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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阿香]那個丫頭把命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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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0:56: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那個丫頭把命拚 作者:阿香

當年他是個體弱多病卻蠻橫又任性的小男孩
豈肯甘願聽從長輩的安排,讓個丫頭跟前跟後守著
都怪她一句「我還以為你才五歲」氣得他差點吐血
為了讓她親眼目睹他有一天必能長成高壯的男兒
連這是激將法都看不出來就呆呆的著了她的道……
十年的時光過去,原本的兩小無猜漸漸有了改變
亦姊亦友的貼身丫頭成了他身旁不可或缺的伴侶
趁著就任新職的機會,他索性帶她離家建立兩人天地
他知道身為已故將軍之子,世人都等著看他一展長才
但他卻希望能擺脫身份束縛順利娶她為妻
當他好不容易替朝廷立了大功,請求皇帝為他倆賜婚
沒想到皇帝拒絕,家人更是十萬火急的逼他回去思過
在確定她絕不會放棄他後,他決定與她一同面對挑戰
畢竟身旁若是少了她,他肯定又會病懨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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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0:57: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今日乃黃道吉日,宜嫁娶。
  
  為了這一天即將舉行的大喜之事,皇城中四處張燈結綵,大肆歡慶,男女老少猶如逢年過節般,穿上最體面的衣裳,街頭巷尾皆是一片喜氣洋洋的談論聲。
  
  「就是今天了。」
  
  「是啊,不知道皇宮的出嫁隊伍出發了沒有?」
  
  「好像時辰還沒到,不過早一點過去,才能佔到個好位置看熱鬧。」
  
  「說得也是,走羅、走羅!」
  
  「咦,你今兒個不開店做生意啦?」
  
  「一天不開店不算什麼啦!店天天都能開,但這種飛上枝頭成鳳凰的真實事情可不是天天都發生的。我可好奇那名丫頭公主長得什麼模樣,說不定能覷見她的真面目哩。」
  
  「什麼丫頭公主,是海棠公主。啊,這名兒可真好聽,我也給我家丫頭改成這個名字好了。」
  
  「噗!你家那個胖丫頭?真是朵花也是朵大肥花。」
  
  「欸、欸!你這是什麼話……」
  
  百姓們都為了這樁引人注目、教人好奇無比的婚事而喧騰,其實人心皆然,即使是富麗堂皇的宮廷裡,也有不少宮女對這樁充滿傳奇意味的姻緣好奇不已。
  
  沒辦法,誰教這門親事可是錦氏皇朝當今最炙手可熱的話題,全天下有哪個丫頭如此幸運,與自家少爺相戀後,還能獲得皇上及皇后青睞,收為義女,以公主身份賜婚,和意中人正式結縭的?那可是全天下身為婢女或宮女者可遇不可求的美夢啊!教人怎麼能不在艷羨之餘又好奇無比?
  
  「海棠公主,這是御衣司送來,要為鳳冠作最後增彩的珠花。」眼下就有個小宮女,因為這份好奇心,藉故想一探話題女主角的廬山真面目。
  
  「謝謝,那就麻煩你了。」原本端坐在鏡台前看似閉目養神的女子此時柔聲應道,且慢慢半轉過身,朝小宮女嫣然一笑。
  
  小宮女只覺眼前閃光連連,好半晌才回神,定睛瞧清楚對方雖然貌僅清秀,但端莊、嫻靜又大方的模樣。
  
  啊,多麼出色的人品,難怪那位據說才貌兼備的連駿大人會對海棠公主鍾情不悔。
  
  小宮女心下艷羨,但可不敢停下手中的活兒,很快就把珠花插在原本就璀璨無比的鳳冠上,教它更顯奪目,接著便告退,忙別的事去。
  
  其實不只是這名小宮女忙碌,在公主寢宮中的眾人都忙得很。
  
  「鳳冠準備好了,嫁衣呢?」
  
  「報!長山郡主的賀禮送到……」
  
  「啊,派個人去探探駙馬爺的迎親隊伍現下走到哪裡了,咱們可不能誤了公主上花轎的時辰……」
  
  「小錢子,替我跑個腿……」
  
  置身於眾人有些急切的交談聲中,當今皇上與皇后的義女海棠公主,反倒顯得鎮定且平靜,彷彿即將成親的新娘子不是她,而是別人。
  
  不過,與其說她是鎮定,魂不守舍這個說法反而更加貼切。
  
  因為這一切都太幸褔、太美滿,不像真實的,她好怕自己在下一眨眼就突然從這場太過真實的美夢中醒來,沒了公主這個身份,沒了成親大禮,最駭人的是,沒了她的駿少爺。
  
  就像是她重生之前的前一世人生。
  
  重生之前的她,亦名為辛海棠,亦身為年輕將軍連駿的貼身隨侍丫頭。
  
  前一世的連駿身強體壯,俊美無疇,她芳心暗許,卻始終未將這份情說出口,只是拚命精進武藝好跟隨在連駿身邊,做個盡忠的丫頭便心滿意足。
  
  未料天有不測風雲,連駿因身負家族名聲,長年赴戰沙場,過勞之餘,只好服用遠房叔母桂夫人提供的偏方「陰素華」以提神壯身。
  
  服用「陰素華」之初,連駿顯得精神飽滿,體力充沛,但後來癮頭漸重,若停止服用便四肢顫抖,脫力無神,整個人瘦如骷髏,最後,他就這樣暴斃在床榻上。
  
  第一個發現連駿暴斃的人就是辛海棠。她震驚垂淚,痛恨自己怎麼沒能及早發現異狀,早一點阻止這件憾事發生。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她一定好好伺候連駿,一定奮力阻止他服用「陰素華」此等毒物,一定會……
  
  那時,辛海棠手捂著突然絞痛難當的心口,帶著滿腔憾恨,在連駿的床榻邊嚥下最後一口氣。
  
  然而下一瞬間,她卻像是剛剛睡醒般睜開雙眼,錯愕的發現,自己竟變成了個小女娃……更正確的說法是回到孩童時期,大約十歲左右的模樣。
  
  這正是她與八歲的連駿相識時的年紀,他與她重生的故事就此展開……
  
  錦氏皇朝連家軍,半片江山君臣情。
  
  這兩句順口溜,朝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直接道明連家軍在錦氏皇朝中的特殊地位。
  
  錦氏皇朝的開國皇帝乃布衣出身,揭竿起義者,他意欲推翻暴虐的前朝,民氣雖高,卻苦無足夠的兵力,最後是前朝連姓將軍攜兵加入起義的行列,錦氏先皇方得以順利推翻前朝。
  
  開國既成,百廢待興,連姓將軍又義不容辭的領著兵馬為國奔走,直到民安邦定,天下太平。
  
  可以說,錦氏皇朝能夠享有日後的富庶,連家功不可沒,這片江山至少有一半是連家打拚的功績。
  
  錦氏皇帝亦感念其恩,在天下太平後立刻封賞連家不少財富、土地,更特別恩准連家保有自己的兵馬,並將皇室貴女下嫁連家,以表堅不可破的君臣情誼。
  
  幾代至今,按理說連家該是飛黃騰達,權傾天下,日子可以過得舒坦至極,可惜世間諸事有一好而沒有兩好,連家分家遠房的日子過得舒不舒坦是一回事,本家的日子過得是異常忙碌又苦惱倒是真的。
  
  「駿少爺的燒總算退了。」
  
  連府裡,在經過三天兩夜的提心吊膽、煎熬等待後,府裡特地延聘的全大夫偕同他的藥徒,終於拖著一身疲累,步出連家獨生子的廂房。
  
  隨著這句話,正在外頭等候的,以連家祖母連老夫人以及主母荷夫人為首的眾多女眷,全都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長氣,雙掌不約而同的於胸前合十。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真是謝天謝地……」
  
  荷夫人臉上滿是感激之情,一雙丹鳳美目更是淚光盈盈,瞧來楚楚可憐,可說是一名美麗的佳人。
  
  事實上,荷夫人不但貌美如花,更是錦氏皇室的一名郡主,當年嫁給連家本家的當家將軍,結下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好姻緣。
  
  可歎姻緣雖好卻不長久,將軍在嬌妻懷胎時奉命征討西域邊關的叛亂,不幸喪生於沙場,荷夫人便文君新寡。
  
  堪可告慰的是,她懷胎十月後生下了一個男嬰。
  
  連老夫人按其族譜輩分,為男嬰取名「駿」字,盼他將來能脫穎出眾,領著連家走向更好的將來。
  
  只是連駿體弱多病,沒幾天不是因為高燒把俊美的小臉龐燒得紅通通的,要不就是病得氣若游絲,讓連家上下每每為了他而擔憂不已。
  
  因此,連駿自出生至今才八歲,便已承受各式各樣的病痛,如此的折磨就算是大人也難以承受,遑論是個孩子,所以連駿的性子變得有些偏激任性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就像現下,再次逃過鬼門關的連駿在病榻上躺得煩了,嚷嚷著要下床去園子裡玩蟈蟈,但照顧他的老媽子、丫頭們哪敢讓他這麼做,自是水磨軟勸,要他好好在床上休息,可是這位小少爺脾氣硬,說什麼都要起身。
  
  「讓我下床!你們居然膽敢攔著我?」
  
  就見精心佈置的舒適廂房裡,一群大人正跟一個孩子糾纏著。
  
  這一群大人包括連駿的兩名奶娘、四名服侍的丫頭、八名打雜的老媽子、十六名僕役。
  
  連駿吁了聲,抹了兩把汗。這等陣仗他著實應付得有些吃力,不過他是誰?他可是連駿,是連家本家的嫡長子,將來可是要上戰場應付千軍萬馬的將軍!這等陣仗他馬上就能解決啦!
  
  然而饒是他心高氣傲,單薄瘦小的身子實在很難沖得破人海形成的屏障。
  
  沒關係,一次衝不破就來第二次,第二次衝不破就再來第三、第四、第五次!直到第十次,終於有個丫頭累了,沒能挺住,連駿一頭撞過去,就把這陣仗破了。
  
  不過想當然耳,體弱的連駿一衝破人海就直挺挺地暈死過去,險教連家婆媳倆跟著急出病來。
  
  因此,連家婆媳倆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照顧這個小祖宗。
  
  說商量如何照顧只是個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就是談論管教連駿的方法,只是,婆媳倆商量再三,仍一籌莫展。
  
  「駿兒就是有些頑固,不肯聽全大夫的話好好休養,這會兒連李奶娘、黃奶娘也都說她們已經束手無策,看來駿兒往後還是會依然故我啊。」
  
  連老夫人是個髮色雪白的褔態老婦人,儘管上了年紀,仍精神得很。提及這個疼得入心卻又讓人傷透腦筋的孫子,不禁伸手按揉額角。
  
  「駿兒還小,再大些性子便會有所改善了。」荷夫人也很習慣地安慰婆婆,承受著婆婆幾乎是一成不變的叨念。
  
  「再大些?我倒覺得他再大些就愈無法無天羅!唉,你是他娘親,快想個法子治治他吧。」
  
  「是……」
  
  「原來奶奶和娘都在這裡!」一道帶著笑意的童聲自門外傳來,下一眨眼,一張笑嘻嘻的俊美小臉便出現在連家婆媳倆面前。
  
  「駿兒!」一見到心肝寶貝孫子,連老夫人馬上一臉慈愛的朝連駿招手。「過來給奶奶抱抱。」
  
  「好。」連駿大病初癒,貪玩之餘,自然樂於親近長輩,直接朝連老夫人張開的懷抱奔去。
  
  「呵呵……駿兒真乖。唉,你這回又瘦了許多。」連老夫人摸摸連駿的小臉,又摸摸他的小胳膊小手,極為心疼。
  
  「娘晚一點就要廚娘準備你最愛吃的三色甜燉蛋、芝麻紅豆小餅當飯後甜點。」荷夫人撫著連駿的頭,叮嚀道:「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先將飯菜吃光光呵。」
  
  連駿承受著這兩名長輩疼愛的拍撫,瞇起眼舒服得像只欲打盹的小貓,對娘親的叮嚀渾然不放在心上。他才不想把那些不香也不甜的飯菜吃光光咧,反正他就直接吃甜點吃到飽,奶奶和娘親也不會對他怎麼樣。
  
  連駿想得正美,連老夫人卻在此時終於下定某個決心,接著開口詢問。
  
  「駿兒啊,你是不是不喜歡奶娘與丫頭她們陪著你?」
  
  「當然不喜歡啊。」連駿想也不想的回答,「我想玩個蟈蟈,李奶娘就說會弄髒衣服;想要到後花園擰把泥土,又換黃奶娘緊張著我會沾上土氣致病……這不准、那不行,真是聽得耳朵生繭!奶奶,娘,可不可以撤了奶娘和那些丫頭啊?我已經八歲快滿九歲了,不需要這些跟屁蟲啦!」
  
  「不需要嗎?」荷夫人歎息。別的不說,光是連駿這愛玩鬧的性子,若身旁沒個人盯著,會鬧出什麼事都不知道呢。
  
  「成啊。」不料連老夫人卻表示同意,不過有條件。「奶奶是可以撤了那些人,可是你既然是連家的大少爺,是連將軍本家嫡傳子孫,身旁豈能沒個人隨身伺候?所以奶奶可以撤了那些奶娘、丫頭、老媽子,但一定要指派個丫頭或小廝服侍你,成嗎?」
  
  連駿一聽可喜了。從一群跟屁蟲瞬間縮減為一名?他當下就滿口稱好,點頭同意。「奶奶您真好,這麼疼駿兒。」
  
  「呵呵,奶奶不疼你這個心肝寶貝金孫是要疼誰?」連老夫人呵呵笑著,享受孫子的撒嬌。
  
  待連駿蹦蹦跳跳的離去,荷夫人便趕忙向連老夫人道出疑問。
  
  「娘,您怎麼會同意駿兒這樣的要求?那麼多丫頭、老媽子都照顧不來了,單單一個丫頭或小廝又怎麼可能辦得到?」
  
  「兵不貴在多,在於精。」連老夫人倒是一派氣定神閒。「與其派一群笨手笨腳的人手跟在駿兒身邊,管不住他又白惹他不高興,何苦來哉?倒不如挑個精的、好的跟牢駿兒,他開心,我們也省得擔心。」
  
  「娘說得也是。」荷夫人也認為確實該如此。「就依娘說的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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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0:58:06 |只看該作者
  主子下令,話說得簡單,受令的連家總管可就忙碌又頭痛了。
  
  他忙碌些什麼?自然是忙著主子交代的事,為連駿挑選貼身丫頭或小廝;那他又頭痛些什麼?自然是此人之難選,簡直足以媲美登天。
  
  此話怎講?因為關於這個人選,連府裡大小三位主子前前後後都喚他到跟前來,表明自己的想法。
  
  首先是連老夫人。「最好是個小廝,大上駿兒幾歲,能包容駿兒的任性,最重要的是能給駿兒做伴讀,指導他功課,待日後駿兒身子骨調養好了,又能陪同他練武,駿兒長大後繼承連家將軍之職,便能共赴沙場,做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總管聽了後冷汗涔涔。老夫人,您要求的人選非人哉,是仙吧?
  
