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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宋雨桐]笑面虎情人{賴上你!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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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1: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笑面虎情人(賴上你!之一)作者:宋雨桐

那男人的吻,有如夏天的風輕拂著開滿荷花的水面,
輕柔而溫暖,驀然地打動了她的心。
「剛剛發生的事就忘掉吧,只要記得這個吻就好。」他笑言。
她記得了,深深地刻在心裡,不管是在工作還是睡覺,
他吻著她唇的那滋味,每每讓她一想起,心,便妄動不休,
就像是初嘗戀愛滋味的傻瓜一樣,常常望著門口發呆,
偷偷地想著、盼著,可沒想到真把人給盼來時,
他居然要她當另一個男人的女人?!該死的方少淮!
他怎麼可以對她開這種口?真以為
她于嫣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人嗎?
他對她根本無心吧?那吻,只不過是這男人出於憐惜,
撫慰一個被壞人欺負的女人,所臨時給予的恩賜罷了!
根本無關情與愛……而她,卻傻傻地迷上了他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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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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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咖啡店內,一大片落地窗前,獨坐著一名優雅貴氣的男人,剪裁完美的西裝褲裹著他那雙筆直修長的腿,微微卷在手臂上的襯衫衣袖下,是雙線條優美好看的手,隱隱帶著一股張力,整個人看似尊貴溫文,卻又帶著一抹絕對陽剛的男人味。

  這男人,從容自在的坐著,長長的腿優雅交迭,看似不經意的坐姿,隱約又帶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他時而翻閱桌上的文件,時而用手機低聲吩咐處理一些公事,偶爾,那深邃而帶著審視的眸,會搜尋著咖啡店內一抹極美麗又忙得不可開交的身影。

  「……屁股夠圓夠翹,短裙下的雙腿修長美麗,她為客人端上咖啡的時候,敞低的領口總是春光無限,我猜她的上圍有三十四C,腰二十三,臀三十六,完美比例!」

  方少淮想起了某人對這女人極力吹捧又讚歎不已的介紹詞,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讓人察覺不出的笑意。

  那某人,非要他來一趟看看這女人的芳容不可,剛好這間咖啡店離公司不遠,所以今天下了班就順道繞來這裡坐坐,順便瞧一下那某人所謂的國色天香。

  是,眼見為憑,這女人的長相是相當完美,但他對笑得太媚的女人卻一點好感也無。

  懶洋洋的又瞅了那個女人一眼,卻剛好對上那雙媚眼的主人,見到他在看她,媚眼的主人瞬間笑得燦爛動人極了。

  她大方的迎視著他的目光,而不是矯情的閃躲或刻意佯裝沒看見,光這一點,就值得嘉許。

  只不過,紅顏禍水這句話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咖啡店老闆于嫣這一笑,動人心魄,害店裡好幾個偷偷看著她的客人咖啡不小心溢出了杯口,潑灑到西裝襯衫上頭,一時之間,小小的咖啡館裡頭低呼聲此起彼落,個個手忙腳亂的東抹西抹地,沒人有臉抬起頭來……

  「呃,先生,您還好嗎?」小碎步奔了過去,于嫣關心的看著咖啡潑灑上身的一位男客人,順手抽了幾張面紙替那男客人擦了起來。「還好吧?燙傷了嗎?要不要我拿點藥給你抹?」

  「不,沒事,沒事,你忙吧,于老闆。」美人的溫柔軟語受用無窮啊,只不過方纔那一著太丟臉,正常的男人都沒臉承受。

  沒事沒事,沒被美人看見就當作沒事吧,免得丟臉。其它幾個男人雖然羨慕不已,卻紛紛停下了擦拭的動作,假裝沒事似的繼續喝咖啡。

  吧檯裡的一個小女孩見了忍不住噗哧一笑,手上等著要擦乾抹淨的杯子差一點從手裡飛出去,卻看見于大美人凌厲的目光倏地射進吧檯,張大的嘴忙不迭閉緊,蹲到地板上低低地竊笑。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店裡的客人看於大老闆看到呆掉的樣子,但,這樣不約而同一起出糗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到,由此可見,她家老闆的魅力當真是不同凡響呵。

  于嫣瞪不到人,凌厲的眸光悠然回眸,腳跟子一轉往回走到剛剛那一桌,當她再次面對眼前客人的這一秒,又是一臉的溫柔媚笑。「真對不起啊,今天您想要點些什麼?」

  她那自在淡定的模樣,就好像方纔的騷動只是一場幻影,一個不曾存在過的片段,不會過於得意忘形,也不會刻意的低調,是一個處在聚光燈下卻可以很從容自在的女子。

  方少淮把目光重新調回桌上的文件,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她,總是這樣笑的嗎?

  燦爛迷人美麗……

  卻總是在回過頭無人察覺之際,露出一抹淡淡的惆悵與疲憊。

  或許是坐在咖啡店裡太久了,久到他連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到觀察入微的程度?

  方少淮失笑,正打算起身離開,另一個角落卻傳來一陣騷動——

  他抬眼望去,剛好看見那女人把眼前的男人從懷裡給推開,揚手揮了對方一巴掌,再拿起桌上的咖啡狠狠潑過去……

  很明顯的,那女人被非禮了……

  「滾出去!該死的馬上給我滾出去!」于嫣大叫著,一張艷麗的臉龐盛滿著怒氣,身子卻不若她表現在臉上的堅強,不住地顫抖著。

  「媽的!你這女人!」被打的男人手一揚,便回給她一個耳刮子。

  「啊!」叫的人是在吧檯裡一直擔憂地望著這個方向的丫丫。

  這個耳光來得又急又快又猛,打得于嫣整個人眼冒金星,半邊臉頰似火燒,纖細的身子不穩地摔跌在地,一瞬間竟有點看不清楚四周的事物,正害怕著這男人接下來會不會再對她動手,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哀號……

  「跟這位小姐道歉。」方少淮抓住那男人的手腕往後使力一扳,冷冷地開口,那單手制住對方的模樣,像拎小雞似的輕易,怎麼看也不像是一般人的身手,利落迅速得令人咋舌。

  「對……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痛,啊,快斷了!求求你放開我吧!」男人痛得直冒冷汗,一邊求饒一邊呼疼。「我真的不敢了,真的,是真的……」

  「道歉到這位小姐肯開口原諒你為止。」

  「對不起,于老闆,是我錯了,是因為你太美了,我才一時情不自禁,請你原諒我,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你一定要原諒我……」

  一連串的求饒道歉,于嫣根本聽不進去,她整個人還在暈眩中,想站起身,一隻好看的手此刻剛好朝她伸了過來。

  「起得來嗎?」好看的手的主人,發出極好聽又溫柔的嗓音,輕輕地問著她。

  于嫣抬起頭,一臉極狼狽地望著眼前這個好看又尊貴的男人,此刻,他那溫柔的詢問聲恍若天籟,瞬間便打動了她脆弱慌亂的心,更別提他眼底那像是怎地也望不盡的溫柔……

  心,微微一跳。

  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在胸臆間泛開。可,相對的,一股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難堪情緒也同時冒了出來,有點不情願,讓這樣慌亂害怕的自己呈現在這個陌生男子面前。

  「可以起來嗎?」他輕柔的再問了一次。

  點點頭,她把手交到他手上,讓他把她拉起,低眸,她道了聲謝,看也不再看他一眼,也不想理那個一直低著頭猛道歉的男人,便急匆匆地奔進洗手間。

  半邊臉還麻疼著,于嫣不理,打開水龍頭不斷清洗自己的嘴。被那個腦滿腸肥的臭男人吻到嘴,她越想越噁心,怎麼沖怎麼洗好像都洗不掉那種噁心的感覺!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鏡子裡的那兩片唇已經被她又搓又洗的弄成紅紅一片,于嫣瞪著鏡中眼眶泛紅的自己,陡地一抹酸楚湧上鼻頭,一滴淚就這麼不期然的落下,然後,又一滴,再一滴……

  哽咽的哭聲再也克制不住的從唇邊逸出,于嫣忙不迭伸手摀住嘴,讓那掉得亂七八糟的淚佈滿手心。

  儘管,她已經那樣的小心翼翼,不讓克制不住的哭聲給旁人聽見,可門外那個將整張臉都貼在門板上的丫丫,還是將裡頭的聲音給聽得一清二楚了。

  「怎麼辦?老闆在哭耶!她一定很痛!我來這店裡也快一年了,從沒見她哭過,再怎麼委屈難過,她通常大吼大叫一通就沒事了,哪會像現在……她現在偷偷躲在裡面哭,一定是因為很痛很痛,怎麼辦?剛剛那個人打她打得好用力喔,她剛剛跌在地上不知道有沒有摔傷……」

  丫丫擔心不已的低聲喃喃,那些話卻全進了站在一旁的方少淮耳裡。

  店裡頭因為剛剛的一場混亂,客人走的走散的散,此刻,還在店裡的除了躲在廁所裡頭偷偷哭的女人之外,就只有他跟這個服務生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還留在這裡,跟著這個小丫頭靜靜的守在廁所門口,下意識地等待著裡頭的女人走出來,好像只有親眼看到她無恙,他才可以放心走開。

  「先打烊吧,丫頭。」

  「咦?」丫丫轉過頭看著這溫柔又帥氣得不得了的男人。

  「你家老闆受到如此大的驚嚇,你認為她還可以繼續開門做生意嗎?何況,離打烊時間也只有一、兩個小時,今天就早點休息吧,嗯?」方少淮對著小丫頭笑。

  這笑,像春天的風一樣溫暖,一下子便暖進丫丫的心頭上,完全沒法子把剛剛那一手便把惡人拎起、俊臉上又冷得像塊冰的男人聯想在一塊。

  「好。」丫丫乖巧的應允著,完全忘了這男人只不過是個客人,並不是她的老闆。腳跟一轉,便去忙著收拾東西。

  站在廁所門邊的,就只剩下方少淮。

  當于嫣從廁所走出來,見到的唯一一個人,也是他方少淮。

  她微微一愣,沒想到這男人就這樣一直站在這裡,她在裡頭一直等到外頭沒有聲音才走出來,結果還是讓人給撞見了自己的狼狽……

  「你……」她不知道要說什麼話當開場白,此刻的她,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還來不及準備好。

  方少淮盯住她不知是被水打濕還是被淚水染濕的臉,也掃過了那兩片被她折磨得有些紅腫的唇瓣,輕輕地問:「痛嗎?」

  于嫣看著他,再次被他那溫柔到彷彿沒盡頭的眼眸給深深吸引過去。

  「很不舒服?」沒聽到她開口,他再問了一句。

  下意識地,她伸手撫上的是她的唇,而不是她那被打得紅腫的半邊臉,一道柳眉微微一皺,想笑,又想哭。

  方少淮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外走。「有冰敷袋嗎?」

  「我可以自己來——」她想抽回手,可是那隻手把她拉得緊,絲毫沒打算要讓她掙脫的意思。

  「在哪?」他回頭,帶笑的眸子盯著她,明明是個極溫柔的笑,卻有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她伸手指了冰箱的位置,任他把她帶過去,找了一條毛巾包住冰袋,敷上她被打得有些紅腫的臉。

  當那隻大手不經意地碰上她的臉頰時,她美麗的臉蛋不由得輕染上一抹淡淡的紅。

  于嫣一邊冰敷臉,另一手還不時的擦抹著那兩片被惡人吻過的唇。

  那感覺,像是擦也擦不掉,一想起,她就忍不住皺眉,淚意便湧上,可她極力忍住,咬住唇,硬是把浮上鼻頭的酸楚給吞進去。頭一抬,看見那男人一直在瞧著她,忙不迭又把頭給低下。

  他卻已把她的一舉一動,全看進了眼底。

  心疼,又不捨,竟是說不上的心憐。

  這種異樣的情緒來得又急又快,連他自己都感到莫名不已。

  「忘掉吧。」方少淮突然開了口。從她一直不經意地抹著唇瓣的舉動就可以窺知,她對剛剛被強吻那件事感到非常難受及委屈。

  于嫣一愕,驀然抬眸,剛好對上他滿懷撫慰與溫柔的雙眼。

  怎麼可以這樣子?像是可以掌控她的所思所想,把她一整個瞧得一清二楚,完全沒有讓她佯裝堅強與不在乎的空間。

  一顆淚珠就這麼不期然的從眼眶滾落,嚇壞了她自己,于嫣倏地站起身想逃開這個男人,一隻大手卻比她還快的輕扣住她——

  她的心一震,身子一凜,不明所以的幽幽望住眼前這個看起來好高大又好溫柔的男人。

  「我來幫你吧。」他溫柔一笑,伸手輕輕地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直勾勾的眸瞬也不瞬地瞅著她此刻柔弱動人的容顏。

  什麼……

  她下意識的將身子往後一縮,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他到底在說什麼?他要幫她?怎麼幫?幫什麼?

  「我可以吻你嗎?」

  嗄?于嫣的腦袋瓜子一片空白。

  「如果我的吻也讓你有一丁點的反感,那就像剛剛對付那男人一樣,把我推開,再給我一巴掌,我絕對不會還手的。」

  話落,這男人已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如夏天的風輕拂著開滿荷花的水面,那樣柔、那樣溫暖、那樣的打動人心……

  她輕輕地顫抖著,原本僵硬的身子在這個吻中漸漸軟化,先前那種噁心的感覺不復存在,此刻,唯一的感受是這男人溫柔多情又愛戀似的吻……

  她知道,她該馬上推開他的。

  可,她捨不得,雖然眷戀一個陌生男子的吻顯得有點可笑,但,她就是捨不得……

  最終,還是方少淮先結束了這個吻,而他這樣的舉動顯然讓她若有所失,有剎那間的空白,讓她呆呆的小愣了一下,無措得像個十九歲在談初戀的小女生……很可愛,可愛到令他感到莞爾。

  「剛剛發生的事就忘掉吧,今天,只要記得這個吻就好。」說完,方少淮對她一笑,轉身離去。

  瀟灑自在就好像,剛剛那個吻根本沒有發生過。

  一切的一切,全都出自她這個女人的幻覺……

  

  木子財團的首席幕僚辦公室裡,一名長相斯文白淨,身形纖瘦,穿著寬大襯衫及吊帶褲,頭戴著鴨舌帽的男子,一會兒坐一會兒站一會兒跑到另一個男人面前晃,就是沒見他停下來過。

  「我要追她,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方少淮眉眼不動,努力批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公文。

  木子財團的首席幕僚,不僅要幫小接班人風淨批公文,還要幫小接班人追女人?看來他的命運注定淒慘。

  「我已經盯住她好久了,整整三個月,她寧可對別人笑,卻連端個咖啡給我都不願意,簡直把我看成一隻蟲般的不入她的眼。」

  淫蟲嗎?方少淮很想笑,那也得風淨有資格當才行。

  近來隸屬於木子財團的木子建設公司,正積極的參與信義計劃區的土地競標工程,大家忙得人仰馬翻,就他這個大少爺清閒得很,一間三流大學念了五年還沒念完,卻沒見他念過書惡補過。

  他是故意的,方少淮心裡明白得很,否則智商一二○的風淨怎麼可能突然從第一流的高中第一名念到差一點落榜的考上間三流大學?而且一念還念了五年沒念完?事出必有因,只不過他還沒查出來究竟中間出了什麼問題就是了。

  「方少淮,你聽見我說話沒有?」一雙細瘦的手啪一聲落在玻璃桌面上,風淨對自己沒受到相當的重視而感到非常非常的不悅。

  方少淮終是抬起頭來,微笑。「聽見了,少爺。」

  「那麼……你有什麼看法?」風淨非常期待地望著他。

  他可是千交代萬交代方少淮,鐵定得走上一趟那間咖啡店去看看他的心上人,既然已經見到了,總得跟他報告一下他的心得吧?

  「天涯何處無芳草。」方少淮應付似的丟給他一句。

  「我不要聽這個。」

  「那少爺想聽什麼?」

  「我要你幫我追到她。」

  什麼?

  方少淮一臉的啼笑皆非。「我對她沒興趣,少爺。」

  或許,這幾天那個女人的身影曾經在他的腦海中短暫出現過幾次,不過,也僅只是這樣而已。

  「可是我有啊。」一屁股挪到桌子上,風淨笑咪咪地道:「幫我追到她,我幫你拿回賣身契。」

  瞇了眼,方少淮輕問一句:「什麼意思?」

  「只要你幫我追到她,從今而後你就不必在風家做牛做馬了,我會叫老頭子寫張切結書給你,關於風家對你方家的恩情從此一筆勾銷,這輩子誰也不欠誰了,如何?」

  方少淮撇撇唇,順他意的說出他想聽的話。「很讓人心動。」

  重點是,他風淨有這等能耐說服老頭子嗎?

  「心動不如行動。」風淨對他眨眨眼。「相信我,我不會開空頭支票的,用我交換你,你認為老頭子會選誰呢?」

  當然是風淨,他是老頭子這輩子唯一一個繼承人。

  方少淮挑挑眉。「她只是一個女人,少爺。」

  他不懂風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了一個女人,他寧可放棄自由,回到木子財團認真工作、接掌父業?他不得不對那個女人男女老少通吃的魅力再次刮目相看了。

  「喂,方少淮,什麼叫做『只是一個女人』?于老闆可是一等一的貨色,她不僅聰明美麗大方又能言善道,身材更是火辣,男人要是能得此一女子,夫復何求?」

  嘖,這小子,只差沒搖頭晃腦的吟詩作對。

  看來是中邪了。

  「那也是男人的事,關你什麼事?」

  「喂,方少淮,我也是個男人啊。」

  方少淮輕哼了一聲,不予置評。「你是認真的?」

  「廢話,我的自由何價?要不認真,我幹麼來找你幫忙?」一抹不知名的詭譎在風淨的眼睛裡一閃而逝。

  「好,我知道了。」

  「你答應了?」

  他不答應行嗎?風淨是風家大少爺,他呢?則是一輩子得在風家做牛做馬的小嘍囉,就算少爺要他去死,他也不會費事吭一句,何況是這種小事。

  「嗯。」方少淮拿起記事本,有點無奈的在上頭寫下目標任務——

  幫風淨少爺追到咖啡館的于老闆。

  咖啡館裡,丫丫邊洗碗邊抬頭望著邊喝著咖啡邊發呆的於大老闆。

  天知道,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了,就算再笨的人也應該猜得出來老闆在等人,只是,等誰呢?

  夜很深了,窗外黑抹抹地,只有幾盞街燈和霓虹燈在閃爍,店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要打烊了,恐怕於大老闆一直在盼的人今天也不會再出現。

  「于姊,你在等誰啊?」終於,丫丫忍不住的問出了口。

  「啊。」這一問,讓于嫣一驚,手上的咖啡差點潑出來燙到自己。

  「怎麼了?于姊?」丫丫的小臉再次往她這邊瞧了過來。

  「沒事,你忙。」二十四歲的女人到了思春期了嗎?哈!竟然對幾天前對她英雄救美的男人念念不忘?她鐵定是瘋了!

  「于姊啊,你真的沒事?」于老闆這幾天都不太對勁耶,熱D書@吧#獨%家&制*作總是沒事自己在那頭傻傻的笑,天啊!「于姊,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跟哪一個男人?賣車子的王公子?還是賣房子的孫先生?啊,該不會是那個整整三個月幾乎每天都往這裡跑的風流先生吧?」

  于嫣好笑的瞅了丫丫一眼。「什麼風流先生?他叫風淨。」

  「哇!管他叫什麼呢?是他嗎?是不是他?原來皇天不負苦心人啊,他的真情摯愛打動你了?」丫丫靈活的眼珠子亮晶晶地轉著,麻雀變鳳凰的故事總是讓她心動萬分。「他家好有錢呢,就是那個木子財團,你聽過吧?做木頭起家的那個大財團啊!」

  噗哧——

  于嫣笑得咖啡差點從嘴裡噴出來。「木子財團不是做木頭起家的啦,笨丫丫,他們是做建築起家的,剛開始叫木子建設公司,後來改做營造,這五年來他們把建築上下游的供貨商全整合起來,發展了很多周邊產業,所以才變成一個大財團。」

  「嘿,于姊,你很清楚對方的底細嘛,還說你對那個風流先生沒興趣,鬼才信呢。」丫丫手裡洗著杯子,唇邊掛著笑,一雙小眼兒直直地盯著她的美麗老闆,小小的頭不住地點著。「也對啦,你也該找個男人嫁了,不然再老一點,你就沒行情了……

  「雖然那個風流先生是有點兒財大氣粗,不過生得俊秀斯文,年紀又輕,又是獨生子,接手木子財團是未來一定會發生的事,于姊就耐心的等個幾年,滿手金銀財寶之日也是指日可待,我這麼說,對吧?」

  「嚴格來說,應該沒錯。」一道溫潤低嗓,驀地介入她們之間。

  于嫣倏地抬眼,竟意外的看見她這幾天朝思暮想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

  胸口湧上一抹酸酸澀澀又甜甜的滋味,說不出是怨的多,還是驚喜的多,眼眸閃亮亮的,嘴邊的笑花僵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給掛上。

  「不好意思,我們快打烊了。」笑得嬌艷艷地,也說不上是什麼脾氣,好不容易盼來的男人,她卻有點生氣的想趕人走。

  「快打烊了,可是還沒打烊不是嗎?喝一杯咖啡的時間不必太久。」方少淮望著這女人笑,看到今天她清爽自在的打扮,白色貼身的削肩背心配上白色直筒絲質褲裙,卻一樣性感美麗。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她的眼淚與柔弱無助的模樣,真的很難想像站在他眼前這個女人會有那麼令人心疼不捨的一面,因為此刻的她,背挺得筆直,笑容也完美無缺,像是戴上了盔甲的武士,正準備要戰鬥。

  目光在她身上兜了一圈,然後定定的落在她那張漂亮的臉上,幸好,紅腫全消退了,沒破相。

  于嫣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卻佯裝鎮定,嘴邊的笑容不減,打定主意漠視這男人審視的目光。

  這幾天,她被他那天的吻給搞得亂七八糟,不管是在工作還是睡覺,他吻著她唇的那滋味、那顫慄,每每讓她一想起便羞澀心動不已,像是初嘗戀愛滋味的傻瓜一樣,常常望著門口發呆。

  盼啊盼地,真把人給盼來了,又如何?

