,那都還好。

  但是他什麼也不說,就像在玩遊戲一樣,這怎不教人難過!她又不是木頭,這一連串的倒楣事已經快讓她崩潰了!

  最氣人的是,當她開始掉眼淚,他也不會好好哄哄她,只是吻掉了她的眼淚,摸摸她的頭,接著就消失了。

  幼宜絕望的蹲在地上,將頭埋進雙腿之間,低低的啜泣起來……

  ※      ※      ※

  墨非習慣在睡前喝杯酒,他不發一語的坐在吧台前望著幼宜躺在沙發上熟睡的身影。

  一天下來的疲累讓幼宜看起來有些狼狽,從她那紅得不尋常的臉龐可以看出她的感冒情況並沒有好轉,而她還處心積慮的想在這時候離開這個地方。

  也許她無法習慣這種方式,但不習慣的人不只是她。

  這屋子並沒有任何女子進駐過,就算有了伴的墨非也顯少帶對方回到這屋子裡。那晚他大可將幼宜扔在酒吧裡不管,但是答應了英倫會送她回家,所以墨非有了第一個懊惱的理由。

  第二個讓他懊惱的是,他竟然帶著幼宜回到自己的住所,這個一向只有他能進入的私人空間,他卻讓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晚上的女子回到這裡,而幼宜還在接受了他的吻之後很不給面子的在他懷裡睡著。

  這都還不算什麼!在墨非的認知裡,以及幼宜的醉言醉語中,他大略知道了她的情況。男友另結新歡,新歡是自己的至交這一類的慘事讓她有了喝酒的情緒,而且是在一家酒吧認識她的,這些都讓他認定了幼宜不可能會是個沒經驗的黃花大閨女,再加上她的穿著打扮都像個十足的都會女子,但……結果卻讓他跌破了眼鏡,並造成了墨非最大的懊惱。

  他從來不曾想去招惹清純玉女型的女子,如果沒點成熟知性感就少了吸引他的理由,但從外表上看來,幼宜是個百分之百的女人,可是那結果仍然令墨非不太能接受。

  不過木已成舟,即使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是幼宜的第一個男人,但現在他的確是,而且他也不能接受會有第二個男人出現。

  可是他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啊!對於女人他一向放得開,但是此刻心裡突然懸了一個女人,這讓他感到相當不悅,想甩開又怕她跌得不知去向,懸在心裡又讓他覺得不像自己。

  掙扎了好一段時間,現在幼宜又回到了這屋子裡……也許他可以乘機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如果幼宜願意好好配合的話。

  ※      ※      ※

  幼宜始終無法睡得很熟,總感覺到有人在身邊走動,但卻睜不開眼,墨非將她抱到床上去時她是知道的,只是累得無法拒絕,而且躺在床上總是比躺在沙發上舒服多了,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但是墨非的懷抱在冬天裡的確相當溫暖舒適。

  墨非起床時她也知道,只是她不想跟著起床,因為她今天一定要離開這裡,就等他走好了,兩個人最好還是不要有任何正面接觸的機會,只要墨非一離開這裡,再給她一天的時間,以她的聰明才智,哪有出不去的道理。

  等房子回復靜止狀態,幼宜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開始著手她的逃亡計畫。但房間四周的牆壁都是一模一樣的黑色大方格,除了廁所那扇門是微微開啟的以外,那通往客廳的門就像消失般,完全不知在何處。

  她記得昨天明明是從左邊出去的呀!那門呢?門跑哪去了?

  她真想不透墨非為什麼要把門搞得這麼複雜,而她從來也沒去注意門要如何開關的問題,怎知現在她竟然被一扇門給打敗!

  站在一面整整齊齊的大方格前,幼宜從滿懷好奇,到滿心頹喪……

  她竟然笨到連扇門都找不出來,左拍右敲了半天,選定了兩塊最有可能是門板的牆壁,又是推又是拉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就是找不到開關在哪。

  就這樣一直到了下午兩點,她還蹲在地上檢查那未曾讓她發現的暗門。

  到了傍晚五點,她仍趴在牆壁旁貼著耳朵努力的敲打著格子。

  到了晚上十點,她已經餓得連找門的力氣都沒了……

  「怎麼沒吃飯呢?」

  那個殺千刀的一回來竟然就跑到床邊問這種蠢問題,她根本走不出這房間呀!更別提想出去吃個東西了,難道墨非以為這是她自願的?

  幼宜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在這等待的過程中她已經發了一百三十七次的誓,決定再也不要跟這個人說話了!

  「我忘了跟你說我今天會晚點回來。」墨非坐在她身邊,摸著她的頭髮。

  幼宜總覺得墨非對自己的頭髮有種莫名的喜愛,要不然他為什麼老是喜歡動手摸她的頭,要不就是撩她的頭髮?  不過那都不重要,重點是她快餓昏了,而她還在生他的氣。

  但是即便不理不睬,還是可以聽得出墨非語氣中的輕快。墨非是個奇怪的人,他的情緒總能影響周遭的氣氛,幼宜開始能分辨他的心情。

  「快起來,我帶了東西給你。」

  我才不要!幼宜在心裡暗罵著,她才不想跟他有任何的交集。

  「別賴床,我知道你就算感冒也不可能睡上一整天。」墨非倒是很瞭解,坐在床邊一下子拉拉她的手,一下子摸摸她的臉頰,非得吵醒她不可。

  可是幼宜怎麼就是不肯動,直到唇邊有了搔癢的感覺,察覺出墨非在吻她,幼宜的心跳馬上飆到一百以上,但她緊閉著唇一動也不動,她才不會像昨天那麼沒用。

  她得轉移一下注意力,來背個大悲咒好了。怎麼背?她從來沒背過那玩意兒……那該怎麼辦?那……就想想別的,她餓了一整天,肚子太餓了……

  想想牛排,想想鹹酥雞,想想小籠包,再想想……炸雞。

  對了!就是炸雞!

  幼宜閉著眼,彷彿嘗到了炸雞的味道,墨非的唇覆在自己的唇上,隱隱約約傳來了讓人垂涎的香味……

  小手慢慢的爬上了他的頸項,恨不得能嘗盡那味道,紅唇慢慢的開啟,忘我的輕舔著墨非的唇,她真的餓了。

  不過墨非倒是沒想過她會有這種反應,從她開始回吻著自己時,墨非的臉上閃過了懷疑的表情,一連兩天被她拒絕,這彷彿是個邀請,難不成她今天已經想通了?  不管如何,她的回應還算誘人,如果她能繼續保持這種誘人的模樣,也許他也可以不介意維持一段較正常且長久的關係。

  炸雞香味逐漸消失,味覺的誘惑不再讓幼宜沉迷,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觸覺上的感應,星眸半睜的她開始察覺到情況不對勁,這就像之前的那個晚上……

  「墨非……」她想喊他,但是她的聲音卻如同呢喃,而且帶著輕微的喘息。

  「嗯?」墨非的唇已經從她的唇移開,轉攻另一處誘人的起伏。

  「我餓了……」她是真的餓了,但是她自己也不確定原本的饑餓感跑哪去了,只感覺到有另一種更深切的需要佔據了她的腦袋。

  「我也是。」尤其她微微的弓起身體,緊緊貼著自己的時候。

  墨非快速的褪去了兩人之間的屏障,讓幼宜感應到更灼熱的貼近。

  幼宜當然知道自己又擦槍走火了,但是她卻沒辦法抗拒這種誘惑。

  她甚至可以聽得見自己充滿了渴盼的呼吸聲,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瘋狂的跟隨著墨非的手而翻騰波動,幾乎到了她無法承受的境地,但是一旦他停止了動作,她又感到悵然若失。

  「看著我。」墨非在她耳邊低語著,雙手在她身上停止了引誘,捧著她的臉頰要她清楚的看著自己。

  幼宜微微的睜開眼,眼波裡充滿情欲的渴求,她不想讓自己像個放蕩的女子,但是身體卻不聽她的指揮,渴望著他的撫摸,也許是她的眼神洩漏了她的渴切,墨非的手再度回到她的身上,她聽見了自己發出滿足的嘆息,也看見墨非眼裡的滿足。

  兩具發熱的身體緊緊的交纏,而兩顆心也在逐漸的貼近……

  ※      ※      ※

  「吃慢一點。」

  墨非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看著她狼吞虎嚥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幼宜黑亮的眼睛帶著一些些的羞澀,下過還是又啃了一口炸雞。

  「餓壞了對不對?」

  墨非其實很享受這樣的兩人空間,即使她坐在他腿上吃炸雞也好,能這樣抱著她偶爾偷個空在她細白的頸項咬上一個紅印,這都讓他感到愉悅,至少幼宜的眉宇間不再堆著憂慮。

  「所以我還不算太壞……」墨非帶著點自豪說道。

  「可是也沒有人會在半夜把一個女孩子丟在大馬路上……」幼宜其實很反對他的說法,但她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嬌聲嬌氣的抱怨。

  「我是照著你的話做,是你說要下車的。」墨非提醒她。

  「但是……」幼宜放下炸雞,想反駁卻又說不出什麼好理由。「那是半夜啊!」

  「所以在作任何決定之前,最好先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墨非說話的口氣像個老師。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嗎?」