  而荷夫人也有她的想法。「最好是個丫頭,容貌自是不能太差,否則駿兒會被人笑,但也不能長得太好,怕日後會出問題。駿兒天生較虛弱,需無微不致的噓寒問暖外,這個丫頭最好也懂些湯藥、膳養之事,才好為他滋補身子,在他生病時懂得怎麼照顧他。當然,最好能讓她跟全大夫學些醫術,若駿兒出門在外,才好做他的大夫。」
  
  總管真想捧住發暈的腦袋。荷夫人,您的要求也甚難達到,能符合的人選也不是人,是神吧?
  
  就連連駿也有他的意見。「我的要求不多,只要能乖乖聽我的話,好好的陪我玩,有功課得替我做,有好吃、好玩的馬上向我稟報,這樣就可以了。」
  
  這下總管心裡不禁吶喊,我錯了,這個人選不是仙也不是神,得是個妖怪,最好還是個會七十二變的妖怪才行啊!
  
  總管心裡還沒想完就已差點暈倒,但就算真的暈過去,他還是得含淚辦這份差事。
  
  究竟要上哪兒找個符合這些條件的丫頭或小廝?除非是從天上掉下來一個。
  
  原本有不少知道連駿要找貼身丫頭或小廝的人家興匆匆地前來應徵,但因為不符合連家三位大小主子的要求,因此一一被總管打發,一時之間,連家徵求人選一事更為轟動,可謂遠近皆知。
  
  可是再熱的鍋子也會逐漸冷卻,日子一天天過去,前來連家毛遂自薦的人愈來愈少,連家三位大小主子卻因為愈來愈不耐煩而催促得愈急,讓總管愁得猛長皺紋又猛掉頭髮。
  
  再這樣下去,他就變成皺紋滿面的老和尚啦!
  
  就在總管為頭上的三千髮絲煩惱時,守門的小廝忽然來報,有人上門求見,說是聽聞連家欲挑選少爺的貼身丫頭或小廝一事而前來應徵。
  
  來一個跟來十個沒什麼差別,反正等會兒就會把人打發啦。總管意興闌珊地前去接見這個最新的自告奮勇者。
  
  可是,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喜出望外的總管便連跑帶跳地前去稟報主子,他們想找的人找到了。
  
  很快的,連家三位大小主子來到廳堂,準備好好瞧瞧這個人選。
  
  對方由總管領入廳堂中,褔身便拜。
  
  「小女子辛海棠見過老夫人、夫人、駿少爺。」
  
  「起身說話。」連老夫人道。
  
  「是。」辛海棠徐徐起身,抬起小臉。
  
  她是個年約十歲的少女,發黑膚黝,容貌不過清秀有餘,眉如濃墨,少了幾分女孩子的嬌氣,多了幾分男孩兒的英氣。
  
  「你叫辛海棠?是哪裡人士?」很好!荷夫人心裡暗暗讚許。這丫頭容貌不算差,但也並未美到會出問題的地步,光是這一點她便十分滿意。
  
  「海棠出身善心堂,是個失去雙親的孤女。」辛海棠音沉調穩,不卑不亢的回答。
  
  善心堂是當今收容孤兒的地方。
  
  「那你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善心堂裡,等著某戶人家出面收養你,而要前來應徵,做貼身丫頭?」這回換連老夫人發問。
  
  「由於善心堂年久失修,有幾間房間的牆前陣子垮了,但堂裡拿不出銀子修繕,於是我們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商量後便出來幹活兒,為堂裡籌款。」
  
  「啊,多麼難得的心意。」荷夫人的慈軟心腸馬上被挑起。「需要多少銀兩呢?本夫人給你就是了。」
  
  「五百兩銀子。」辛海棠立刻回答,同時跪地叩首。「謝夫人恩情。」
  
  連老夫人沒有反對媳婦的決定,因為五百兩銀子對連家而言確實是九牛一毛,光她頭上的髮簪就不止值這個數目了,她在意的是別的事。
  
  「既然連家為你付出了五百兩銀子,那你又能為連家付出些什麼?」
  
  「奴婢會拚了命效忠連家,終生保護駿少爺。」辛海棠神色鄭重的發誓,其氣勢有如出生入死的戰士,令人震懾。
  
  「喂,你幹嘛沒事說這種話?聽了真教人不舒服。」原本一直旁觀的連駿也開口了。他也感受到辛海棠那如戰士般的氣勢,直覺地就討厭,而這股厭惡感讓他開始不喜歡眼前這個丫頭。「奶奶,娘,駿兒不要這個丫頭。」
  
  「奴婢七歲時才入善心堂,在此之前是武師家的兒女。」辛海棠幾乎是同時開口,聲量不大,但所說的話卻立即抓住連家老小三人的注意。「我爹在世時,將奴婢當成男兒般教導武術,所以,奴婢的武藝或許不高,但保護駿少爺綽綽有餘。我娘乃醫家兒女,奴婢除了隨娘讀書識字外,也長年耳濡目染,懂得一些保健強身之道。奴婢懂得的這些,甚至一條小命,都能為駿少爺及連家全數付出。」
  
  「什麼啊……」連駿啞然,不懂這丫頭為什麼會認真得願意把命拚上。
  
  連老夫人及荷夫人則是對辛海棠的誓言滿意極了,頻頻頷首,連老夫人甚至側首對一旁的總管道:「難怪你會說我們要的人選找到了。」
  
  總管忙不迭地點頭。沒錯,他方才就是聽了辛海棠的自薦之言,又略微考核了她一下,這才相信老天爺真賞了連府一個似仙似神似妖怪的丫頭,解決了連日來害他猛長皺紋又猛掉頭髮的大煩惱。
  
  「這下咱們可就安心了。」荷夫人也面露微笑,看來大事將底定。
  
  當辛海棠欲叩謝連老夫人與荷夫人時,連駿卻忽然發出一記氣憤又不滿的尖叫,並重重跺腳。
  
  「娘!奶奶!你們都沒在聽駿兒說話!我不要她當我的貼身丫頭啦!」連駿嚷嚷著,自眼角餘光瞥見那伏在地上的身影正瑟瑟地開始顫抖。
  
  哼,他才吼個兩句就怕了?那還不趕快滾!
  
  連駿正得意的這麼想,辛海棠忽地抬起小臉,他這才發現,她哪裡是害怕,而是一臉惋惜之色,抬眼看看他後又低頭歎息,這是什麼意思啊?
  
  「老夫人,荷夫人。」辛海棠恭敬地問道:「請問駿少爺今年多大了?」
  
  兩位夫人尚未回答,連駿就搶著道:「我將滿九歲了。為什麼這麼問?」
  
  「喔,原來是將滿九歲了,奴婢還以為……」辛海棠沉吟著,更加挑起連駿的好奇心。
  
  「怎麼,我將滿九歲了又如何?」他忍不住追問道。
  
  「沒什麼,奴婢只是有點兒小誤會罷了。」辛海棠唯唯諾諾的低下頭。
  
  「什麼樣的小誤會?」連駿整個人跳起來,直逼辛海棠跟前,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駿兒……」荷夫人直覺不妙,欲開口緩頰,但連老夫人卻朝她略微挑眉,示意她先別說話。
  
  連老夫人就是要看看辛海棠要如何應付。倘若這丫頭連連駿現下這點怒氣都不能撫平,化險為夷的話,那她可要反悔不錄用這丫頭了。
  
  身為連駿的貼身丫頭,能文能武這一點固然很好,但最根本的要求是是否能應付得了連駿,無論是他的興致、他的脾氣、他的毛病等等,總而言之,辛海棠若應付不了,那往後就甭談了。
  
  「快說!你究竟是有什麼樣的小誤會?」連駿哪裡知道祖母心中打的算盤,此時此刻,他全副心思皆放在眼前的辛海棠身上,無暇顧及其他。
  
  這丫頭!人黑又長得不好看就算了,那副說話的態度才真是氣煞人,話不說完留個尾巴,真是教人費疑猜。
  
  辛海棠俯首表示恭順,但不代表她怕了,該說的話她還是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真是抱歉,奴婢光是瞧駿少爺您的身子骨,以為您才剛滿五歲。」
  
  「才剛滿五歲……」乍聽辛海棠的話,連駿還沒能反應過來,待他腦筋突然一想通,登時火冒三丈。「你這是取笑我長得矮小?」
  
  「咳、咳……」兩位夫人皆欲言又止,抬袖遮掩有些窘紅的臉。
  
  駿兒啊,不是咱們要說,你的確是長得有那麼一點……矮。
  
  但這都該歸因於他自己不好,他多病,自然常常沒胃口用膳,偏偏他又任性,不喜歡的東西說不吃就不吃,且除了玩耍外就懶得動,在這種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的情況下,長得比同齡的孩童要來得瘦小,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不,不對!兩位夫人不約而同心下一凜。
  
  這怎麼可以是理所當然之事?連駿可是連家本家的後代,而這位將來準備統領兵權為國效力的男兒竟然如此體弱多病,傳出去不但不能聽,還是天大的笑話!
  
  天啊,她們怎麼從來沒想過這些呢?若不是辛海棠這丫頭現下這番話點醒她們,那麼她們百年後真是無顏面對連家的列祖列宗了。
  
  「不,奴婢怎麼敢取笑駿少爺。」辛海棠一派老實地搖搖頭,更加認真地道:「奴婢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你……」連駿這下可氣炸了。
  
  辛海棠仍繼續說下去,「按常理而言,男子滿週歲時身長約兩尺,三歲時兩尺半,五歲時超過三尺,可是以奴婢雙目觀測,駿少爺您似乎才三尺左右?這就難怪奴婢會有一點小誤會。」
  
  「你你你……」連駿想發火,欲破口大罵,想教人把辛海棠拖下去痛打一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只是,她真的是亂說話嗎?
  
  突然醒悟這一點,連駿像被人淋了滿頭冷水,前所未有的清醒了。
  
  其實辛海棠沒有說錯,他就是這麼矮,而且還瘦得乾巴巴的,活像哪戶窮人家的孩子。雖然有一半的原因是天生體弱多病,但最主要的原因只能怪他不肯好好用膳、進補,拒絕按照全大夫的醫囑養身。
  
  前所未有的想法讓他滿腹的火氣登時悶住了,不知如何發作,整個人愣在那裡,若不是辛海棠接下來再度叩首謝罪的舉止喚回他的思緒,連駿還不知道會呆愣多久。
  
  「奴婢該死,不應對駿少爺有所誤解。其實駿少爺正值成長時期,只要好好用膳,早睡早起,再延請優秀的大夫為您調養身子,身高一定很快就會超過四尺了。」
  
  「哼。」這番說法,連駿就覺得順耳多了。
  
  「只不過……嗯……」辛海棠再次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麼?說!」連駿瞪大眼睛追問。
  
  「只不過奴婢現下就高四尺半了,日後一定還會再長高的。」辛海棠再次誠實答道。
  
  連駿只覺一股熱氣在體內沸騰。「四尺半又如何?聽說我爹生前身高近七尺,個頭頎長,高挺過人,我一定會長得跟我爹一樣,不,是一定會長得比他還要高,不信屆時你等著瞧!」
  
  「這麼說來,奴婢可以留下來服侍駿少爺了?」辛海棠冷不防問了句。
  
  「廢話!」連駿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非得給我留下來,好好看著我的個頭超過你!」
  
  「奴婢遵命。」辛海棠恭敬地應聲。「那麼,是否就從現下開始?」
  
  「咦?」連駿一愣。
  
  「現下已近用午膳的時間了,您要把飯菜吃光給奴婢看嗎?」辛海棠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不過,您若是做不到也沒關係,奴婢能明白的。」
  
  「走!我這就把午膳吃光光給你看!」連駿氣呼呼的大吼。
  
  「奴婢遵命。」主子既然都這樣命令了,那她這個做奴婢的也就只好乖乖聽令羅。
  
  荷夫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連駿領著辛海棠離開後,她才大夢初醒地眨著雙眼。「這是怎麼回事?駿兒他可是中邪了,不然怎麼會主動前去吃飯,還答應把午膳吃光?」
  
  「這不是中邪,是中了激將法。」連老夫人激賞的一笑。「這丫頭真行啊!看來日後駿兒的情況必然能大為改善,這五百兩銀子花得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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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0:58: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連駿不是沒察覺辛海棠是使出激將法,只是當他察覺的時候,整份午膳都已經吃光,連湯水也喝得一滴都不剩,難道他要反悔,把吃進肚子裡的東西吐出來不成?
  