  那一吻……只不過是這男人憐惜一個被壞人欺負的女人,所臨時給予的恩賜罷了,根本無關情與愛。

  她知道的,卻還是心心唸唸著,放不下,捨不掉。

  「你想喝什麼?」于嫣還是笑咪咪的,努力的把他當一般客人對待,這是她唯一可以保護好心情的方式。

  「你喜歡喝什麼?」不答反問,方少淮逕自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探索意味的笑。

  于嫣詫異的瞧了他一眼。「我想你要問的是什麼咖啡比較好喝吧?我可以為您推薦——」

  「不,我問的是……你喜歡喝什麼?」

  于嫣望著他溫文有如紳士般的笑,心驀地一怔,好半天才回過神,不太情願地答道:「藍山咖啡加兩個奶球、兩小湯匙的糖,不會太奶,不會太甜,也不會苦,你覺得你的喜好會跟我的一樣嗎?先生?」

  「你不喜歡甜食?」又是不答反問。

  「是,但我喜歡巧克力。」話說出口,于嫣才發現自己竟然多此一舉。

  她喜歡巧克力,幹麼告訴他?

  「你不喜歡奶味?」

  她皺起眉,他卻笑了。

  「別忘了掛上你的笑容,于老闆。」不知怎地,竟覺得這樣逗著她似乎挺有趣,明知這女人根本不像她表現出來的身經百戰,世故從容,但,他不想戳破她努力偽裝的表象。

  嘿,被他一提醒,于嫣忙不迭掛起招牌微笑。「那個……呃……請問你在審問犯人嗎?」

  「不,我只是想要多瞭解你,可以嗎?」他目光淡定地看著她,唇角的笑溫柔無害,那笑意傳達到眼中,竟教于大美人給看傻了……

  「為什麼?」她的心怦怦亂跳,美麗的臉上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羞澀。

  「因為……我有任務在身。」

  「任務?」

  「對,任務,我要你接受風淨的追求,當他的女朋友。」話落,方少淮淡定無波的眸落在她緊抿的唇瓣,視線往上,剛好瞧見她雙眸中的一團火朝他射過來,他從容不迫的又追加了一句:「多少錢,你可以開個價,只要合理,我現在就開支票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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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風淨?這男人跟那個一天到晚跑到店裡來亂的男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真是見鬼了!這個該死的男人!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開這種口?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因為那天她乖乖讓他吻,所以,他就把她當成那種隨隨便便的女人?

  好氣呵,氣得她全身都不自主地打起冷顫。

  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朝她包圍而來,心彷彿被掏空似的,連心跳聲都聽不見了。

  她像個呆子一樣盼了好幾天,盼到的竟然是這個男人要她去當別的男人的女人?

  可笑,太可笑了……

  「當他的女朋友?包不包括上床?」她笑得嬌艷無雙,與她肚子裡的氣恰成反比,醞釀著的怒氣風雨欲來,她要花好一陣子的力氣才足以壓制住不讓它爆發。

  方少淮瞅她。「這一點……控制權在你自己手上,我無權干涉。」

  好啊,說得真是雲淡風輕!意思是……至少他沒有逼良為娼就是!

  「是嗎?那如果風淨用強的呢?我閃得掉嗎?」

  風淨要用強?那也得他有那個本事才行。

  方少淮輕勾著唇。「放心吧,少爺不會這樣,你只要答應當他的女朋友就行了。」這樣,他的任務就算完成。反正他知道風淨只是愛玩罷了,挑戰追女人的任務總是他的最愛,等追到手了,他就不會再戀棧。

  「你的意思是要我像酒店裡的小姐一樣,把你家少爺當客人般哄著,他要親就給他親一下,他要摸就給他摸一下,反正被吃點豆腐也沒少塊肉,我又樂得有錢拿,是這樣嗎?」眨眨靈動的眼,她咬著牙笑。

  方少淮溫柔的眼淡笑地瞅著她。

  他知道,她誤會了,誤會了他要她這麼做的目的,誤會了風淨根本不會對她做的那些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解釋。看著她因為他這樣的要求而展現出那美麗又生氣勃勃的怒顏,心,竟莫名的帶點喜悅。

  他在笑?天啊!他竟然在笑?

  不知怎地,她竟開始怨恨他了,好怨呵,怨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在他那樣溫柔的對待她、吻過她之後……

  于嫣的眸色一黯,鼻頭竟是一陣酸楚難抑。

  真是夠了……

  她為什麼要對這樣一個不懂珍惜她的男人感到如此心傷?

  「很抱歉,我對這個交易沒興趣。」

  這驀然從耳邊傳來的嗓音像春夜裡的風,柔柔地,卻又涼薄得很。

  掀眉,方少淮收起了唇邊的笑意。「你還沒開價。」

  「好啊,那一億美金怎麼樣?」存心刁難他,想見他面色如土的模樣,再回去蓋起被子偷笑一場。

  他果真臉色不太好看,眸色深沉不見底,方纔那低低柔柔瞅著人的眸,此刻轉化成一道冷厲的劍,望得她難受不已。

  「怎麼?付不出來?那就拉倒!」回身離開,于嫣的腳步不疾不徐,就是不希望讓他看見她此刻莫名的脆弱。

  低垂的眸染上一層薄薄的霧,連眼前的路都快要看不清。

  站在她正前方的丫丫看見了,擔憂不已的輕輕問了句:「于姊……你怎麼哭了?」

  雖然丫丫問得很小聲,可,還是讓不遠處的方少淮聽見了,盯著她背影瞧的雙眸顯得深邃幽遠,化去了冷意,再次染上一抹溫溫的柔。

  她在哭嗎?

  是啊,想像得出來,此刻轉過身去的她定是在哭的吧……

  不管事實如何,他剛剛的那些話終是傷她很深吧?

  方少淮斂眉,思緒隱隱被牽動了,不若往常對世事的平靜無波而這樣的改變,竟是因為一個才見了兩次面的女子……

  方少淮沒有離開,安靜的坐在窗邊等他的咖啡。

  她還是會給他一杯咖啡吧?

  或是會叫人趕他走?

  

  心情悶到不行。

  于嫣刻意漠視靠窗的那道身影,可心口上的那道傷痕,被他劃得好深好深,忍不住滿腔怨懟。

  就在此時,一個她壓根兒不想見的傢伙竟然也跟著出現了!今晚是怎樣?老天爺存心讓她不好受就是了?

  「嗨,兩位美女好。」風淨一來就笑咪咪的,整個上半身趴在吧檯前,眨著長長的睫毛細細地看著于嫣,越看她越美,心情好得不得了,壓根兒沒看見角落裡的那位「客人」。

  「我們已經要打烊了。」于嫣皮笑肉不笑的抬眸。「明天請早啊,先生,出去的時候可不可以請你好心幫我順便把鐵門拉上?」

  要轟他走就是了。

  「我知道你要打烊了,專程來幫忙的。」不由分說地,風淨的身子擠進了吧檯,搶走丫丫手上在洗的杯子。「不介意吧?多一個人幫你洗杯子什麼的?丫丫可以去把地掃一掃、抹一抹,這樣你可以早一點下班。」

  「我不急著下班。」搶回他手上的抹布,再拿回他手中的杯子。「你是個大少爺,做不來這下等事,請回吧。」

  「你不急我急啊,你不早點下班,我們怎麼約會?」又把她手中的抹布和杯子搶回手上,風淨打開水龍頭開始努力的洗杯子,可能是因為不熟練,也可能是因為有人在旁邊礙手礙腳,才洗了第一個杯子就破了,杯子碎片掉在水槽裡頭鏗鏘作晌,還反彈起來劃傷了風淨的手。

  鮮紅的血絲觸目驚心,在風淨異常白暫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細長的紋路,他嚇得大叫一聲,丟下抹布,身子往後彈了好幾步,砰一聲還撞到吧檯後的牆——

  喔。痛呵!痛死他了!

  一連串的事件快得讓站在旁邊的兩個女人一時之間無法消化,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丫丫快步衝了過去,抓起風淨的手。「唉呀呀,于姊,他的手被割傷了耶,流著血呢,要不要送醫院啊?」

  冷冷地站在一邊,于嫣兩手交叉在胸前。「一個男人受點傷就大呼小叫的,還稱得上男人嗎?這樣的小傷要送醫院?不笑掉人家大牙,順便上明天的早報頭條?!風先生要出名,我這種小店可不要。」

  「唉呀,于姊,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再怎麼說風先生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幫忙,才會受傷的啊你——」

  「夠了!不關我的事。」不再多看風淨一眼,于嫣忙著清理善後,走到水槽邊彎身撿拾水槽裡還有掉在地上的碎片。

  坐在窗邊,那個要她當風淨女人的男人,自然會送他這個大少爺去看醫生,犯不著由她施捨她的關心!她幹麼要擔心一個想要用錢買她的男人,手上的那一點點小傷?

  說來說去,這個風淨真是愛自找麻煩,越幫越忙,常常上門報到還不夠,現在還得寸進尺,像個流氓似的侵入民宅要幫忙洗杯子?不給他一點臉色瞧瞧是決計不行的,否則天知道過了明天之後,他會不會像今天突然出現在打烊的店裡一樣,現身在她住的地方?

  「你的手還好嗎?」

  果真,她聽見那男人說話了。

  「方哥哥?你怎麼在這裡啊?」風淨看到方少淮,被嚇得有點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

  方少淮沒理風淨臉上討好的笑,走上前抓起他的手。「很痛吧?」

  風淨笑著揮揮手,順著于嫣的話大聲道:「嘖,方少淮,你別那麼大驚小怪的,男人受點傷算什麼?」

  「可是你……不是很怕痛嗎?」他水遠記得這個風淨有多怕痛。

  小的時候,風淨光是為了躲避打預防針,就可以整整逃家三天,直到風老爺翻天覆地的把他給找回來,讓人押著去打,然後便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哀號與哭聲,接著,他會整整一個禮拜不讓人碰他那只被打過針的手。

  後來又一次不小心看見,才發現風淨的手是那種很容易瘀青的手,一針打下去,傷口可能會瘀青上半個多月都不會好。

  「不痛不痛,一點兒也不痛。」喝,割傷耶,天啊地啊,他看到那噁心的紅紅的血都快暈倒了,但美女當前,他這個美男子怎麼可以承認自己痛得要死呢?

  「真不痛?」方少淮懷疑的挑眉,低頭瞄了一眼傷口,接過吧檯小女生遞過來的面紙,輕輕地替他擦拭血跡;傷口很淺,但血還是一直滲出來,不得已,只好掏出身上的手帕將傷口按緊。「這傷口得消毒一下。」

  「消毒?會痛嗎?」一定會,肯定會。雖然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多餘的問了一句。

  「不會。」

  「真的?」

  「真的。」

  「那……走吧。」風淨嘀咕了句。

  雖然不情願,但為了避免他有可能在美女面前暈倒的那小小機率,他還是先拍拍屁股走人好。

  「要我扶你嗎?少爺?」方少淮見他連腳步都好像有點走不穩了,眉心帶點淡淡的擔憂。

  「嘖。」風淨不以為然的朝他擺擺手。「我是男人耶,這點小傷就要人家扶,不笑掉人家大牙?」

  「笑掉人家大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會不會暈倒。」方少淮在他的耳邊低語,藉著要按住他流血傷口的舉動而以單手扶住他。

  正巧,風淨在這個時候腦子一暈,竟覺得天地不整,萬物齊飄,腳步一個踉蹌——

  好加在,好加在,有方哥哥在,此刻才不致於落到跌個狗吃屎的下場。風淨在心裡低呼,抬眼衝著方少淮給了一個迷人心魂的笑。

  這笑,亮眼得讓在一旁觀看這主僕二人對話的于嫣也一個閃神,竟莫名的有些嫉妒起這個風淨來。

  瞧,這兩個男人在做什麼呢?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碎片割傷,那個叫什麼方少淮的,竟然擔心得像是他主子發生了什麼斷腿骨折的大車禍似的?!

  還有,那個風淨,他稱得上是個男人嗎?小小割傷就嚇得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她還一度以為他會驚得跳到她身上來。

  詭異得很!暖昧得讓她有點看不下去了!

  也不知哪生的悶氣,于嫣一惱之下,竟忘了手中拿著杯子碎片,手上一個使力,竟然讓碎片刺進了她白暫柔嫩的掌心裡——

  「啊!」她輕喘了聲,眉心一皺,低頭瞧著正汩汩地流著血的掌心。

  她低呼的聲音雖然細微,卻沒有逃過舉步要離開的方少淮的耳,抬起頭,他的目光掃過她,礙於他所站角度與方位的關係,看不見她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將目光移向她的臉——

  「啊!」在一旁的丫丫看見了老闆的手在流血,不由得叫出聲。

  「閉嘴!」于嫣低叱道,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她一點都不想讓門口的那個男人發現她的手被刺傷了。

  「什麼事啊?丫丫。」風淨關心的想走回吧檯。

  「沒、沒事啦!」丫丫被老闆一瞪,尷尬笑著直揮手。「風先生,你快回去吧,快走,啊?再見!有空再來玩!」

  聞言,風淨笑得開心,經丫丫跟他說再見,這才想到他好像還沒有跟美女道別。「那個……于老闆,我先回去啦,你別太想我,也不要內疚,今晚發生的事不關你的事,你千萬千萬不要太想我喔,知道嗎?」

  美麗的臉龐仰起,于嫣硬是給了對方一個燦爛的笑容。「放心,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內疚,你請回吧。」

  「我明天再來看你喔。」風淨依依不捨。

  「不必了,你身子虛,多養傷吧。」

  「哇……沒想到于老闆對我還是很關心的。」讓他感動的好想哭喔,看來他的慇勤終究還是打動了冰冷的美人心。

  于嫣受不住的冷笑。「錯了,風少爺,我對你一點都不關心,只是希望以後不要再看到你,你打破的杯子要價五百,改天別忘了請你這位……秘書還是什麼的送過來就好。」

  嗄?風淨傷心的看著她,她的話真的很傷他的心耶。

  「五百元是吧?」錢他最多,口袋隨便撈也有,他風淨不想欠人,尤其是錢這種小事。

  手傷不便,風淨單手摸褲袋還沒撈到錢,方少淮已三兩步走近吧檯,將一張平整的一千元紙鈔擱在吧檯上,利眸還順道掃了一眼面前這個笑得一臉僵硬的女人的手,順手又再抽了一張千元紙鈔遞上去——

  「一個打破的杯子外加清潔費用,不夠的話再跟我拿。」說著,方少淮放了一張名片在吧檯上,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拉著風淨走人。

  于嫣一直瞪著那兩人離開。

  這是丫丫進這間咖啡館以來,第一次看到美麗的老闆項著像地獄來的使者般可怕的臉龐,此刻,這張臉正閃著怒火與難以置信,熊熊燃燒的火焰一簇簇的在她眸中湧現,沒有歇止的跡象。

  「老闆……」丫丫企圖喚醒她一點的理智。

  「把這兩張紙拿去燒了!」

  「嗄?」有沒有搞錯?丫丫張大了嘴。「老闆啊……這兩張紙是錢耶,而且是千元大鈔耶。」

  「燒了!」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會有什麼樣的下屬,有錢能使鬼推磨?哼!一股氣又冒起,讓于嫣想要大吼幾聲。

  「老闆,你不要的話可不可以送我……」小心翼翼地輕捋虎鬚,丫丫小小聲地說著,兩手舉高發誓道:「我保證它們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可以嗎?」

  兩千元耶,她要賺N個小時才賺得到哩,這對她丫丫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再說人嘛,幹什麼跟錢過不去呢?燒錢這種事,天底下大概只有瘋子才會這麼做。

  「我說……拿去燒了!再不,你明兒就不必來上班了!兩個選一個!你自己看著辦!」氣得說罷,于嫣拿起吧檯底下的皮包便走出門,走到店門口,又想到自己忘了交代丫丫什麼,驀地回頭。「把東西清理乾淨後就回家去,記得拉上鐵門,店裡有東西被偷了就找你算帳,知道嗎?」

  「知道了。」

  「還有,我叫你把錢燒了,明天我要看到它們的遺骸。」

  嗄?這麼狠!連讓她想偷偷藏起來的機會都不給啊?真是!

  「知道了啦。」丫丫不情願的咕噥著,開始低頭忙著收拾殘局。當人下屬就是這麼倒楣,好事沒她份,壞事由她扛,這就是她丫丫的命呵,認了吧。

  

  血已乾涸,但掌心上的傷口還隱隱泛著疼,于嫣丟掉那染了鮮血的面紙,信步走在兩旁都是木棉樹的紅磚道上,高大且長滿花苞的木棉樹,即使在夜裡依然讓她覺得溫馨。

  她停下腳步仰頭而望,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這樣看著盛開的木棉,她喜歡它奔放盛開時的不矯揉造作,高高掛在枝頭上大方展現它的美感,尤其,那不甚細緻的花苞花蕾,更是莫名的得到她的賞識。

  太細緻的東西易破,就算非常小心地捧著也不能保證它會水遠安好,所以,她喜歡木棉花,連掉落到地面時它都是大大的一朵,不會讓人覺得淒涼。

  嘖,她是怎麼了?在這裡一個人傷春悲秋的?

  只不過是一個男人罷了……

  一個該死的讓她不小心心動,卻又狠狠地傷了她的心的男人罷了……

  方少淮……名片上寫著他的名字。

  一個對他家少爺都比對她這個女人好的男人,她究竟為什麼要因為他的無情感到如此難過?

  「啊——」她突然雙手圈在嘴邊,對著天空大叫。

  「啊——」又一聲。

  已近十一點的馬路上車子不多,行人更不多,驚動的反而是剛好在路旁騎著摩托車巡邏的年輕警察,聽見驚人的兩聲女子叫喊,他忙不迭將車停在這個女人面前,一雙眼睛先四處查看著,最後才定定落在她臉上。

  「這位小姐……」

  「嗄?」聽見有人在叫她,于嫣將目光從樹椏上的小鳥窩移下了些,然後她看到一項她最不喜歡看到的帽子——那不知究竟是深藍色還是黑色、在正中央嵌著警徽的警帽。

  可能是她真的太美了,也可能是此刻的她看起來讓對方不能立即判斷她究竟是不是精神科跑出來的危險病人,所以,這個警察愣了好半天都沒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她。

  算了,還是她先打破僵局好了,想著,于嫣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呃……這位警官,有事嗎?」

  聽到美人說話了,警察回神的脫下帽子搔搔頭,也笑了。「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的,小姐。」

  「是啊,可是你問得太慢了。」她寧可回家睡覺,也不想在這裡跟他大眼瞪小眼。

  警察又搔搔頭。「這樣啊……真是不好意思。」

  鐵定是剛從警察學校畢業的菜鳥,看到女孩子還會臉紅。

  「沒關係,您辛苦了,這麼晚還要巡邏啊。」為了轉移掉他的注意力,讓這個菜鳥警察忘掉她剛剛有妨礙安寧之嫌的大叫,還有浪費警察時間的「罪行」,于嫣微笑著體貼地問。

  「沒什麼,應該的,這是我的工作。」

  「真是辛苦了,警官……那我先回去了。」

  于嫣左一聲警官右一聲警官,叫得這菜鳥警察心裡暈陶陶地,好不得意。

  「要不我送你回去,你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在路上走著,似乎不太安全。」

  「啊……這樣,警官您真是個大好人,可是,真的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再走兩步路就到了。」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喔,不,我的意思是說……路上小心。」月光迷離,但卻掩不住這警察臉上稍稍浮起的尷尬紅暈。

  于嫣迷人的笑著,學著日本女人溫婉地彎腰與他道別。「我會的,請您慢走啊,警官。」

  「是,是,好……再見。」警察被她的笑容電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裡,邊看著她美麗的笑靨邊往後退,直到後腳跟猛然撞到了一個東西,然後那個東西熊熊地給他倒下……

  倒下的是警用摩托車,然後是菜鳥警察。

  「啊!」她大叫一聲。「您沒受傷吧?警官。」

  「沒、沒有。」哇咧,丟臉死了!警察忙不迭把車子扶起來,回頭又給她一笑。「我走嘍。」

  「嗯,再見。」纖纖玉手揮了揮,巧笑倩兮。「要小心喔。」

  「好的,好的……」回頭依依不捨,車頭一晃,差點騎進水溝裡。

  于嫣噗哧一笑,好不容易等那警察終於平安的騎車離開她的視線,這才收回笑容轉身,竟好死不死的跟那個樂極生悲的警察一樣,猛地撞到了一個不知名物體——

  啊!平空飛來一塊大石頭給她撞嗎?該死的!快把她一向引以為傲的翹鼻子給撞扁了啦!