  「我的確不知道女人為什麼要活得那麼歪七扭八。」墨非聳聳肩,一副不太能理解的模樣。

  「你不懂女人的心理。」幼宜索性放棄,看來墨非對女人的確不夠瞭解。

  「但是我懂女人的身體……對吧?」他一邊說著,還輕輕的將她摟近。

  幼宜馬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不管是生理方面或心理方面都很重要吧?」

  「為什麼?」墨非很不以為然。

  他挑起眉毛看著人的時候,總帶著一種挑釁的意味,但是打從兩人有了親密的關係後,那種挑眉的表情看在幼宜眼中卻多了種邀請的意味,她八成是給墨非帶壞了。

  如果一個男人在乎他的女人,他不會只顧著照應她的生理需求吧?  幼宜想開口,但在張嘴的同時,她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也許墨非並不是以那種形式在乎著自己。

  「回答不出來嗎?」墨非臉上有些得意。

  而幼宜只能低垂著頭,坐在他的腿上,同時感受著親近與疏離交錯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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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12:14
第五章

  搞了半天,房門的開關是在右方的大方格,邊緣有個觸控鈕,輕輕一壓門便會自動彈開,而她竟然研究了一整天沒研究出個所以然。

  「感冒藥在桌上。」墨非邊吃早餐邊看著報紙。

  「我已經好多了。」幼宜嘴裡雖然是這麼說,卻拿著面紙擤鼻涕。像是發現了從墨非那端傳來的懷疑眼光,她又多加了一句,「我早上起床本來就容易鼻子過敏。」

  「你要出門?」墨非的眼睛裡寫著不鼓勵。

  幼宜停住動作,立在原地望向他。「我總不能整天待在這屋子裡。」

  再說墨非已經把該是她的東西都還給她了,她好不容易終於可以擺脫那身穿了兩天的睡衣換上外出服,也是她該出去找工作的時候了,而且墨非已經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堅持,他們還曾一同外出過幾次,她應該已經可以一個人出門了,難道她連自行外出的自由都沒有嗎?

  「你不是已經不用工作了嗎?」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昨天似乎有提過。

  「就是被裁員了我才得再找個新工作啊!」幼宜走到他身邊,拿起報紙,翻到求職版面細細研究。

  「為什麼不休息一陣子?」

  「因為我要養家活口。」幼宜放下報紙,決定上網查詢比較快,打開原本就被她擺在吧台旁的筆記型電腦,連上線。

  「你還得養誰?」

  「自己。」幼宜很自然的回答。

  打從畢業以後她所有的重心全放在工作上,除了想維持自己的生活以外,另一個目標則是存夠結婚基金。雖然現在她已經不奢望婚姻,但是她也不會因此而自甘墮落,該工作還是得工作,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你想找哪方面的工作?」

  「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丟了工作,也許可以考慮做點不一樣的工作。」

  「要不要到我公司來上班?」

  幼宜停住了手上的查詢動作,一臉懷疑的望向他。

  「怎麼可能?」幼宜又不是傻子,以他們兩個現在的關係,如果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並不是好事,一般來說每家公司都下歡迎辦公室戀情吧?  墨非吃完早餐,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將她轉向自己。

  「收收文件、接接電話之類的。」他輕撫著她的臂膀,這件白色的高領套頭羊毛短衫穿在她身上十分誘人,不過他不太希望她是穿這樣出門,但如果幼宜是以這身打扮在他的公司工作,他倒是能夠接受。

  「但是我不能得罪我的老闆。」

  「這是當然。」

  「如果我不想呢?」

  「傻瓜。」墨非摸摸她的頭。「你真以為你有選擇的權利啊?」

  ※      ※      ※

  「你是薛幼宜小姐?」一位有著圓圓臉蛋、彎彎笑眼的女孩詢問著。

  「對,我是。」看來墨非已經幫她打好通關了。

  「我是馬妮妮。」女孩自我介縉。

  幼宜愣了一下,好怪的名字,她的英文名字不會剛好是Money吧?

  「你叫我Money就好了。」圓臉女孩彷彿猜出她的心事。

  「你可以叫我幼宜。」看來新同事似乎很好相處。

  「好啊!幼宜,我有件事想問你。」馬妮妮露出好奇的表情,壓低聲音悄悄的問著。

  「什麼事?」幼宜嘴裡雖然這麼說,卻憂心著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曉得自己和墨非的關係,墨非無故引薦她很難不引起注意,要是真有人問起,那她該怎麼回答?  「老闆他……他浪漫嗎?」

  果然!幼宜的情緒一下子緊繃到了極點。

  完了!原本她還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這下大概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墨非的關係了。

  「這……其他人都知道嗎?」幼宜小心的問。

  馬妮妮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

  「我問老闆如果你沒來怎麼跟你聯絡,他說直接打電話到他家去就好了,我想……所有人應該都聽到了。」

  ※      ※      ※

  「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墨非開著車,在街道上繞啊繞的,只因為他忘了那家好吃的小籠包店在哪兒,而他今晚想吃小籠包。

  「他們都知道我住在你家。」

  戰戰兢兢的在公司裡待了一天,墨非的建築事務所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  幼宜雖然負責的是資料歸類,但一天下來她卻覺得她像是被關在籠子裡供人觀賞的動物。

  而且墨非一到下班時間就自動出現在她的辦公桌旁要接她一塊回家,對於其他人那種想笑又不敢笑的目光,他一點也沒感覺。

  「你的確是住在我那兒不是嗎?」墨非很自然的答道。

  「你不會感到不自在嗎?」

  「不會。」墨非回答得簡潔有力。

  「好吧……」誰教她上了賊船,她根本不該到墨非的公司上班。

  「但是你覺得這樣不妥?」

  「當然!大家都知道我是因為你才到這家公司上班。」

  「你並不是花瓶啊!」墨非像是在給她打氣似的。

  但是幼宜還是忍不住要問:「那我算什麼?」

  「你是我的人。」墨非似笑非笑的說著。

  這種回答算是對兩人關係的一種肯定嗎?幼宜看著墨非說不出話來,也許心裡是有些喜悅的,至少墨非比之前多承認她一些,但是……

  「在想什麼?」墨非對著她微笑。

  「沒有,我想那家店應該就在前面了。」

  幼宜回了他一個淺笑。如果幸福也在前面,那該多好。

  ※      ※      ※

  「老闆是個不容易捉摸的人。」馬妮妮道。

  幼宜不敢回話,上班時間不太適合討論私人情感吧?

  「你們為什麼都叫他『老闆』?」這才是她比較好奇的,墨非在這公司的稱號不是建築師也不是董事長或總經理,而是……「老闆」。

  「因為他是老闆啊!」

  幼宜垮下了肩膀,她當然知道墨非是老闆,但這不是她想知道的答案。

  「他不喜歡我們喊他別的,喊他墨先生又有點怪怪的,喊墨非又顯得不太禮貌,所以就叫老闆了,」  這樣倒是比較像墨非的作風。幼宜心想。

  「你愛他嗎?」馬妮妮的問題倒是挺多的,尤其她對於幼宜和墨非之間的關係特別有興趣。

  「這種問題我很難回答。」幼宜老實的說。

  「愛不愛一句話啊!」馬妮妮爽快的說。

  「那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的。」幼宜這幾天打太極拳也打出了心得。

  「你跟老闆一樣很難從嘴裡套出話來。」

  還不是被墨非訓練出來的?幼宜藏住笑意,將所有文件歸類完畢後站起身來,為了下想讓其他人認為她真是個花瓶,所以她總是很盡職的做好每一件工作,甚至努力的不引起別人注意,尤其當墨非出現在他的辦公室外時,她總是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免得兩個人的眼神又透露了些什麼給其他人知道。

  但是墨非從不避嫌,雖然不至於連上班時都與她打情罵俏,但是一到了下班時間,他一定會主動來到她的桌子旁邊等著和她一塊離開。

  這樣的日子沒什麼可以抱怨,墨非算是個好情人,除了大方的讓出他的居所,還提供工作機會,雖然幼宜始終不太能把自己在這兒工作的情況合理化,但墨非並不願意給她其他的選擇呀!他所提供的工作並不算差,可是她終究是靠著墨非而進入這家事務所,這讓她很不安。

  也許是自己喜歡鑽牛角尖吧?

  幼宜嘆口氣,端了杯茶回到座位上。最可怕的是她發現每當眼波流轉可以瞄見墨非的辦公室時,她得很努力的克制自己別往那邊看,都已經每天能見到彼此了,連上班時間她都如此掛念著墨非,真不曉得自己腦袋裡在想什麼。

  「嗨!」一隻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把正在喝熱茶的幼宜嚇了一跳,顯些被溢出的熱茶燙著。

  「小心!小心!」費英倫開玩笑的說著:「你要是因為這樣燙傷了,墨非大概會殺了我。」

  幼宜尷尬的看了他一眼,希望他別再提墨非了。

  費英倫大概是這公司裡最喜歡拿她開玩笑的,還好他不常在這兒出入,他是另一家建築公司的人,而墨非是那家公司的顧問,所以他總是一天到晚在這兒走動。

  對了!好久沒見到信萍了,從費英倫身上總會得到點消息吧?