  他沉下了臉,轉身就想對辛海棠發火,她卻立刻用力鼓掌。
  
  「駿少爺太厲害了,都把午膳吃光光羅!」
  
  嗯?連駿雙眼一亮。
  
  沒有人不喜歡受到稱讚,他不禁神氣了起來。「哼哼,這算什麼,以後我每頓飯都吃光光給你看。」
  
  「真的?」辛海棠睜大雙眼笑了開來。「君子一言?」
  
  哇……她會笑耶!連駿看呆了,沒能對辛海棠的詢問反應過來,直到她再度開口。
  
  「駿少爺,您有聽見奴婢說的話嗎?」
  
  「啊?」連駿呆茫茫的。「你剛剛說什麼言來著?」辛海棠又是微微一笑。「是「君子一言」。駿少爺您說出口的話是當真的?」
  
  聽不太懂啦!但連駿哪會承認。「當、當真啦!那句什麼言……」
  
  「嗯,奴婢明白駿少爺的意思,就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嘛!唉,駿少爺一定是由學識淵博的夫子授課,教導這等厲害的學問吧?哪像奴婢,不過是自幼隨著娘親識字,很偶然才讀到這兩句話的。」
  
  這番話褒他又眨己,好聽得讓連駿整個人飄飄然。「當然啦,我有夫子教授學問,自然是不一樣!」
  
  就算他常常心情不好就蹺課,還是跟她不一樣。「那麼,駿少爺日後在學堂上又學到些什麼,可否也能說給奴婢聽?」
  
  「這有什麼問題。」連駿得意地打包票。「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連駿從此再也沒有再蹺過任何一堂課,以極快之速彌補過去蹺課時錯失的進度,勤奮好學,與先前拖拉推躲懶的態度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的勤奮好學獲得夫子連連讚許,連老夫人與荷夫人更是驚喜交加的嘉獎他,但他最在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另外一件事。
  
  「海棠!海棠?你在哪裡?」他三步並作兩步回到所住的院落,甫入廂房便大聲嚷嚷。
  
  「奴婢在這裡。」辛海棠自內堂走了出來。「駿少爺下課啦。」
  
  「你瞧,夫子今天教了這麼難的詩,詩經裡的「蒹葭」,我可是一字都沒出錯的默出來了呢!」連駿非常神氣地在她面前抖開一大張紙帖,上頭的墨跡書寫著流傳千古的詩句。
  
  「駿少爺真是厲害!」辛海棠馬上用力鼓掌,傳入連駿耳中,遠比夫子的讚許以及奶奶及娘親的嘉獎更為中聽受用。
  
  「我當然厲害啦,不然要怎麼當你的夫子。」連駿在掌聲中抬起下巴,得意萬分。「好啦,快快把午間的點心端出來,吃完後我還得替你上課呢。」
  
  「是。」辛海棠很快地將湯盅端上桌。「今天的點心是紅棗決明子甜湯。紅棗補人體血氣,決明子具有明目作用……」
  
  「好了啦,我要開動了。」連駿迫不及待的掀開瓷蓋,拿起湯匙便舀。也是,對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而言,知道甜湯裡有什麼滋補成分,遠不如吃起來可口與否來得童要,瞧他吃得頭也不抬的模樣,顯然是相當滿意的。
  
  這麼想著,侍立於連駿身後的辛海棠微微一笑。
  
  日子一天天過去,連駿身旁多了個專職伺候的丫頭後,表面上看來沒什麼差別,除非是藉由外人的眼光來瞧,才知道差異有多大。
  
  這天,連家的一名遠親桂夫人來訪,見到約一年未見的連駿,驚訝地對連老夫人及荷夫人道:「駿少爺氣色頗佳,身形也抽高了,調養得很不錯呢。」
  
  連老夫人及荷夫人一愣,不由得順著桂夫人的視線,將端坐在椅子上的連駿打量一番,這才發現連駿在這大半年間確實改變甚多。
  
  別的不說,連駿的身形已經像個少年,可以預見他的個頭還會往上抽高;他的氣色的確不錯,不再像以前一樣總是白底泛微青,就連原本那動不動就浮躁的性子也穩重了不少。
  
  連老夫人笑開懷,荷夫人則淚水盈眶,滿臉欣慰,覺得長年來一直為兒子煩憂的心神總算可以放下一些。
  
  連駿不明白三名長輩幹嘛突然都直盯著他,而且又哭又笑,他渾身不自在,再也坐不住,索性站起身,開口告退。
  
  「奶奶,娘,叔母,駿兒想回房去了。」
  
  「嗯,駿兒陪我們聊了這麼久,應該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連老夫人點點頭道。
  
  太好啦!連駿心頭歡呼著,一退出廳堂後便蹦蹦跳跳的回自己的院落。
  
  「海棠!海棠?」他喊著。「你在哪裡?」
  
  現下若有他人在場,便會發現,連駿這聲聲呼喊,日復一日愈發熟悉愉悅,彷彿他一顆躁動難安的心,只有在呼喚這個名字的主人時能夠獲得安撫。
  
  「奴婢在這裡。」一如往常,辛海棠安靜且迅速地現身。
  
  她一臉平靜柔和的笑容彌補了平凡的長相,落入連駿眼中是顯得那麼賞心悅目。
  
  只是此時他還小,不懂得為什麼會覺得賞心悅目。
  
  「海棠,替我倒杯茶、送洗臉水,待我稍稍休息後再回頭教你寫今早夫子教的新字。」
  
  「駿少爺難道不回廳堂去嗎?」辛海棠有些詫然。她知道今日有客來訪,所以連駿課才會上了不到兩個時辰便結束,與兩位女性長輩前去接待來客。
  
  「不回去啦,二堂叔母她跟奶奶和娘聊得可高興了,說我什麼調養得好……贖,我完全插不上嘴嘛。」連駿咕噥著答道。
  
  「今天的來客是您的二堂叔母……」辛海棠像是想到了什麼,愀然變色。
  
  「是啊,是二堂叔母桂夫人。」連駿啜著杯中的茶水,漫不經心地道。「你見過她了?」
  
  「不,奴婢沒見過,但是曾經聽聞這位夫人。」辛海棠很快的恢復尋常的神情,狀似若無其事的應道。
  
  「這樣啊。」
  
  另一頭,廳堂上的三名貴夫人聊得正起勁。
  
  她們的話題繞著兒女與理家之道打轉,聊著、聊著,桂夫人忽地想起一件。
  
  「老夫人,荷嫂嫂,冒昧一問,你們是否有意讓駿少爺克紹父裘?」
  
  連駿身子骨不佳,有可能無法順利成為連家軍新一代領將一事並非秘密,只是眾人皆不曾直接說出口,如今桂夫人卻把事情點破,用意為何?
  
  連老夫人納悶地與荷夫人不約而同互看了一眼,再一同看向桂夫人,靜待對方接下來的話。
  
  「是這樣的,我娘家的城鎮,有人知道一種能強化男兒筋骨、增強男兒肌理的秘方,可去求來給駿少爺進補,讓他在武功修練上能及時跟上連家其他子弟。」桂夫人道。
  
  「有這種秘方?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荷夫人脫口便質疑道。
  
  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不足為奇,由於出身皇室,天下千百種珍貴有效的藥方她皆唾手可得,卻從沒聽聞過這種強化筋骨增強肌理的秘方。
  
  「呵呵,這是民間流傳了數代的秘方。持有這種秘方的人家不事醫藥,若非有緣人相報,我也不會知道呢。」桂夫人笑得神秘又得意。
  
  「究竟是什麼秘方呢?」連老夫人也問道。
  
  「這秘方名為「陰素華」。據聞這戶人家是神農氏與神醫的後代,所以有此秘方,且為造福世人,願論價售出,不過一千兩銀子罷了。」桂夫人介紹得賣力又起勁。
  
  「實不相瞞,前兩年我的侄兒不慎跌落馬背,摔傷了手骨,延請多位大夫才將傷治癒大半,但仍疼痛不堪,我兄嫂聽得人家介紹,便前去求藥,侄兒服下後果然疼痛盡消,不出三日便能行動自如,照樣操課習武呢。」
  
  「喔?這帖藥如此見效?」連老夫人興致更加高昂。
  
  「效果非常好,而且我相信這帖藥必然對駿少爺的身子骨大有助益。」桂夫人再三保證道。
  
  「聽你這麼說,不讓駿兒服這帖藥未免太可惜了。」
  
  連老夫人與荷夫人決定托桂夫人購買「陰素華」,好為連駿補身體。
  
  在廳堂裡聊得熱絡的三位夫人,完全沒有注意到有道身影正悄然站在廳堂外聆聽。
  
  「海棠,你怎麼去那麼久?」連駿不高興地瞪著之前說是要去添新茶水,卻久久才回來的辛海棠。
  
  「對不起,奴婢動作慢了些。」辛海棠心不在焉地道歉。
  
  「喔。」連駿頷首,算是接受了她這個解釋。
  
  接著一如往常,他開始興致勃勃的為她上課,現學現賣地教導她今日在課堂上所學到的新字和生詞。
  
  辛海棠仍然心不在焉,腦海中思緒紛亂。
  
  若不是桂夫人來訪,教她想起前世連駿正是服用桂夫人建議的偏方「陰素華」以提神壯身之事,她也不會忐忑難安,甚至大膽的藏身於廳堂外,偷偷聆聽三位貴夫人的談話。
  
  她赫然驚覺,前世的歷史似乎又要重演,桂夫人仍提議要讓連駿服用「陰素華」這帖偏方!
  
  更讓她震驚的是,前世的連駿是在成年之後才開始服用「陰素華」,而此世是現下才八、九歲的年紀就要被餵食了?
  
  辛海棠眼前乍然浮現前世的連駿四肢發抖,脫力無神,整個人瘦如骷髏,最後暴斃在床上的種種光景……不,她說什麼都不能讓此事再度發生!絕不!
  
  「喂!夫子在說,你有沒有在聽啊?」連駿發現,她居然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根本沒在聆聽他賣力的授課。
  
  這下子他惱了,手中的毛筆用力一甩,朝她扔去。、
  
  啪一聲,滿是黑墨的毛筆朝辛海棠的小臉上招呼,她回神不及,眼前瞬間一片漆黑,教她屏住呼吸,回神後才慢慢舉起手,默默地揩去臉上的髒污。
  
  連駿在將筆扔出去的那瞬間感到很爽快,可是當筆真的砸上辛海棠的臉時他就後悔了,氣惱又彆扭地衝到她面前。
  
  「你怎麼不躲開!沒看到我要拿筆丟你嗎?」連駿握著拳頭,想要舉到她面前揮舞,強調自己的怒氣,可是見她模樣狼狽,他又理虧在先,這拳頭怎麼樣都舉不起來。
  
  「對不起,奴婢閃躲不及,嚇著駿少爺了。」
  
  「你為什麼要道歉!明明是我……」聽她吃了虧還反過來向他道歉,連駿更火大,不過是氣他自己。
  
  「奴婢只是……」
  
  「閉嘴啦!」
  
  辛海棠立刻閉上小嘴,不再言語,乖乖站在連駿身邊聽候發落。
  
  連續幾個深呼吸後,連駿總算冷靜許多,瞪著辛海棠髒得像鍋底的小臉命令道:「你在這裡等著。」
  
  他在房裡打轉,總算找到自己用來淨臉的巾子,將它用力往她手裡一塞。
  
  辛海棠一愣,這才明白他的意思。「駿少爺您不必這麼做……」對他而
  
  「對不起,奴婢動作慢了些。」辛海棠心不在焉地道歉。
  
  「喔。」連駿頷首,算是接受了她這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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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0:59:20 |只看該作者
  接著一如往常,他開始興致勃勃的為她上課,現學現賣地教導她今日在課堂上所學到的新字和生詞。
  
  辛海棠仍然心不在焉,腦海中思緒紛亂。
  
  若不是桂夫人來訪,教她想起前世連駿正是服用桂夫人建議的偏方「陰素華」以提神壯身之事,她也不會忐忑難安,甚至大膽的藏身於廳堂外,偷偷聆聽三位貴夫人的談話。
  
  她赫然驚覺,前世的歷史似乎又要重演,桂夫人仍提議要讓連駿服用「陰素華」這帖偏方!
  
  更讓她震驚的是,前世的連駿是在成年之後才開始服用「陰素華」,而此世是現下才八、九歲的年紀就要被餵食了?
  
  辛海棠眼前乍然浮現前世的連駿四肢發抖,脫力無神,整個人瘦如骷髏,最後暴斃在床上的種種光景……不,她說什麼都不能讓此事再度發生!絕不!
  
  「喂!夫子在說,你有沒有在聽啊?」連駿發現,她居然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根本沒在聆聽他賣力的授課。
  
  這下子他惱了,手中的毛筆用力一甩,朝她扔去。
  
  嘩啦一聲,滿是黑墨的毛筆朝辛海棠的小臉上招呼,她回神不及,眼前瞬間一片漆黑,教她屏住呼吸,回神後才慢慢舉起手,默默地揩去臉上的髒污。
  
  連駿在將筆扔出去的那瞬間感到很爽快,可是當筆真的砸上辛海棠的臉時他就後悔了,氣惱又彆扭地衝到她面前。
  
  「你怎麼不躲開!沒看到我要拿筆丟你嗎?」連駿握著拳頭,想要舉到她面前揮舞,強調自己的怒氣,可是見她模樣狼狽,他又理虧在先,這拳頭怎麼樣都舉不起來。
  
  「對不起,奴婢閃躲不及,嚇著駿少爺了。」
  
  「你為什麼要道歉!明明是我……」聽她吃了虧還反過來向他道歉,連駿更火大,不過是氣他自己。
  
  「奴婢只是……」
  
  「閉嘴啦!」
  
  辛海棠立刻閉上小嘴,不再言語,乖乖站在連駿身邊聽候發落。
  
  連續幾個深呼吸後,連駿總算冷靜許多,瞪著辛海棠髒得像鍋底的小臉命令道:「你在這裡等著。」
  
  他在房裡打轉,總算找到自己用來淨臉的巾子,將它用力往她手裡一塞。
  
  辛海棠一愣,這才明白他的意思。「駿少爺您不必這麼做……」對他而言,這可是紆尊降貴的行徑。
  
  「少囉唆,快擦乾淨就是了。」連駿依然以帶著怒氣的口吻打斷她的話。
  
  「你可不能頂著這張髒臉走出廂房,讓奶奶或娘知道,一定又會叨念,說我不是個好主子,虐待奴僕,煩死人了。」
  
  「奴婢明白了。」一聽他這麼說,她便不再婉拒,認真地擦拭小臉。只是黑墨實在很難在一時之間清理乾淨,她以巾子的一面抹過後再換面,才算勉強擦乾淨。
  
  但連駿眼尖地注意到她頰邊還有些許髒污。「喂,你這裡還沒有擦乾淨。」說著,他便伸手抄走她手中的巾子,親自為她擦臉。
  
  由於震驚過度,辛海棠啞然地任由連駿替她擦臉,直到他滿意地停手。
  
  「嗯,很好,不再是小貓花臉啦。」
  
  辛海棠良久無語,頸低首垂,讓連駿不覺蹙起眉。
  
  「喂,你別嚇人啊,不會是突然病了吧?」
  
  他將巾子隨手一拋,伸掌想覆上她的額頭,但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有些吃力,誰教他長得矮了點……不,是她長那麼高做什麼?他今後非得好好進補強身,超過她的個頭。
  