  好痛……

  真的好痛喔……

  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天她究竟是招誰惹誰了?人家打破杯子,她跟著人家受傷;陌生人擋路,她還要被撞傷……該死的!

  「是誰?誰撞到我?是——」抬起頭來,正要破壞形象的指著對方鼻子破口大罵的同時,她終於在月色下看清那張臉。「嗄?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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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于嫣愣愣地瞪著莫名其妙又再度出現在她眼前的男人,先前的氣悶未消,讓她一點都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你在這裡幹什麼?你在跟蹤我?」

  方少淮的唇邊噙著一抹笑。

  跟蹤?如果把他擔心她的手傷,一直無法就這樣放下心驅車離去,因此一看到她從店裡走出來便開車跟著她的行為,稱之為跟蹤的話……是吧,他是跟蹤了她,還因此欣賞了這女人在路邊對一個菜鳥警察頻放電的戲碼。

  「把手給我。」他走近她,朝她伸出手。

  她不依,反而往後退了一步。

  方少淮輕歎口氣,驀地一個跨步上前,抓過她的手,將她緊握成拳的指尖給一一撥開,露出她掌心裡鮮紅的一道傷痕。

  傷口比風淨的深多了,可以想見那碎片刺進她肉裡時會有多疼,看來她骨子裡很勇敢也很頑強,當時竟然沒聽她吭半句,也沒見她掉半滴淚。

  所以,那一天那個男人強吻了她之所以讓她哭成那樣,定是傷得比她掌心裡的傷還要深,還要痛上許多倍了。

  方少淮若有所思的抬眸瞅著她,見她媚麗的眼中因他的舉動而浮上一抹羞澀與抗拒,長年淡漠平穩難以為任何事撼動的心,竟輕輕地泛起漣漪。

  「放手。」她想把手抽回,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要看她的手。

  她想抽,他卻沒放,掌心裡的柔滑觸感讓他突然有點捨不得放開,這念頭莫名的讓他有點心亂。

  「傷成這樣,怎麼可以不處理它?你想要傷口化膿發爛嗎?」方少淮把她帶到人行道上的椅子坐下,也不知打哪兒變出一個急救包,當下便處理起她的傷口。

  他的手好大,卻很溫柔,頭低低的專心替她處理傷口的模樣,專注得讓她以為自己是很受他寵的的女人。

  這樣的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被一個人捧在掌心裡,心疼著、寵著、珍視著的滋味……

  這男人,真的很會感動人。

  「你的風淨少爺呢?不是要送他回家?」卻出現在這裡,是怎樣?存心讓她感動到底就是了?

  方少淮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又低下頭去繼續包紮她的手

  「司機送他回去了。」先前他之所以會這麼擔心風淨,是因為怕風淨昏倒,既然走出店門口之後風淨就頻頻對她說沒事,他看他的傷口也還好,人也走得好好的,便讓司機送他回家,自己走回了停在店門口不遠處的車。

  他應該馬上踩下油門離開,不需要對任何人或事有所牽掛,但這女人淚汪汪的容顏卻一直跑出來作亂,讓他坐在車子裡良久,始終沒把油門踩下,直到,她的身影從店裡奔出來……

  是因為愧疚吧?他對自己解釋著跟著她的理由。

  因為之前對她說了一堆讓她傷心的話,所以理虧,因此才這樣默默地開著車跟在她後頭。

  是這樣的吧?他一直在問自己,卻又不想正視答案。

  因為在他的生命裡除了母親,就再也沒有真正令他日夜牽掛的人了,她的出現所引起的情緒,是偶然的意外,他相信這樣的掛懷不會在他一向從容淡定的生命中持續太久。

  「我以為你很擔心他。」她沒話找話說,說了,卻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句話聽起來就一副超哀怨的樣子,而她吃醋的對象竟然是個男人?!天啊,她于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果然——

  這男人抬起頭來瞅著她瞧,匪夷所思的眸光裡帶著一抹隱隱約約的笑意。

  她在吃醋?

  哈。這樣的她,竟是越瞧越可愛了。

  她被他瞧得臉紅,他的大手還握著她纏著紗布的手,月黑風高,孤男寡女,這個男人卻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看得她全身不自在。

  「盯著我看做什麼?」于嫣有點羞惱地叫道。

  「你在臉紅,為什麼?」他笑了,莫測高深地。

  「我哪有臉紅?你的眼睛有問題!」先發制人的吼他一句,于嫣的雙手卻還是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小臉,嗯,果真有點熱熱地,她真的臉紅了嗎?好像是。

  「是因為很生我的氣吧。」他好心的替她解釋。

  「嗄?」她瞪著他唇邊的笑,不明所以。

  「把一個美麗的女人氣成這樣,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錯。」方少淮真心誠意的率先道了歉,那溫柔的語調,在夜裡聽起來格外輕柔悅耳。

  執著她的那隻手,修長好看又溫柔,望著她的那雙眸子,帶笑優雅又從容,于嫣看著他,看著看著,一顆心就這樣墜入那一抹深潭之中,竟是連爬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

  這樣的感覺,有點可怕。

  因為他是第一個讓她完全無法用自制力去控制,見一次便將對方的身影往體內烙印一次的男人。

  她會著魔的,她想。

  可,為了這樣一個男人著了魔,她好似也會心甘情願吧?

  「走吧。」方少淮突然站起身,很順理成章的拉起她的手,低眸問道:「你家在哪裡?」

  于嫣一愣。「問這個做什麼?」

  「陪你回家啊。」他還是笑得一臉迷人。

  嗄?

  這麼快?

  于嫣挑著眉,帶點惱、帶點羞、帶點不知所措地望著他的眸。

  「第一次見面就吻了我,第二次見面就要我當你家少爺的女人,第三次見面就牽著我的手要跟我回家,你當真把我看成了一個隨便的女人,對吧?」

  對她的指控,方少淮還是掛著一貫的笑意,只是,瞅著她的眸深了些、濃了些,淡笑之下,藏著一股極特別的溫柔。

  「我只是想陪你走一段路,散散步。」他說。

  「很晚了,不是嗎?」他又說。

  于嫣的臉,更紅了。

  她誤會他了,忍不住又伸出爪子想要抓人,超失態的……

  「我不介意。」方少淮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她沒道歉啊,他卻說他不介意,是不介意她誤會他?還是不介意她對他的指控?

  夜裡的風,涼涼地。

  木棉花開了,偶地散落幾朵橙黃。

  很靜的夜呵,于嫣低頭望著那只被他握著的手,一顆心騷動著,卻是怎麼也靜不下來了……

  

  木子財團董事長辦公室裡,董事長風珍木正坐在豪華的黑色皮座椅上,嘴上咬著雪茄,細瞇著眼瞧那張薄薄的紙片上打印的細小字體,辦公桌的一旁則站著一個身形約莫一七八公分,穿著深藍色襯衫措一條鵝黃色領帶、有著筆挺身形與優雅氣質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氣質是與生俱來的,儘管不說一句話地站在那裡,都可以讓一眼見到他的人感覺到其尊貴的威儀,彷彿不該存在於這個空間裡的一份子,更不該是站在老頭子面前卑躬屈膝的人。

  但,他的確是。

  方少淮,二十八歲,打從十年前流浪在街頭、差點被一群年輕的流氓給打死,而受風老頭子所救之後,他立下誓言一生在風家做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還有風老頭子供他出國深造跳級拿到MBA企管碩士學位的再造恩情。

  「少淮啊,你過來看看。」風珍木瞇眼將桌上的文件遞給方少淮。

  方少淮接過,一眼便瞧見那兩大塊競標得來的土地上,中間一小處用紅筆圈出來的凹洞。「這是……」

  「我真沒想到政府竟然敢跟我打馬虎眼,價值連城的信義計劃區土地標售案竟然是塊不完整的地,那兩塊地都是我以低於市面上兩成的價格購得,雖然如此也花了我幾十億的資金,本來打算用來蓋一座全亞洲最大的城市育樂中心,結果……媽的!他們竟然跟我來陰的!」風珍木氣得咬牙,胸前起伏不定,快要喘起來。

  「都怪我沒有把這事交給你處理,小豬那傢伙真是隻豬,還以為有便宜可以撿哩,結果兩塊地中間卡了一塊死都不賣的地,硬生生從那裡切一半開來,媽的!我真想砍了他!」

  小豬是木子財團的土地開發部朱經理,本來就是靠關係進來的庸才一枚,只可惜風董識人不明,愛那小豬跟前跟後的拍馬屁精神,還真的被哄得一愣一愣地,以為小豬做事情跟他看人眼色一樣的精明,結果自然是大錯特錯了。

  「董事長請放心,我會想辦法讓這塊地的主人把地賣給木子財團。」

  喝!方少淮的話一語中的,果真是他的心腹愛將,他沒白疼這小子。

  風珍木滿意的直點頭。「我可要告訴你,這塊地的主人很難搞,要不是這樣,政府就不必跟我們來陰的了,早八百年前就讓那人把地賣了,你確定你有把握解決這事兒?」

  「少淮一定盡力而為。」

  「盡力而為還不夠,要不擇手段,懂嗎?有些人軟的不吃就得來硬的,不管對方是誰,都不可以阻斷我的財路與計劃。」

  「少淮知道。」

  「嗯,你答應我的事,我就相信你一定辦得到,如果你把這事解決了,我可以讓你把欠風家的恩情一筆勾銷。」

  嗄?方少淮愕然的望住風珍木,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怎麼?你不願意?」

  「當然不是這樣,董事長,只是……」他懷疑的看著風珍木,竟難得的無法猜測出他的真正心思。

  「當年救了你,對我而言也不過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你替我賣命這麼多年也夠了,解決這件事,我可以放你自由,如果你想要離開木子財團,我決計不會有第二句話。」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少淮已經很自由,董事長不必掛心。」

  風珍木笑了笑,朝他揮揮手。「下去吧,我老頭子說到做到,只希望我交辦的最後這件事,你務必要達成才好,別讓我失望了。」

  「少淮……知道。」退出了辦公室,方少淮一時還無法揣摩出老頭子真正的意思。

  老頭子真要放他走?從此以後,風家對他的恩情一筆勾銷?

  這真是個吸引人的條件,卻讓他眼皮一直跳,不明所以的不安讓他覺得頭項上有層層烏雲飄過。

  咚一聲,突然有人跳出來擋住他的路——

  「方少淮,你發什麼傻啊?」一隻手臂大剌剌地搭上方少淮寬大挺直的肩,是笑得一臉詭異的風淨。

  「你怎麼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這裡不是有我的辦公室嗎?」

  有是有,只是在風淨辦公室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是風淨,而是他方少淮。

  方少淮微笑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風淨見狀也趕緊跟在後頭,進了他的辦公室。

  「老爸丟了什麼爛攤子給你收啊?瞧你那副天快要塌下來的樣子!」難得啊,竟然可以看見視工作如命的方少淮在那頭髮傻哩。非得追問他個祖宗八代、水落石出不可。

  「你跟董事長說了什麼嗎?」方少淮若有所思地瞅著風淨,直覺把才纔風珍木的提議與這小子聯想在一塊。

  後者此刻正自動自發的抓了他的水杯,把裡頭的水咕嚕咕嚕的喝下肚,完全沒有問一下他這個水杯主人的意思。

  「說什麼?」喝光了,風淨舔了舔唇,一副像是喝了燕窩似的滿足樣。

  「你……算了,當我沒說。」低頭,方少淮開始翻著眼前這筆競標土地案的資料。

  「喂,方少淮,你說話不要說一半好不好?」吊人胃口。

  「對不起,我很忙,你有事嗎?」心思混亂,實在沒空聽這天底下最閒的閒少在此瞎扯一通。

  「那個……關于于嫣的事,你辦得怎麼樣了?」風淨涎著笑臉靠近他,打算迷死人不償命,偏偏方少淮對他的笑一向免疫,就算他笑得臉抽筋,方少淮也不會為他動半點心,這一點,他可以拿性命保證。

  但,話雖如此,他還是很賣力在笑就是了。

  方少淮緩緩地抬起頭來,回他一個溫柔的笑。「正在進行中。」

  就知道這傢伙鐵定沒什麼正經事,笑完,他低頭又忙著看資料。

  「敢問……方哥哥。」啪一聲,將他在看的東西給蓋起來,風淨可不讓他這樣敷衍了事。「你是怎麼進行著?」

  「就是……讓她生意做不下去,自動跑到你面前去求你放過她。」

  嗄?

  「這不行啦。」喔,天啊,這是什麼爛法子!她不恨死他風淨才怪,這根本就是幫倒忙好不?

  「不行?」方少淮眸光一閃,指尖輕點著下顎,唇邊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那不然就找票兄弟過去讓她忙掛了,然後——」

  「怎樣?」風淨驀地瞪大了眼。

  這傢伙不會是想要謀財害命吧?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雖然他們木子財團也不是什麼正經的生意人,但謀財害命這種事實在不像是方哥哥的作風啊。

  「當她累得人仰馬翻的時候,你就自告奮勇去店裡義務幫忙,讓她感動得痛哭流涕。」

  啥?風淨一聽肩膀就垮了下來。「要我幫忙做事嗎?我連洗個杯子都會把杯子打破,我看她只會嫌我在那裡礙手礙腳,然後拿拖鞋丟在我臉上,把我一腳踢出店外吧。」

  腦海中突然閃過于嫣大美女拿著拖鞋要丟他,兩個人你跑我追的畫面……噗,好笑得緊。

  「你可以被碎玻璃多割幾次,她一定會心疼的。」

  什麼?好下流!「這是苦肉計?」

  「嗯哼。這一招自古以來都有效。」方少淮輕哼著。

  「可是我怕痛啊!」風淨苦著臉。

  要死了,這麼有效的一招對他而言,卻有如廢物一般……

  「那不然就送花送車送衣服——」

  「老土。」風淨不屑的撇嘴。

  方少淮掀眉。唉,頭好痛,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怎樣?」見他傷腦筋的模樣可真爽!風淨笑咪咪的催促著。「快說啊,還有沒有?」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沒追女人的經驗,只有被女人追的經驗,不過,女人通常不敢太明目張膽的追他,可能是因為他看起來比古代的皇帝還要有威嚴吧?怕不小心觸犯天威被砍頭。

  「什麼?方少淮!你什麼意思?耍我啊?你明明答應過要幫我追到她的!你答應的事就不准反悔!聽到沒有?」

  「我知道了,少爺。」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你說的啊,別忘了。」吼完,自覺已達到恐嚇的目的,風淨拍拍屁股走人,狂風似地掃出了辦公室。

  視線再次落在桌前的一疊檔案資料上,方少淮動手翻了翻,隨即讓其中某一頁的一個地址及人名給吸引住目光——

  土地地號:信義區XX段三小段286-4

  土地所有權人:于嫣

  

  今天的生意真的很冷清,這是于嫣開店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整個下午沒有半個客人,一直到現在五點十分,依然門可羅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雲咖啡屋」位在信義計劃區大廈林立的巷弄之間,就算位置不十分顯眼,但這幾年的生意在老顧客口耳相傳之下,一直十分的穩定,就連她這個老闆也跟著聲名遠播。

  她一直十分十分的努力在經營這家咖啡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都沒有休息,為的就是希望在頭幾年的開創期迅速的打出一片天,而她也確實做到了,讓顧客只要想來,大門就一定為他們開著。

  外頭發生了什麼大事嗎?還是今天信義計劃區交通管制?又或者是哪位高級官員要來所以把道路給封鎖了?話說回來,交通管制管車不管人啊,這些上班族終究還是要上班的,既然上班就要吃飯、喝咖啡聊是非,這是他們這些人每天必各的行程,不是嗎?沒道理突然改變。

  兀自沉思當中,店內的電話突然大晌,嚇了于嫣一跳,忙不迭伸手接起

  「你好,這裡是雲咖啡屋。」

  「于姊!你怎麼還在店裡啊?」話筒那頭傳來丫丫的驚叫聲,是用手機打的,依稀還可以聽到街道旁車子呼嘯而過的雜音。

  「你這丫頭,我不在店裡在哪裡?你還沒下課嗎?快過來,遲到我扣你薪水!」

  「我來了啊,可是有人堵在巷口,說巷子裡頭發生殺人棄屍的血案,閒雜人勿近,所以他們不讓我過去……啊,你們別推我!我住在這裡,不能進去嗎?啊……什麼跟什麼!你們究竟是誰啊?條子嗎?還是流氓?啊……又推我……于姊!我看我今天是進不去了……那個誰啊,別拉我!」

  話筒那邊的聲音聽起來驚心動魄的,有尖叫聲、咒罵聲、動手揮舞到手機上的聲音,還有幾個男人的低吼聲……

  于嫣有些急,抓著電話吼:「丫丫,你回去吧,別硬闖!我等下會去看看怎麼回事,反正今天店裡沒客人沒關係的,我不會扣你薪水,快回去,乖,聽話,你聽見我話沒有?」

  「聽到了,于姊……啊!」

  是電話摔落在地的聲音,然後耳邊傳來一片靜寂。

  該死的!于嫣掛上電話,衝出店外的小園子,往巷子口奔去。

  什麼殺人棄屍的血案?這巷子裡頭就只有她這家店夾在高聳的大樓中間的巷底,根本就沒有其他住家,若發生血案那就見鬼了!她還好好活著能死什麼人?

  氣喘吁吁的還沒跑到巷口,一雙眸子已迅速梭巡著丫丫的身影,卻只見兩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杵在巷子口,活像是古代的守門保鑣。

  一切豁然開朗了,她的生意……

  深呼吸再深呼吸,于嫣努力的叫自己不要衝動,不要生氣,但……天殺的!這是多麼困難的事呵,但,再困難還是要做,這是生存之道。

  走上前去,于嫣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兩位長得比她高一、兩個頭的男人,面目猙獰呵,臉上還有嚇人的刀疤,她的胃縮了一下,覺得有一滴冷汗悄然的從額間滑下。

  平心靜氣!平心靜氣!這些人搞不好徒有個嚇人的空殼子,卻根本是個蹩腳貨,不必怕不必怕,一點都不怕喔。

  好像意識到身後的視線,四隻眼睛突然朝她瞪過來,于嫣嫣然笑著,卻發覺自己的雙手雙腳都不聽使喚地抖著……

  壓住它!壓住它!你不可以示弱!絕不可以!

  她對自己的雙手雙腳嘀咕催眠著,用另一隻手按住抖得不像話的那一隻,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說話了——

  「敢問兩位先生,為什麼站在巷子口?這裡風大,你們這樣會受寒的,尤其到了夜晚——」

  「你是誰?」從哪平空冒出來這個女人?挺美的,還關心他們哥兒倆會冷哩,她看起來好像比他們還要冷,身子抖得跟什麼似的,讓人好想上前給她憐香借玉一番,要不是任務在身,他真想這麼做。

  「我是——」

  「于姊……」

  一聲細若蚊蚋的叫喚突然傳進于嫣耳裡,于嫣話一頓,眸子轉了轉,終於發現一抹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這名壯漢身後的一棵行道樹底下,如果她沒看錯,如果她的視力真的有二點零的話,那麼這就表示她所看到的都是真的……

  如果是,她真的很想很想砍了這兩個人的腦袋!