  「費先生,你能不能給我信萍的電話號碼?我想跟她聯絡。」

  「你沒有她的電話號碼啊?」費英倫有些訝異。

  「我把她的電話號碼存在手機裡,但手機掉了。」事實上她的手機已經不見好一陣。

  「好啊!我把她的電話號碼寫給你。」費英倫在她桌上找了一張紙,抄了串數字給她。

  「你們在幹嘛!」墨非站在費英倫身後看著他抄電話號碼的動作,雙手交抱在胸前,臉上表情十分不悅。

  「嘿!別誤會。」費英倫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我知道朋友妻不可戲,我只是把信萍的電話號碼抄給她。」

  費英倫的動作惹得其他人呵呵大笑,幼宜只覺得自己整張臉都漲紅了,只想把臉埋進桌子裡,可是旁邊卻傳來了兩聲輕敲聲,她勉為其難的抬頭一看,看見墨非站在自己身邊傾著身子對著她說:「我今天得留在這兒,你一個人回去好嗎?」

  幼宜唯一能做的只是點頭,看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

  「別在外頭逛太久,早點回去。」墨非還不忘交代著。

  幼宜看著他,知道他不太喜歡讓自己一個人落單。

  「對對對!墨非可會擔心的,到了家以後最好打通電話跟他報告。」費英倫還在旁邊打趣。

  「好啊!你到家就打通電話給我。」沒想到墨非還接受這項提議。

  所有人的目光都為之一變。

  連馬妮妮都溜過來偷偷跟幼宜說:「我看老闆對你是來真的。」

  ※      ※      ※

  來真的也好,玩假的也罷!

  越來越多的認可,讓幼宜的心情起伏不定,有時感到自己走路時都是漂浮在幸福的空氣裡頭,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期望太大,深怕一切都落空。

  「和墨非才分開一下子就魂不守舍啊?」信萍坐在她對面,看著她不時靈魂出竅的發著呆,不禁笑道。

  「才沒有!」幼宜可不打算誠實招供。「你呢?你跟費英倫過得怎麼樣?」

  「應該是快玩完了。」信萍喝了一口湯,臉上的表情馬上凝了一層霜。

  「你在開玩笑吧?」幼宜才不相信他們兩個會出問題。「你的電話號碼是他給我的,他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對勁啊!」

  「你覺得我看起來有什麼不對勁嗎?」信萍反問她。

  「提到他的時候你就變得不對勁了。」

  「其實我跟費英倫都已經對這種事情麻痺了……」信萍無奈的笑笑。「我們都不是第一次戀愛的小鬼,兩個人在一起,一旦熱情冷卻了,很多事情也會跟著斤斤計較起來。」

  「怎麼說?」也許聽聽信萍的說法,可以給自己一些意見。

  「你還記得費英倫一聲不吭的跑到德國去吧?其實我跟他心裡都很清楚,他那時有其他的女人,否則他不會突然連通電話也不打。我很難過,所以我不認為我後來有了新的男友有什麼錯,但是在他心裡卻有了疙瘩,即使我已經跟那男的做了了斷,但是他依舊不滿意。」

  「他翻舊帳啊?」

  「是啊!」信萍點點頭。「男人的心眼不見得比女人大,前兩天我們還吵了一架,尤其那個人跟我有工作上的往來,我才接了他一通電話,費英倫就開始翻起舊帳來了,我開始懷疑我跟他還有多少未來……如果照這樣吵下去的話。」

  「你還好嗎?」幼宜感覺得到信萍的情緒有些低落,但是她在人前總是表現得很開朗,即便是說著這些讓她不好受的事情,她還是努力維持著事不關己的神態。

  「就是麻痺吧?我對這種事情已經感到麻痺了。」信萍看著她。「我並不想扮演冰清玉潔的聖女,我在情場上橫衝直撞的勇敢一向讓我感到自豪,但是有時候最可悲的是那些和我有過一腿的男人,在還沒認真之前都認為我的觀念正確,賞臉的給我一個敢愛敢恨的封號,一旦在一起久了,加了太多的在乎以後,反而無法忍受我的勇敢……」

  「所以你覺得費英倫在乎你?」

  「也許吧……」信萍歪著頭想了想。「也有可能他想甩了我,所以那些爭吵都只是他故意找碴的藉口。」

  「他不至於那麼壞吧?」幼宜不忍的說道。

  「幼宜,別擔心我了,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我想墨非可能比費英倫還壞上好幾倍。」

  ※      ※      ※

  「你回來了啊!」

  聽見了聲音,幼宜馬上回過頭。

  「你為什麼沒有打電話給我?」墨非扔下公事包,滿臉的不高興。

  「我以為你是在開玩笑的啊!」他不會真要她打電話跟他報備吧?「……你們不是在開會嗎?」

  「你害我很擔心,你知道嗎?」墨非怒瞪了她一眼。

  幼宜不敢賴在沙發上了,站起來似乎感覺比較好一點,如果只是一通電話而已,不值得他這樣吧?「墨非……」

  聽見她聲音裡的畏縮,墨非只得忍下不耐走向她。

  他當然知道以幼宜的個性一定不會在明知他在開會中還打電話來,但是有了上回她被困在臥室裡一整天沒吃飯的經驗,墨非自然擔心她萬一又開不了大門,發生那種進出不得的蠢事,所以才特別叮嚀她要打電話給他,哪知他等了一晚手機都沒響過,又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一整個晚上加班時都心神不寧。

  「對不起……」知道墨非擔心著自己,幼宜有些愧疚。

  「過來。」墨非張開雙手,滿足的看著她投入自己的懷裡,一肚子的氣也消了大半。

  「你今晚上哪去了?」抱著她的感覺真好,墨非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養成了某種擁抱的習慣。

  「和信萍一起吃飯,然後又逛了逛通訊行才回來。」幼宜坦白的報告自己的行程。

  「對了,你的手機在櫃子裡。」墨非像是想起了什麼。

  「在這裡?」幼宜奇怪的看著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幫你接了電話,忘了放回你的袋子裡,然後你又跑了,我也一直沒機會跟你說。」墨非不以為意的說著,「我以為你會打電話找手機,結果你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反而有個男的每天早上八點固定打來叫我起床。」

  那應該是文德吧?文德的名字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但他的樣貌卻已經在她心裡開始模糊,過去三年的一切竟沒有這一個月來得讓她印象深刻。

  「沒關係,我已經買了新的手機了。」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幼宜並不打算和文德再有任何聯絡。

  「你今晚有想我嗎?」

  墨非的問題有些把她問傻了……幼宜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墨非不像是會問這種問題的男人啊!

  「我想聽你說你想我。」

  他的表情像個任性的小男孩,這讓幼宜忍不住笑了出來,墨非一向都是酷酷的,也下太愛說話,甚至說話時總喜歡和她唱反調,怎麼今晚突然有了這種要求?那應該是情人之間才會說的話,下是嗎?

  「你害羞什麼啊?」墨非得不到回應,反而捏了捏她的臉頰。

  「我不是……」好吧!她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墨非怎麼會突然問她這種問題,教她怎麼回答啊?  「不是還臉紅。」墨非用眼角瞄了她一眼,和她一同坐進了沙發裡。這陣子以來他已經習慣每晚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的右手習慣環住她的腰,他的頸窩也習慣了她的依偎,甚至連他的鼻子都習慣了她髮絲傳來的清香味。

  「我以為你不喜歡太認真。」當他發現她是處子之身的那天,他看起來有些火大,而且一副怕被纏上的模樣,幼宜的心裡一直沒忘了那幅畫面。

  「但是我也不喜歡開玩笑。」

  「我沒有開你玩笑。」幼宜連忙澄清。

  墨非低下頭望著她半晌。

  「你有時候好像很怕惹我生氣?」

  「因為我惹不起啊!」幼宜笑著回答。

  「看來你終於有些搞清楚狀況了。」

  他的回答讓幼宜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墨非終究是墨非,她真不曉得要到哪一天他才會真的明白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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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12:37
第六章

  「至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瘦了,我覺得我好像不是很清楚你的事情。」幼直覺得有些難過,她是很注意墨非的,可是她卻從來都不知道他的事。「也許我的表達能力不夠好,我只是覺得你有時候很陌生,我根本不確定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然後你就……」

  比如他覺得她做的刀削麵很好吃,就嚷著要把她開除當自家煮飯婆。

  「你還在氣我上次把你扔在路上的事?」墨非倒是說到重點了。

  「正常的男人不會把女孩子一個人扔在路上。」

  「我記得是你吵著要下車的。」墨非依舊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幼宜站起身來,直覺的就想避開他的眼神,每次一談到這個話題總會有一股心慌漫出她的心底,很難不去擔心是不是會有下一次,尤其在自己和墨非越來越親近以後,有些無形的東西已經從他身上攀附在她的心裡,如果再有任何一次的遺棄都將會是個疼痛。

  「對啊!都是我的錯。」離開餐廳坐進客廳的沙發裡,打開電視,拉起小薄被蓋住自己,幼宜不否認自己在生悶氣。

  正常的情況,男士多半會問問她是不是哪裡不對勁,還是他說錯了什麼話急著想要女方消氣,可是墨非就不是如此,他甚至還曾經丟下哭泣的自己理也不理。

  果然他還是依然故我,吃完晚餐只是站起身子拍拍屁股,也不在意她的情緒問題。

  「我跟英倫約好了,晚上要到酒吧坐坐。」

  「嗯。」對對對!墨非原本就不是個會跟女人黏在一塊的男人,他不喜歡太過黏膩的關係,而且像他這種人習慣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和交友自由,幼宜儘量的要自己像個開明的女伴。「那你會帶女人回來嗎?」