  若他能瞧見辛海棠的神色,便會發現那充滿了懷念,更帶著愴然,像是明明想念某人卻知道對方不可能再回來……驀地,她重整正色,堅決地抬起頭。
  
  「駿少爺,您可相信奴婢?」她的口吻無比鄭重。「無論奴婢做了什麼事,都是為了您好。」
  
  「我相信。」受她的氣勢所震懾,連駿點點頭。
  
  不過他也是發自於真心,因為她從最初許下的誓言,以及接下來以行動昭告自身忠誠的姿態,早就贏得他無形中的信賴。
  
  「奴婢感謝您的信任。」辛海棠驀地一笑,容顏如花般盛開。
  
  尚且年幼的連駿心緒登時大動,帶著無法言喻的激越。
  
  直到他年紀更長,懂情識愛,才知道那樣的激越名為柔情。
  
  午後,連駿一如往常的在下課後興匆匆返回自己的院落,準備好好享受辛海棠精心準備的甜點。這已經是他沉重的課業結束後莫大的享受。
  
  「海棠!海棠,你在哪裡?」他三步並作兩步,推門進屋,赫然發現屋裡有個陌生的丫頭,於是停下腳步。
  
  「你是誰?」
  
  「奴婢是小英,是奉兩位夫人之命前來服侍少爺的。」丫頭有些忐忑不安地向他行禮。
  
  連駿一愣。「什麼?那海棠她人呢?」
  
  「她……」如同府中其他奴僕,小英自是知道辛海棠有多麼受到小主子喜愛,是故對於連駿的質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不該誠實回答。
  
  「快說!她人呢?」連駿怒聲一喝。
  
  小英嚇得立刻道:「她被喚去老夫人的院落了。」
  
  「她為什麼會被喚去那裡?」連駿直覺,辛海棠被找去,並不是因為奶奶要叫她做事。
  
  「奴、奴婢也是聽說的……請您千萬別生奴婢的氣……」小英結結巴巴地道:「聽說海棠丫頭不知怎、怎麼著,惹得兩位夫人大怒……所以、所以她必須接受家法責罰……」
  
  「什麼?!」
  
  連駿轉身奪門而出,直奔連老夫人的院落。
  
  「奶奶!」
  
  廳裡,連老夫人與荷夫人一左一右端坐於主位。見孫子前來,連老夫人朝他望了一眼。
  
  老人家那一眼威儀萬分,也憤怒萬分,連駿再看向娘親,發現她也是忿忿不滿的模樣。
  
  再轉眼一瞧,連駿這才發現辛海棠正跪倒在地上,頭垂頸低。他很清楚地看見她背上破裂的衣裳以及下方的鮮紅血痕。
  
  時下大戶人家奴僕的衣裳多以深色粗布製作,耐穿耐髒,但現下辛海棠背上的衣料破裂,底下又有鮮紅的血痕,這意思是……
  
  「您真的以家法責打她?」連駿驚怒交加,眼神接著轉向隨侍在旁的總管手中所持的責罰奴僕的家法。
  
  那是一根打起來啪啦響,痛死人不償命的竹鞭!兇手就拿著凶器站在那裡!
  
  總管在連駿凶神惡煞的眼神下縮了縮脖子,冷汗直冒。
  
  「沒錯。」連老夫人道。「奶奶就是要人以家法責打這個丫頭,因為她真該打!」
  
  原來,前陣子桂夫人大力推薦的「陰素華」已經千里迢迢送來,連老夫人便吩咐辛海棠趕緊熬煮這帖藥給連駿調養身子。
  
  但不知怎麼回事,辛海棠竟在最後打翻了整個藥壺,千兩銀子與連家兩位夫人滿心的期待就這樣全數泡湯,兩位當家主母震怒不已,便下令以家法責打她。
  
  「這帖藥沒了再買不就行了嗎?」連駿不解地問。
  
  「就是難以買到才惱火啊。那可是你二堂叔母千辛萬苦才托人買到手的。它對你身子骨大有助益,是可以讓你練功時跟得上那些堂兄弟的仙丹妙藥……這丫頭就這樣打翻了!」
  
  荷夫人此時才說出上回三人所談的話,好教連駿明白她們為什麼會如此生氣,嚴厲責打辛海棠。
  
  連駿聞言,啞然無語。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依娘親的說法,辛海棠打翻的不只是藥壺,而是他的未來,但他卻又直覺認為她不會害他……
  
  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連駿趨近匍匐成一團的辛海棠,輕聲問道:「你真的是故意打翻了藥壺的?」
  
  他原以為不會得到她的回應,未料她竟然立刻點頭,這下子他傻眼了,兩位夫人更是愈發氣憤難當。
  
  「你瞧,她就是故意的!」
  
  「奴婢的確是故意的。」辛海棠終於慢慢的抬起小臉,側首朝他凝望。
  
  「但是,請相信奴婢,無論奴婢做了什麼事,都是為了您好。」
  
  這句似曾相識的誓言教連駿愣住了,接著轉頭為她求情。
  
  「奶奶,娘,我相信海棠會這麼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既然罰也罰過了,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不成,奶奶還要罰她跪上三天三夜。」連老夫人拒絕他的請求。「罰完後奶奶邇要把她趕出去。」
  
  「奶奶!」連駿心中一急,氣血登時翻湧,直衝腦門,一陣暈眩後忽然倒。
  
  「駿兒!」兩位夫人驚呼,雙雙從坐椅上起身,總管及其他在場的奴僕也趕忙朝連駿奔去。
  
  但任何人的動作都沒有辛海棠快。明明她前一刻還跪縮在地上,然而下一眨眼便火速趕到連駿身邊,及時扶住他的上身,避免他倒下時摔破了頭。
  
  她的動作同時讓連家兩位夫人大開眼戒。儘管早已知道辛海棠身負武藝,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若非情況非同小可,她們甚至想出聲喝采。
  
  眾人手忙腳亂,竟沒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各位稍安勿躁!」辛海棠一手擐著連駿的身軀,一手伸指探往他鼻端,察覺他氣息溫熱無紊,方才安心,回過頭道:「駿少爺只是一時暈了過去,快去請全大夫來為駿少爺瞧瞧。」
  
  「喔!」所有奴僕皆一愣,接著才回神,依言行事。
  
  好半晌後,連駿總算被安頓在所居院落的床上,接著,全大夫及他的藥徒也匆匆趕到。
  
  全大夫替連駿把脈診視過後道:「駿少爺大致無恙,只是一時情急而胸中氣血翻湧,直衝腦門,導致暈厥,只要讓他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沒事就好……」連家兩位夫人此時才放下高懸的心。
  
  「只是駿少爺這回情緒激動的原因為何?」全大夫又問道。
  
  「這……」
  
  連老夫人不想口述那件差點氣煞了自己的事,於是朝總管使個眼色,總管立刻善解人意的代主子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沒錯,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真是的,駿兒就此喪失調養健身的大好良機。」荷夫人滿面怒容的附和道。「要不,全大夫,您可有方法能取得「陰素華」的藥方?」
  
  全大夫蹙眉問:「老夫人和夫人是怎麼會知道「陰素華」此藥?」
  
  「是親友告知。」連老夫人這才發現,全大夫注意的重點好像跟他們不一樣。「有什麼不對嗎?」
  
  「大大的不對!」全大夫立即為她們詳加解釋。
  
  原來,「陰素華」這帖藥頗受爭議,一方面誠如桂夫人所言,服用後可以迅速拋開病痛折磨,有其增強氣力,壯身健體的作用,可是另一方面,「陰素華」卻也造成服用者強烈心悸、盜汗,其中最嚴重的後果便是上癱。
  
  全大夫面色凝重地道:「據服用者所言,待強烈心悸、盜汗等情況過去後,接著便有一種宛如飲酒醺醉的陶然忘我感,不吃不喝亦精神抖擻,力大無窮,所向披靡,然而藥效一退,全身火速脫力,甚至倒地痙攣,說是個廢人也不為過。」
  
  荷夫人聞言色變,連老夫人則力持冷靜的追問:「難道無法可治?」
  
  「上癮之人,除非持續服用「陰素華」以維持體力,否則整個人就這麼廢了。」全大夫話說得直接,充滿感慨。
  
  「若要老夫說,駿少爺可說是吉人天相,因禍得福,那壺「陰素華」打翻得好!否則駿少爺此時恐怕已經準備淪落為上癮者了。」
  
  「是這樣嗎?!」連家兩位夫人面面相覷。
  
  這麼說來,辛海棠非但不是犯下大錯,而是無意間為連駿避開一件可能殘害終身的大禍事?
  
  所以,她們以家法責打辛海棠,是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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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為什麼她還沒醒來……什麼叫作讓她再安靜休養一陣子?我不管,我要她現下就起來!起來!」
  
  「駿少爺,全大夫說了,海棠丫頭是因為身上的傷而發燒,讓她多加休息便會好的。」總管努力安撫這位小祖宗,心下卻是無奈得想哭。
  
  當連駿從暈睡中清醒,知道辛海棠被責打一頓後又被關入柴房,因而發起高燒,整個人便像串鞭炮炸開,又叫又跳,任連老夫人和荷夫人再怎麼安撫都沒有用,生她們的氣,不跟她們說話,更守在辛海棠的病榻旁不肯離去。
  
  兩位夫人都覺得他這樣守在一個丫頭病榻前太不像話,可是又勸不動他,只好派總管跟著他守在病榻前,一塊等待辛海棠清醒。
  
  只是連駿愈等愈沒有耐性,從剛開始時一個時辰問一次「海棠什麼時候醒來」,迅速演變為半刻鐘就問一次,甚至因為辛海棠一直沒有醒來而怒罵總管騙人。
  
  總管被罵得滿腹冤氣,萬般無奈的忍受小主子的百般叫罵,也因為忙著安撫連駿而無暇注意四下的動靜,這一老一小就這樣錯過了病榻上的人兒在昏睡中被連駿的叫喊聲吵醒,緩緩張開雙眼的一幕。
  
  「駿少爺……」
  
  明明是氣若游絲的虛弱嗓音,卻神奇無比地凌駕於連駿的叫罵聲之上,立刻打斷了他的斥責。
  
  「你睡了好久,終於醒了!」火速轉身衝向榻邊,連駿俊美的小臉上洋溢著明顯的喜悅之情,伸出小手探向她的額頭。「可是你還有點發燒耶。」
  
  「難怪奴婢覺得身子有些熱呼呼的……不過,駿少爺,您方才在做什麼呢?」辛海棠既然清醒了,便不允許自己發懶躺在床上,奮力撐臂坐直身子。
  
  「方纔?我沒有做什麼啊。」連駿的笑容微微一僵,不太自然的應道。
  
  「沒做什麼嗎?」辛海棠沉吟,「可是奴婢方才好像聽見您在罵人?您的意思是奴婢聽錯了?」
  
  「沒有……」連駿原本見她醒來很是欣喜,可是對她立即恢復平日那種監督他行事的模樣又有些手足無措,但最後還是決定擺出主子架式壓她。「就算我罵人又如何?」
  
  「總管是因為做錯了事而受您責罵?」
  
  「並不是……哼,不過我高興罵就行了。」連駿雙手交疊於胸前,一副
  
  「主子我最大」的神氣模樣。
  
  「嗯,您高興罵就行了。」強忍著初清醒時的虛弱不適感,辛海棠掙扎著下床,雙膝一彎,便跪在總管面前。「奴婢代您道歉就是。」
  
  「喂!你做什麼?」連駿拉住她的手臂,想硬拉她起身,卻又想到她大病初癒而不敢使勁。「你起來啦!」
  
  「不行,由於您亂罵人,奴婢尚未代您道歉,哪能起身。」
  
  「好啦!只要道歉就行了吧?」連駿沒好氣地朝總管一瞪。「對不起!」
  
  「您的道歉不夠誠意,沒有告知對方您道歉的理由為何。」辛海棠又輕聲指正道。
  
  「道歉還講究什麼理由……」連駿不快的嘀咕聲消失在辛海棠愈來愈顯失望的眼神裡。
  
  可惡!牙關一咬,連駿再次轉身面向總管,接著正襟斂袖,恭正嚴謹地朝他行謝罪大禮。
  
  「對不起,我不應該一時情急,將怒氣發在你身上,你就……大人不計小頭過?」他忽然轉頭問了辛海棠這麼一句。
  
  「是小人。」小頭是什麼啊?辛海棠不覺一哂。
  
  「嗯,小人。」連駿立即更正用詞。「大人不計小人過。喂,我都道歉了,你還不說話是表示不接受嗎?」
  
  「駿少爺!」辛海棠哭笑不得,撫額低聲歎了口氣。
  
  「咦?不、大不是不接受……」總管趕忙搖頭。他是震驚過度一時反應不過來啊。
  
  「好啦,他接受啦!」連駿再度轉頭對辛海棠得意地笑道。
  
  您是主子他是僕,他能不接受嗎?辛海棠無奈的這麼想。
  
  無論如何,辛海棠醒了,連駿喜了,連家兩位夫人安心了,連家闇家上下跟著風平浪靜。
  
  經此一事,連老夫人自此開始對辛海棠另眼相看,某天趁著連駿上課時私下喚她前來。
  
  「看來先前「陰素華」的意外就這麼算了。」
  
  連老夫人算是饒了辛海棠失手翻了藥壺的過錯,只是連駿近來維護這丫頭的做法太過明顯,教這位老人家不得不多加留心。
  
  想當初,她不願為連駿找個容貌太過出色的丫頭,便是希望避免丫頭以色事人,讓連駿因而誤事敗家,但現下看來,容貌平凡的辛海棠也很有可能是興浪翻濤之人啊,該如何是好?
  