  正要趨近查看丫丫臉上的傷,兩個大肚子突然挪到她面前阻隔她的去路——

  「你是誰?」

  于嫣的臉上已無一絲笑容,冷睨著他們的眼佈滿著厭惡與憤怒。「我是雲咖啡屋的老闆,你們又是誰?」

  「你是于嫣,雲咖啡屋的老闆?」

  「你們耳朵聾了嗎?一句話要我說第二次?」于嫣沒好氣的挑挑眉,雙手插在腰上,端起一副晚娘面孔。

  大肚子望著小肚子,兩名壯漢陡地露出了笑容。

  「沒想到老闆娘是這麼美的貨色。」大肚子咧開嘴笑。

  「是啊,早知道到門口去站,還可以養養眼。」小肚子說著往前靠近了一步,卻被大肚子牡漢給拉了回來。

  「你幹什麼?別給我鬧事!」

  「大哥,我只是想摸她一下,又不會讓她少塊肉——」

  「不准!老大交代過了,只要讓她做不成生意就好,沒叫你動她。」大肚子壓低著嗓音迫近道。

  「你剛剛還不是打了那女孩——」

  「那是不小心的,誰叫她不聽話的跟我拉拉扯扯死要進去。」

  「那我也可以不小心摸這個女人一下下啊,你別這麼正經嘛,嘖。」

  不滿意的嘟囔著之後,小肚子壯漢的鹹豬手便再也不客氣地往于嫣的臉上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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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3: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該死的!于嫣當真火了!只要想到上回被一個豬頭吻而亂了方寸,只賞了對方一巴掌,連揍對方的機會都沒有,她就一整個嘔!現下可好,眼前這豬頭竟然也要重蹈覆轍來惹火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身形迅速一退,高高的拉起裙擺,玉腿輕揚迴旋一踢,直接把高跟鞋的鞋底貼上那小肚子壯漢的臉——

  「啊!痛!」殺豬似的尖叫聲響起,那小肚子壯漢痛得蹲下身去,可憐兮兮的摀住臉,嗚嗚地要哭出來似的。「我的臉,我的臉,大哥,她踩我的臉,我的臉已經夠丑了,她竟然還踢我?!大哥,你要幫我報仇!快!把她那張臉給毀了!這女人太可惡了!」

  大肚子壯漢壓根兒沒想到這艷光四射的女人竟然有一手,三兩下就把他老弟給踩在腳下,面子掛不住的出拳就往她嬌俏的臉上打去,她還閃掉了,哇咧,太不給他面子了!

  壯漢正要趨前,于嫣伸腿又是一踢,他閃過,回身也給她一腳,于嫣穿著長裙高跟鞋本來就絆手絆腳地,出其不意攻人下盤倒行得通,可這一來一往的交手就根本甭提了。

  說來好笑,剛剛那記繡花腿是小學時太無聊去學跆拳道玩玩嚇人的,根本說不上火候,是那男人太不中用又粗心大意才會給她撂倒在地,現下可好?人家把她當武底子的人打,非打死她不可了。

  想著,那男人已經一腳朝她的肚腹踹了過來,她痛得悶哼一聲,身子像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椎心刺骨的痛覺讓她冷汗直流。

  「于姊!」丫丫見了尖叫出聲,想也不想的再次站起,朝那壯漢撲抓而去,卻還是阻止不了緊接在那一腳之後,又發狠似地揮到于嫣臉上的那一拳——

  此命休了不打緊,他這一拳下來,她非得歪臉腫鼻好一陣子不可了……于嫣下意識地用雙手護住臉,閉上眼等待那即將到來的拳頭……

  咦?世界停止運轉了嗎?為什麼她等了這麼久,還是沒等到那個早該捶下來的拳頭?

  從指間偷個縫往外瞄,看見那隻豬手正牢牢地被一個穿著筆挺西裝,背影看起來高大挺拔、舉手投足間很是優雅的男人給制住了,真的不是她在蓋,這男人……真的連打架都很優雅。

  長指扣住對方的手腕,長腿優雅的往前一勾,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他究竟使了什麼招數,那名壯漢就痛呼出聲的當場跪倒在地呼爹喊娘了。

  帥哩!太帥哩!真想拜這男人為師!

  如果是在古代,他就是英雄救美的俠客,那麼她,就可以以身相許。哈。

  一笑,扯痛了肚子的傷,疼得于嫣直皺眉。

  聽見一陣吃痛的喘息聲,方少淮回眸瞧她,只見她兩手摀住肚子,平日艷麗無雙的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

  「你沒事吧?」

  沒事才有鬼哩!不過既然是英雄問她話,她當然不能失禮,可……這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忍住痛抬起頭來,于嫣十分意外看到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張臉——

  「是你?」噢,什麼英雄狗熊……見到這張臉,剛剛他在她面前製造出來的英勇事跡馬上灰飛煙滅。

  該死的……

  她多想他呵。

  這男人卻像是在地球間消失了一樣,自從陪她散步了那一夜之後,就再也沒踏進店裡來。

  她不知道對自己說過多少次,忘記這個男人!她跟自己說,那一夜的溫柔男人根本就是她自己的幻覺!

  一直說一直說地,結果咧?現在人突然出現了,還以這種極英雄救美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她要氣也不是,要感恩也不是,簡直一整個混亂透項!還有還有,她一定要每次都這樣狼狽不堪的出現在他面前嗎?

  這女人小嘴微張,一臉懊惱,橫看豎看,好像都是不想見到他的模樣。

  他還以為,上回那一夜牽著她走回家,她多少是有些牽掛他的,看來,好像不是如此。

  「不然你以為是誰?」

  「英雄啊。」她悶悶地嘀咕著。「總之絕不會想到是你。」

  「相較於你可能被毀容的慘況,我是誰這件事不該是那麼重要的,不是嗎?」方少淮的嗓音有些冷。

  如果他晚來一步,她知道她即將面臨什麼事嗎?這個笨蛋!

  也不知哪來的火氣,方少淮力道陡升,捏得還蹲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壯漢嚷呼得更大聲了。

  「你……你是誰?」大肚子壯漢跪倒在地,還是不太服輸地瞪著眼前這個看起來斯文俊雅的男人。媽的,連天都想恥笑他嗎?竟讓他敗給一個看起來這樣優雅斯文的男人?叫他面子往哪兒擺啊!

  「這句話該是我問的。」

  方少淮掌心再次一個使力,耳邊驟然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哀鳴。

  「我……我……饒命啊……」

  「說,你們想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對一個女人動粗?」

  「那個……是她先動手的,啊!」他的手又被拐了下,痛得他想咬人。「真的啊!不信你問她,她先跟我兄弟打起來,我當然也要回敬她一下,啊!痛!好痛!」痛得撕心扯肺地,手快要斷了啦!

  「有這回事?」她先動手跟這兩個男人打起來?方少淮瞇眼瞧她,無法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瞧不出這細皮嫩肉、肌膚凝白似雪得一掐即會受傷的女人,會有這麼粗魯的一面呵。

  她那一天的淚顏老是在他面前晃動,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此時此刻,他寧可她只是個會用美人計的弱質女流,而不是白癡的選擇跟個大男人幹架的女人。

  總之,他無法想像,如果剛剛那一拳打在她臉上的後果會是如何?以及,那個後果如果真的發生,又會激發出他多大的怒氣?

  「你這樣瞧我做什麼?」于嫣仰首迎視著他眸間饒富興味的探詢,雙手緊緊摀住肚腹,雖疼,卻又不甘在他面前示弱,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

  可她下意識的動作豈逃得了他的眼?明明痛得臉色蒼白,竟然還要在他面前逞強?

  他看著她,她回瞪著他,視線不知在空中廝殺多少回合了,卻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音,除了另外一道出自地面上的粗喘——

  「那個……這位仁兄……你先放手好嗎?一切好說嘛,大家都在道上混——」

  「誰跟你在道上混?」不耐的掀眉,方少淮將目光移下,落在那刀疤男的臉上。「說!誰派你們來鬧事的?」

  「我不知道啊,老大叫我們來我們就來……我們真的不知道……」

  方少淮沉了眼。「你們老大是誰?」

  「就是……」能說嗎?

  「快說!不然我把你們押到警察局去!」

  「黑木幫老大……」聲音細若蚊蚋。

  黑木幫?

  黑木幫何時也淪落成幹這種欺負善良老百姓的小事?

  眸光一閃,方少淮陰陰地瞪視著他。「為什麼事?」

  「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我們只不過是小小的兵,怎麼會知道上頭的目的呢?反正上頭交代要我們站在這裡嚇人,讓巷子底那家店經營不下去就行了,我們也只是照做而已。」

  意思是這一切都是針對她——于嫣嘍?

  難道是……該死!

  「滾吧。」方少淮鬆了手。

  兩人想也不想地連滾帶爬逃離現場。

  「等等!他們不能走!」于嫣沒想到他竟然會縱容罪犯離去,氣得從地上跳起來,下一秒卻又蹲回去。

  痛呵!痛死她了!肚子痛得讓她想殺人!

  該死的!她根本站不起來了!好痛!

  方少淮伸手想扶她,在一旁的丫丫卻快速的奔了過來——

  「于姊!你沒事吧?」丫丫語氣中是濃濃的害怕與擔憂。「沒事吧?啊?于姊?你剛剛真的嚇死我了,他那兇猛的一腳踹下來,我真的好怕你肚子裡的腸子都被他給踹出來……于姊?」

  站在一旁的方少淮聞言,身子微微一動,眉心不由得蹙起。

  「我沒事啦。」瞧她說得那麼噁心,什麼肚子裡的腸子……讓她突然覺得好想吐。

  「可是于姊……你看起來不太好耶。」

  抬眸,于嫣虛弱的一笑,卻仔細地審視著丫丫的臉。「你的臉被那臭傢伙打傷了,我怎麼可以不幫你出氣?他們全都該死……還疼嗎?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啊?快告訴我……」

  「我沒事啦,只不過唇角撞破了,頭又不小心撞到路樹而已,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倒是你……」臉好白喔,像鬼一樣。

  「我也沒事,放心吧。」于嫣安慰道,伸手想拍拍她的臉,一股作嘔的感覺又朝她襲來——

  「于姊!」

  「真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明天不必來上班沒關係……」喘,好喘,喘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好,我知道了,可是你……」

  因為這股疼,再加上不知怎地直想吐,種種不舒服讓于嫣急促地喘著,難受的眼淚從眼角滑下,她趕緊伸手抹去,又滑下,她又抹。

  真是……

  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

  方少淮一雙健臂陡地將她整個人騰空抱起——

  「啊!」于嫣驚呼出聲,下意識用雙手圈住他的脖子,不讓自己跌下。「你……你幹麼?」

  瞪視著他的清麗雙瞳蘊染著濃濃的水氣,眼角還掛著晶瑩淚珠,還有這張蒼白脆弱的小臉蛋……她絕對不會知道此刻的她看起來有多麼的令男人憐惜與心疼。

  方少淮眼中的流光一閃而逝,刻意避開了她的瞪視。

  「你沒眼睛嗎?」不期然的數落,清冷的散射在黃昏的空氣中,還有通往咖啡屋的巷弄空間裡。

  什麼跟什麼……她委屈的瞪著他。

  她都已經夠難過的了,他竟然還這麼冷冰冰的對她?

  「就算你真的沒眼睛,也可以感覺得到我現在正在為你做的事,請不要問我這種白癡的問題。」方少淮真的生氣了,很濃很濃的怒氣。

  如果他知道先前那兩個傢伙竟敢如丫丫所言的用力踹于嫣的肚子……他鐵定不會就這樣輕易放任他們離開!

  嗄?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話讓她好想扁他。

  如果她現在有力氣的話,如果她的肚子沒有受傷的話,如果她現在不必小鳥依人似地軟軟倒在他懷裡的話,她真的想這麼做!只是以上沒有一個如果是成立的,所以她現在只能任他擺佈。

  他把她抱進店裡,卻沒有把她放下。「鑰匙和皮包在哪裡?」

  「幹什麼?想趁火打劫啊?」

  「把店門鎖起來,我們要去醫院。」

  「什麼?」她驚跳起來,就算躺在他的臂彎裡意外的讓她覺得舒服不已,此刻她也不留戀了,她掙扎的想下來。「不可以!我不要去醫……我的意思是說我不能把店關起來,我是做生意的,怎麼可以說關就關?你放我下來!」

  「你再亂動,我就打你屁股。」

  啥?

  她的身子不動了,嘴巴不嚷了,像是被符咒定住身子似的,愣愣地望住他一臉的陰沉肅穆。

  

  又沒流血,這傢伙竟然幫她掛急診!

  這樣就算了,還一刻都不能等,拿著一張名片就逼著那些在急診室當班的菜鳥實習醫生,健步如飛地跑到內科主任辦公室,把人家高高在上的主任給請下來替她看診。

  她真的覺得很丟臉,從頭到尾死抓著被單蒙住臉。

  「初步診斷是外傷瘀血及肌肉發炎,內臟部分因為驟然的外力所致也有點損傷,為了減輕內部發炎所導致的疼痛,我會開個藥讓她服用,今晚她先住在這裡觀察看看,如果沒什麼大礙的話,明天你再過來替她辦出院手續。另外,三天內如果還有想嘔吐的情形就必須再回診。」高高在上的主任醫師面帶微笑的交代著。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方少淮皮笑肉不笑,刻意忽略好友臉上那若有所思的笑意。

  「不客氣,我還以為是你怎麼了,嚇我一跳。」

  「你學內、傷科,不會是想有朝一日可以用在我身上吧?」方少淮挑挑眉,伸手拍拍醫生好友的肩。「如果真是這樣,你就好好準備著,搞不好真有那麼一天可以用得著。」

  「嘖,你這小子又在胡說八道什麼了。」醫生說著,對方少淮擺擺手。「我還有事忙,先走一步了。」

  「好,謝謝你。」

  「那個……」醫生像是想起什麼,又回過頭來饒富深意地瞧著他。「你的女朋友看起來很緊張,如果我猜得沒錯,她應該非常怕看醫生,熱!書%吧&獨#家*制^作你等一下多安慰安慰人家。還有,這幾天讓她多躺著休息,內傷會好得快些,知道嗎?別太自私的累著人家,嗯?」

  這話……暖昧得讓被子底下的那張臉瞬間脹紅。

  那個死醫生竟然把她當成這傢伙的女人?還說出一堆深具黃色意味的話?于嫣閉了下眼,在心底呻吟。

  「我知道了,謝謝你提醒我。」方少淮微笑,送客。

  躲在被子底下的小臉終是露了出來,于嫣美麗的眼眸正冒著火光。「我不是你的女人!」

  他笑著。「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跟那個醫生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的。」

  「你——」

  「我叫方少淮。」他還是笑。「以我們兩個人的關係,你至少應該記一下我的名字。」

  「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臉紅紅地,抗議得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方少淮瞅著她,突然問:「你有男朋友了?」

  「我……咳咳咳……」于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他幹麼突然問這個?

  「應該沒有,對嗎?」

  天啊!這男人會不會太自信了一點?這樣理所當然的猜測,是瞧不起她嗎?因為像她這樣的女人沒有男人想愛?

  「當然有!」她把下巴揚得高高的。「像我這樣美麗又聰明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沒有男人?」

  方少淮盯著她微紅的臉瞧,像是清楚明白她在扯謊似的,半點沒把她刻意強調的男人放在心上,反而把手機遞到她面前——

  「叫他過來吧。」

  啥?她愣愣地看著他。

  「你受傷住院,需要人照顧,當然應該叫你的男人過來陪你,不然我怎麼走得開?」

  于嫣盯著他,笑,再笑,在她還沒想到可以就此解脫的借口之前,可以做的好像也只有這個。

  因為,她不想他走,她希望他可以留下來陪她,一個人在醫院裡待著,真的會讓她覺得自己很悲慘。

  就在于嫣笑著,思考著該如何圓剛剛因為好強而撒的謊言,又可以順理成章把這個男人留下來的同時,方少淮已長手一伸,把她輕輕勾入懷,低眸輕輕淺淺地吻上她——

  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于嫣動也不敢動地,卻在他溫柔的一吻中,不住地因悸動而微微顫抖……

  半晌,他才放開她。

  她幽幽地瞅著他,心還怦怦亂跳個不停。為他心動,為他情動,整個人都因為這個吻而妄動不休時,卻聽見這男人緩緩地開了口——

  「你的男人,會不會再要一張被別的男人吻過的唇呢?」

  現在,他是在挑釁嗎?

  還是存心破壞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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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3: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木子財團的董事長辦公室裡,氣氛難得的顯得凝重。

  風珍木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收留了十年的男子,為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堅持己見而微微的皺眉。

  今兒一早,一向從容鎮定、老是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方少淮,直接找上他的辦公室,一開口便要他撤除對黑木幫的委託,天知道,這消息是何時洩漏出去的?風珍木忍不住又瞪了旁邊的朱經理一眼。

  那人正緊張的拿著一條手巾一直在抹汗,一看就知是個不中用的傢伙,唉。

  「請董事長答應我,這件事由屬下全權處理,木子財團乃正規經營的上市公司,我不希望外傳的那些耳語打擊到我們公司的聲譽,甚至惹來了白道黑道的複雜關係。」方少淮再一次重複剛剛所說的話。

  「我說方特助,相信我的能力好嗎?只要用我的方法去做,很快的那女人就會簽字賣地了,你又何必有那種婦人之仁呢?黑木幫做事一向有分寸,不會把事情鬧大的。」

  聞言,方少淮瞇起眼,抿緊唇。「如果真不會把事情鬧大,就不會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打女人,還把黑木幫的名號給掛在嘴邊了,要知道,黑木幫是日本黑道組織的分支,黑白兩道對他們都忌憚得很,惹上他們,你以為我們可以全身而退?更何況現在的時機如此敏感,警方一查就會查到我們頭上來,他們現在一開始會打人,接下來可能就會殺人放火什麼的,朱經理,你不會真不知道這其中的嚴重性吧?」

  「嘿。」朱經理跳了起來,被他的目光看得全身不對勁,不由得猛擦汗,骨子裡實在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每次對上方少淮都膽顫心驚?這男人明明看起來斯文紳士得很,但那雙眼卻老是看得他發毛。「我……我可沒叫他們這麼做喔,那不干我的事,我只是要求他們替我想辦法讓那女人簽字而已。」

  「不管怎麼樣,你是委託人,便脫不了責任,敢問朱經理代表木子財團嗎?若出了事,是否朱經理要自己扛下來?」

  「這……這……」朱經理說不出話來。「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這出了事當然不能全由我來扛……這沒道理啊,董事長……」

  「通通給我閉嘴!」風珍木咳了咳,瞪了那隻豬一眼,豬果然是隻豬,三兩下便把幕後主使者給招了,真是靠不住!

  「是,董事長。」豬,不,是朱經理,忙不迭把嘴巴合上。

  「少淮,你該知道這茲事體大——」

  「董事長之前就交代過了,少淮也已答應過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插手,免得旁生枝節壞了事。」

  「你有把握你一個人就搞得定?」這麼大一件事,老實說,他實在不放心只交給一個人去做。

  「是的,董事長,你該相信我,對我而言,這件事只不過是一件小事,少淮可以處理得很好。」

  「那……好吧,期限三個月,我希望可以盡快看到結果,我答應過你的事也絕對會做到。」

  

  方少淮到醫院替于嫣辦完出院手續,送她到家門口的時候,時針已指著九,平常這個時候店裡還忙著呢,住的地方卻靜悄悄地,好像是深夜一、兩點似的,這就是這個老舊社區的好處,鬧中取靜,平常走上二十分鐘就可以到店裡,算起來相當方便。

  下了車,于嫣伸手跟他揮了揮,正要開口跟他說再見,他高大的身影卻從駕駛座上挪了出來,瞬間擋去了街燈照在她臉上的光,不過,也只擋了短短幾秒而已,不一會兒,他的人已杵在她面前。

  「住幾樓?我送你上去。」

  「不必了,送到這裡我已經很感激了。」她笑咪咪的朝他一笑,下意識地挪動身子擋去通往二樓的樓梯。

  今天一整個白天,她已經徹頭徹尾想過了,她不要愛上這個男人,不要再跟這個男人有所牽扯,不要再相信他對她的溫柔,更不會再讓他吻她……

  該死的!只要一想到他可以這樣想吻就吻,吻完後又開口嘲弄她的那副自信自得又自滿的模樣,她就一肚子火。

  天曉得,她已經為這男人心動過多少次?