  幼宜沒想到自己會脫口而出,只是腦子裡很自然的就會想起這種事,然後話就突然衝出了嘴巴。

  「也許吧!如果我運氣好點,再遇上一個醉得不會自己回家的女人。」墨非輕快的說著,拿起了外套,從沙發後定過順手摸摸她的頭,在她臉頰印下一個親吻。「再見了,小傻瓜!」

  ※      ※      ※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

  說完該說的,費英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可惜墨非並不是個認真的傾聽者,還好他也不需要一個太認真的傾聽者,只是想找個人聽聽自己的心聲,又不要別人給意見的時候,找墨非是最好的選擇。他既不會多加批評,更不會虛偽的給予鼓勵。

  「再給我一杯!」

  果然,墨非完全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只是對吧台老兄開口要酒喝。

  「所以她今天晚上就走了,現在可能在搬她的行李,等會兒我回去以後,整個屋子就剩我一個人了,也許我應該在這兒再找個目標,帶個人回去也許今晚不會太無聊寂寞。」費英倫開始覺得自己語無倫次了。

  帶個人回去……費英倫的話讓墨非想到了今晚要出門前那傻瓜說的。

  幼宜真以為他是那種會在酒吧裡找女人的男人,還問他會不會帶女人回去。

  墨非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侮辱了還是被讚美。

  如同自己所說的,想在酒吧裡遇見爛醉的女子說難不難,但是……那傻瓜卻不知道她是唯一一個能進那屋子的女人,那晚,他就坐在同一個位子上,看著她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啤酒,臉上露出新奇的表情,眼神從清晰到迷濛。

  她說她帶了早餐給她男友吃,結果竟然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來開門,那女的還穿著和她男友一模一樣的情侶裝……

  「我跟他在一起三年,我連一件情侶裝都沒有。」幼宜當時支著下巴,一副受傷的模樣,但是她說:「最糟的是,我覺得我在意那件衣服比在意他還多。」

  那晚他有種想笑的念頭,果然如他所想的,幼宜非常的有趣,她的話裡有著不同於一般人的邏輯,當然,這只發生在她酒後的心聲裡,當她清醒過來以後就不是這樣了,她變得世俗,變得僵化,她不再表現她的心意,她只想著怎麼去配合一般人過著一般的生活。

  然而墨非並不是這樣的人,他總認為自己可以看得進幼宜的心底,如果她能照著自己的心意過日子,她應該會是個滿適合自己的女子,只是在這段過渡時期裡,要矯正她被扭曲的觀念會是個困難的工程。

  「他人呢?」一個蒼白的臉出現在墨非面前,打斷了墨非的思緒。

  林信萍出現在酒吧裡,在墨非的印象中,她似乎一直都是個穿著入時的摩登都會女性,但她今晚竟然穿著居家服,而且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她腳上那雙涼鞋應該叫做「拖鞋」比較適當。

  「費英倫人呢?」信萍又開口問了一次。

  墨非這才回過神來,聳了聳肩,「不知道。」

  英倫剛剛明明還坐在他身邊的,說完一堆話後就不見人影了。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忽地眼神一轉,落在他身後大約十尺的地方,然後一張臉變得比剛才更加灰白。

  墨非順著她的眼神望了過去,只見英倫早早拿起酒杯加入了另一桌女客的陣容裡,正在和人家交換名片,壓根沒注意到他嘴裡剛剛還念著那位要搬出他家的女人,現在就站在這兒看著他泡妞。

  「你知道嗎?幼宜並不是我這樣的人。」

  信萍看了許久,冒出的話竟提到了幼宜。

  「我知道。」墨非點點頭。

  「你要是像費英倫傷害我這樣傷害她,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      ※      ※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幼宜的期待一點一滴的消失。

  過了午夜了,墨非還不見人影。

  也許她該睡了,雖然現在她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不過她總是得起床幫他準備早餐,太晚睡總是不太好……但墨非人呢?

  他是不是不回來吃她做的早餐了?

  從沙發上站起,攤開被自己揉得一團亂的小薄被打算摺好,突然聽見手機的聲響,幼宜連忙丟下被子,手忙腳亂的拿起茶几上的手機。

  「喂?」任何人都聽得出她的心急。

  「是我。」電話那端傳來無精打彩的聲音。

  「信萍?你怎麼了?」信萍一向是精力旺盛的啊!

  「我不知道……你睡了嗎?」

  「沒有!我還沒睡,你怎麼了?」

  「我搬出來了……現在手邊沒什麼現金,你可不可以借點錢給我?」

  搬出來了?信萍原本是搬到費英倫的住處,難道他們吹了?

  幼宜忍著疑問不敢在這時候提起。「好啊!你在哪裡?」

  「我……大概是在地獄裡吧!」

  「什麼?」信萍該不會是做了傻事吧?「你快告訴我你在哪裡!」

  「別大叫,我很好。」信萍努力裝出輕快的聲音。「我給你地址,我晚上想一個人靜靜,我們明天見面好嗎?」

  「你先告訴我你現在情況怎麼樣,我馬上過去陪你!」她可不想明天去收屍啊!

  「別傻了!我很好,真的很好。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我保證你明天見得到我,我只是想先打個電話跟你說,你好好睡一覺吧!拜拜。」

  信萍的話讓幼宜整顆心都跟著發涼,而望了眼時鐘,已經是半夜一點多。

  大門仍沒有被推開的跡象,幼宜覺得心裡出現了一個大洞,有個不明物體正在持續的往下墜……

  墨非一直沒有回家,難道他是帶女人到別的地方去了嗎?

  幼宜開始有種想哭的念頭,但是又不停提醒著自己不能做個苦苦糾纏的女人,墨非不會在意她的哭泣,他唯一會做的只是丟下她一個人哭個夠。

  畢竟兩個人都不曾給過對方任何的承諾,她沒有權利去管墨非回不回家。

  再想起信萍和費英倫的分手……幼宜開始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被墨非掃地出門,尤其她知道墨非的冷血以後,她不認為墨非有什麼事會做不出來。

  她總該為自己打算,這些日子她已經浪費太多時間在墨非身上,她以往還知道要為自己做打算,如今她只知道整天將心思放在墨非身上,卻忘了自己,這樣沉迷對她並不是好事。

  畢竟她和墨非是兩個世界的人,馬妮妮說錯了……

  她也是個凡人,她只是因為墨非而變得不像自己,也許她永遠只適合平凡的戀愛,平凡的生活,目前這一切對她來說太沉重了,有時候為了想成為能配得上墨非的女人,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感覺,這和過去的自己有什麼不同?!

  和文德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是儘量掩住自己的想法,強迫自己接受事實配合一切,如今換了個對象……墨非比文德更加的吸引自己,不論是他的外表,或是他偶發的慈悲和溫柔,但是她依舊沒有改變,依舊還是被動的那方,她似乎永遠都改變不了自己的懦弱,尤其在感情方面。

  但當初她不是下定決心要有點改變的嗎?  三個月過去,她究竟改變了什麼?  翻了個身,幼宜再度望了眼床邊的鐘,時間是兩點半……看來她改變不了墨非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更糟的是愛上墨非以後,她變得更加的畏縮。

  「這不是好事。」幼宜在睡前告訴自己,明早醒來她會好好想想。

  ※      ※      ※

  將爛醉如泥的英倫送回家,再開車回到自己的住處已經是半夜三點多了。

  和英倫比起來,幼宜的酒品簡直好得出奇,她不過是醉了就睡了,即使英倫的體型不如自己,但喝了酒之後的力道總是控制不住,墨非只差沒拿起繩子將他五花大綁,光是要把英倫塞進車子裡就已經花了不少時間,英倫還不時在車上大吼大叫,真那麼捨不得信萍又何必裝出那副模樣,一整晚在酒吧裡淨找女人搭訕,一知道信萍來過自己卻沒發現,又開始悶悶不樂。

  灌了一晚的酒,醉成這樣也是難免,好不容易才把英倫送進屋子裡,墨非就已經有些捺不住性子,他真是非常厭倦這種送醉鬼回家的工作。

  這麼晚了,那傻瓜不知道怎麼了……

  屋子裡除了幾盞自動開啟的夜燈還亮著,其他則是一片黑。臥室的大床上躺著一個熟睡的女子,枕頭有一個被她枕著,另一個則被她抱著,她一個人睡覺的時候總是蜷得像只蝦子。

  看不出她的心情如何,除了抱著枕頭的動作表現出在沒有自己的陪伴下她的缺乏安全感。墨非躺上床用身體填滿另一邊的空位,習慣性的伸手想擁她入懷,卻又怕驚醒她的好夢,只好摸摸她的頭,決定好好的休息。

  第二天一早,幼宜醒來時看到墨非就睡在自己的身邊,這讓她懸了一夜的心稍稍平復了些,至少他還是回家了。

  煮了一些粥,弄幾個小菜,算算時間他也該起床了,幼宜走到床邊下知該怎麼喚醒他,墨非從來都不用人叫他起床,而且每天幾乎都起得比她早,今天是他頭一次這麼晚起。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哪個喝醉的女孩累著了他……但這想法卻只是深深的傷害了自己,幼宜甩甩頭,試著甩開那個念頭。

  「墨非。」她的聲音平緩。不知道這音量夠不夠大聲?