  「是,謝老夫人仁慈,奴婢銘謝在心。」辛海棠連連叩首。「但不知老夫人喚奴婢前來有何吩咐?」
  
  「沒什麼,我只是想關心一下駿兒最近的情況。那孩子近來在鬧脾氣,不肯跟我們多說兩句話,只好找你來問問。」
  
  「是,奴婢這就向您稟告駿少爺的近況。他近來已經跟夫子習完詩經,已識得近七千字,且已在夫子教導下開始學作詩。他的起居作息正常,就寢必滿四個時辰,三餐定時定量,亦肯食用補品,對強筋健骨很有益助,接下來奴婢準備向全大夫請教,看看駿少爺是否適合開始學習內息調和等入門功夫。」
  
  「喔,駿兒適合學這些?!」連老夫人問道。
  
  「應是可行。奴婢會先教導駿少爺打坐、蹲馬步等基本功,如果駿少爺練習得宜,便可進一步潛修內功,增強內力。」
  
  「接下來駿兒就能正式習武了嗎?」連老夫人又問。
  
  「老夫人,請恕奴婢大膽直言,依奴婢觀察,駿少爺身子骨天生較單薄虛弱,確實不適合習武,但潛修內功以保健強身,少病寡疾,助益甚大,若老夫人允許,奴婢願全力以赴,如是教導駿少爺。」
  
  連老夫人登時不語。
  
  說真的,辛海棠這番話,這些年來全大夫不止對她提過一次,但她就是聽不進去,直到現下,辛海棠也道出相同的事實,教她不得不正視了。
  
  「至少你很誠實,告知我駿兒的真實情況。」半晌,連老夫人幽幽歎了口氣。「只是,駿兒不能修習武藝實在不像話,哪有連家子孫無法上沙場的?傳出去真會給人笑掉大牙。」
  
  「總比因為打不過別人而死在沙場上來得好。」
  
  「你……」連老夫人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接著因她出言不遜而光火。
  
  但是,當她想斥責時,辛海棠正好微微抬起臉龐,剎那間掠過的一抹情緒教她陡然噤了聲。
  
  那是種悲傷沉痛的神情,讓辛海棠的小臉看來滿是早熟的哀戚,宛如一個已經品嚐過世間情愛的成年女子。
  
  但那只是剎那間的事,一眨眼,辛海棠的神情又恢復為平日的謹慎,教連老夫人覺得自己方才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既然看都能看錯了,那剛剛聽見的也有可能是聽錯了?這麼一想,連老夫人便語氣和緩地提起另一個話題。
  
  「駿兒適不適合習武這事先不提,我此番喚你前來,是另有叮囑。」
  
  「奴婢洗耳恭聽。」
  
  「我要教誨你一點道理,需知世間天地有別,男女有別,士農工商亦有貴賤之別。門當戶對乃常理,紆娶下嫁並非福分……這些道理你可懂得?」連老夫人左拐右彎地說了一大篇,就最後幾句是重點。
  
  「奴婢雖曾識字讀書,但委實年幼,沒能學到多少,所以真的不太懂得老夫人所說的大道理,您是否能解釋給奴婢聽呢?」辛海棠抬起小臉,臉上儘是納悶疑惑。
  
  連老夫人這才想到對方只是個小丫頭,這種要她別癡心妄想打自家少爺歪主意的警告,辛海棠聽不懂也是正常的,那她說個什麼勁?
  
  再說,現下若真的明白警告她不准打連駿的歪主意,這個丫頭會不會覺得受到羞辱,反倒疏忽了對連駿的照料?那就大大划不來了。
  
  不想還好,愈想連老夫人愈覺得自己所想的是對的。真是萬幸,她還沒有真正放話警告辛海棠,現下只要把才纔所說的話圓過來打發辛海棠就行了,畢竟這丫頭現下還有留在連駿身邊服侍的必要性。
  
  連老夫人立刻以安撫的語氣道:「沒什麼,我只是心裡有些事,有感而發才會說這些話,你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
  
  「老夫人的話必定是金玉良言,只怪奴婢遲鈍聽不懂,愧對您的教誨。」
  
  聞言,連老夫人更加放心了。「我所說的,無非是要你好好服侍駿兒罷了。」
  
  接著又說了些冠冕堂皇的體面話,才打發她。「行了,你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辛海棠維持著低頸俯首的恭敬模樣,離開連老夫人的院落。
  
  連老夫人再也沒有機會看見辛海棠那一臉早熟的神情。
  
  她知道老夫人說的「大道理」是些什麼。
  
  她知道。
  
  不僅連老夫人難以接受連駿不適合習武一事,連駿本身亦是如此。
  
  「可惡!我怎麼可能不適合習武呢?我乃堂堂連家子孫,是要上沙場殺敵立功,為連家添光增彩的,怎麼可以不能武!」饒是連駿尚且年幼且身子羸弱,可是志氣頗高。
  
  只是再高的志氣也改不了老天爺注定的事實,連駿氣得都快吐血了身子還是一樣的弱,不,是變得更弱。
  
  因為他氣得沒胃口,辛海棠精心準備的膳食他不是隨便吃個幾口,要不就是以筷子沾了沾便算數。
  
  連家的兩位夫人這下可急了,不僅餐餐陪同連駿用膳,更將飯菜夾入他的碗裡好聲婉言的勸他,但這小子還是照樣不吃。
  
  ,起初連駿未曾在意,直到好一陣子後,他才發現她除了不說話之外,還用一種他不曾見過的古怪眼神看他。
  
  「喂,你怎麼這樣看我?」這日,連駿終於再也忍受不了的喝問道。
  
  「奴婢怎樣看您了?」辛海棠恭恭敬敬地反問。
  
  「就……就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模樣!對,你是瞧不起我嗎?是因為我不適合習武?」連駿近來的想法很偏激。「我可還是你的駿少爺,你怎麼敢瞧不起我?」
  
  「奴婢怎麼會因為您不能習武就瞧不起您?奴婢是因為您的冥頑不靈而瞧不起您的。」辛海棠大膽地抬起小臉,朝他哼道:「山不轉路轉,您這身子骨就算習了武,也怕是在沙場上還沒砍到人就被對方捅的份,屆時別說是為連家增光彩,添羞辱還比較快!那麼您何必一直執著於明知無法成功的事呢?為什麼不想想您除了上沙場之外還可以做些什麼?」
  
  「除了上沙場,還可以做的事?」這教連駿慣懂了。
  
  他出身將門,家族所寄予的期望以及週遭的氛圍,都讓他覺得自己除了上沙場之外別無其他選擇,可是現下辛海棠卻告訴他,他還有其他選擇?
  
  「一場戰爭,除了在前鋒殺敵的戰士外,更少不得後方的協助。」辛海棠舉例說明。「要有人預備糧食戰衣,有人預備彈藥武器,有人研擬各種計策以打敗敵方……這些都很重要,做得好的話,其功績並不輸給在前鋒作戰的戰士,您怎麼都沒有這樣想過呢?」
  
  「我……我是真的沒想過……」
  
  連駿雖然年幼,辛海棠所說的話又有些艱澀難懂,但他聽進去了,至於聽不懂的部分就先放在心裡慢慢咀嚼,慢慢領悟。
  
  此刻,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不再浮躁動氣,瞬間彷彿成熟了不少。
  
  「那麼,就請您現下開始仔細想吧。希望您能用力的想、拚命的想,就能真的想通、想明白了。」辛海棠鄭重的強調道。
  
  花開花落,十年韶光轉眼過。
  
  今年開春,躬逢皇太后六十大壽,皇上及皇后本來想為老人家大肆辦壽宴,但長年茹素,喜靜惡吵的老人家婉拒了,最後便決定在皇太后的宮中擺下素筵,自家人簡單慶祝一番。
  
  只是錦氏皇室的「自家人」何其多,皇上、皇后、各妃嬪還有眾多皇子、皇女之外,尚有各王爺、郡主連同其家眷,不下百餘人,仍教皇太后向來清幽的宮中顯得十分熱鬧。
  
  由於皇太后也很久沒和一些嫁出去的女兒或是分封至遠方的皇室子弟見面,能藉機見到這些晚輩,老人家也倍感欣喜,若是有人懷裡還抱著個白白胖胖的討喜小娃兒,更是讓皇太后笑瞇了雙眼。
  
  「小荷向皇太后請安,祝您萬壽無疆。」身為皇室成員之一,荷夫人自然也出席壽宴。
  
  「小荷呀,哀家好久沒有見到你羅。」皇太后慈愛地笑道。「過來讓哀家仔細瞧瞧。」
  
  荷夫人是皇太后的遠房外甥女,未出嫁前常常入宮晉見皇太后。
  
  姨甥倆相談甚歡,皇太后垂問她這些年日子過得如何,又問起她的兒子。
  
  「哀家記得他名喚連駿是吧?今年多大了?」
  
  「駿兒已十八了。」
  
  「這麼大啦?本宮記得那是個很是俊美的孩子,他沒跟你一起來嗎?」一旁的皇后插嘴詢問道。
  
  「駿兒今早臨時有些事,辦完後才會過來。請皇太后、皇上、皇后見諒。」荷夫人謝罪道。
  
  「辦什麼事?他是在忙些什麼?朕記得他尚未繼承將軍一職吧?」這回換皇上好奇地問。
  
  皇室中眾所皆知,連駿自幼體弱多病,委實非將相之才,可是如今聽荷夫人這麼說,他似是別有一番作為?
  
  「駿兒他現下是……」
  
  「荷郡主公子連駿到……」
  
  荷夫人話未竟,便被門外太監的呼喊聲打斷。
  
  皇親國戚們紛紛轉過頭,滿心好奇地朝門口張望。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施施然出現,步伐雖不若習武者般雄壯威武,卻也不像文人那般斯文中略帶秀氣,而是平穩中帶著某種鍛煉過後的從容自信,行雲流水間又有種起舞般的優雅感,教人不知不覺間被他吸弓。
  
  連駿正式現身,滿殿霎時靜寂無聲。
  
  挺眉鳳眼,鼻若懸膽,一張俊美臉龐再襯以漆若鴉翼的黑髮,教人望之屏自心。
  
  他長得未免也太俊了吧!上至皇太后,下至服侍的宮女、太監,無一不在心底發出相同的驚艷讚歎。
  
  連駿神色平靜自若,沒有受到週遭注目禮的影響,大大方方的走到皇太后及錦氏皇帝、皇后等人的座前行君臣之禮。
  
  「微臣連駿叩見皇太后、皇上、皇后,並祝皇太后萬壽無疆,福祿綿綿——」
  
  連駿中規中矩地行完禮,就待皇太后或皇上要他平身,但怎麼就是沒人開金口呢?
  
  「咳!」荷夫人心疼兒子,微微發出一記乾咳聲,才教眾人驀然回神。
  
  「平身。」皇太后連忙道。
  
  「謝皇太后。」連駿這才起身,再度昂首面對眾人。
  
  「過來讓哀家仔細瞧瞧。」俊美的男女誰不愛看?皇太后一個招手就要連駿走得更近一些。「嗯,你長得可真好,和小荷小時候真像。」
  
  「皇太后您這可是拐個彎讚美小荷?」荷夫人一句打趣的回應引起一陣不約而同的笑聲,無形間讓氣氛再度活絡起來。
  
  連駿成為滿殿最受矚目的焦點,除了眾賓客或讚賞或好奇地打量著他外,連在旁服侍的太監及宮女眼角餘光都悄悄跟著他打轉,幾名小宮女更是不覺羞紅了雙頰,整座宮殿裡更是洋溢著看不見但是能確確實實感受到的盎然生機。嗯,春天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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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1:00: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春光是明媚的,春夜卻是惱人的悶熱,在這種時候,最享受的一件事就是——
  
  「呼……真舒服!」
  
  小小的合院裡沒有澡間,僅能在灶房裡備浴桶沐浴淨身,起先連駿總覺得此處太過窄小而不習慣,但日子一久也就安之若素,如同此時此刻般已習慣這種沐浴方式,甚至頗為樂在其中。
  
  「駿少爺,水夠熱嗎?需要奴婢再為您加些熱水嗎?」灶房的另一端,正在看顧著爐火的辛海棠側首揚聲問道。
  
  「不用了,水溫剛剛好。」
  
  聽見這聲回答,辛海棠便將爐火調整至不需時時看顧的程度,再起身走向浴桶,繞到連駿的身後輕輕跪下,為他清洗頭髮。
  
  閉上雙眼,連駿反而對身後的動靜更加瞭若指掌,他知道辛海棠為他洗髮的每個步驟,首先,她會以一勺水澆濕他的髮,輕輕搓揉,接著才以皂莢清除發上的油膩髒污。
  
  「累死了,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奶奶及娘進宮去。」連駿渾身放鬆,嘴裡吐出一句咕噥。
  
  「此次乃皇太后六十大壽,您亦為皇家一分子,理應赴宴向皇太后慶賀。」辛海棠回應著連駿的話,洗髮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疏懶。「而且那種場合您只需祝壽、飲宴就行了,又會累到哪兒去?」
  
  「祝壽和飲宴是不會累,可是被所有的人盯著吃東西可就累了。」連駿嗤了一聲道。
  
  原來皇太后及錦氏皇帝、皇后對連駿十分驚艷,不僅將連駿召向前「欣賞」一番,皇太后對他有禮且不卑不亢的回話態度很是喜歡,錦氏皇帝更是親開金口問他可有差事在身,大有當場封個官職給他之意。
  
  但是面對這青睞有加的賞賜,連駿卻含笑堅定地謝絕了。
  
  「感謝皇上美意,不過,微臣已經正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什麼?喔,你身上穿的是……」錦氏皇帝錯愕之餘,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正是官員服飾。
  
  錦氏皇朝的官員服飾以顏色作為主要分別,文員為青,武員為皂,其官階上朝時的冠帽同為區別,但見連駿僅著官服而無冠帽,那
  
  代表著他僅是個最低階的小吏。
  
  「是的,微臣乃兵部文書生員。」連駿神情從容地道。
  
  「什麼,你只是個文書生員?」錦氏皇帝又是一驚。
  
  文武各部均設有文書生員之職,此職僅負責長官所交代的文書謄寫,或整理各部間所往來的公事行文,既無實權又事務繁忙,依連家的背景,連駿再怎麼樣都能撈個兵部司侍郎的職位才是。
  
  「是的,微臣憑靠自身能力,半年前考上文書生員一職,就任亦已滿四個月。」連駿遲來赴宴,也是因為先趕著去兵部公府處理一件昨天尚未處理完畢的文卷。
  
  「你何必如此屈就?只需跟朕提一聲,朕馬上可以讓你當上軍司侍郎。」那是僅次於兵部尚書的官位。
  
  「但那樣就不是微臣辛苦付出所獲得的成就,如此一來,便對不起先父在天之靈。先父的地位也是他以血汗戰功所鞏固的,但微臣天生體弱,無法赴沙場立功,只能另謀途徑,以自己所能展現的成就以告慰先父之靈,請皇上成全微臣微小的心願。」連駿認真誠懇地表達婉拒之意。
  