  可,這男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在的時候對她溫柔體貼又多情,走的時候卻可以完全把她丟在一邊,半點也沒依依不捨……

  是啊,她氣呵,氣自己這樣心心唸唸著這個男人,為一個男人,芳心總是騷動不休,卻落得不讓人在乎掛懷的下場。

  她不要。

  她是于嫣耶,美麗大方的于老闆呢,天底下的男人那麼多,她為什麼要愛上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

  所以,放棄吧,大大方方跟這個男人說後會無期,感謝他三番兩次救她一命,這樣也就夠了。

  對於她的堅持,方少淮沒說什麼,目光梭巡著附近的地理環境。

  大門半開,附近一些野狗跑著,戶戶陽台都曬掛著衣服,除了二樓的陽台沒搭鐵窗、種滿一堆花花草草之外,其他的全搭了,他的右邊有個暗暗的小公園,好像有幾個老人家在下棋,隱約還可以聞得到茶香,此外,仰首望天,方少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天很黑,空氣很涼,還有……隱隱約約的燒焦味兒……

  方少淮瞇了眼,敏銳的嗅覺剎那間嗅聞到空氣中異常的流動,接著,突然有兩個人慌慌張張的從正前方這棟樓衝下來,不瞻前只顧後的硬是伸手推了擋在路中央的人一把——

  「啊!」于嫣就這樣被推倒在方少淮身上,他也適巧且即時的張開自己的雙臂接住了她。

  「快走!」一人朝另一人速速低喝,跑得比飛還快。

  剛剛的燒焦味,加上慌亂奔下的兩個人影……

  仰首,二樓陽台邊的一絲火光在花草的縫隙中躍進眼簾。

  「你不會剛好住在二樓吧?」他狀似不經意地問著,卻已經掏出手機撥打一一九。

  被撞得有點頭暈的于嫣愕然揚眸,被他擁在懷中的感覺,再一次讓她的心七上八下地亂成一團。

  「你怎麼知道?」

  深沉不見底的眼緩緩地對上她的眸,方少淮一邊打電話一邊溫柔的伸手撫上她的臉。「我說了你不要暈倒。」

  「我不會的。」又不是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最多只是他好狗運猜到而已,她為什麼要暈倒?

  電話接通了,方少淮冷靜的開口。「喂——我們這裡有人縱火,請馬上派消防車過來!地點在……」

  于嫣愣愣在一旁聽著,完全不敢相信耳朵所聽見的,眸子往自己家望過去,真的見到火光已竄燒到陽台……

  她的臉色刷地變得死白,方少淮未曾細思的便伸出手去,扶住身邊晃跌的身軀——

  

  「幸好救火救得快,發現得早,除了燒掉客廳的一些傢俱之外,其他兩個房間的東西都還保留住了……」

  「媒體的採訪車全來了,叫他們不要妨礙工作人員辦案,退遠一點!你們那幾個聽見沒有?」

  「方先生……我們要親自問問這位小姐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她醒了沒有?」

  醒了。可是她不想睜開眼睛。

  沒想到她真的暈倒了,她應該在第一時間衝上樓去搬東西的,她竟然暈倒了?噢,真該死。

  現在她在什麼地方?車上嗎?她覺得墊子溫暖舒服,躺著就不太想起來。

  「很抱歉,她還沒醒過來。」墊子動了動。

  原來,她躺在方少淮懷裡。

  「麻煩各位警官了,我想我需要先送她去醫院一趟,明天我會帶她去局裡做筆錄的……」

  她不要去醫院,醫院又不是她家,昨晚住進去,今天晚上又要住進去?她是瘋了才會這麼做!她也不要做筆錄,她累壞了,全身上下都軟趴趴地,一點氣力都沒有了,還做筆錄咧,她不要!

  于嫣在心裡想著,還是不想睜眼。

  然後,她聽見車門被關上的聲音,耳邊瞬間清靜許多。

  「我剛剛上去看了一下,沒發現什麼貴重的東西,你有一定要拿的東西還放在家裡的嗎?」他突然問道。

  「我還沒醒。」覺得好累,累得不想說話、不想起身,腦子裡空空的,心裡也空空的。

  有什麼想現在拿的東西?沒有,至少,她想不起來有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拿的東西,剛剛警方說的一堆話她都聽見了,家都燒掉一半了,她連上去瞧一下都沒有勇氣。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不能被發現是清醒的而下車,否則,她要面對的絕對是一連串的問話,甚至還得馬上跑一趟警局,見鬼的!她才不幹!寧可裝死……

  現在的她最需要的是一張床、一頓豐富的晚餐、安靜的音樂,和一場好眠。

  這些,去飯店就有了,只要有錢有卡,輕而易舉。她唯一的錢包就躺在她掛在身上的皮包裡,所以她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是高枕無憂。

  臉底下的墊子又動了動。他在笑嗎?

  是笑她裝死裝得那麼遜,還在跟他說話嗎?還是笑她的反應跟人家不一樣,沒有馬上飛奔出去關照自己被火燒的家?

  「那我就帶你去睡覺,睡到飽為止」話雖這麼說,他的身形卻未動,修長的指尖撩起她頰畔的髮絲。

  她驚跳,想起身,一隻大掌卻把她的頭壓回懷裡。

  「如果你不想要現在被警察帶到局裡問話,最好乖乖的別動。」他趁勢欺負她,也把早想做的事給順便做了,那就是把她抱在懷,確定她安然無事的乖乖待在他的臂彎裡。

  她不會知道,此刻他的心裡滿滿的怒氣與擔憂,更不會知道,細撫著她頰畔的那隻手,如果可以,願意為她毀去一切。

  「你——」于嫣睜開眼,憤憤地瞪著他。「就只會欺負我……」

  「不,我從不欺負女人。」

  「是嗎?」她怎麼覺得自己從第一次見到他起,就被他欺負個不停?

  「當然,欺負女人不是紳士會做的事。」把玩著她柔細的長髮,這樣溫順的她躺在自己懷裡,他竟喜歡極了這種感覺。

  感覺被依賴,感覺自己被需要,感覺到她的髮絲在指縫間流洩的輕柔觸感,感覺到她輕淺的呼吸、熟睡的面容、柔美的纖軀所帶給他的莫名悸動。

  一個多鐘頭前,外頭一堆人搶著救火,車內他擁著昏迷的她品嚐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受;此刻,外面依然亂成一團,她醒過來了,他卻依然不想放手。

  究竟,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不知道什麼原因,竟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興起了某種不該有的保護欲,讓原本可以更單純的事件變得有點複雜……

  他無法傷害她,更不能容許任何人傷害她,但,該做好的事他還是要去做,這是絕對無庸置疑的……

  沉思著的方少淮陡地低頭瞅她,見她凝望著他的專注眼神,一抹笑不禁由唇邊逸出。「你懷疑我的話嗎?還是……你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

  一抹暈紅驀地染上雙頰,她叱道:「少胡說!」

  別開的眼卻洩漏出一抹脆弱的無助,和……心虛。

  這模樣,竟又讓他的心泛起一陣騷動。

  她總是帶著這樣百般的嬌羞與無助神態,一再地撩逗著他本平靜無波的心湖,害他對她的感覺越來越失控……

  方少淮沉默著,驀地用單手托起她的頭,打開車門將腿跨下,挪移出車後座的空位,小心地將她的頭放在柔軟的皮椅上,然後他關上車門坐上前座,踩下油門把車開離現場。

  一路上,薩克斯風的爵士音樂迴盪在車內,襯著墨黑的夜,聽來格外的令人覺得憂傷,于嫣不知何時已坐起身,呆呆的將自己掛在車窗前,專注地望著車窗外流動的夜色。

  沒問他要帶她去哪裡,因為經過這混亂又莫名其妙的兩天,她真的覺得疲憊不已。他也沒說,活像她真是他的女人,該知道他這人的性子,天涯海角都會隨他去似的。

  他的自以為是呵,偏偏,她好像就是這樣想的。

  天涯海角,她都可以隨他去。

  

  台灣黑木幫的歷史真要追究,大抵要回到十年前的一場黑道大火拚,幾個角頭大哥爭著搶地盤,搶著搶著竟然把幫主老大給做了,又是一番胡天胡地的江湖大廝殺,死的死傷的傷,生靈塗炭,結果由一個具有華人血統的日本人接手整頓,成立黑木幫。

  黑木幫的幫主,名喚黑木思齊,傳說中,當年的那場黑道大火拚讓剛從日本過來弭平戰事的他,死了一個台灣妻子又死了一個混血兒的兒子。

  傳說中,孤單一人的他毫無牽掛,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日理萬機的將散亂的台灣黑幫重組,納入他日本黑道組織黑木幫的分支,自此力量更是無遠弗屆,加入幫派者眾,一枝獨秀。

  近幾年來,黑木幫行事越漸低調,據說和黑木幫主的半退隱狀態有關,與警方的關係也堪稱良好,甚至曾經幫助警方破過幾個國際性販毒案件,水幫魚,魚幫水,警方對黑木幫的行事也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刀光血影的大案件,黑木幫的行動警方通常也不會多加干涉。

  這些,全都是檯面下的事,不得拿來嘴巴上嚷嚷,內行人卻全心知肚明。

  方少淮將車停妥,優雅的長腿跨下車,迎接他的是萬千坪的綠地與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影,鳥叫蟲鳴聲聲入耳,觸目所及沒有圍牆也沒有鐵絲網,彷彿有著無限的寬容可以展開雙臂歡迎任何人的到來。

  營造出這樣安詳寧靜的平和之氣,竟是出自於一個日本黑幫會社的大頭目,誰信?

  萬坪綠地中央的建築迎天而立,恍若白宮,卻又比白宮還要得天獨厚,坐擁群山,背山面海,不止如此,白宮之人繁忙多事,這裡的人卻悠閒度日,活像是天下太平。

  不必通報,門邊也沒有守衛,當方少淮的人剛到大門口,大門便為他而開,出來迎接的是一名笑得十分和煦的白鬍子老先生。

  「您終於肯來了,黑木先生等您很久了呢,少爺。」

  這話,極富深意呵。

  這麼多年來,黑木思齊根本就沒有派人找過他,現在他自己找上門了,老管家卻說黑木思齊等他很久了?

  方少淮微笑悶哼一聲,未置可否,上前,展臂抱了白鬍子老先生一下,緊得有些放不開。「這些年,您老還好嗎?」

  「好好好,四肢健在,黑木先生沒有虐待我。」白鬍子老先生呵呵笑著,眼角卻泛出了淚光。

  「那就好。」方少淮微笑,鬆開了手。「他……在哪裡?」

  「你找的是我?還是爸爸?」坐在旋轉椅上,一身筆挺西裝的年輕男人突然轉身面對他。

  邪挑著的眉,微勾著淺笑的嘴角,略微細長的眼,這男人長得俊美卻陰邪,白暫的膚色顯示著這男人似乎很少曬太陽。

  方少淮輕皺起眉,瞇了眼。

  「是你……黑木焰?」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那個小時候打死都說他不會認祖歸宗,比孔雀還驕傲的臭小子?

  黑木焰掀掀眉,笑紋淡湧。「沒想到大哥還記得小弟,小弟深感榮幸,我說……大哥別來無恙啊?今天怎麼會突然跑回來?」

  「有事。」

  「那是自然了,說吧,大哥一句話,小弟一定辦到。」

  聞言,方少淮低眉思索著,黑木幫由這小子主事了嗎?若是,也不難猜測為何這幾年黑木幫行事如此低調了。黑木思齊淡出,卻不甘把幫派交給外人,但直接把幫派交給這個外界也很少人知情的私生子黑木焰,又似乎名不正言不順的,只好先這麼拖著,名義上幫主還是黑木思齊,可真的在管事的卻是黑木焰。

  傳說終究是傳說而已,他,方少淮,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明白黑木幫幫主黑木思齊就算在當年那團混戰中,真死了一個兒子及一個妻子,也絕對不孤單,他依然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加快活,把他藏在暗處的三妻四妾全接回來住,否則,此時黑木焰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我以為……木子財團委託貴幫的案子已經結束。」方少淮決定直接切入正題,那些往事,不是他出現在此的原因,也不再關他的事。

  黑木焰挑挑眉,邪氣的笑了。「咦?大哥,你不會是專為此事而來吧?」

  「是。」否則還能為了什麼呢?

  「哈,咱們老頭子跟你那血濃於水的親情你都可以枉顧了十年,為了一個女人的命你卻甘心勞動你的一雙腿找上門來?嘖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咱黑木家的品種何時變成這般了?」

  話說,黑木幫家族傳統中最著名的一項特色,就是花心又風流,當時日本黑木幫主事的這三兄弟中,他們的老爹黑木思齊則是其中之最,甚至為了一個台灣女人,當年寧可自願跑來台灣弭平亂事,只因為那個女人想家,想念台灣的空氣與土地。

  癡情嗎?是吧。

  可是屈指算算,黑木思齊的女人何止三妻四妾呢?要說這是癡情,可得加上許多的註解了,譬如說,他們的老爹對每個女人都是認真的,只不過——

  「感情這種東西說來就來,說去就去,怎怨得了我呢?」這是他們老爹黑木思齊的標準座右銘。

  方少淮靜默地瞅著黑木焰,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和他一樣擁有日台混血的血統,母親同樣是台灣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個性;他的母親溫婉良淑,黑木焰的母親則是狡猾多端,攻於心計,當年,就是用盡了手段打壓他的母親才攀上黑木思齊的。

  只不過,黑木思齊畢竟是深愛著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他的母親,所以,縱使在外頭有再多的女人,母親的地位卻從未曾動搖過,但,他並不會因此而感激黑木思齊,因為他親眼看見母親的日子過得有多麼的不快樂與傷心,母親眉眼之間的那種痛與哀愁,這輩子他怎麼樣也忘不了。

  好不容易,十年前母親終於打算放棄她對黑木思齊僅存的一丁點愛戀,開口對黑木思齊說她想家,想帶著兒子一起回台灣,沒想到黑木思齊竟一口應允,且親自陪他們回台,卻在機場外被當時與黑木幫有恩怨的另一掛黑道幫派給狙擊……

  永遠無法忘懷親眼見到母親被亂槍射死的那種痛……

  母親倒下的時候,還緊緊地抱住他的身子,溫柔的眼神帶著寵溺的笑,斷斷續續的跟他說——

  「脫離幫派……我多麼希望你……可以過正常人的日子……答應我,淮,去過正常人的日子……我死了,我知道你再也沒有牽掛……不必再顧慮我在黑木幫裡的地位會被動搖,不必……再擔心我會被你父親捨棄……我一直知道的,孩子……知道你之所以會一直留在黑木幫,是因為我這個沒用的媽媽……」

  那一夜,是他這一生經歷過最漫長最悲痛的一夜。那一年他十八歲,是個小男人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在自己的懷裡慢慢的嚥下最後一口氣,然後微笑的死去……

  最終,母親還是打算給她唯一的兒子一個笑容,他知道她希盼留下來給他的是一個幸福快樂的母親的樣子,可是她卻不知道,這樣的她反而讓他心痛得無法自已……

  究竟,母親是他的牽絆?或者他是母親的牽絆呢?

  不重要了,真的都不重要了,她死了,誰牽絆誰這個謎底,再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存在。

  耳邊再次傳來一聲槍響,一顆子彈穿過了他的胸膛,不痛,真的不痛,比起親眼見到母親的死的那種痛,當時,他還真的有點感激那位開槍的人……

  血花噴濺,即將失去意識的朦朧視線中,他對自己立下誓言,今後不管生與死,他都要脫離黑木幫而重生……

  因此,當他獲救的那一刻,他便改名方少淮,隱姓埋名,徹底與黑木家斷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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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3: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思緒翻湧得太過了……

  方少淮回過神,將過去埋藏在心底的晦暗往事再次深藏,深遂的眸重新落在眼前這個同父異母弟弟黑木焰的臉上。

  他的唇邊泛著嘲弄,眉眼之間帶著一抹怨恨不平,看這個樣子,黑木焰好像是在嘲笑他,其實,黑木焰嘲弄他自己的成分又似乎多一些。

  黑木焰的日子並沒有比他好過多少——這個認知讓方少淮的心一軟,冷峻的面容多了一分和悅之色。

  「沒想到你會在這裡,我以為……你曾經非常厭惡自己身為黑木幫頭子的兒子?」

  「我轉性不成嗎?」黑木焰斜挑著眉,高大英挺的身軀從椅子上站起,映著窗外綠影朝陽,微光中的他看起來平添一抹蕭瑟與憂鬱。

  「當然可以,只要這不違背你的本意。」

  「你少自以為是了,你知道我的本意是什麼?我早就覬覦著黑木幫幫主之位,你不知道嗎?我一直在等待著老頭子進棺材的那一天,要把他的一切給接收過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名不正言不順的待著?」

  說坦白點,黑木幫台灣分會只不過是黑木幫亞洲分會裡極小的存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現任幫主黑木思齊,也就是他們的老爹,常常往台灣分會跑,造成台灣分會莫名重要的假象,也因此,掌管台灣分會的會長,間接成了未來可能接班人的代名詞。

  方少淮看著他,不語。選擇用靜默代替衝突。

  他與他,談不上什麼兄弟之情,打小,這黑木焰就沒真的入住過黑木幫,不管是在日本還是在任何一個黑木幫分會,只要有他方少淮,不,是黑木淮在的一天,他黑木焰就永遠沒有一絲一毫的地位。

  同情嗎?

  哈,他的愛心早就在黑木焰的母親奪走自己母親幸福的那一天開始,便不再存在了,只是一向擁有良好教養、受著英國化紳士教育的他,缺乏某種黑社會的殘酷因子出手去消滅敵人,否則,天知道他是否還有機會這樣被人叫著大哥?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想如何接收老頭子的一切。」就算,黑木焰說要砍了老頭子,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吧?

  「真的?」

  「當然。」方少淮認真的望住他。「我說了,我今天是為了木子財團委託黑木幫的案子來的,既然木子財團已經撤銷委託,黑木幫就不該再插手,這是做生意的基本原則,我不明白……為什麼還有昨晚的那件事發生?」

  黑木焰嗤笑一聲。「黑木幫收了人家一大筆費用,總要幫人家做點事,哪裡錯了?再說,撤銷委託今天才開始生效,很抱歉讓大哥你的女人受驚了。」

  「她不是我的女人。」

  「喔?這答案很讓我吃驚呢!大哥您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她的確不是。」

  「那敢問大哥,今天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要我們黑木幫改邪歸正,不做這種生意?還是……大哥的博愛與善心無遠弗屆,對世上任何一個受苦受難、面臨黑道威脅的女人都會伸出援手?若是這樣,我們不早八百年前就見面了,何必等到今天?」

  十年不曾踏進家門一步,要不是為了這事兒,他會放下身段前來黑木幫台灣分會找老頭子嗎?哼,鬼才信。

  方少淮挑挑眉,不置可否。「我今天來還有別的目的。」

  「是嗎?」黑木焰笑著伸出尾指,優雅的挖了挖耳朵。「小弟洗耳恭聽,說吧。」

  方少淮沉了眸。「過陣子,我需要你的幫忙。」

  「好啊,不管是什麼忙我都幫,可是我有條件。」黑木焰露出俊雅陰柔極了的微笑。

  看起來,就是一副沒打算讓他好過的樣子。

  「說吧。」獅子大開口他也認了。

  「我要你回來接掌台灣黑木幫……」黑木焰邊說邊欣賞著黑木淮瞬間沉下的俊顏,心裡的快意真是不可言喻呵。

  因為,讓他的大哥黑木淮痛苦的事,就可以讓他黑木焰快樂……

  

  柔軟的床,好聞的空氣,于嫣覺得身子軟綿綿的好舒服,好像要飛上天際,微笑的睜開眼——

  喝!這是哪裡?

  美麗的嬌顏一陣驚恐,驀地從床上起身,披在身上的被單跟著滑落,露出她豐挺的胸、纖細的腰身及平坦的小腹……

  「啊!」她尖叫一聲,忙不迭抓起床單蓋住一絲不掛的身子,尖叫聲一直持續了幾聲,卻發現四週一點動靜都沒有,舉目四望,只見隔著薄紗的窗外高掛著艷陽,還有一望無際水藍色的天。

  水藍色,這個房間也是。

  床單床罩窗簾還有壁紙都是這個顏色,除了水藍,就是一逕的白,白色的沙發,白色的地毯,白色的櫥櫃,白色的餐桌餐椅,二十幾坪大的地方,應有盡有,卻又同時相互協調得如此出眾雅致。

  這是……方少淮住的地方。

  昨夜的一幕幕瞬間回籠到腦海,好像是他嫌她臭,全身髒兮兮的,所以請她去洗個澡,溫泉浴池超舒服的,還有按摩設備,她舉雙手發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睡著的,可是,她想她是睡著了,然後咧?他進來抱她出去?

  是啊,為了怕她泡澡泡到隔天變成了一具浮屍,他是該排除萬難的把她給抱出去……

  唉唉唉,完了完了!不管前因後果究竟是怎樣,反正她全身上下都被他看光摸光是決計錯不了的!