  床上的人動了動,冒出了沙啞的聲音,「我要晚點起來。」

  沒有繼續喊他,幼宜退開了幾步,離開房間,突然有種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去的迷惑,茫然的立在客廳的窗前眺望著市區的景色,外面的天空是一片灰,放眼望去也看不到什麼美麗街景,除了幾棟高樓夾在灰色的天空裡,她眼裡的一切全是深深淺淺的灰色。

  決定去洗把臉,幼宜覺得自己的臉上也沾染了沉悶,也許洗個臉會還她一個不一樣的心情。但在洗臉台前她卻看見鏡中的自己一臉慘樣,忘了昨晚自己是不是哭了,睡前唯一的記憶只是很難過,她不應該那麼脆弱,總是為了那些小事感傷,墨非不過是晚點回來而已,她竟然就覺得自己沒辦法接受。  幼宜有些無法接受自己的畏縮和依賴,墨非對她的影響力已經遠超過她的想像了。

  匆匆的洗了臉,她拿出遮瑕膏努力的想遮蓋那些傷心的痕跡,試了幾次卻總揮不去自己眼裡的哀傷。

  受不了自己,她更受不了如果墨非醒來看見她這副模樣會怎麼想,她知道自己的感傷對墨非來說會是種壓力,於是她換上外出服,拿起背包,她必須在墨非還沒發現之前,逃出這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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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12:55
第七章

  看了早場電影,好不容易耗到下午,幼宜覺得自己已經回復得差不多了,才鼓起勇氣來到信萍的新住所,她慢慢可以瞭解為什麼信萍和自己談起費英倫的事情時,總能一副輕鬆的態度,看來信萍私底下也做了許多心理建設。

  不過這回可跌破幼宜的眼鏡,站在眼前的信萍簡直比自己糟上一百倍。

  永遠都是容光煥發的信萍,竟變得不修邊幅,以往信萍只要出了房門總是穿戴得整整齊齊,就連要去健身房都會穿上乾淨球鞋和運動衣,而現在窩在懶人椅裡的信萍,衣服上多了一大塊污漬,連髮絲都是隨意用橡皮筋紮起來,眼睛下方還有一大泡的眼袋,整張臉泛著黃。

  「我來地獄探班。」幼宜試著想讓氣氛輕鬆點。

  「呵……」信萍笑得十分無力。

  「這是給你的,不用急著還我,我還有點存款。」在路上幼宜順道去提了款,將裝著錢的信封交給信萍。

  「你該怪我的,都已經沒錢了還租這麼大的公寓。」信萍環顧了下四周。「也許是住慣了以前那種空間,太小的房間反而感覺不自在,而且事實上我也沒多少時間選擇,前天才看的屋子,昨天就匆匆忙忙的搬了進來……也許過陣子我可以找個好室友,做做二房東,經濟壓力就下會這麼大了。」

  幼宜眼睛一亮。對啊!她也需要一個私人空間。

  「就我啊!我們一起住慣了,我可以搬進來。」幼宜自告奮勇的提議。

  她已經快受不了和墨非的親近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沒有信心可以在墨非的地盤上暫住多久,她遲早都得有自己的地方,為什麼不乾脆搬過來呢?  「你不用住在地獄裡吧?」信萍看了她一眼,據她所知,幼宜和墨非應該處得還不錯。

  「反正我也不知道天堂在哪裡。我應該要有一個自己的地方,免得哪天發生了什麼事,我連個地獄都得去……」幼宜看著她,決定誠實點。

  「你在那邊住不慣嗎?」

  「嗯……」幼宜沉吟了一會兒。「你也知道,我跟墨非是不同世界的人,誰也說不得准,也許我們不會在一起太久。」

  「但你們過得不錯啊!」

  「總是會有問題,只是還沒爆發。」幼宜努力的笑了笑,如同信萍之前假裝的堅強一般。

  「你看起來壓力很大。」雖然信萍知道只要和墨非在一起,對每個女人來說都是種壓力,但是她倒沒想到會有那麼嚴重。

  「其實你和墨非他們是同一種人,我似乎永遠都趕不上你們的腳步,我一直都明白這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有些人穿著市場裡或路邊攤的衣服還是可以過得怡然自得,有些人則是十分注意經營自己的外表,讓自己光鮮亮麗。而我……卡在中間什麼也不是。我從以前就一直很注意你,每次我看到你心裡總是讚嘆,為什麼你可以穿得這麼時髦,但是我總是沒辦法……我的心裡總是有很多阻礙,我告訴自己不能穿太短的裙子,不能做太花稍的打扮,我甚至要求自己不可乙太時髦,但在心裡我又渴望能成為你們這樣的人。」幼宜坐在另一張懶人椅裡。「墨非和我以前的男友完全不一樣,他離我太遙遠了……只有肉體上的親近,這樣是下夠的,我每次看著他的時候,心裡都有個聲音在告訴我:『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不管怎麼想都改變不了自己,我只覺得他離我越來越遠。」

  「別想太多了!是不是我影響了你?」信萍開始擔心起幼宜的反應,深怕她把自己和英倫的感情生變,投射在她和墨非的關係上。

  「不!這是一直以來的問題,我跟墨非在一起的壓力真的很大,我有種預感……一種離地獄很近的預感。」

  ※      ※      ※

  墨非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也許是醒來時發現幼宜不在屋子裡,不知道她平常白天都做些什麼事,也許是出門買些東西吧!都已經中午了,就算她出門買菜也是應當的。他起身換上衣服趕到事務所,看來他延遲了一早上的工作得加班才做得完。

  打了電話給幼宜,聽得出她人在街上,告訴她今晚自己會晚點回去。

  「好啊!」她的聲音快樂得不尋常。

  「你在哪裡?」

  「買東西。」

  墨非像是想起了什麼,幼宜也有生活開銷,少了工作以後,她也少了收入,他似乎忘了替她想到這些。

  「買什麼?」

  「還不知道。」她的聲音還是維持歡欣。「只是逛逛而已,我不吵你了喔!拜拜。」

  她說話的方式讓墨非確定了自己昨晚的遲歸出了問題,但他不是個會在言語上關懷對方的人,所以也沒多說什麼。加完班回到家,幼宜不再是窩在沙發裡看電視,她坐在吧台前上網,桌邊放著幾張紙,不過在他走近前她佯裝無意的收拾了起來,甚至沒有斷線就直接合上電腦。

  「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麼?」

  墨非沒有拆穿她,她臉上的表情太過無辜,不像平常的她。

  但他決定洗過澡再說,上了一天的班,還連趕了幾張圖已經夠他累了。

  「你買了些什麼?」睡前他開口問道。

  「沒什麼。」她打了個呵欠,側著身子安歇,一隻小手刻意擋住她的臉。

  這動作像是試著阻擋墨非親吻她,墨非倒是不以為意,握住她的手挪到自己的臉上。

  「你不累嗎?」幼宜低聲的問。

  「你今天買了什麼?」墨非的聲音很輕。

  「沒什麼。」她輕輕的搖頭。「買了一片DVD回來看。」

  「什麼片子?」墨非並不想問得那麼清楚,只是想知道她白天都做了些什麼事而已,尤其她今天有些不同於以往。

  「扭轉奇蹟。」幼宜的聲音頓了一下,接著又說:「你可能沒什麼興趣。」

  「也許吧!」墨非的手環住她的腰,來回輕柔的撫摸。「你想不想去日本?」

  「不想。」幼宜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可是我下星期要到日本去開會,也許會在那邊待一陣子。」

  男人消失前總會拿出國當藉口。幼宜的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信萍和費英倫之間也發生過一樣的問題,只不過費英倫是不告而別,而墨非倒還算善良,至少他先告知自己。

  「不說話?」墨非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即使房內燈光昏黃,但仍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幼宜試著發出聲音,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

  「我幫你把手續辦一辦,你跟我一塊去吧!」墨非摸摸她的頭。既然她不說話,那他就替她決定吧!

  「我不能去。」情急之下幼宜開了口。

  不行!墨非不能替她作任何決定,她不能到日本去,她已經有將近三個月沒工作了,接下來她得重新過自己的生活,沒有多餘的時間再鬼混下去了,更何況是到日本去。

  「你剛剛不說話,現在才反對啊?」墨非覺得有些好笑,不太明白她為什麼要一個人留在臺灣。「我們一起去,我除了開會和勘景以外,其他的時間都可以陪你,所有的費用你都不用擔心。」

  幼宜搖搖頭。墨非還是不太懂她在想什麼。

  她還有足夠的存款,但她不想再繼續這樣漫無目的過下去,她得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和出路,過去幾個月她已經沉迷得夠久了,時間已經不容許她再浪費了。

  嘆了口氣,將頭倚在他肩上,她的手還被握在他的臉頰旁。

  她有一肚子的話,卻什麼也不想說。這樣相擁的感覺很美好,幼宜只怕自己說什麼都會破壞這一切,她多想讓時間就這樣靜止下來。

  「你還好嗎?」他總覺得今天的她安靜得有些過頭。

  「嗯。」幼宜輕輕的應了聲,但她很明白自己一點也不好,尤其她知道下個星期墨非就要離開臺灣,也許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自己了,甚至兩人再也看不到對方,隔了那麼久沒有見面,那時候就算是見面了又會是怎麼樣的情況?  墨非低下頭吻她,他的吻帶著一點點的安慰,像是在告訴她不會有事,連他的擁抱都帶著保證,但是幼宜很難敞開心去相信他。

  連信萍和費英倫落落大方的坦承愛意以後都會分手,更何況是他們這種情況?!除了共用一張大床,同住一間屋子,墨非從不是個會在言語上多做解釋的人,而她原本以為肢體動作可以說明一切,墨非喜歡自己的身體,這在他狂烈的熱愛時表露無遺,但是她的心呢?