  連駿就是不想靠連家的權勢當官,想以自己的能耐在官場上闖闖看。既然他爹生前是以自己的力量在沙場上建功立威,那麼他也能以自己的長才建功立業,這才是他該做的事。
  
  也許是連駿如此堅定終教錦氏皇帝動容,錦氏皇帝最後非但沒因為他直言拒絕君上而惱怒,反而對連駿另眼相看,大為激賞。
  
  「有志氣!如你所願,朕就不干涉了。」錦氏皇帝哈哈大笑。「真高興荷郡主有此驕兒,賜座!」
  
  聽連駿敘述至此,辛海棠不禁問道:「這又哪兒累人了?」
  
  「這一賜座,我就被迫夾在皇太后及皇上、皇后中間,不但手腳不能亂動,皇太后也好,皇上和皇后也罷,他們隨便哪個人靠近一點,我就馬上得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瞄,你說這能不累人嗎?」連駿發出誇張的歎息聲。
  
  「還有呢!」
  
  「還有什麼?」辛海棠眼睫低垂,眼瞼下方浮現兩把小扇子似的陰影,語氣平靜依舊,可是微微蹙起的眉心像是打了個小小的結。
  
  「每當我才舉箸,或才吃了一、兩口菜,就突然有個王爺帶著女兒過來向皇太后說些祝壽賀詞,不然就是突然有某位妃嬪前來向皇太后以及皇上和皇后敬酒,再順道與我攀談幾句……這樣我哪有辦法好好吃飯啊?」連駿大發牢騷。
  
  「奴婢稍後便為您準備消夜,一碗大滷麵,上頭灑青蔥花?」辛海棠道。「還要鹵蛋!」
  
  連駿這下子可開心了,睜開燦亮的雙眼與她相視。
  
  「好的。」辛海棠呼吸微窒,旋即恢復常態。「請您再閉上眼,奴婢要為您沖淨髮絲了。」
  
  連駿依她所言再度閉上雙眼。「海棠?」
  
  「是。」她舀起第一勺水。
  
  「有位王爺與我談及,他的小女兒與我同年,尚未許人。」連駿一副試探的口吻。
  
  「奴婢聽見了。」倒下後,辛海棠接著舀起第二勺水。
  
  「還有菊妃,提起她有個待字閨中的妹妹,才貌出眾。」他再度試探,只是這回口吻中曾添了些許不快。
  
  「奴婢聽見了。」第二勺水倒下,響起一陣嘩啦聲。
  
  「除了他們,還有楠郡王說他的妻妹……泠嬪有個甥女……還有……」連駿嘴中道出的名單愈來愈長,話也愈說愈滔滔不絕。
  
  而與他滔滔不絕的說話聲相互呼應的,是一陣接著一陣的水聲。
  
  辛海棠舀水、倒水的動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愈來愈快,愈來愈粗魯,彷彿因為什麼事情而動了怒,導致她無法清楚的思考,所以只好把怒氣一古腦兒全都藉由手中的動作宣洩。
  
  她宣洩得很痛快,承受她怒氣的連駿可就招架不住了。
  
  「哇!你把水潑到我臉上了啦!海棠……海棠兒!」
  
  辛海棠忽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些什麼「好事」。
  
  「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請駿少爺原諒!」
  
  「哼!你無緣無故潑了我滿臉的水,還要我原諒你?」連駿重重抹了把臉,水珠隨著他的動作甩離那張俊容,一雙承襲娘親的丹鳳美目微微瞇起,些許邪氣乍現。「除非你吻我。」
  
  「什麼?!」辛海棠猛然抬起原本低垂的臉龐,黝黑的膚色迅速泛起嬌柔的羞紅暈彩。
  
  「你沒聽錯,海棠兒。」連駿朝她伸手,長指親暱地朝她勾了勾。「過來吻我,吻得我氣消了、開心了、滿意了,我自然就原諒你。」
  
  「駿少爺……」辛海棠想說些什麼,但是當她看見連駿的嘴角微微扯緊,便決定什麼都先別多說,以安撫他的情緒為首要。
  
  她放下勺子,隔著浴桶,雙臂纏綿地圈住他的脖頸,朝他送上雙唇。
  
  原本已經逐漸變涼的水,瞬間散發出曖昧的溫熱。
  
  連駿的手握在她頸後,輕輕撫弄著上頭的肌膚,發現那意外地細緻滑嫩,一如她的雙唇,他登時心蕩神漾。
  
  這一吻,他原本想淺嚐即止,再惡狠狠板起冷酷的臉數落她以為懲處,但是,當這個吻愈嚐愈甜,她的唇愈嚐愈可口時,他心中的算盤隨之改變。
  
  他將長指探入她盤梳得緊密的髮絲中,以指為梳稍稍一使力,一頭黑髮便在她的身後散開。
  
  辛海棠默默深吸了口氣。這是他們近來培養出的一種暗示,每當他動手為她解開一頭青絲,便是他想要她的前奏。
  
  「駿少爺……」辛海棠配合著他探索的手,默默拉開上衫的前襟,任他握住細嫩的雪胸。
  
  看似小巧的嫩丘在他的掌中有著飽滿沉甸的重量,宛如熟透待擷的果實,上頭點綴著誘人的莓果。
  
  「靠近一點,海棠兒。」連駿一邊握著她的嫩丘,一邊低聲命令道。
  
  「奴婢遵……嗯!」辛海棠將嬌軀拱向前,另一隻雪嫩便落入他的嘴裡。
  
  當他的唇輕輕含住上頭的莓果一吮,一股妙不可言的酥麻感便從她胸前迅速氾濫,若非她靠著浴桶,恐怕整個人已腿軟癱倒。
  
  「撐住,海棠兒,還沒開始呢。」連駿低低笑著,舌尖轉動著含在嘴裡的美味。「給我撐住。」
  
  「奴婢……」胸前的酥麻感如燎原野火在她體內燃燒開來,辛海棠為之銷魂,僅能憑本能回應。「遵命……呀!」
  
  連駿突然以齒嚙咬,不輕不重,她胸前的蓓蕾留下輕微但明顯的痕跡,但她還未能承受這樣的剌激,連駿便又以長指揉搓,為她帶來不同的快感。
  
  「駿少爺……奴婢……」
  
  長指的逗弄凌駕於唇舌,一對盈軟在連番快感中變得更紅腫、更豐潤碩大,當連駿滿意地收手,辛海棠已全身氣力盡失,軟綿綿地沿著浴桶滑落在地上。
  
  一陣水聲嘩啦啦響起,辛海棠虛軟地看著連駿起身跨出浴桶,渾身赤裸的他,濕漉漉的水氣格外顯現出他昂藏的胸腹及臀腿,以及雙腿間蓄勢待發的硬挺。
  
  「起得來嗎?海棠兒,還是要我用抱的?」連駿不待她回應便逕自動手,將雙臂探往她的背後及膝蓋下方,稍微一使勁,將她抱起來。
  
  縱使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辛海棠還是略感不安地道出請求,「駿少爺,奴婢可以自己走。」
  
  此時連駿已經朝臥房走去。「可是我想抱著你走。」
  
  「可是奴婢很重,怕會害駿少爺的手拉傷。」辛海棠趕緊道。
  
  「要拉傷早就拉傷了。」連駿嗤聲反駁,來到床邊將她放下,在她尚未反應過來前覆上她的嬌軀。
  
  「真是不聽話的駿少爺啊。」辛海棠輕輕歎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再度送上自己的雙唇。
  
  這回纏吻未竟,她已經被褪盡全數衣物,裸露出纖瘦卻柔韌無比的嬌軀。
  
  登時,更為火熱的激情染紅了連駿的雙眼。他恣意飽覽她每一寸肌膚,她膚色雖不算白皙,膚質卻異外柔嫩細緻,這種反差感每每讓他為之著迷。
  
  他的長指順著她凹凸有致的曲線,一寸寸來回流連愛撫,從上往下,臉龐、咽喉、鎖骨,然後是胸前的盈軟。
  
  辛海棠回應著他的指尖在蓓蕾上的一記輕彈,小手來到他的胸膛上,揉弄他的男性乳首。
  
  「啊!」來這招!連駿猝不及防,美麗的鳳目瞬間瞇緊,戰鬥意志全數被挑起。禮尚往來,他更加激烈地對她展開反擊。
  
  長軀伸直,他一手扣住她一側的腳踝,順勢高高舉起她的大腿,迫使她腿間的嬌花在他眼前完全展露。
  
  「不……不要看……」饒是辛海棠平日再怎麼冷靜自持,此時此刻也羞怯不已,紅暈從頭蔓延至趾端,不安地想躲開他愈發熾熱逼人的視線。
  
  「如此美景,怎能不看?」連駿被她的羞怯取悅,滿足了男性的驕傲。
  
  「還是……你希望我不只是用看的?」他邪氣地壞笑著問。
  
  「不,奴婢不是……呃——」辛海棠才否認,倏然沒了聲音,在毫無預警
  
  情況下承受連駿指尖的侵犯。
  
  「你好小,好緊……明明這裡已經不止一次承受過我……」連駿的一雙鳳目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臉上的神情,同時享受著長指被嬌花嫩瓣緊緊裹住的濕潤感,緩慢地抽弄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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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1:00:59 |只看該作者
  辛海棠實在不想在他面前顯露出被慾望掌控的模樣,但體內火速產生的渴望感逼退了理智,每當他將長指深深探入嬌花深處,她就不由自主吐出嬌啼,時而哀求時而不知所云,隨著他增加手指的數目而愈發激狂。
  
  「好難過……駿少爺……」明明她小嘴裡發出的是哭泣似的嬌啼,渾身繃得緊緊的,但腿間的嬌花卻異常濕潤柔軟,歡迎著連駿的長指。
  
  「這樣你就受不了了,那待會兒怎麼辦?」詢問聲充滿愛憐,連駿卻毫不留情的抽動長指,速度愈來愈快,力道也愈來愈重。
  
  高潮突然在辛海棠體內爆發,她再也管不住自己,蜜液傾洩而出,嬌花嫩瓣連同連駿的長指皆一片濕濘。
  
  「天……」連駿亦再也把持不住,什麼惡戲玩弄的念頭盡數拋諸腦後,撤出長指,雙手捧高她的腰臀,將脹痛的硬挺往前一送,盡根沒入她體內。
  
  「呀!」尚未從前一波高潮中回神,辛海棠便又被新的一波刺激淹沒,濕潤的嬌花柔嫩異常,在他的衝剌下充血腫脹,蕊瓣更是緊縮如花苞。
  
  連駿奮力衝刺,堅挺的長身用力抽出又重重插入,毫不留情的攻擊柔嫩的嬌花,發紅的鳳目凝視著身下人兒的神情,原本握住她腰臀的大掌無聲無息地朝下方溜去。
  
  「嗯……不!」待辛海棠察覺,為時已晚,他的長指這回竟溜到她的臀中,探入那條小小的嫩縫,登時激得她渾身戰慄緊繃,裹住他堅挺碩長的花瓣狠狠的一絞。
  
  連駿猛然弓起背脊,在最後一記衝刺中,將熱液全數灌注於顫巍巍的嬌花嫩瓣裡。
  
  「嗚……」發出幼貓似的啜泣,辛海棠柔順地承受男性慾望的澆灌,嫩瓣如小嘴兒似的緊緊含住他的堅挺,直到他全身放鬆為止。
  
  「海棠兒……」連駿滿足地離開她身上,但隨即又將她牢牢擁入懷中,雙腿鎖住她的下半身。「我的海棠兒……」
  
  儘管連駿的聲調十分慵懶,所言也可能只是毫無意義的夢囈,但辛海棠的心仍然為之悸動,且情難自禁的在心中予以回應。
  
  駿少爺……奴婢的駿少爺……我的駿少爺……
  
  辛海棠靜靜地等待著,等待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深沉,渾身更加放鬆,確定他已沉眠入夢,才從他懷中抽身。
  
  雙足悄悄落地,她理應頭也不回的離去,卻在踏出一步後,情難自禁的回頭看著他。
  
  連駿熟睡依舊。
  
  她不覺默默無聲的呢喃著,「奴婢的駿少爺,我的……我的駿……」
  
  黎明未至,夜色仍沉,但灶房已飄出帶有煮食香氣的裊裊炊煙。
  
  辛海棠站在爐火前,掀開鍋蓋,以湯勺將鍋內的白粥攪動幾下,確定粥已熬煮得恰到好處,同時耳尖地聽見一陣迤邐的腳步聲著夾雜一記呵欠聲到來。
  
  她將嘴角的莞爾笑意斂起,還諸平日必恭必敬的模樣,轉身行禮。「駿少爺早。」
  
  連駿回應她的是一雙惺忪的眼以及另一記呵欠聲。「沒有比你早。海棠,你都是多早起床的啊?!」
  
  事實上,他更懷疑她晚上是不是都不用睡覺?為什麼一樣是歡愛纏綿至深更,他要在平常時候醒來都是件耗神耗力的事,她卻稀鬆平常得像吃飯喝茶?她現下甚至還做早膳給他吃!
  