  想到那雙溫柔又莫測高深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她赤裸裸身子上的情景,于嫣忍不住伸手摀住了滾燙的臉。

  羞死人了……怎麼辦?她好想去撞牆。

  「醒了?」

  突然,一聲極溫柔的嗓音從門邊傳入——

  于嫣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把被單給抓緊,抬頭,滿臉羞意地看了方少淮一眼,只一眼,又趕緊把眼光給移開。

  實在是……尷尬得要命!

  現在該說什麼?

  謝謝你把我抱上床?

  還是——你昨天有沒有對我做出不禮貌的舉動?

  天啊!昨天她為什麼會那麼累,累到睡著了呢?

  于嫣被單下的身子一絲不掛,雖然此刻,站在門邊的方少淮什麼也看不到,最多只能看見她裸露的香肩,但,這樣被他直勾勾地看著,就好像赤裸裸的呈現在他面前似的,讓她整個身子都忍不住熱起來。

  「那個……」她試著想說些話來免除此刻這種令人難為情的氣氛,可是,那道目光好熱好熱,熱到她根本一句話都想不出來。

  方少淮像是體貼她此刻的心情,終是先開了口——

  「肚子餓了吧?」

  嗄?

  「對。」于嫣抬眸對他一笑。「好餓喔,你可以去幫我買點吃的嗎?」

  方少淮笑了笑,走過去把一個提袋放在床邊。「這個袋子裡有幾件衣服,你可以換上,我去給你下碗麵,等我一下。」

  說畢,方少淮轉身進了廚房。

  于嫣拿過他擱在床上的百貨公司袋子,熱A書$吧&獨@家*制#作裡頭有兩件三十四C胸罩、兩條粉紅色蕾絲內褲、一件碎花粉藍及膝洋裝及白色小外套,她看得一陣臉紅,倒也沒時間猶豫,三兩下便把他買來的衣物穿上身。

  這套房雖不小,但除了那個小廚房及浴室外,都沒有隔間,反正她全身光溜溜地,該看的他昨晚恐怕也都看過了,她又何必假惺惺地躲到廁所去換衣服?

  衣服才剛穿好,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嗓音——

  「衣服還合身嗎?」方少淮微笑的站在廚房門口,可以聽得到鍋子裡的水還在燒。

  「嗯。」她悶哼了一聲。

  他一定偷看過她的身體,才知道要買三十四C的胸罩……想著,她整張臉燒得更厲害了。

  未料,她竟然聽到接下來這句氣死人的話——

  「少爺的眼光一向準,我想是錯不了。」風淨之前常常在他面前讚美于大老闆的好身材,雖然他沒刻意記下,但沒想到去替她買衣服時卻派上了用場,腦海中自動自發浮現了這樣的記憶。

  好樣的!他非得多補上後頭那一句嗎?他家少爺他家少爺!他的眼中除了他家少爺之外還容得下別人嗎?

  還有,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風淨又沒瞧過她脫光衣服的樣子!他這麼說真是非常氣人!

  于嫣火了,瞪了他一眼,想也不想的便要打開大門跑出去,不過另外一雙腳比她更快一步地擋在大門和她之間——

  她仰首瞪視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怕自己一開口,淚水就會跟著掉下,因此,她死咬住唇,硬是不要讓自己發出聲音。

  他低頭瞅著她泛紅的眼眶和緊抿著的唇,良久,唇邊不由得逸出一抹歎息。「你究竟在氣什麼啊?」

  是啊,她究竟在氣什麼?他不在乎她是他的事,她為什麼要生氣?他又為什麼要在乎她呢?說來說去,他與她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他跟她甚至稱不上是朋友,只不過吻了她一次……

  氣什麼?哈,是氣她自己幹什麼愛上他吧?

  他的若無其事,他的不在乎,全都像一根根的釘子釘在她胸口上,讓她好難受好難受呵。

  驀地,于嫣的淚珠一顆顆滾落。

  見狀,方少淮伸手想將她的淚抹去,于嫣卻揚手將他的手揮開——

  「你不要理我!」她朝他吼。

  自作多情已經很可憐了,她才不要這個男人的同情!她會在他面前哭不是為了惹人憐愛,而是根本控制不住,她才不要他誤會!

  「恐怕有點困難。」如果他可以不理她,那所有的事情處理起來應該都會變得簡單許多吧?

  她淚汪汪的眼瞧著他半晌,他卻沒有移開的意思,好像打算跟她在門口耗到底似的。

  「水應該開了,你快去煮麵!」

  「人都要走了,煮麵做什麼?」

  「我不會走,你快去。」伸手抹淚,急巴巴的就是想趕他離開眼前這扇門。

  「可我不信啊,怎麼辦?」

  「你——」正要開口,小手卻被一隻大手給牽住。

  「你跟我一起去煮麵吧。」他不由分說的把她順道拖進了廚房。

  小廚房裡很擠,開水的熱氣把廚房弄得一陣暖,他單手把麵條及剛剛切的蔥啊蒜的丟進鍋裡,握住她的大手還是沒放開,任她怎麼抽也抽不回來。

  「喂,放開你的手。」她覺得好熱,尤其被他握住的那隻手,滾燙得像是剛丟進滾水裡煮過。

  「好,先告訴我你在氣什麼?哭什麼?」他覷空瞄了她一眼,見她小臉兒紅通通地,煞是好看。

  「不必你管。」

  「說說看,我好改進啊。」

  改進什麼?說得好像他是她的男人似的!想著,她又要抽回手。

  「別急,面快好了。」他拉得更緊,怕她跑開。

  「你再不放手,就算面煮好了我也不吃!」

  「你不吃,那我就親口餵你。」他接得很順口,就好像這樣的話他常說,一點都不覺生分。

  親口……餵她?

  于嫣瘋了似地瞧著他,卻見他的表情波瀾不興,專心的煮著面。

  他是在開玩笑的吧?

  一定是。

  只不過,這個看起來有點正經又偶爾嚴肅的男人,會不會太愛開玩笑了一點?之前說她不上醫院要打她屁股,現在又說她不吃東西要親口餵她,有沒有搞錯?他是她的誰啊?

  「方少淮……」

  「嗯?」

  「請你不要一直開我玩笑好嗎……如果我當了真,霸著你不放,你怎麼辦?」若真的對她無心又無意,又何必老是這樣挑動她的心?他以耍人為樂嗎?還是他對她其實是有那麼一丁點意思的?

  聞言,方少淮緩緩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瞅著她瞧。

  在廚房這個不算大的空間裡,此刻,只聽得見鍋子裡沸騰的水及麵條在滾動的聲音。

  于嫣被他看得有點心虛,趕緊佯裝鎮定的別開眼。「剛剛那句話也是開玩笑的,你不必那樣看著我,我不會霸著你的,我跟你說過了,我早就有男人了,只是他這陣子剛好在國外,所以……唔……」

  他沒讓她再胡扯下去,用他柔軟的唇封住了她那低聲嚷嚷的小嘴。

  這個笨女人……

  如果她當真要霸著他不放,他,應該會很樂意吧?

  他想是的。

  只是,還不到時候……

  于嫣幾乎是在幾秒鐘之後狠狠的把他給推開——

  「你為什麼又吻我?」天啊,她現在的臉一定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吧?于嫣害羞又惱怒地瞪著他。

  方少淮失笑的睨著她。「你覺得一個男人之所以吻一個女人,會是什麼原因?」

  「好玩,有趣,可口,情不自禁,誘惑,別有居心,喜歡,挑逗,也有可能是討厭,你是哪一種?」一連串的答案就這麼不經思考的從她的唇瓣逸出,絲毫不必考慮。

  哈,方少淮低笑出聲,望著她的眼眸,更柔了。

  「都有吧。」他說,笑意染滿他深遂悠遠的眼。

  「什麼?」于嫣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那麼乾脆。問題是,答案究竟是哪一個?他這樣的回答,有答跟沒答不都一樣?

  「我說都有。」

  「你又耍我?耍我很好玩嗎?我跟你說,你不可以再吻我了,如果你再吻我,我就——」

  「怎樣?」他好期待。

  「我就把你拉上床,讓你對我負責一輩子!」說完,于嫣甩開他的手,害羞的連忙逃離他身邊。

  方少淮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纖細曼妙的背影,唇邊是抑制不住的微笑。

  天啊,她真的好可愛。

  害他忍不住,想這樣一直和她在一起。

  

  在風珍木那兒奪得了此事的主控權之後,現在只剩下搞定這個女人了。

  而比起前者,無疑地,這個女人才是最大的麻煩,因為她一點也不合作,好像以與他槓上為樂,老愛跟他唱反調。

  他叫她待在他家好好休息兩天,她偏偏撐著一身的痛跑去開店營業,後來他提早下班過來了,叫她早點把門關上休息,她說客人最大,怎麼可以趕客人走?那就罷了,現在店內空無一人,他看她好幾次都忍不住去摸肚子,可見她的肚子又泛疼了,卻死都不願意把門給拉上。

  真是個固執的丫頭!

  「于嫣……」

  「不要跟我說話。」她不想聽!搞不懂他為什麼一直賴在這裡?害她心亂,害她心跳,害她越來越不能不見到他,總之,她已經越來越不能沒有他了,他不在,她就整個人失魂落魄的,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這男人又沒說愛她!

  這男人也沒說要她!

  甚至連喜歡她都沒說一句,卻對她一吻再吻,搞得她芳心大亂……

  壞蛋!大壞蛋!這樣逗著她覺得很好玩就是了……

  「不用說的,那我就用做的。」

  什麼?于嫣不解的抬起頭來,見方少淮走到門口,唰一聲的把店木門外頭的那一扇鐵門給直接拉下來——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流氓啊。」于嫣氣得吹發瞪眼,也不管肚子疼不疼了,起身就想跟他拚命。

  一拳就朝他的胸口捶下去,咚——好大一聲響。

  她縮了手,覺得手疼,一雙眸子還是瞪著他。

  這男人有病嗎?竟躲也不躲的讓她打?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是我卻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不過,既然是我惹你生氣的,想打我的話就一次打個夠吧,打到你氣消為止。」他呻吟悶哼著,卻依然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這樣,她怎麼打得下去?而且打他,她的手搞不好比他的胸口還痛……等等,他不會知道是這樣,所以故意要她打他的吧?真是最毒男人心!

  「你真要有誠心,就等我肚子的傷好了以後再讓我打。」

  「好,現在你承認自己的傷還沒好了?」

  「嗄?」中計了。

  溫柔地望住她的眼,方少淮輕聲細語的對她說:「既然你的傷還沒好,就得休息。」

  她讓丫丫休假,自己卻硬要跑來開店,這女人的笨與固執,真的讓他刮目相看。擁有信義計劃區一大塊土地的她會缺錢嗎?她為什麼賺得這麼拚命?

  「我……我……去收拾一下。」被他那溫柔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于嫣臉一紅,槓不下去了,回身要走——

  「我來就好了,你在這坐下來等。」他伸手拉過她,讓她在一旁坐下,指尖觸碰到她的手時,她差一點又要驚跳起來。

  現在,她是避他如蛇蠍嗎?

  他明明可以在她的眼中看到思念,他可以很肯定的知道她是極想念他的,因為她一看到他出現在店裡時,本來毫無光采的眸子就變得閃閃發亮,只不過,就那麼一瞬間,那股欣喜似乎又被一股不知名的氣悶所取代。

  這就是所謂很難讓人搞得懂的女人家心思吧?

  方少淮嘴邊噙著抹笑,捲起襯衫袖子,拿起吧檯的抹布走到每一張桌子前擦拭著,擦乾淨了之後,又把水槽內的杯碗洗淨,拿掃把把裡裡外外掃了一遍,還用拖把拖了一次,動作簡潔俐落,好像這些都是他平常做慣了的事,他甚至一點彆扭也沒有的怡然自得。

  做事的時候他好專心,半點兒也不馬虎,修長的指尖在沖水的時候,溫柔撫著杯碗的動作,就好像他的手正在摸一個女人,輕柔、珍視的模樣真的讓她有點嫉妒起那些杯子……

  她真的瘋了。竟然只是看著他做事的樣子都會想到那上頭去?她才二十四歲啊,怎麼就發春發成這個樣子?

  摀住小臉,她的臉更是紅透,貝齒緊緊扣住下唇,是為了以防她真的花癡到開口邀他上她的床。

  「喂。」

  他喚她,柔沁如水的嗓音近得恍若在鼻尖,于嫣驀地睜眼,果然看見這男人一張俊死人不償命的臉近在咫尺,下意識地頭往後一挪,一隻手在她的頭即將吻上壁面的那一刻及時護住了她——

  「小心。」氣息輕吐,好聞的男人味似有若無的飄進她的鼻尖。

  兩人的姿勢很暖昧,他俯低著身子單手定住她的頭,另一手擱在她的身側,而他直挺的鼻尖幾乎要輕觸到她的……

  「你……」心快跳出了胸口,她可以聽得見心臟怦怦跳的擂鼓聲。

  「我想吻你,好嗎?」他的嗓音柔得可以滴出水。詢問間,他的唇已摩挲過她,瞬間輕含住她荏弱嬌艷的唇瓣。

  「唔……」她輕吟出聲,任他輕靈的舌滑溜地竄入,極為技巧性的抵開她的貝齒,與她的舌尖密密糾纏……

  腦袋瓜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唇齒之間感覺到的是那股濕濕的、熱熱的、飽含著男人獷味的氣息……

  約莫一分鐘後,方少淮輕輕地鬆開了捧住她小臉的大掌,修長的指尖溫柔地揉搓著她光滑細緻的下巴,見她眸間朦朧,朱唇微張,好看又迷人的瑰麗色彩熨燙著她的臉,聽她不均勻的輕喘與呼息,如絲般地吹在他敞開襯衫的胸膛間,撩撥起屬於男人原始野性的渴望與悸動。

  不好!方少淮在心裡低咒了聲。

  千不該萬不該,她長得如此令人垂涎又心動,讓他常常在恍神之間忘了自己正在做什麼……

  方少淮熱烈的眸光陡地黯淡下來,抿緊的唇像是在生自己的氣,一雙流連在她唇瓣頰畔的手有瞬間的停頓與猶豫——

  「你……」她想問:你為什麼又吻我?

  長長的睫毛眨巴眨巴地,流水般的眸光盯著他瞧,卻儘是挑逗與渴望。

  她根本沒有立場控訴他的吻!如果現在的她給他一巴掌,更是顯得矯揉造作得可笑!

  明明,她就是渴望著他的吻。

  明明,她就是想要他的擁抱,甚至希望他可以不要那麼紳士,對她做得再更多一點……

  她可以直說嗎?關於她想要他狠狠抱她一回這檔事?

  「你這個樣子,讓我很想吃掉你。」馬上。

  真的?她也好想被他吃掉喔!于嫣的眸子瞬間發亮。

  「那……就吃吧……我不會介意的……」她聽見自己用滴得出水的聲音對他說著勾引的話。

  說完,臉蛋像是被丟進滾水裡煮熟的蝦,瞬間爆紅不已,啊啊啊的啊半天,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看他一眼都不敢。他也狠,半天不說一句話,是在嘲弄她嗎?還是受不了的皺眉?

  于嫣捧住臉,覺得今天真是丟臉丟到家了,又氣又惱又羞地將身子一低,想要從他的腋下鑽過去——

  沒讓她來得及從他身邊逃開,方少淮長手一伸,將她的身子提進懷中,眸光微沉,俯身又給了她一個吻——

  這吻,像是要攫取她的靈魂,她的身,她的心,他霸氣地吸吮著她顫慄不已的荏弱唇瓣,陰暗的一抹詭光在他眼眸中流轉,一閃而逝,卻益發的讓他加深加長了這個吻。

  如果,只是如果,他真的把持不住要了她,那麼,這一切也都是她自找的……

  怨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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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雲咖啡屋這幾天的生意又恢復了往常的水準,于嫣忙得不可開交,早上忙著回日家收拾整理被那場火波及的東西,一邊聯絡合作過的木工跟水電工到家中查看及溝通一些要修要補的細節,到了下午開店的時間,她又要跑回店裡去顧店,一直到晚上店門拉下才可以喘口氣。

  可是,縱使她忙得不可開交,腦海裡卻老是兜著那個高大溫柔的身影。洗杯子的時候會在水裡看見他帶笑的溫柔眼神,告訴她要小心,別又被東西給割傷了;抹桌子的時候,眼角餘光好像也會瞧見他的視線纏繞在她身上,不時還給她一個微笑;就連每天要拉下鐵門的時候,彷彿都可以感覺到另一雙有力的手會在一旁幫忙。

  只不過是一連串的吻而已……

  純情得就像是青春期的男生和女生在談戀愛,卻讓她對那個男人心心唸唸,快要廢寢忘食。

  「于姊!于姊!」丫丫喚了兩聲沒人理,咚一聲直接跳到于嫣面前好讓她正視自己的存在,結果卻嚇得于嫣臉色發白,差點沒口吐白沫了,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于姊,你還好吧?」

  于嫣沒說話,只是瞪了她一眼,肚子卻一陣不適,一股作嘔的感覺驀地湧上,讓她飛奔的跑進廁所,身子一彎,哇啦啦的便在馬桶裡吐了一堆……

  丫丫不放心的也跟了過來,見她這般吐法,忙不迭拍著于嫣的背。「于姊,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啊?」

  于嫣搖著頭,接著又是一陣乾嘔——

  這模樣,她曾經在自己懷孕的嫂嫂身上看過哩!丫丫狐疑地看著于嫣半天,不好將自己的猜疑說出口。

  嘔吐完,于嫣身子虛弱的靠在洗臉槽上喘著氣,一會兒抓起牙刷牙膏漱完口,再拿毛巾擦了擦臉和手,抬起頭來看著鏡中蒼白的自己的同時,也看見丫丫那雙沒遮攔的懷疑眼神。

  她沒好氣地瞪著丫丫,覺得很想笑。「我沒懷孕,如果這是你腦袋瓜子裡所想的事的話,刪除它。」

  「真的嗎?」丫丫努努鼻子。「每個未婚生子的女人,一開始都不會承認自己懷孕的事實。」

  「喔?你怎麼知道?」

  「我——電視電影都是這麼演的啊!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

  「是嗎?」于嫣噗一聲的笑出來。「你吃過豬肉吧?」

  「廢話,我當然吃過啊。」大部分的人都吃過吧?這是什麼鬼問題!

  「那你看過豬走路嘍?」

  「嗄?」丫丫一愣,小臉兒發紅。「沒有……」

  「那不就對了。」于嫣聳聳肩,走出廁所。

  丫丫忙不迭亦步亦趨的跟上去。「唉呀,那只是個比方嘛,于姊,如果你真的懷孕了,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喔,我保證不會說出去,而且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知道嗎?女人懷孕真的很辛苦也很累,如果沒有人好好疼著,一定會覺得很委屈很辛酸很不值得……啊!」鼻子突然撞到前面的于嫣,痛得丫丫叫出聲。「于姊,你幹什麼突然停下來啊,我的鼻子都被你撞歪了……啊?你……你……」

  丫丫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支吾半天也吐不出半個字來,于嫣也幽幽地瞅著他,對他的意外現身覺得又高興又生氣,心裡百感交集得緊。

  「我的名字叫方少淮。」見這小妹妹你半天也沒個下文,方少淮微笑的開口提醒這個一見到他嘴巴便合不攏的小女孩。

  「嗄?是,方少淮,我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罷了。

  咦?不會吧?是這樣子的嗎?腦袋瓜子突然靈光一閃——

  丫丫一雙古靈精怪的眼頓時看看方纔還一臉死白,此刻卻一臉紅通通的老闆于嫣,再看看這笑得一臉溫柔的高大男人……喔喔,乖乖,她似乎有點搞懂是怎麼一回事了。

  才子佳人,本該是這麼配的啊。只是,她到底在什麼時候錯過了什麼細節?竟然連這兩個人關係進展到這種程度了都還不曉得?

  「你來這裡幹什麼?」于嫣口氣中帶著濃濃的火藥味,大有拿掃把趕人的老姑婆架勢。

  嘔呵,她想他好幾天,他失蹤了好幾天,一出現,臉上又掛著溫柔似水的笑意,幹麼?迷惑她啊?當她是三歲小娃嗎?以為他這樣溫柔的對她笑一笑,她就會馬上忘記他上演的失蹤記嗎?

  當然不!

  方少淮見她嘟著紅艷艷的唇,擺出這等架勢,得知她果真氣得不輕,唇邊的笑意反而更加深濃。「我想你,所以我來了。」

  「你想——你想什麼?」于嫣口拙了,剎那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這男人,何時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了?