  他要不要?

  「又在亂想什麼?」將身體覆上她,幾個吻下來總覺得她心不在焉,墨非吻著她的耳垂問道。

  「沒有。」也許是自己的回應不夠熱烈,幼宜張開雙手環住他的身體,貼上他的唇用著他的方式吻他,但是她的主動很快又淪為被動。

  墨非並不是個習慣處在被動位置的人,可是幼宜能從他粗喘的呼吸聲裡聽出他的欲望的確被自己撩撥起來。

  「你這樣教我怎麼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裡。」他的聲音低啞,手的力道也逐漸加重。「多少人會想要你。」

  「你亂說……」她覺得有些臉紅,但是墨非該知道她不可能會接受別人。

  看著她嬌喘著否定他的話,墨非心裡升起一股溫柔。

  他並不常對女人產生這種情緒,他甚至是有些厭惡女人的軟弱和無能,但即便他冷淡的忽略掉幼宜的傷心,但幼宜的一舉一動卻總能隔著空氣直接衝擊他的心底,掀成一陣漣漪。

  墨非比誰都清楚,幼宜在他心裡是不同的……

  ※      ※      ※

  「你的護照呢?」墨非吃過早餐要到事務所去,臨走前向她要了護照,想順便幫她辦個簽證。

  「我沒有護照。」幼宜邊收拾著桌面邊回應。

  她長這麼大還沒有出國的經驗,出了社會以後除了工作以外還是工作,每一分錢都存下來。每回公司舉辦員工旅行她也放棄一同出遊,她總認為等到以後生活安定下來,想去哪裡都能去……但世事總不如人意,人對於安定兩個宇的定義總是隨時在改變。

  沒結婚前,總想存下結婚基金,等結了婚以後又開始存購屋基金,等買了房子可能又有了小孩,想去哪也去不成了,就把計畫延後到小孩長大再進行,但等小孩大了,自己也老了,哪兒也不想去……

  你也要過這樣的生活嗎?幼宜自問著。

  「沒關係,你現在辦護照可能也來不及了,不過你可以延後幾天到。」墨非下以為意的聳聳肩。

  「你會在那裡待很久嗎?」

  「不一定,看工作的進度怎麼樣。」摸摸她的臉,他低頭要了一個吻。「我順便請旅行社幫你辦證件。」

  「可是……我想留在這裡。」

  「我可能會在那兒停留兩個月以上。」墨非停下動作望著她,她該知道他不會同意他倆分離這麼久。清晨的陽光從窗口投進,映著她的側臉,她垂下了眼睛,睫毛在陽光下閃動。

  「那……是不是兩個月不見面,你就會忘了我?」沉默了許久,她再次開口,語氣裡充滿了不確定。

  「應該吧!」墨非皺起了眉,不太喜歡她問這種問題,而這問題也超出他所願意回答的範圍,索性不再多說,轉個身就推開門離開屋子。

  從這一天開始兩人不再有太多的言語,除了床上的纏綿透露著兩人的不舍,但光用身體敞開接納彼此是不夠的,在離去的前幾天墨非開始有些煩躁。他已經問過了一次,就不會開口再說第二次,他一直等著幼宜的回應,但她卻什麼也不說,他實在有些不能接受。

  「你的電腦呢?」前幾天還看著她在用電腦,那台銀粉色的筆記型電腦竟然在吧臺上消失了。

  「我帶回家了。」幼宜捧著熱湯坐在他對面,眼神有些閃爍。

  「帶回家?」墨非的眼睛瞇了起來,透露著危險訊息。

  「我已經在這裡住很久了,等我開始工作以後,總是得重新回到以往的生活方式……」幼宜突然說不下去了。

  她要離開?「你不想住在這裡,是因為我?」

  「墨非……」幼宜放下手裡的湯碗。「我該回去我自己的地方。」

  「為什麼?」

  「因為我們……我們原本就不住在一起啊!」

  「但我們現在是住在一起的,不是嗎?」墨非揚起眉,彷彿對她的話非常不以為然。

  「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回到以前的生活軌道上。」

  「就算你搬出這裡,你能回到過去嗎?」墨非掏出口袋的煙,點上了一根。「你只是不喜歡接受事實,我實在搞不懂你在擔心什麼,我們過得很好,我們之間也沒有問題,你喜歡和我在一起,可是又不停的在抗拒這個事實。」

  「『在一起』的定義是什麼?」

  她想知道在墨非的心裡所謂「在一起」……是指什麼?

  只有純粹的肉體關係,那不算在一起。他不懂她的心情,他只在乎他自己的喜怒哀樂,也許一開始她是願意付出的,她被兩人擁抱時的熱情給沖昏頭,只要他需要自己在他身邊,那她願意跟隨。

  但現在幼宜開始懷疑自己這樣是不對的,尤其墨非有時對任何事都顯得冷淡,他的生命裡似乎沒有一項東西重要到讓他非得為那事付出什麼不可。在工作方面墨非擁有別人所沒有的天分,這讓他不需要付出太多。在女人方面墨非又有著俊美的外表,也毋需多費心自然會有女人上鉤……那到底什麼才是他在意的?

  而自己又能讓他在意什麼……她發現自己開始不具重要性,她可以跟著墨非一、兩個月,但是她沒有那個實力可以不顧一切的跟著他繼續下去,幼宜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會被他扔在什麼地方,她更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勇氣在下一次他丟下自己的時候硬撐著回到他身邊。

  「我們現在的情況就是在一起,難道你以為非得兩個人整天綁住彼此才算嗎?」墨非並不擅於解釋這些,以往在一起的女人都是熟知遊戲規則的,但幼宜並不瞭解這樣的感情處理,也許他有必要跟她說清楚。「所有的男女並不像電視上所看的那樣,會整天說著你愛我、我愛你才算『在一起』,在現實生活裡不會有人去說那些,也不會有人得靠那些無謂的浪漫才能經營一切。也許你對感情的期望太高,我只能告訴你那會讓你跌得很重。」

  他的話才說完,幼宜便站了起來,她一把抓起身邊的外套,拎了皮包便往外走。

  墨非在她經過自己身邊時將她拉了回來。「你要去哪裡?」

  「我去找一套降落傘。」她的表情木然。

  「幼宜……」她的話讓墨非覺得有些心痛,但他決定忽略這種感覺,他只想抱著她讓她知道她還在自己懷裡,她應該知道他會保護她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他一直是想保護她的。「你並沒有摔下去,」

  「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她的肩膀在發抖。

  「我一直都沒有變。」

  「那很好啊……」眼淚克制不住濕了一臉。「我要哭了,你就像以前那樣走開吧!」

  如她所願,墨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悄悄的走進另一個房間。

  他不是那種會在女人哭泣時留下來陪伴的人,他真的留她一個人站在原地,幼宜心裡的最後一點火花也跟著熄滅了,擦了擦眼淚,她輕輕的移動腳步離開了那個屋子。

  沒有搭電梯,她知道自己一旦離開屋子一定會驚動他。

  慢慢的走下樓梯,在樓梯間還可以聽見他摔上大門的聲音。走出大樓來到捷運站,站在列車還未駛進的月臺,寒風吹來,讓她想起了那一晚她被丟在街上的情景,墨非站在大樓底下和她對望的模樣。

  列車進站,她跨進了車廂,還有許多空位,但她選擇站著。

  一個人影奔向月臺,但車門早一步關上,墨非一眼便看見了車廂裡的幼宜,她也看見了他,可是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在她眼裡看到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車子緩緩的移動,幼宜就這麼消失在他眼前。

  ※      ※      ※

  「決定不回去了嗎?」這個時間幼宜應該在墨非那兒的,突然出現在屋子裡實在有些不對勁,信萍大概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仍不禁要問一次。

  「對啊!」幼宜收拾起臉上的黯然,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輕快點。人總是會跟著經驗成長,她一直都習慣了壓抑,在外頭整理好情緒才進這屋子,所以她還挺得住。

  「你們吵架了嗎?」事情總有個導火線嘛!