  「奴婢大約是在一個時辰前起身的,所以這鍋粥也熬了近一個時辰,可以吃了。」辛海棠輕快回應他的話,同時俐落的盛好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一個時辰前?」連駿瞪著那碗熱氣騰騰的粥。「這未免太神奇了……」
  
  「神奇什麼?」辛海棠問道,並且迅速將幾樣小菜擺上桌。「請駿少爺用膳。」
  
  連駿看得出來,這桌清粥小菜都是他偏好的口味,一如這半年來一樣。半年前,他以考取文書生員為由,終於得到連家兩位夫人的首肯,搬到這間合院,唯一從連府中帶走的,只有辛海棠這個貼身伺候的丫頭,興致勃勃地開始他的就職生涯。
  
  小小的合院成為他展開嶄新生活的地方,一切從簡並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這裡連雙筷子都是他以自己的薪酬買下的,這帶給他莫大的成就感,身為男兒郎當如是,一分一毫都是靠自己賺取,而不是家中的供給,而且他有信心,日後一定能拚得一番媲美家族名聲的成就。
  
  「駿少爺,您再不快用膳就要遲到了。您從今日開始擔任此旬的值日文生不是嗎?」
  
  辛海棠不疾不徐的叮嚀聲打斷了連駿的思緒,他趕忙回神,繼續用早膳。在連駿用早膳時,辛海棠不曾偷閒,一眨眼便見她端著洗臉水入房,以便他膳後梳洗,一眨眼,又見她拎了件他的衣袍出來補補錠線處,再一眨眼,她已經走出屋外。
  
  總之,在連駿用完膳前,她已經清理好連駿的鞋襪,以便他穿用。
  
  好吧,在拚得一番媲美家族名聲的成就前,他還是先把她這俐落的手腳學起來!實在讓人歎為觀止啊。
  
  「海棠兒,其實你有三頭六臂吧?」連駿在一切都打點好,被辛海棠送出門前忍不住回頭感歎道。
  
  「駿少爺您愛說笑,奴婢是人不是妖。」辛海棠福身行禮。「您路上小心。」
  
  時刻還早,連駿已經抵達兵部公府的大門前,按照規矩接受守門衛兵的檢查。
  
  理應檢查的身份證明有兵部公府發給的通行牒文、兵部文書生員身份證明以及當旬值日文生證明,待全數檢查過後,連駿才得以踏入兵部公府。
  
  他熟門熟路的來到一間大廂房,便開始進行值日文生首要的職務……打掃週遭、整理卷宗、準備當日將使用的文房四寶。
  
  待他將室內每個角落皆掃淨,筆墨紙硯皆擺妥在桌上後,其他同僚才陸續報到。
  
  「早啊,阿駿。」
  
  「早。」
  
  「當旬是你值日?」
  
  「是。」
  
  「早啊……」眾人彼此寒暄,整衣就座。
  
  當報時的大鐘傳來響亮的鐘聲,昭告眾人工作的時間已到,兵部公府內登時陷入另一種緊張的氛圍。
  
  兵部的職階簡單分明,以兵部尚書為主,下設三名軍司侍郎、五名主簿,以及若干名文書生員。
  
  兵部公府設於京城,另有設於各地驛站的總站處以便與駐守皇朝各關卡的兵將定期聯繫,傳遞例事公文,遇有緊急軍情時更能以快騎傳訊,平日則與皇宮侍衛隊密切配合,負責皇宮的戒備。
  
  像連駿此等文書生員的工作便是負責這些地方的公務文書往來,他每天都要經手來自邊關各式各樣的書信,而且每天都覺得無比新鮮有趣。
  
  怎麼說呢?就像他此刻正在審閱的這份北方守將的定期軍情報告——
  
  ……前略,那些韃靼人沒啥動作,老子是耳說他們的果王因為王后死了,一直很難過……
  
  看到最後,連駿不得不用力咬住下唇,才不會對這篇白字連篇的報告大笑出聲。
  
  北方守將姓熊,因為其魁梧碩大的個頭被人戲稱為「熊將」,而這個熊將識字不多,偏偏又喜歡把報告寫得特別長,「笑果」也就跟著只多不少。
  
  忍笑之餘,連駿迅速俐落地將這篇報告白字訂正,重新潤筆謄寫在空白的卷宗上。
  
  ……前略,韃靼軍隊目前並無特別動靜,末將聽聞消息,韃靼國的王后去世,國王備受打擊而無心於國事……
  
  這些卷宗接下來將緘封呈給皇上過目,待皇上批奏後或下旨行事,最後歸收於兵部公府的文庫中,作為情資保存。
  
  沉浸於工作中,連駿並未注意到時光流逝,直到報時的鐘聲再次響起,他才發現已是正午。
  
  「放飯羅!」
  
  「休息、休息!呼,手真酸,好累喔……」
  
  交談聲登時充斥整間辦公廂房。筆墨暫擱,這些生員三三兩兩成群結伴,準備好好利用這段休息時間去附近用膳,或等著家裡的人送來飯菜。
  
  「阿駿,兩條街外的轉角有家新開張的小餐館,要不要一起去試試味道?」兩名一高壯一瘦小的生員走到他桌邊邀約道。
  
  「好,等我把東西收好。」連駿應聲時,手上的動作亦不曾停歇。
  
  他先是將尚未使用的卷宗收好,將筆洗好掛回筆架上,最後將雙手的十指洗淨,動作乾淨俐落得教人驚歎。
  
  「嘖嘖,阿駿你這手收拾的功夫真厲害,難怪每回你擔任值日文生的時候,所有的筆墨紙硯都整理得特別整齊乾淨。」
  
  「有嗎?」連駿側首,有些驚訝地接受這番讚美。「收個東西而已,誰收拾都沒差吧?!」
  
  「怎麼會沒差?像我就從來不知道要怎麼樣把卷宗捲好。」瘦小的文書生員名為林一郎,有點兒恨恨地道。「那該死的紙張從來不聽我的話。」
  
  「紙不聽你的話,會有我的問題大嗎?」這回換高壯的文書生員越楠生開口,他從大大的蒜頭鼻中噴氣哼道:「我的每一支筆都不肯從我命令,要它們把字寫端正,卻偏偏要扭給我看,害我不得不費天大的力氣才能把字寫好……啊,我要怎麼樣才能讓它們乖乖聽話呢?」
  
  「宰了一支,殺雞儆猴。」林一郎馬上提出建議。
  
  「啊?」連駿瞠視著他認真的神情。
  
  「嗯,宰了一支啊……」越楠生雙臂交疊於胸前,一副慎重考慮的模樣。
  
  「你們不是開玩笑吧?」連駿難以置信地問。
  
  「喔,我們當然是……」林、越兩人齊聲道:「在說笑啊!哈哈哈……阿駿,看看你那個表情!」
  
  「你們……」連駿知道自己果真被戲耍了,臉色一時之間自然不太好看,但很快便和緩下來,最終只剩一臉無奈的神情。「這樣很好玩是嗎?」
  
  「對呀!」兩人還是異口同聲應道。
  
  連駿登時有種哭笑不得之感。「這樣哪裡好玩?存心招惹我生氣而已。」
  
  「就是想招惹你生氣啊。」林一郎說得毫無遮掩。「我們從沒看過你生氣
  
  的樣子,所以很好奇啊。」
  
  「嗯、嗯!」越楠生跟著猛點頭。
  
  話說這批新應試入兵部公府工作的文書生員,數個月相處下來,就算談不上熟絡,但對彼此的瞭解還是有的,林一郎和越楠生無意間發現,所有的人之中,就只有連駿始終笑臉迎人,無論工作再如何沉重乏味都不曾抱怨過,實在讓人好奇。
  
  「阿駿,其實你不是人吧?」林一郎往連駿的肩膀拍了拍。
  
  「什麼?」連駿再次被嚇著。「我不是人?」
  
  「是神仙吧?只有神仙脾氣才會那麼好。」越楠生也往他另一側的肩膀拍了拍。
  
  「真是夠了!」連駿翻了個白眼。「我沒事幹嘛發脾氣給你們看?我在兵部公府裡工作愉快,又與你們頗談得來,家裡有人貼心伺候著,怎麼會有機會發脾氣?」
  
  「話不是這麼說。其實我啊,第一眼看見你就有種感覺,你是出身於那種用膳都有人幫忙端碗,愛怎麼發脾氣都行的富貴人家吧?可是你卻一派和氣有禮,著實教人意外,所以今天才一時興起想招惹……好吧,說是想試探你就是了。對不起。」林一郎終於道出自己現下這番言行背後的原因,正色致歉。
  
  連駿大方接受他的道歉。「沒關係。其實你也沒有說錯,我小時候有一陣子脾氣的確不好,老愛生氣。」
  
  「那你的自制能力不錯,現下脾氣都控制住了。」越楠生亦跟著道歉,同時說出觀察後的感言。「不然就是你只在你最信任、最有安全感的人面前,才會放縱自己的脾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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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1: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今晚不想吃辣的菜色。」連駿瞪著桌上的紅椒雞丁。
  
  「是,奴婢馬上換過。」辛海棠二話不說的將被他點名嫌棄的菜色撤下,之後再換了道口味清淡的水煮白肉。
  
  「桌上有灰塵。」連駿的指尖抹過桌角。
  
  「是,奴婢這就擦乾淨。」辛海棠說話時,已迅速擦抹整個桌面。
  
  連駿的雙眼瞇了瞇,提出更多更刁鑽的要求。
  
  「我現下突然想沐浴……不,還是先喝碗湯暖暖胃……什麼筍乾湯?我不想喝那個……夫,好像有顆小石子跑到鞋子裡去了!」
  
  但無論他的要求有多刁鑽,辛海棠總是從容自在的應付著。沐浴也好、臨時想更換菜色也罷,最後甚至跪在他跟前,不嫌髒穢地為他脫鞋淨足。
  
  「你……為什麼肯做到這種地步?」連駿被震懾了,腦海中不由得回顧過往。「自你一開始服侍我,就麼必恭必敬,任勞任怨……」
  
  「這是奴婢的本分。」她迅速答道。
  
  「即使是面對我種種不合理的要求?」
  
  「合理的要求是奴婢的本分,不合理的要求是奴婢的磨練。」她更迅速地答道。
  
  「……你覺得這是你的磨練?」連駿瞪著她的髮頂,只覺一股火氣自內心深處竄燒。「我,是你的磨練?」
  
  稍稍遲疑了下,辛海棠仍點頭應道:「是。」
  
  「而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盡你的本分?」他再問,聲調更加沉冷,與內心不斷竄燒的火氣形成強烈的對比。
  
  「是。」這回她仍很快的應聲,但不免迷惘,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更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
  
  只是,她還來不及詢問,連駿已經將心中無以名狀的怒火化為實際行動表達出來。
  
  「親。」他將腳抬起,逼近她眼前。
  
  辛海棠一驚,抬頭迎視他因怒氣而備顯冷厲的俊美臉孔,他鳳目中的銳芒如無形的匕首剌向她。
  
  「既然你這個做奴婢的口口聲聲說是盡本分,服從主子的命令不是最起碼的事嗎?親我的腳。」連駿喝令道。
  
  這是種非常屈辱他人的事,即使是再阿諛諂媚的小人,也極少有人願意服從這樣的命令。
  
  但是,辛海棠一聽清楚他的話,立即毫不遲疑的將小臉貼近他抬高的腳掌,為他褪去鞋襪後便將小嘴貼往他的大腳趾,唇瓣柔軟濕潤的觸感讓他震顫了一下。
  
  繼大腳趾後是第二根腳趾、第三根……待連駿回過神,她的小嘴已經吻遍他五根腳趾,在上頭留下她的香津。
  
  他忽然有種錯覺,他這整只腳似乎都變成她專屬的了?
  
  嗤,什麼他變成她的,明明她才是他的丫頭。
  
  「你還真的這樣做了。」連駿瞪著她的髮頂。「還真乖……看來就算我教你去殺人,你也會去拚命吧?」
  
  「如果駿少爺希望的話……」
  
  「閉嘴!」連駿的火氣又竄高了。「你其實沒有徹底執行我的命令,誰說你親完腳趾就算完事了?我的腳就只長了這五根趾頭?其他部位呢?親!」
  
  「奴婢遵命。」如法炮製,辛海棠這回細心親吻過他另一腳的腳趾,之後更依序親吻他的腳掌、足踝、腳背,然後一路往上來到小腿、膝蓋。
  
  還要繼續嗎?她停下,抬起雙眼詢問似的瞅望著他。
  
  繼續!連駿眼中折辱她的意圖相當明顯狠戾。
  
  她跪在他身前,默然片刻後便再度順從,將嬌軀移入他此刻故意敞開的雙腿間,繼續親吻受令。
  
  只是,她這回親吻的地方是他大腿的內側,一股熾熱濃烈的陽剛氣息朝她的小臉襲去。
  
  幾乎是同時間,她察覺有股騰騰熱浪羞人地在她體內升起,沒一會兒便化為有形的紅暈,迅速從她的腳趾一路往上紅到耳根。
  
  「你還會臉紅?我還以為你只懂得「奴婢遵命」而已。」連駿心中的火氣此時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同樣強烈的慾望。
  
  「唔……」聽見他的話,她不禁停下親吻的動作,抬起變得濕潤的雙眼,而小嘴連同大半張臉仍埋在他的腿窩處,模樣撩人中又帶著說不出的清純可愛。
  
  「我有說臉紅就可以停下來嗎?繼續。」連駿渾然未覺自己是以多麼親暱愛憐的口吻下令,已經不復剛開始時的怒氣騰騰,但同樣教人無法違逆。
  
  至少辛海棠無法違逆。
  
  明明隔著衣褲布料,她卻覺得她這一記記的親吻已經穿透這些遮蔽物,她的小嘴已經直接貼上他赤裸的體膚,感受他愈發滾燙的氣息,雙耳亦聽聞他逐漸變得紊亂的鼻息,知道他正竭力壓抑慾望,隱忍著不馬上宣洩。
  