  「他說他想你,所以來看你。」丫丫在一旁幫腔,就怕老闆真的沒聽見這句甜言蜜語。

  于嫣回眸瞪了丫丫一眼。「要你多嘴,我是要他再說一次!」

  「我想你。」不負所望,方少淮再次溫柔的說出同樣的話來。

  于嫣的背脊一僵,眼眶陡地一陣酸澀。「這麼久才想起我,稱得上想我嗎?」

  人家可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他是什麼?

  「你生氣了?」方少淮睨著她紅通通的眼,這幾天她沒睡好嗎?不會因為想他而每天晚上都在被子裡偷哭吧?他到國外出差去了,也才幾天,她就想他想成這樣嗎?

  他不知道該開心還是歎息,心裡頭五味雜陳。

  「我才不會生氣,要來不來是你的事,我管得著嗎?」

  「這幾天,我是到國外辦點事……」

  「不要解釋了,那不關我的事!」她驀地打斷他,低頭便要越過這尊門神走到外頭去。

  「唉呀呀,于姊,你有孕在身怎麼可以這樣橫衝直撞的——」

  「你說什麼?」方少淮沉了眼,伸手擋住丫丫的去路。「誰有孕在身?」

  「當然是于姊啊!」

  于嫣氣得忙不迭轉過頭來瞪著她。「丫丫!你再胡說八道我就——」

  「是真的啊,這件事我不得不說,剛剛于姊突然肚子不太舒服,一副快要嘔吐的樣子,後來她就衝到廁所大吐特吐一通,這絕對是懷孕的徵兆!方先生,男子漢大丈夫敢做要敢當,你不要看于姊對你凶巴巴的樣子,她這幾天一定都在想你,否則她剛剛看到你時臉就不會變紅,你知道嗎?你來之前,她的臉蒼白得像鬼一樣,我還以為她得了什麼病呢,原來是——」

  「是你的頭!」真是越說越扯!于嫣奔回來,手上拿著一盒蘇打餅乾,索性拿一塊塞進丫丫嘴裡。「跟你說我不是懷孕,你倒說得頭頭是道,你是存心害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吼完,才覺得有點口誤,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你真的懷孕了,我們就馬上結婚。」方少淮溫柔許諾。

  

  他瘋了!她跟他根本就沒上床怎麼會懷孕?好吧,如果她真的懷孕了,那也鐵定不是他的種,他竟然說要結婚?

  呵,哈哈,呵呵……他老愛開玩笑,讓她根本弄不清他說的話裡頭究竟有多少真多少假了。

  此刻,他與她並肩走著,街燈將他們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一路無話,但他三不五時回眸盯著她的小腹瞧,讓她不自在到了極點,該不會,他真的以為她的肚子裡有了小寶寶吧?

  清風徐徐,吹在頰畔的感覺讓人覺得好舒服,于嫣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合上眼,感覺那風輕拂過臉頰的柔情。

  她喜歡夏夜,尤其是這樣深的夜走在台北街頭的紅磚道上,偶爾的車流聲讓世界不至於太寂靜,也不會過於擾攘吵雜,沒有陽光照射的夜晚,不至於太酷熱,也不會太過寒冷,就像現在這個樣子,比吹冷氣來得有人性多了,而且莫名的覺得幸福。

  「明天,我帶你上一趟醫院。」

  風彷彿停止了,幸福的感覺瞬間沒了,于嫣愣愣的睜眸瞅他一會兒,接著唇角勾起一抹笑——

  「天啊,你真以為我有了?」笑意不及眼底,她的心泛起一抹苦澀。

  如果他真的這麼想,那麼他的意思也同時代表著……她這個女人很隨便。

  否則,她怎麼可能身邊有了可以暖床的男人,卻三番兩次讓他吻她?

  方少淮沒有忽略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憤怒,雖然她以笑容來掩飾,但卻逃不過他的眼。

  「你之所以嘔吐,一定是上次被那傢伙打傷還沒有痊癒,所以我必須再帶你去一趟醫院。」他不疾不徐地說著,間接的解釋他其實並沒有以為她懷孕。

  「你……」于嫣有些錯愕,為自己錯怪他的好意而剎那紅了臉。「你剛剛一直盯著我的肚子瞧是因為……」

  「關心。」他接話,伸手將她給拉近。

  「是……嗎?我還以為……」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得只剩分寸,讓于嫣有些心慌的說不出話來,斷斷續續出口的字句也破碎成一塊一塊地。「還以為……以為你……」

  太近了,近到她只要一抬眼就會看到他光潔帶著青渣的好看下巴,再抬高眼就會對上他的唇……

  他的唇真的很性感,薄薄地、淡淡地、大小適中,笑起來尤其好看,讓人幾乎要忍不住上前咬一口……于嫣吞了吞唾液,低下了頭,不住叮嚀著自己絕不可花癡的巴上前去,這太沒形象了!

  「我知道你目前只有我一個男人,就算想懷孕,也得有行動才行。」以為個半天,還是由方少淮體貼的接下她說一半的話。

  什麼跟什麼……有點被看不起的感覺。

  于嫣仰起小臉。「你如何肯定我只有你一個男人?」

  俊美無儔的臉龐有著無限的溫柔,瞅著她的目光帶著笑,也帶著寵愛與寬容,儘管他此刻的表情的確很讓人迷惑,但她卻無法忽略他話裡那種近乎自負的肯定。

  「因為我調查過你,你的一切我都瞭若指掌。」他在心裡低喃。

  面對她時,方少淮垂眸淺笑,俯身輕啄上她的唇,輕淺的呼吸極盡撩逗地、似有若無地吹在她頰畔……

  「因為……你的身上沒有別的男人的味道,只有我的。而我保證,你身上的我的味道會越來越濃烈,直到你再也無法忽略它們的存在……」

  

  沒錯,她再也無法忽略它們的存在……

  因為從那天開始,方少淮幾乎每天到她家裡及店裡報到,這樣還不夠,他說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睡在燒了三分之一的房子裡,所以溫柔的堅持著要睡在另一間她當倉庫使用的房間陪伴她,然後每天睡眼惺忪、嚴重睡眠不足的起床去公司上班,上班之前,他會先陪她吃完早餐,再送她回家或是到店裡,把她嘴角沒吃乾淨的早餐給吃完,然後才會不甚饜足的去上班。

  「每天這麼晚才去公司不要緊嗎?」她曾經問過他。

  「不要緊,我上班不必打卡,再說……你也是我的公事之一。」

  她愣著,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例行公事啊。」他笑了,眸子閃了閃,不知在心虛什麼。「我把你當成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都要親密的對象,不是例行公事嗎?你又想到哪裡去了?」

  「我才沒有。」

  「你有,美麗的小腦袋瓜子常常在胡思亂想,以為我不知道?如果我沒猜錯,你一定常常在想著——這個方少淮為什麼一天到晚往我這兒跑?為什麼老吻我?他喜歡我嗎?愛我嗎?如果是,他為什麼會愛上我?如果他真的愛我,那麼,這愛可以持續多久呢?我跟他是不是可以長長久久一輩子呢?對嗎?」

  對,對極了,她是常這麼想的,而且是每天睡前的必做功課——把他為什麼愛她?可以愛她多久?翻來覆去想上好幾遍。

  她啞口無言的呆呆望著他,心裡的想法被對方知道的感覺,還真的有點給它不好意思。

  「除此之外,你還會想……如果哪一天失去了我,你該怎麼辦?我開車出去你怕我撞車,我走路出門你怕我被車子撞,或被突然掉下來的招牌砸到,我感冒咳嗽你怕我得肺炎,我睡得沈點,你怕我永遠不會醒過來……」

  一隻小手陡地摀住他的嘴。「別再說了,我都承認,你是要怪我神經質對吧?我在猜你是不是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跑到我房間偷聽我說夢話,不然怎麼會知道我的腦袋瓜子在想什麼?」

  順勢而為,方少淮的唇輕吻著她的手心,她羞得抽手,唇改為吻上她的眉與眼、她的唇、她圓潤的下巴、敏感的鎖骨和起伏不已的胸口……

  情況突然急轉直下,他細密熱切的吻幾乎滑過她身體的每一寸,點燃她體內早已蠢動多時的慾火,她的身子不禁顫慄著、悸動著,他每吻她一寸,她的心就往後退一分……

  不止心,還有人……

  「你……你還沒說為什麼?」她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可還沒忘了方纔的疑惑,不過最重要的是她想轉移掉他的注意力,否則……接下去的事情,她不知道發生之後會不會後悔……

  聞言,方少淮果真停下了動作,火焰在他的眸間跳動,彷彿想要把眼前的女子給燃燒。

  「我之所以知道你的腦袋瓜子裡在想什麼,是因為……我也是這麼想你的……」

  她幽幽的眸盈著淚,看他半晌,感覺他的心跳密密地貼著她的心跳,然後,她的雙手雙腳驀地纏上他的……

  天啊,她愛死他了,怎麼有一個男人可以這麼貼近她心底呢?

  她轉而主動吻上他,拉扯下身上的內衣,也打算扯下他的,他很大方的配合著,讓她像個餓死鬼投胎,從下到上,再從上到下,啃食著他的每一寸,讓他幾乎要像野獸般的發狂。

  終於,把她抓到身下壓制住,將那早已燒燙的巨大緩緩地擠進那濕軟緊室的禁地……

  「啊……」于嫣的額間冒著汗,身子因承受著這股巨大而緊繃顫抖,卻同時帶有一股莫名的快感,瞬間傳達到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的身子不由得弓起,雙手緊緊攀上他有力結實的臂膀。

  「你好美……」他輕咬上她的耳垂,說著情話。

  敏感的耳,幾要承受不住他的舔吮,她下意識地夾緊雙腿,讓她身上的男人不自禁地發出一陣愉悅的悶哼聲,挺起腰桿,不自主地抽送著,讓那股快意從他這頭延伸到她那頭……

  那感覺,讓她又痛又愛得好想現在就死去。

  「我愛你,方少淮……」她哭著喊著,破破碎碎的嗓音,訴說著她對這男人的愛與飢渴。

  極速,情狂,是化也化不開的濃情密意。

  終是……滿室春情,無怨也無悔。

  

  灰濛濛的週末午後,眼看就要下起大雨。

  丫丫和于嫣忙著把店門口的桌椅拖到可以遮風避雨的廊下放好,陡地,天空響起一陣雷,嚇得兩人用手護住頭奔進了店裡,怎料,腳才一踏進店內,窗外就下起了大雨,加上轟隆隆的雷聲,好不嚇人。

  于嫣微皺著眉,低頭看了一下表,四點三十七分,早該來到店裡的方少淮卻一直沒到,讓她的眼皮打從剛剛就一直猛跳。

  她望著窗外,見那大雨隨著雷聲陣陣傾盆而下,簡直就是一整個沮喪不已。

  談戀愛的人都像她這樣嗎?

  見不到人就像失了魂,凡事都提不太起勁來。

  「怪了,于姊,那個風公子怎麼最近都沒上店裡來?」丫丫隨口問著,洗淨手張羅起剛剛進門那位客人要的薰衣草奶茶。

  「他來做什麼?」經丫丫這一提,于嫣才想到確實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風淨了,是因為方少淮嗎?

  「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說要追于姊的,沒想到卻被他屬下給追走了,老實說,要是我是風先生,我一定會覺得很丟臉,面子裡子都沒了,鐵定對方少淮沒啥好臉色。」

  「會嗎?」風淨怎麼看都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心機應該不會那麼重吧?

  「男人很難說的喔,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小鼻子小眼睛,只是身為男人不好說,就悶在心裡,其實對某些事是十分在意的。」

  「他不會啦。」雖然她不項喜歡那細皮嫩肉,不太有男人味的風淨,但,去除他老是纏著她讓她有點煩之外,老實說,那小子看起來可愛又熱情,怎麼瞧也不像是個會欺負人的角色,狐假虎威的成分多一點吧?他的眼睛很澄淨,有一股可以淨化人心的力量。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忘了我是天底下最美麗聰明的於大老闆嗎?」

  丫丫聽不下去了,端著奶茶走出吧檯,腳步虛浮不穩的好不容易才讓手上的奶茶安全抵達到客人的桌上。「您的薰衣草奶茶來了,請慢用。」

  回頭,丫丫正想著要繼續先前的話題,眼睛卻突然望見門口那個一身狼狽不堪的男人——

  可能是她的錯覺吧,眼前這個被大雨淋成落湯雞的男人眼眶好像還紅紅的,身子不住的顫抖,模樣兒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此時的風淨看起來根本不像男人,我見猶憐的脆弱模樣甚至比女人還要令人心動……

  哇,她在胡思亂想什麼?見鬼了!

  「于姊啊,他來了。」丫丫用手比了一下門口。

  方少淮來了?于嫣一聽,先用手順了順發,再回眸一笑——

  這笑,卻陡地僵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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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兩杯熱咖啡、一塊起司蛋糕、兩塊巧克力外加一塊提拉米蘇,風淨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直到飯後飽足,這才仰起一張迷人的笑臉,用唇努努于嫣替他披上的外套,說了聲謝。

  「你怎麼了?」于嫣沒搭理他的道謝,見他終於吃完桌上的所有甜點及咖啡,這才開口問他。

  儘管風淨什麼也沒說,但他這樣狠狠哭過不知幾百遍的泛紅雙眼,卻怎麼也掩蓋不住他的心傷與脆弱。

  「什麼?只不過不小心被一場雷雨給打得像落水狗一樣罷了,能怎麼著?」風淨避開她的眸,笑嘻嘻地說話。「你們女人就是這個樣子,喜歡胡思亂想,所以我才討厭當女人。」

  要不是被某人氣到沒地方去,他應該不會悶著頭就跑到這裡來吧?這世界明明很大,傷心的時候卻沒地方跑,他風淨真是可憐透項了,唉。

  這話有語病,于嫣瞄瞄他那張漂亮十足的臉,再瞄瞄他弓著的身子一眼,歎了一口氣。「你本來就不必當女人,如果你想當,恐怕也得先去動動隆乳手術才行,那我包準你比河莉秀還美還動人,想要嗎?我有認識的醫生,要不要我介紹給你?」

  嗄?

  隆乳手術?

  風淨頭一低,下意識地瞄了自己胸部一眼。

  好吧,是有點小啦,所以他才會愛上於大老闆的性感好身材啊……

  風淨臉紅紅地,又是羞又是氣餒,小小歎了一口氣,轉身就想走,一雙柔荑驀地伸過來蓋住他的手——

  「怎麼?吃飽了喝足了,拍拍屁股就想給我走人啊?」于嫣笑得風情萬種,把幾百年忘了拿來用的風騷樣又給重新拿來使,不僅是笑得艷,連話也說得嬌吟吟地。

  風淨見狀,快要岔了氣。

  他敢保證這女人一定是古代的艷姬投胎轉世,才會一個變臉變聲,便有那能耐讓人瞬間酥軟到骨子裡去,連他這個……呃,該對女人的媚功免疫的男人都不例外,嘖,他看得腳都軟得快走不了路,更甭提離開這家店了。

  「不然……你想怎麼樣?」

  「說說看你近來去哪兒啦,怎麼突然消失了?嗯?」

  風淨挑挑他秀氣好看的眉,突然湊上前去,詭異的盯著她瞧。「嘿,你關心我啊?你開始想我了?連我那位有著紳士風範、絕佳氣度、迷人萬千的方哥哥,都無法滿足你?你想跟我搞劈腿?」

  雖然他有好一陣子沒來了,但方哥哥和于老闆的發展他可是都看在眼裡的,好幾次還撞見方哥哥到店裡幫忙,連他故意跑去問他幫他追到于老闆了沒?方哥哥竟然直接回答:「她愛上的人是我。」

  哈哈哈,害他那幾天偷偷在被子裡笑到肚子痛。

  話說,他本來的目的就是要方哥哥和于老闆在一塊啊,沒想到,他這紅娘當得還真不錯……

  「方少淮是誰?我不認識。」

  嗄?風淨愣了一下,看著于嫣。「你說你不認識方哥哥?」

  「對,不認識。」于嫣紅嘴兒一抿,勾著雙媚極的眼瞧他,眼角卻散著一股冷意

  膽敢讓她從天一亮睜開眼睛,便一直盼他等他等到現在下午五點卻一通電話都沒有的男人,她當真不識得!週末耶!他承諾過幾百次一定會來店裡陪她顧店的,結果人咧?

  「小倆口吵架了?」

  「現在在說你的事,你胡兜個什麼勁啊?」桌子一拍,老闆娘生氣了。

  「我……我在深山裡修煉啊。」被她的氣勢一嚇,風淨乖乖的說出口。「那裡山明水秀的好漂亮,可是那裡住著一個可怕的撒旦,每次不是拿他的丹風眼瞪人,就是拿他比鬼還厲還白的臉嚇人,不然就是對我吼叫……」

  于嫣聽得入神,忍不住伸手拍他的頭一記。「你笨啊你,不會走嗎?誰綁住你了?」

  「我也想走啊,可是不行。」他一走了之,方少淮就水遠離開不了風家,一輩子得在風家做牛做馬。

  其實,這干他什麼事呢?方少淮要當牛當馬的話,他風淨不樂得輕鬆?偏偏他心軟,就是見不得自己的爸爸欺負方哥哥,才會硬著頭皮答應爸爸的條件——進入深山跟一個男人修煉如何當一個傑出的企業家第二代!

  嘖,那男人傑出嗎?他橫看豎看,都覺得方哥哥比那叫黑木焰的男人傑出個千萬倍!

  「為什麼?」

  「因為方哥哥啊,他沒有把他之所以在木子財團做牛做馬的原因告訴你嗎?為了他,這回我可是鐵了心要改頭換面的,否則,我就不必受那黑木焰的欺負,受足了他的氣。我告訴你啊,這麼傑出又萬能的方哥哥,之所以會窩在我們小小的木子財團,完全是因為十年前我爸在路上救了他一命……」

  木子財團還叫小嗎?于嫣不予置評。

  方少淮無比傑出又萬能嗎?她只知道他帥得一塌糊塗又溫柔得亂七八糟,他吻著她的時候可以讓她的腳趾頭都蜷起來,身子也像麻花辮般緊緊纏住他,在某方面而言,他的確是傑出又萬能的……好用。

  風淨一長串的說起了方少淮的過去,于嫣時而皺眉,時而胃部緊縮的凝聽著,直到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丫丫,接電話。」于嫣頭也不抬地朝裡頭叫。

  「于姊,我在忙啦,你幫我接一下好嗎?」

  「等我一下。」于嫣朝風淨笑了一下,移到吧檯前去接電話。「喂,您好,這裡是雲咖啡屋。」

  「我找于嫣小姐。」話筒的另一頭傳來一陣低沉好聽,卻有點陰沉沉的男性嗓音。

  「我是,請問你哪裡?」

  「方少淮在我們手上。」開門見山,對方毫不囉嗦的直接切入正題。「如果你要他的命,就不要報警,更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會再跟你聯絡——」

  「等一下!」于嫣的手緊緊抓著話筒。「你還沒告訴我你們要多少錢!」

  「五千萬,我們再聯絡。」喀一聲,對方掛掉電話。

  五千萬?于嫣呆愣在當下,手一鬆,話筒掉落在地上。

  「怎麼回事?」風淨走近,伸手將話筒撿起掛好,見于嫣依然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微挑起眉,抬起她的頭,讓她不得不面對他。「喂,回神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電話裡頭是誰,為什麼跟你要錢?地頭蛇要收保護費?還是哪個不要命的警察跟你要保護費?」

  「都不是。」于嫣深吸口氣,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是方少淮……他被人綁架了,他們開口要五千萬。」

  「怎麼會這樣?方哥哥跟誰結了什麼仇怨嗎?不對啊,對方還知道要打電話來跟你要錢,可見他們對方哥哥的一切都瞭若指掌,不過,這似乎也說不太過去……」風淨凝眉沉思。「真要勒索,他們針對的對象該是木子財團才對,木子財團比你這個小女人有錢不知多少倍,難道他們是笨蛋?」

  于嫣的身子晃了晃,走回位子上坐下來。「也許他們剛好在他的手機上發現我的電話,也或者是方少淮只告訴他們我的電話——」

  「不可能!方哥哥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如果他可以有選擇,他一定會告訴對方我的名字,而不會選擇連累你,因為你根本沒有能力給錢,只有我有能力給錢,所以,結論可能是前者。」

  只是……手機話簿萬中選一的名單裡,她這麼剛好就雀屏中選。這也不太可能啊!這其中總讓他覺得有點古怪……

  「你有仇家嗎?」目光突然兜到于嫣蒼白不已的臉上。

  「沒有。」她安分守己的顧著一家小店努力工作,會有什麼仇家?台灣的有錢人多得不知凡凡,再怎麼樣都不可能鎖定她這種人來勒索啊,何況,她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有錢人,她身上除了那塊地和這家咖啡館,她戶頭裡的存款根本就沒有超過七位數……

  等等,那塊地……

  該死的!于嫣小手往桌子上一拍,氣得站起身。「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幫人幹的!」

  被她突如其來這一掌嚇了好大一跳,風淨拍拍胸口壓壓驚。「哪幫人?」

  「就是那些政府狗官啊,當初為了要圖利商人,在信義計劃區的競標案上賣個好價錢,想盡辦法恩威並施的逼迫我把我太祖父留下來的地給賣掉,找來了地痞流氓、律師每天來店裡煩我,我當時索性就把剛開的店給收起來跑出國去了,我以為他們罷手了,沒想到現在他們竟然又想要捲土重來,還幹起綁架勒索這種下流事!可惡!這世界沒有王法了嗎?該死的!我要去告官!」

  想著,于嫣一股腦兒想衝出去,風淨及時拉住了她。

  「要告官,得先等方哥哥平安歸來才行。」對他而言,方少淮的命比任何事都還重要上百倍。

  「可是——」

  「你非常確定這件事跟方哥哥被綁有關嗎?會不會其中根本沒任何關聯呢?如果這其中沒有任何關聯,那麼,就算你告官也只是找自己麻煩而已。」

  「那該怎麼辦?」她的心一團亂。

  「先把錢給他們,如果他們真的是你所說的那幫人……你把地號資料給我,我可以幫你查出你那塊地附近的地是屬於誰的,是誰有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往這個方向查會有線索得多。現在就先給錢吧,方哥哥的命比那五千萬重要多了,也比你那塊地重要多了,除非……你不同意?」

  呼吸再呼吸,于嫣激動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下來。「除非把那塊地拿去賣,不然我根本湊不出五千萬。」

  風淨溫柔的伸手拍拍她。「錢的事交給我就行了,我什麼沒有,錢最多。」

  她瞪他。「可是我以後也沒錢還你。」

  「不必還,我會找方哥哥要。」

  「那還不是一樣。」她咕噥了一句,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地傳進風淨的耳朵裡。

  「嗄?」風淨一愣,有點摸不清狀況。「哪裡一樣了?」

  她瞪他一眼。這個笨豬頭!