  幼宜搖搖頭。「反正他就要『出國』了,這是遲早的事。」她特別加重了出國兩個字。

  「他不是想帶你一起去嗎?」信萍皺著眉,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我不是閒閒沒事的伴遊女郎啊!」幼宜努力的裝出一個微笑。「從今天開始我要過我自己的生活了。」

  「但是兩個人戀愛,本來就會想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墨非不也說了你不用擔心費用嗎?以他的能力他也不可能讓你去付那筆錢,你可以晚一點再開始工作,何必急在這時候呢?」

  「我們這樣算是在戀愛嗎?」如果墨非真的喜歡她,不會一再的在她傷心時離開她。

  「你們都已經住在一起那麼久了,能不算嗎?再說,也許出去玩玩會讓你們的感情更好。」

  「我不敢想。而且如果我跟他發生爭執,他直接把我扔在日本不管呢?」幼宜可不是傻瓜,待在日本可不比臺灣。

  「墨非有時候是酷了點,但他只是不太會去應付那種狀況……」信萍並不是故意幫墨非說話,但是事情若不是到了非了斷不可的地步,幼宜其實跟墨非還滿配的。

  「我看我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那我也只能希望你離他夠遠,要不然好不容易才找到新的房子,他要是殺過來,我們可又得搬一次房子了。」信萍對上回墨非的表現可是念念不忘,兩人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相視一笑。

  幼宜止住笑,望向窗外,一陣失落又湧了上來。

  也許這樣的分開對兩個人都好,反正他也說了,兩個月以後一切都會回到原點,誰也不記得誰。

  如果墨非辦得到……那她也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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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15 01:13:17
第八章

  他早該發現屋子裡少了她的東西,而不是到了今天才發現。幼宜隨時都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她卻一直留到今晚。

  來不及收拾的晚餐還在桌上,屋子裡少了她變得有些冷清。

  但墨非拒絕接受那叫寂寞的情緒,坐進沙發裡,打開電視任聲音充滿整間屋子,可是他卻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節目裡,無意間瞥見桌上放著一片DVD,寫著「扭轉奇蹟」。

  是她前陣子買的影片。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牽引著,幼宜說過他不會對那部影片感興趣,但墨非還是放了那部電影。

  故事描述一個上流社會的單身男子,在一夕之間他的生命被顛覆了過來,他所擁有的一切全消失了,卻多了一個妻子和一對兒女,他的妻子正是他在十多年前所離開的女子,他必須重新去適應生活,當他習慣了一切並滿足於他的家庭生活的同時,他回到了現實當中,回到了他原本的單身生活裡。

  他的妻子,他的兒女,包括他的狗都消失了。

  他才明白他曾經錯過了什麼,他錯過了他可能輕易擁有的幸福,但生命不能重來……一旦你錯失了機會,就再也無法重來。

  最後他找到了那位十幾年前離開的女友,在她前往巴黎的前一刻,請她給自己一個和她喝咖啡的機會。

  影片沒有結局,最後的畫面是她同意延後班機,留下來和他喝咖啡。

  墨非關掉電視,回到房內。

  臨睡前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他:生命無法重來。

  ※      ※      ※

  一切從頭開始,幼宜對自己的工作還算滿意,生活也算順利。

  信萍和她的友情變得更堅固,這在半年前是她所料想不到的,她多了一個好友陪她逛街吃飯,再也不用一個人去看電影,甚至多了許多交友管道。看著鏡中的自己,幼宜充滿信心,她發現自己的打扮已經慢慢接近了她所想像的第一種人。

  漸漸的她也習慣了別人的注意,在沒有墨非影響的情況下,她知道自己微微的發著光,這才是她想過的生活。

  「晚上要去唱歌,你去不去?」信萍打電話來。

  「我今天可能要加班。」幼宜翻看著桌上的文件。

  「那麼我們晚點會到酒吧去,你再過來跟我們會合。」

  「好啊!我結束以後打電話給你。」

  幼宜開始有了自己的社交生活,下班後不再只是躲在家裡,和信萍在一起總有許多玩樂的機會,還好女士總有些先天優勢,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自然會有狂蜂浪蝶爭先恐後搶著要付帳。

  一想到這兒,幼宜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改變了不少,這是以前的她無法想像的,但是如今一切都變得如此理所當然。未婚女子所擁有的先天條件她以前竟然毫無所悉,如今沒事就拿出來用用,也算不暴殄天物。

  「薛小姐,我傳了一份文件給你,你收一下,我今晚以前要。」周經理打內線電話給她。

  「好。」

  「你知道今天要加班吧?」

  「知道。」

  「那不會打擾到你約會的時間吧?」周經理總喜歡這麼旁敲側擊。

  不再是無知小女孩的幼宜已經學會了從表情上判斷很多事,至少她從周經理看著自己的神態多少猜出他對自己有興趣,雖然在公事上受到他不少照顧,但是幼宜並不打算和他發展出同事以外的情誼。

  「不會,我已經把約會挪後了。」言下之意是在告訴周經理,她的確是有約會。

  「喔!那真是不好意思……」聽得出周經理的聲音有些失望。

  「哪裡,應該的。」

  周經理人不錯,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斯文,而且臉上擺明瞭寫著他是那種「以結婚為前提而交往」的男人,幼宜自然對這種男人敬而遠之,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渴望結婚,目前的生活讓她十分滿意,自從墨非脫離了她的生活,她的確成功的改變了自己。

  就像「扭轉奇蹟」那部片子,女主角在失去男主角之後也努力走了出來,她也可以和她一樣,墨非的影子總會逐漸在腦海中散去,不過她花的時間可能會比墨非長,兩個月對她來說的確很長,只是長得不夠讓她忘記墨非。

  ※      ※      ※

  「……然後他竟然『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他以為他在演文藝片啊!我當時真是覺得很丟臉……」

  和信萍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深夜一、兩點的街上沒什麼人,信萍的聲音顯得十分清晰,而她正在講述她最新一任的追求者所做的傻事。

  「情人節快到了嗎?」

  「大概是吧,所以最近做傻事的人特別多。」信萍點點頭。「我開始覺得那是個跟我無關的日子。」

  「那跟我才無關吧?」幼宜笑著說。「你最近行情很好。」

  「你不會想一個人過吧?」信萍睜大眼望著她。「我可不是那麼不講義氣的人,不管那天發生什麼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過的。」

  「三八……」幼宜知道信萍很講義氣,但那種日子她可不會不識相的去當信萍的電燈泡。「也許我會在那天找到一個我想和他一起吃情人節大餐的人啊!」

  「那我可得從現在開始好好幫你物色。」信萍做出苦惱的模樣。「要是放出風聲說你沒人一起吃情人節大餐,我看我光是接電話就會接到手軟,多少人會爭破頭請你吃情人節大餐啊?你的票房比我好太多了!」

  「別開玩笑了。」到現在她都還沒單獨和別人約會呢!

  「還不是因為你不肯,每次總是大堆頭,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跟我說過對你有興趣的人還真不少,不過我想你大概沒興趣……畢竟像墨非那樣的男人,很難有人比得過他。」

  「我已經快忘了他的樣子了。」

  「『快』忘了不代表已經忘了。」

  「你最近還真愛玩文字遊戲,我可沒在你面前提過另一個人喔!」幼宜連忙拿出必殺絕招,費英倫三個字她從不提起,信萍那時被他傷得頗重,尤其她還親眼看見費英倫在酒吧裡泡妞,讓她連最後一點希望都幻滅。

  「我知道了啦!你最好了……」信萍當然曉得幼宜指的是誰,連忙討饒。

  來到公寓底下,幼宜掏出鑰匙開門,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叫喚。

  「信萍!」

  街燈下站著一個人影,說曹操曹操到,費英倫不知從哪得知信萍住在這裡,兩個女子看著他都呆住了。

  「天啊……」信萍不敢置信的低喊了一聲。

  而幼宜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看到費英倫便讓她想起了墨非。

  「給我一點時間,十分鐘也好,我有話想跟你說。」費英倫走了過來對信萍說著。

  「像我這種淫亂的女人,你還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信萍冷下臉。「我們早就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信萍,你知道我很在乎你。」費英倫懇切的說著。

  「費先生……」信萍的表情出現了極度的不耐煩。「你不認為這樣分分合合的有些煩人嗎?早在第一次你跑去德國和外國妞鬼混到不跟我聯絡,我就該要認清事實了,但是我傻傻的以為我們還有機會……幼宜,你別走!」信萍叫回一度想回避的幼宜。「你在的話,我比較能把話說完……」接著她又回頭望向費英倫。

  「你回家好好想想吧!也許我曾經在感情的路上跌倒過很多次,但我的失足並不是我所願,更不是讓人來評論我是否人盡可夫的依據!我希望我能談一次戀愛就獲得圓滿結局,但是我很倒楣,沒有一次成功,到目前為止仍是如此……我不只跟你上過床,我相信你也不只跟我上過床,你不妨去找找其他人是否有空,別浪費時間站在這裡。」感覺到幼宜的手正拍著自己的肩膀,信萍心中的激動稍稍平復了些,低聲的對她說:「我們走吧!」

  「你不給我道歉的機會嗎?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你的人生到底要有多少重來的機會?你以為什麼都可以重來嗎?」信萍補上最後一槍。「我給你機會的時候你在酒吧裡泡妞……你早就已經玩完了!」

  回到屋內,信萍說她不會有事,就一個人躲進房裡,幼宜坐在客廳裡淨是擔心也沒有用,最讓她憂慮的不外是費英倫發現她和信萍同住的事。

  他該不會多事的告訴墨非吧?  但就算是又怎麼樣,墨非不是費英倫那種人,費英倫即便花心,至少他還懂得道歉,墨非永遠都只會認為他做的是對的。他說過兩個月沒見面他自然會忘了她,如今都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他應該已經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一想起墨非她的心總是隱隱作痛,幼宜決定不去記掛那些事,離情人節還有幾天,也許她該為自己找一個過節的伴侶,敞開心胸才有機會忘掉過去。