  此情曖昧,此慾欲狂,他的反應對她而言不啻是最強烈的鼓舞,足以催逼出她最大的膽量,做出最羞煞人的舉止。
  
  辛海棠的小嘴如巡禮般來到他大腿內側最頂端,小手則解開他的腰帶,拉下他的褲頭,注視著他昂然高舉的男性慾望。
  
  常言道,女人是禍水,男人則是禍根。
  
  她凝視著那個禍根,小手隨著輕柔的親吻細膩地套弄著,然後張口將它含住。
  
  連駿倒抽口氣。這會不會太過分了?腦中忙著譴責著自己,可是他的身軀卻本能地往前一挺。
  
  於是,原本只是含住圓實前端的小嘴瞬間被迫納入全部的熾熱粗長,教她不禁嚶嚀出聲。
  
  「嗚……好難受……」
  
  辛海棠口齒不清的嗚咽聲非但沒能博得男人的憐惜,反而徹底引發男人的獸性。
  
  連駿不覺閉上雙眼,享受這頓感官的饗宴。女子的唇腔如絲綢般光滑細
  
  致,也如花朵般軟嫩,光是被她含住,他就極為亢奮,當她怯怯地滑動嫩舌,一記如獸般的低咆聲便自他口中吐出,雙手覆上她的後腦勺,在她的小嘴裡展開歡愉的律動。
  
  「嗚……」渾身輕顫,眼角含淚,辛海棠只覺口中的硬挺竟又脹大許多,她被頂得難受無比,胸前的蓓蕾卻變得硬實,下身的嬌花更是春潮氾濫。
  
  「太棒了……太棒了!」將達高潮之前,連駿硬是從她嘴裡抽出,將釋放出的熱液噴灑在她的小臉及身上。
  
  辛海棠愣然,理應感到屈辱,但佔據心頭的卻是異樣的快慰,甚至在雙唇嚐到熱液的味道時,不由自主的伸舌品嚐那火熱的雄性滋味。
  
  「起來。」連駿大口喘息,火熱的雙眼凝視著她舐嚐熱液的妖媚模樣,啞聲發令道:「給我起來。」
  
  辛海棠仍因為眼前的一切而震懾失神,迷迷糊糊的才站起身子,連駿便拉住她的手臂,將她背對著他按倒在桌面上。
  
  他一手扣住她的頸背,另一手她的臀部拍去,不太痛,但屈辱意味十足。
  
  「奴婢……啊!」
  
  「安靜。」連駿又是一掌。若她此時敢大瞻的側身回首,便會發現他雙眼中所燃燒的是三分情動三分慾,還有不知所以然的怒火。
  
  辛海棠再邇鈍也知道情勢大大不妙,但她還是開口道:「奴婢駑鈍,不明白駿少爺為何生奴婢的氣……」
  
  「你有明白的資格嗎?」不待她說完,連駿冷笑著打斷她的話,「你只是我的奴婢,奴婢的本分是什麼?就是服從我這個做主子的!有耳無嘴,有你發問的份嗎?」
  
  「咦?」辛海棠愣然,心裡卻已經有些明白了。
  
  「既然我是你的主子,你怎麼服侍我都是應該的,我高興怎麼玩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他怒火未歇,不,應當說更為高張。「所以我幹嘛要為你的認分而氣憤?也不該指望你會有……對,你說得很對!我合理的要求是你的本分,不合理的要求就是你的磨練!」
  
  這下辛海棠真的肯定了他生氣的原因。「駿少爺,奴婢剛剛所說的話,意思是……」
  
  「閉嘴!」連駿的大手再度朝她的臀部襲去,但這次不是拍打,而是用力拉扯她的裙子。
  
  他發了狂似的拉扯,辛海棠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響,只覺下身一涼,發現竟連貼身的褻褲也被他扯破。
  
  「既然是奴婢,容不得你發話!」
  
  天!現下她總算明白連駿的怒氣有多高張,彷彿真要見了血方覺快慰。「現下,好好盡你身為奴婢的本分。」連駿已經站在她的身後,熱鐵般的硬挺毫無預警的挺入前方毫無準備的人兒體內。
  
  「啊……」嫩縫被迫撐開,承受男人憤怒的攻擊,辛海棠不禁發出破碎的呻吟,再也沒有力氣反抗。
  
  「你就好好承受我一切合理的要求以及不合理的要求吧二
  
  慘不忍睹。
  
  長髮披散,身子赤裸,辛海棠靜靜的俯臥在床上。
  
  好半晌,連駿的大手猶豫地朝她的手臂撫去,才輕輕碰了一下,理應陷入昏睡中的人兒卻吃痛地倒抽口氣,喃喃夢囈。
  
  「疼……」
  
  疼嗎?連駿心中五味雜陳,有愧疚、有不安,知道自己就是造成她又傷又累的罪魁禍首,但另一方面,他餘怒未消,還是有股想狠狠再度傷害她的衝動。
  
  因為,她先傷害了他。
  
  連駿回想今晚兩人間的那些話,神情驟沉,轉身背對昏睡在床上的人兒。如同當時,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氣自他內心深處竄燒,他不得不用力握拳握得發痛,才能勉強重拾冷靜。
  
  而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盡你的本分?
  
  是。
  
  就是她這聲肯定的回答,粉碎他所有的自制力,教他的心痛轉變為盛怒,立刻狠狠地傷害她,教她也嚐嚐痛苦的滋味……
  
  待他終於回神,發現自己果然辦到了,以身為男人兼主子的優勢,命令她、羞辱她、逼迫她,最後更強硬地侵犯她,一次又一次,即使她哀哀細鳴,直至暈死過去,他仍瞠著赤紅的雙眼,忿忿瞪著她慘白的小臉,直到看見妯臉上的兩行清淚,方才真正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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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 11:01:56 |只看該作者
  後悔嗎?哼,事情做了就做了,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他完全不後悔!不,等等,他是不是該仔細看看,自己究竟將她傷到何等程度?畢竟他這個主子想要「磨練」她是一回事,但若因此而傷著她,致使她無法繼續服侍他的話,他的損失可就大了……
  
  好吧,他應該看她被傷得多嚴重。
  
  連駿說服了自己,「理直氣壯」地轉身走回床邊,為她翻身。
  
  然後,他後悔了,希望自己從沒這麼做過!他因目睹她一身佈滿青紅髮紫的吻痕、嚙痕而欲狂。
  
  「海棠兒……」她死了嗎?天啊,他害死她了嗎?連駿原本滿腔怒火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惶然。他趕忙將她圈抱在懷中,又驚覺她的體膚灼燙。
  
  她正在發燒!需要讓大夫瞧瞧!
  
  連駿慌張地將被子往辛海棠身上一蓋,雙臂一抄,就這樣抱著她,十萬火急地奔出家門。
  
  半夜被吵醒的大夫在為辛海棠仔細看診過後,不快的神情變得凝重不豫,試探地詢問連駿,「請問小爺和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貼身丫頭。」連駿心急如焚地回答。「大夫,她要不要緊?」
  
  原來是對主僕啊。「這個……小爺可知道您的丫頭身上有傷?」
  
  「知道。」饒是難堪,連駿仍硬著頭皮誠實承認。「那是我造成的……我那時候氣昏頭了,沒注意自己的力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她傷得有多重?」
  
  「她身上的傷,只需好好上藥並多加休息便能痊癒.老夫會開退燒以及敷於傷處的藥方,需早晚各敷塗一次才能盡快見效。」大夫仔細解說用藥的方式。
  
  「此外,可以的話,請個女眷陪在姑娘身邊照顧個幾天比較好。」
  
  「我明白了。」連駿頷首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連駿那句「會好好照顧她」並不是空口白話,他隔天一大清早便央托附近的一名大娘來照顧辛海棠,直到他放工回來,再接手照顧的工作。
  
  見連駿付給鄰居大娘每日照料的工資,送鄰居大娘離去,辛海棠趕忙表明道:「駿少爺,奴婢已經沒事了。」
  
  「閉嘴。」連駿板著臉斥道。
  
  接著,他又馬不停蹄的開始燒柴煮水,一部分拿來泡茶飲用,一部分拿來煮粥,剩下的倒入浴桶中,準備讓辛海棠沐浴。
  
  「駿少爺,奴婢真的可以自己來。」見連駿真的為她寬衣解帶,將她抱到浴桶邊,辛海棠試掙扎脫身,卻因為牽動私密處的傷而倒抽口氣。
  
  「不准動。」連駿板著臉,擰著眉,臉色兇惡,動作卻輕柔無比。
  
  他仔細地擦洗著她的身子,指尖在撫遍每一處青紫淤傷時更是如微風拂過般,教她非但沒感到絲毫疼痛,反而留戀他柔和的愛撫,直到淨身結束。抱她回床上後,連駿又端來剛煮好的粥欲餵她。
  
  「駿少爺……」辛海棠本能的又要拒絕。
  
  「海棠兒,你就這麼不願意讓我照顧你?」不待她把話說完,連駿已經先開口,一臉凝重的看著她。「這回是我太過分,害你受了不該承受的傷害及疼痛,想必讓你不快至極,也難怪你不願接受我的照顧……」
  
  「不,不是!」辛海棠一驚,急忙想解釋個清楚。
  
  「不願讓我彌補傷害你的罪過。」連駿的臉色愈發凝重。
  
  「奴婢從沒這麼想過我……」她想解釋,舌頭卻像打了結似的。
  
  「但你不願意接受我的照顧。」連駿就是咬著這一點不放。
  
  「因為這不合規矩啊!」情急了,辛海棠反倒能把話脫口而出。「您是主子,奴婢就只是奴婢,天底下沒有主子貼身照顧奴婢的道理。」
  
  這話像記無形的拳頭重重襲向連駿,他必須竭盡所能才站得穩。
  
  「沒錯……我是主子,你是奴婢。但除此之外,我們之間就不能有些別的嗎?」連駿試探道。「畢竟我們溫存幾個月有餘了,關係終究不同的。」
  
  自從連駿考上文書生員一職,搬出連府住入這座小小的合院,在某個月色極佳的夜裡,他試著撩撥辛海棠兩句,她便溫順可人的為他暖枕被,與他歡愉纏綿,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他們之間關係匪淺?
  
  瞬間,連駿注意辛海棠雙頰泛紅,神情變得柔媚,可是很快的,她猶豫了一下後便雙睫垂掩,宛如戴上面具般,變回平常他所慣見的,溫馴平和的神情。
  
  「滿足主子的需求是奴婢的本分,駿少爺您是聰明人,應該清楚這一點才是。」
  
  什麼聰明人!連駿差點破口咆哮,但終究勉強按捺住了。
  
  之前惹他心頭火起的就是這個原因!他發現,在長年相處下,他早就不把辛海棠視為一名貼身丫頭而已。
  
  天下奴婢何其多,可是辛海棠就此一人!沒有她,年幼的他可能順理成章被嬌養成敗家子,不可能懂得思考將來;沒有她,逐漸成長的他不可能真正擺脫連家的名聲所帶給他的束縛,勇於開口希望長輩認同他的選擇,自力創造前景;沒有她,他根本不可能懂得何謂兩情繾綣,當然不會想要擁抱其他女子!
  
  本來連駿不曾細想過這麼多,直到這回失控傷害了她,才明白自己心底就是累積了這麼多、這麼深、這麼久的情感。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會被辛海棠一字字、一句句的回應傷了心。
  
  想想她說了些什麼?她說他是她的磨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盡本分?那若是換個男人做她的主子、她的少爺,她照樣會無微不至的服侍對方,為他暖床?因為她是那個男人的貼身丫頭,是嗎?
  
  重重的抹把臉,連駿慎重的朝一臉納悶的她道:「海棠兒,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有朝一日,你我不再是主僕,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他是試探著問,辛海棠的反應卻極大,血色再次自她小臉上褪盡,瞠大的雙眼裡緩緩浮現淚光,貝齒緊緊咬住下唇,直到滲出些微血絲。
  
  「……駿少爺是想趕奴婢走?」像被掏心剜肝,她好半晌後才問得出這一句。
  
  「不,我怎麼可能趕你走。」連駿急急反駁道。「相反的,我希望你能夠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只要駿少爺不嫌棄,奴婢本來就願意一直服侍您呀。」辛海棠不明白他何必刻意強調這件事。
  
  「不,我不要你只是服侍我。」連駿臉紅許久,才忍著羞臊把話說完。「我希望你是因為喜歡我連駿這個人,才會願意留下來,一直在我身邊服侍。」
  
  他自認把話說得夠明白了,辛海棠卻仍然沒有聽懂。
  
  「奴婢自是敬愛您,自願服侍您的,這有什麼問題……」
  
  「不是!」她話未竟,便教連駿急急地打斷。「我又不是那種七老八十的長輩,你敬愛我做什麼?更何況你會跟一個長輩歡愛嗎?不,我是說,我年紀甚至還比你小了一些,與其說是像長輩,還不如說像弟弟一樣……」
  
  「像弟弟一樣?」辛海棠的嘴角顯得有些僵硬。「呃,請恕奴婢無法想像……」
  
  「是無法想像,算我舉錯例子。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連駿一提到重點,臉色又開始泛紅。「重點是……」
  
  「是什麼?」他支支吾吾的模樣教她不由得跟著屏息,靜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喜歡你,是那種男人對女人的喜愛!郎情妾意你懂嗎?我喜愛你,是想娶你為妻的那種喜愛!」有點混亂、有點慌張,但連駿終於把想說的話全都說出口。
  
  語畢,他大口喘息的模樣很是狼狽,但雙眼仍緊緊盯著辛海棠。
  
  她對他這樣的一番告白,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但見辛海棠先是一臉愣然,既而回神領悟,雙頰浮現一抹聽聞男子告白後的羞赧紅暈,可是下一眨眼,取而代之的卻是驚惶蒼白的神色。
  
  「駿少爺!您在胡說些什麼呢?您怎麼可以喜愛奴婢?這是萬萬不可以的!」
  
  「你是幹了殺人放火還是燒殺擄掠的勾當?」連駿問道,見她搖頭,他才繼續說下去,「那還有什麼理由阻止我喜愛你?」
  
  「因為……因為奴婢是奴婢啊!」辛海棠急急地提醒道。「主子怎麼能娶奴婢,那會作踐了您的身份。」
  
  「我不在乎。」
  
  「奴婢在乎啊!」她低呼,不明白他說出「我不在乎」時為何竟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他難道沒想過世俗眼光將如何看待他嗎?
  
  「奴婢是絕不允許他人蔑視您的。」
  
  或許尋常人家主僕通婚,世俗的眼光會較為寬容,但連駿是何許人也?連家的名聲豈容毀壞?別的不說,連老夫人及荷夫人那一關肯定就過不了的,怎麼可能讓一個奴婢嫁入連家大門?
  
  定定神後,辛海棠以乞求的語氣道:「駿少爺,奴婢方才一定是聽錯了,才會以為您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是吧?」
  
  連駿很想馬上回答一聲「不對」,但他不曾聽過她以這般驚惶失措的乞求口吻說話,反倒教他打消了主意。
  
  他張臂傾身將震驚過度而顯得僵硬無比的辛海棠抱個滿懷,讓她的小臉枕上他的胸膛。這樣的守護姿態顯得如此天經地義。
  
  「是,你說什麼都對。你身子還很虛,現下我們別談這些。乖,閉上眼睛睡一下吧。」
  
  不過,此時此刻起,連駿已下定決心,無聲的扭轉了兩人之間的主僕關係,他對自己起誓,他就是要定了這個小女人,要娶她為妻,無論是誰阻撓,即使是辛海棠本人抗拒,他也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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