  她已經改變了自己,也該給自己多一些機會才對。

  ※      ※      ※

  「怎麼又回來了?」上星期費英倫才回臺灣,這禮拜又來到大阪參加會議,墨非不免感到好奇。「不是要派別人過來嗎?」

  「有什麼辦法……」費英倫臉上毫無笑容,以往玩世不恭的態度也收了起來,臉上有的只是落寞。「公司裡的人都有妻小,就我一個人是單身,碰上大過年的,根本沒人想出差。你呢?你什麼時候回臺灣?」

  「就這兩天吧!」墨非看了看手錶,和日方的合作大致完成,這幾天開完建築會議就要返台。「要不要去喝點什麼?」

  「不了!我心情糟透了……我回飯店去看草圖,現在工作大概是我療傷的良方。」

  「療傷?」墨非並沒有過問費英倫感情問題的習慣,自然也不會將他所謂的療傷想到情傷上頭。

  「我心都碎了!」費英倫的表情透露著他的心情極度慘然。「我回臺灣去在酒吧裡看到了信萍,她過得可好咧!生活依舊多彩多姿,身邊圍著一圈又一圈的男人,我跟著她到她家去道歉,結果話都還沒說,就被硬生生的轟走。」

  「噢……」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語,墨非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她大概忘不了那天的情況。」

  「我怎麼知道她會跑到酒吧去找我,她那時斬釘截鐵的說要搬出去,而且我們那時候鬧得不可開交,我根本沒有想到那晚她會到那裡找我,要不然……我怎麼會……唉!」反正他錯都錯了,那時他也氣昏頭了,為了轉移注意力所以就泡起妞來,哪知道信萍會突然回頭找他,如果他知道信萍會回頭的話,他也不想讓她走啊!「人總是要等到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你今天說話突然變得有哲理了。」習慣了英倫講話時的不正經,墨非突然有些下太適應。「你就祝她幸福吧!」

  「她看起來也沒多幸福啊!她沒有跟別的男人,她還是跟幼宜住在一塊……」費英倫話才說了一半突然停住,看了墨非一眼。「對了!信萍警告我不能告訴你她們住哪,她說她們不想半夜門被踢破,再被房東掃地出門。」

  墨非的臉上依舊平靜,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幼宜變得很不一樣,我也說不出來是哪裡不一樣,大概是臉上多了笑容吧!以前看她總是心不在焉的張著眼睛四處望,現在她看起來倒是很有自信。」

  雖然墨非沒問,就當他是多嘴好了,費英倫知道墨非即使沒有表示什麼,但還是會聽進這些話。

  「人生有時候是不能重來的,我重來太多次,別人也不相信我,我想你應該比我還有機會吧?」

  ※      ※      ※

  墨非沒有找上門來,倒是文德找來了。

  在她要出門上班前,公寓底下竟然站著那個半年不見的前男友,看著站在眼前的人,幼宜心裡全是陌生。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不過我跟藝玲已經不在一起了!我想要娶的人還是只有你啊!幼宜,你一定要相信我。」

  幼宜不明白當初怎麼會把這種人當成自己後半輩子的依靠,不過也真多虧了他,讓她認真的存了筆錢,不然以她這年紀是不會如此勤儉持家將一點一滴的生活費都存進銀行,哪個女孩不是巴著男友,要不就是整天只想多買件衣服好好打扮自己,而她少了那些過程,反而多了些積蓄。

  「我找到了一個新的工作,非常的適合我,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好好工作,認真的賺錢,我相信在三十歲以前我們一定可以有很穩定的生活。還是你要先訂婚也可以,我不反對。」

  幼宜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和文德在一起那三年對她來說只是一片空白,除了工作、除了等待以外,兩個人加起來的約會次數少得可憐,只有口頭上的承認彼此為男女朋友,剩下的又有什麼?

  光是看幾次電影,吃過幾次飯……那就算是了嗎?

  「幼宜,你不要都不說話,我知道你一定很氣我跟藝玲的事,但是我終究是個男人,我也有我的需要啊!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改,那些事都不會再發生了!」

  他不提幼宜還差點忘了……都過了半年,當初自己還沒搬進墨非家前,文德根本沒有想過要跟她道歉,過了那麼久他才想起來,難道他以為自己還會癡癡守候著他嗎?

  百般無聊的擺了擺手,幼宜從他身旁繞過。和文德說話是件浪費力氣的事,幼宜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過去的自己,沒有人值得她守候。

  她只能慶幸當初及早發現了他和藝玲之間的事,也救了自己不再害自己糊裡糊塗的等待,但是……為什麼同樣的事情不發生在墨非身上呢?

  如果她對墨非的在意能隨著時光的消逝而增快遺忘速度,那該多好……

  ※      ※      ※

  報上出現了墨非的消息,位居黃金地段的科技大樓即將開工,國內政經名流皆出席此典禮,為這個工程往後的發展和影響力做了個介紹,當然身為這棟大樓的設計者自然也在報導之列。

  除了這個開工大典之外,記者還特別做了一個墨非介紹,記者用高昂的語氣描述這位名揚海外的建築師的資歷,還放了一張墨非穿著西裝無意間被拍到的新聞資料照片做背景。

  中午時分的面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周遭的嘈雜聲差點將電視新聞的播報聲給淹沒,幼宜無意間抬頭望向面店天花板上高掛的電視機,正巧看到這則新聞,也看到了電視裡的男子,勉強塞了幾口面到嘴裡就再也沒有食欲了。

  接了幾通愛慕者打來的電話,她不再像之前那樣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多了幾句寒喧,彷彿給了別人一點希望,其實只是想多給自己一點機會,於是她答應了一位男性友人的邀約,決定要開始單獨約會。

  文德的騷擾依舊不斷,不時出現在公司樓下要接送她回家。

  「我買了車子,以後我可以送你回家。」他興奮得像只剛有了新家的小狗,努力的在她公司的範圍裡胡亂撒尿,聲音大得像在警告其他豎直耳朵的八卦人們,他才是幼宜的正牌男友。

  「你哪來的錢買車?」幼宜開口了。

  「貸款啊!」文德笑咪咪的說,至少幼宜願意開口和他說話了。「一個月只要繳兩萬。」不過他沒提到新工作一個月薪水不到三萬。

  即便他有了車,幼宜仍然不太給面子,搖了頭、嘆了口氣,轉身就走人,不過文德毫不在意,以前他從來不知道幼宜是這麼與眾不同,分手以後再次見到她,她簡直變了個人,她變得獨立堅強,不再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更有了另一種風韻。

  文德知道這世界上只有幼宜才是最適合他的人,尤其老媽也說像他這樣凡事都沒有計畫的人,本來就應該要有個像媽媽一樣懂事的女友在旁邊照顧他,而幼宜就是最佳的人選,幼宜會賺錢還會存錢,也不奢侈浪費,和藝玲在一起他整天就光是上山下海的玩,半年來沒存到半毛錢,還向銀行貸了三十萬,現在他決定要給自己一個機會,第一件事就是把幼宜追回來,有幼宜在的話他應該多少會收收心。

  而且經過他這幾日來的觀察,幼宜現在並沒有固定的男友,八成心裡還在懷恨自己之前犯的過錯,所以才一直遲遲沒與其他人正式交往,最大的機會應該還是會落在自己頭上,文德因而自信滿滿一天到晚在幼宜身邊打轉。

  情人節在轉眼之間到來,辦公室裡所有的小姐們有了絕佳的機會來比較自己的人氣,但是今年所有人皆不敢造次,打從公司裡來了個氣質美貌一流的薛幼宜以後,所有人都收斂不少,往年那種未戰就先開打的口頭叫陣也沒了。

  辦公室裡少了幾分情人節味,沒有人會自打嘴巴的去提情人節的事。到了情人節當天,所有人只顧張著嘴看著一束束花店送來的美麗花束,連總經理都走路有風。

  「薛小姐,聽樓下管理員伯伯說我們公司的花最多咧!」總經理只差沒送幼宜一面「為公司爭光」的大金牌,連樓上樓下的幾家公司都有男員工送花來,這可是以往所沒發生過的。「不過那個墨非……真是墨非嗎?」

  所有的花束裡就屬那束用盒裝的進口玫瑰是最精美的一束,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什麼禮物,打開一看卻是大朵大朵的玫瑰,女同事們無不驚聲尖叫,尤其是看見卡片上的署名,眾人更是一陣交頭接耳,連總經理都想知道此墨非是不是彼墨非。全臺灣就只有一個墨非,應該不會有人和他同名了!這種大手筆更是墨非的風格……如果真是那個墨非,那他可要好好的照應照應這個薛小姐了。

  以墨非的知名度,誰不想跟他攀攀關係呢?

  面對所有人的問題,幼宜始終不發一語,永遠微笑以對。事前信萍已經警告過她,如果笑得太過燦爛,很容易被女同事們認為是張揚,很快就會傳出恃寵而驕的流言,所以最好還是小心為上,她如果還想繼續在這公司待下去,最好和女同事們有些交情。

  不過知道那些花束裡有墨非送的,就算她想笑得燦爛恐怕也辦不到。

  他又出現做什麼?他又是怎麼知道她在這家公司?

  墨非從來不會送她任何東西,難道這是他在情人節當天的日行一善嗎?

  自己的行跡曝光讓她感到很不安,但是她已經不再將心事掛在臉上,今天可是情人節,就算沒有情人,她還是要好好的過完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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