  「告訴你一樣就一樣嘛!聽不懂拉倒!」自知口誤,不過覆水難收……

  見她含羞帶怯的微惱模樣,風淨突然懂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老天!你已經想著要當方太太了啊!方哥哥究竟有什麼本事,可以讓你這麼快就以身相許——啊!」

  一拳擊來,差點把他剛剛吃下肚的東西給打到吐出來。

  于嫣的粉拳可是一點都不「粉」的直接打在他肚子上,要命了!他的身子虛,怎堪她這樣虐待啊?只好跑!努力給它往前跑!

  「別打了!好痛!你還打!小心本少爺不幫你救夫!啊!別打了!別打了!」

  

  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風淨瞪著眼前的一切。

  廢棄的倉庫裡竟是個豪華的現代辦公室,窗明几淨,舉目四望一塵不染,原以為一路踩過來會踩到什麼屍體大便的,可是什麼鬼都沒有,當燈光乍然亮起,好像不起眼的南瓜剎那間變成一輛豪華大馬車,令人驚喜又錯愕。

  不過,錯愕的根本不是這些彫蟲小技,而是眼前的這個綁架犯,這個他打死都不會錯認的男人,這個全身上下佈滿邪氣陰氣地鬼之氣,連笑的時候都讓人打顫不已的男人……

  「黑木焰?」風淨喃喃地念出這個男人的名字,活像陰曹地府的黑白無常在報喪。

  黑木焰瞇起了眼。「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正是我想問的,你怎麼會在這裡?」風淨直盯著黑木焰瞧,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剎那間凝結了。

  「我來辦事,你呢?」黑木焰冷冽無情的眸掃過一臉不安的風淨和他身旁蒼白著一張臉卻力持鎮定的女子于嫣。

  接著,他的目光移向他們帶來的行李箱。

  不用猜,那兩隻行李箱裡,放著的應該是他要的五千萬。

  連銀行都沒營業的週末晚上這短短時間,她竟然可以如期的把五千萬現金搬到他面前來,無疑地,這都是風淨搞的鬼!只有這小子有本事可以叫銀行週末開門營業,也只有這小子可以有辦法叫人在短短幾個鐘頭內,調足五千萬的現金。

  這個壞他事的傢伙!真該打一頓屁股

  還有,這小子跟這女人有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會一同前來?這女人又為什麼會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找上風淨?一股不知名的憤怒緩緩地淌過胸臆之間,讓黑木焰看著他們的眼神益發的冷漠。

  「我也是來辦事啊。」風淨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不想被他的目光給嚇回去,不過,想想,又覺不妥,忙不迭把胸縮回來。

  就算他的胸真的很平,可是,男女終究有別啊,他得防之慎之!切莫賠一時之氣,而壞他身為男子的千秋大業!

  「你辦什麼事?」

  「你又辦什麼事?」不能挺胸,但上前幾步示威不犯法吧?風淨往前走了幾步,把于嫣晾在身後約莫七、八步遠的距離,與黑木焰的眸光相對。

  好黑的一雙眼呵,深不見底,這麼近看著他,好像整個人都快要被他吸進去似的。

  「這樣盯著我看不太好吧?」黑木焰的唇邊噙著一抹笑。「我會誤會你有某方面的特殊傾向。」

  「去!」風淨撇撇嘴。「就算我有,我也不會看上你這個蒼白鬼!」

  「那最好。」

  「廢話少說,方少淮人呢?你有沒有搞錯啊?竟敢綁我的人?還有,你缺錢嗎?堂堂黑木幫這麼大的幫派,竟然要勒索一個小女人?沒想到黑木幫不僅干軍火買賣,連這種小勾當都接真夠沒品的!

  黑木焰斂眸,沉下的眼定定地落在風淨臉上。「錢水遠不嫌多,何況,代人討債勒賻本來就是黑木幫初創時的本業。」

  風淨冷哼了一聲,不屑歸不屑,但這陣子跟在這男人身邊,倒真的領略了這個男人的某些真本事。只不過,說到底,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麼老爸會選擇要他跟著這個男人,熱$書+吧&獨@家*制#作學習如何當一個真正的企業家?這男人幹的是黑道買賣耶,就算他很了不起又如何?難道老爸要他學他所做的齷齪事?包括擄人勒贖?嘖!真是不明白!

  「誰這麼大的面子,這小小五千萬的案子竟需要你大少爺親自出馬?」

  「幫有幫規,我們不會出賣委託人的任何資料。」

  風淨聞言,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方哥哥……我是說方少淮人呢?」

  「不好意思,委託人臨時改變主意了。」

  于嫣的身子一僵,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身,讓她幾乎要哭出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風淨狠狠地瞪著他,頭一次,他忘記要害怕這個男人隨時有可能會伸手掐死他。

  「意思就是……委託人還要再追加五千萬,明天中午這個時候,我要看到錢,失陪了。」

  黑木焰微笑,起身,修長的雙腿襯著他挺拔的身軀,步伐極度優雅的緩步離去——

  「夠了!不必等到明天了!」一直沉默不語的于嫣突然大聲叫住了他。「我知道他們要的是這張地契,這裡還有印鑒證明和印章,一併拿去吧,我只要馬上看到方少淮……毫髮無傷的出現在我面前。」

  黑木焰挑了挑眉,眸底閃過一抹興味。

  他真的好嫉妒方少淮啊,竟有一個女人這樣愛著他,害他真的真的不太想放人了……

  

  方少淮被釋放了。

  他筆直的長腿優雅的朝她走過來,注視著她的眸光淡定無波,說不上欣喜,說不上雀躍,談不上急切,也攸關不了思念,就只是淡淡地望住她的眼,然後長手探向她,拉她入懷。

  于嫣沒有動,只是靜靜的感受著偎在他懷中的每一分悸動、每一個心跳,感覺他擁著她時的溫柔、寬闊與無邊無際……

  深深吸了一口氣,把他的味道也納入鼻翼、吸進胸腔……

  她的臉上沒有一滴淚,心上卻有著無限的酸楚,那種酸,那種無奈,讓她脆弱的胃一陣緊縮竟又有一股作嘔的感覺往胸間瀰漫而來……

  驀地,她伸手將他推離,連退數步,強忍住那即將上湧而來的暈吐感,她的雙手緊緊摀住嘴,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怎麼了?」方少淮瞇了眼,往前一跨,卻見她火速往後退了兩步。

  「不要過來,我沒事,只是晚上沒吃東西,胃有點不舒服而已。」她不能再依戀他了,就算她再想,也不能了。

  所以,得快刀斬亂麻才行!

  就算心再痛,她還是得趁此機會遠離他……

  于嫣幽幽地瞅著方少淮,最後一次,想把眼前這個身影烙進腦海裡,此刻的她有點後悔從來沒跟這男人拍過一張合照,從今而後,她連跟他談過戀愛的證據都沒有了。

  她會一輩子記得他吧?

  就算他的俊顏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模糊,她,應該還會記得他親吻著她的溫柔和偎在他懷裡的幸福吧?

  會嗎?她不確定,不,幾乎是可以肯定會忘記,就算此刻的她再愛他,等她老了,一切的記憶也都會淡到感覺不到了。

  怎麼辦?她不想放手呵。

  一點都不想呵。

  方少淮被她這樣幽怨的眸瞅得一整顆心全擰著。

  她的氣色很不好,真的真的很不好,他嚇壞她了吧?對此,他可能道歉個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

  「我們去吃東西。」方少淮往前跨了兩大步,一把抓住她的柔荑,讓她沒能來得及再次逃開。

  如果吃點東西可以讓她那蒼白的臉色趕緊恢復的話,就算用逼的,他也要她吃下去。

  「不要!你放開我!」她死命的想甩掉他的手,他卻抓得益發的緊,緊到她的手腕都有點疼,搞不好還會瘀青。

  走沒兩步,方少淮突然回頭望向在場的風淨。「你不走嗎?」

  「嘿,你終於意識到本少爺的存在了?我還以為你的眼中只看得見大美女呢。」風淨皮皮一笑想要跟上,過於纖細的手腕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扯住,他心底暗叫一聲糟,卻沒膽子回過頭正視那張撒旦臉孔——

  「你留下。」黑木焰冷冷地命令道。

  「不要!」他的氣都還沒消呢,才不要跟這個黑木焰鬼混。

  「不要?那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爸爸。」說著,黑木焰鬆手,拿起手機就要撥號——

  「夠了吧你?小氣鬼一個!」風淨把他手上的電話搶過來,想也不想的便往倉庫的另一頭丟去,也管不了那手機是否會被摔個稀巴爛,更管不了此刻黑木焰的臉是黑色還是白色、青色、咖啡色,總之……他乖乖跟他回去就是了。「走吧走吧,煩人的傢伙!」

  「等等——」這回叫住風淨的人換成方少淮。

  「什麼?」風淨一愣,背脊一僵,聽到方少淮的聲音突然讓他意識到一件事——方少淮根本就還不知道他為了他的自由,而答應爸爸要跟在黑木焰身邊當學徒一事。

  哇咧……現在怎麼解釋?他竟然跟一個綁架方哥哥的綁架犯走?方哥哥會怎麼想?搞不好兩個人還會就地打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老天!他的腦袋瓜子快打結了!

  「少爺,你有開車來吧?」

  嗄?風淨的心裡打了個突。幹麼突然問這個?

  「鑰匙給我。」方少淮朝風淨伸出手。

  一愣,再愣,風淨終是搞清楚方少淮想幹什麼了——借車!

  想不到這方少淮竟然會沒心沒肺到這種地步,眼裡有愛人就沒朋友沒主子,不管他主子的命將要落在黑木幫流氓的手裡,竟然只想到要借他開來的車載美女回家?

  這究竟是什麼世界?方哥哥的反應會不會太不符合常理了一點?

  「風淨,你快救救我啊!我不要跟方少淮走!」被扯著一隻手的于嫣也情急的朝他叫著。

  風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愛莫能助的在心裡大歎好幾聲。

  他救她?那誰來救他呢?

  他們兩個人的眼睛都瞎了,耳朵都聾了,所以沒聽到黑木焰這傢伙硬逼他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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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6 11:14: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個女人瘋了。

  一路上,她跟他搶方向盤,害他差點開車去撞電線桿、去撞樹,還差一點開進路旁沒加蓋的大水溝裡,這樣還不夠發洩她的怒氣似的,她開始朝他的耳朵大吼叫他停車,看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馬上又改變主意伸手搖下車窗,對著窗外偶爾穿過的車流主人們大喊著——

  「有人綁架!快報警救我!快啊!」

  高速公路的風聲隆隆,她的叫聲很容易的被掩蓋,再加上深夜裡本就小貓兩三隻,她吼得嘶啞,回應她的卻只有滿室的沉寂與窗外的風聲,氣得她淚水撲簌簌地落下。

  她的淚,被風吹到了方少淮的臉上,他側過臉瞧她,伸出一手將她臉上的淚抹去——

  「不要碰我!」她打掉他的手。

  「為什麼?」這個答案,他很想知道。

  她看到他歷劫歸來,沒有喜極而泣的衝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也沒有哭,沒有說她擔心死了,唯一可能的解釋是——她心疼那張地契,因為他,她卻必須要拿那塊地來換取他的安全。

  「什麼為什麼?」

  「你似乎並不高興見到我。」捧著一堆鈔票來換取他的自由,卻壓根兒只想逃開他身邊,就算他再怎麼聰明一世,此刻的他也不想去猜測她可能的心意。

  「是,我恨死你了!」因為他讓她擔心,因為他讓她心痛,因為他讓她不得不一輩子承受著思念,因為他讓她不得不違背了她當初對爺爺的承諾與誓言……于嫣想不下去了,只能任憑那壓抑不住的淚佈滿她整張臉。

  「告訴我原因。」

  「還需要問嗎?」她冷冷的指控。「你害我損失了一塊價值連城的地,你害我不得不違背誓言把那塊地給賣了,不,不是賣,比這還要慘!是『送』給了別人,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果真,是這樣嗎?

  方少淮心一凜,沉了眸。「我沒有叫你這麼做。」

  雖然,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讓她乖乖交出土地的這一刻,但,他也必須承認……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經把她的安全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中,用盡心思的去呵護著。

  情況之所以失了控,全是因為他太早愛上了她。

  發生在她家裡的那場火災,讓他突然間發現,他的心根本無法容忍她有受到一絲一毫傷害的可能性……

  可是她呢?他是否太高估了她對他的愛?

  聞言,于嫣火了,怒盈於睫。「是,我心甘情願,我活該,可以了吧。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你去死?」

  「如果你不愛我,你的確可以不必管我的死活。」方少淮雲淡風輕的說著。可心呵,心像載了萬千重的石頭,快要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

  車內,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的呼吸聲與他的呼息交疊在一塊,混亂雜陳著

  她多麼希望自己真如他所言,可以不愛他,可以不管他死活

  但,她根本做不到啊!她就是深深深深地愛著他啊!他不知道嗎?他真的一點都不明白嗎?該死的!

  閉上眼,于嫣緊緊地咬著唇,半晌,幽幽的嗓音才緩緩地逸出一句——

  「我們分手吧,從今以後,我們兩個各不相干,你聽清楚了嗎?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很清楚,清楚得他連她說話時換氣的次數都數得出來

  「好,我知道了。」知道不代表任何事,不是嗎?

  她不可思議的轉頭瞪著他,他回答得還真是該死的爽快呵!就好像,離開她是件根本無關痛癢的事……

  「關於那塊地的錢我會再拿給你,你不必擔心因此而損失了什麼,你收到的金額將遠遠大於那塊地實質的價值,我不會讓你因為我而受到任何一絲的委屈……」

  後來的話,她一丁點兒也聽不進去了。

  他不會知道,她的委屈根本不是錢,而是失去一輩子的幸福。

  

  「很好,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事情交代給你準錯不了,才花了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你就把事情給辦得妥妥當當的,放你走,我還真的捨不得呢!」風珍木笑咪咪的直拍著方少淮的肩頭,邊說邊不住地點著頭。

  胡桃木桌上擺放著的是過戶完成的那塊連政府都搞不定的土地地契,還有他早就為方少淮準備好的辭呈,只等著方少淮在上頭簽名就可以了,一切,都完美得不可思議。

  「如果董事長捨不得少淮,那麼,少淮可以留下。」只要黑木焰沒意見,他寧可留在木子財團而不是回黑木幫。

  風珍木的眸光閃了閃,陡地哈哈大笑。「你這麼說是要我違背諾言,當個沒有信用的傢伙了?」

  「少淮不敢。」

  「那不就對了!走吧,去尋找你的自由,我知道你為了這宗土地案件,不得不犧牲色相跑去勾引那女人,真是委屈你了,現在事情已經落幕,那風淨拿去保你的錢就當是我支付給那女人的賣地價款——」

  砰——

  是辦公室的門被踹開的聲音,走進來的風淨,踹門的腳其實麻了一邊,可是因為生氣,太生氣了,所以他死咬著牙,不叫出來給這兩個壞男人看見。

  「你們兩個人實在太無恥下流又卑鄙!」他在門外都聽見了,誰叫他們門不關好呢,害他不知道要洗多少天的耳朵才會覺得乾淨!

  「風淨,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風珍木輕斥一聲。「大人說話小孩子不准插嘴!出去!」

  「!不要跟我來這一套!你以為我幾歲啦?真要以為我太小不懂事,就別叫我去跟黑木幫的傢伙學什麼經營管理。你倒好,玩兩手策略,我都已經答應你的條件要奮發向上了,你還要方哥哥拿這個土地案來交換他的自由?你這根本就是不要臉——」

  「住口!」風珍木氣得發抖,手指著風淨的鼻子,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你這不孝子,竟然敢對自己的爸爸說出這種話來?!你究竟還是不是我兒子——」

  「我本來就不是你兒子!」是女兒!

  「你——」

  「我說錯了什麼嗎?」風淨氣瞇了眼,逕自走到方少淮面前,把她叫人查到的資料全甩上他的臉。「還有你,該死!你怎麼可以欺騙于嫣的感情?我就奇怪了,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我被黑木幫的人帶走哩,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這幾個人串通好的!」

  「于嫣怎麼會愛上你這種人?你利用她對你的愛取得這塊地,為了你自己的自由不惜犧牲于嫣的愛情,我怎麼會為了你這種人放棄了自己的自由,而去成全你的自由?我真是笨死了!」

  要不是她派人去查于嫣那塊地旁邊的地主是誰,就不會查出原來木子財團竟然是唯一一個需要馬上收購她那塊地的人,也不會意識到方少淮被綁架的原因根本有鬼……

  方少淮就是木子財團的人,沒道理爸爸會找人去綁他!果不其然呵,一切的一切竟還是方少淮自己設下的局……

  「我還以為你是真心愛于姊姊所以才大方的把她讓給你,結果你竟然一開始就不懷好意?!你太可惡了!」

  方少淮任她罵個高興,也不回嘴,他對于嫣的情感如何,根本不必向任何人解釋與交代,就算他曾經有一點點的不懷好意,都早在無數個動念與憐惜的情緒中,化為零。

  哈,注定的吧。

  每個人都有命中的剋星,而于嫣……就是他的剋星。

  「那個……少淮啊,你不要聽淨胡說八道……」說著,風珍木回頭瞪了風淨一眼。

  「我沒有胡說八道!」風淨不平地怒吼。

  「你給我住口!再說一句話,我明天就把你送出國去,永遠不要再回來了!搞什麼?你跟人家去追什麼女人啊你?氣死我了!」風珍木威脅道。

  「你就只會來這一套!」風淨氣得跺腳,負氣的背過身去,不想再看到這兩個礙眼的男人!「追女人不行嗎?打一開始你把我當男人養的時候,就該知道有這麼一天,我風淨喜歡的就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聽不下去,聽不下去了……

  假裝沒聽見好了。

  「少淮啊……」轉向方少淮時,風珍木又是一臉涎著笑。

  這男人可得罪不得啊,雖然他不知道他是黑木幫的什麼東東,但黑木幫的少爺親自出面要回他,可見這方少淮來頭定是不小的,小心點好。

  「董事長請說。」

  「我真的沒有和黑木幫交換任何條件……」說著,風珍木見方少淮的目光剛好落在自己臉上,那正氣凜然又尊貴不凡的氣勢,害他本來到嘴邊的謊話又給嚥了下去,不由得改口道:「……呃,不是的,該怎麼說呢?事情是這樣的,前一陣子黑木幫來找我談,說你其實是黑木幫的人,很感激我這麼多年來一直照顧你,願意替我栽培兒子好代替你的位置。你也知道,淨不成材,這公司交到她手上我根本放不下心,所以我當時也就答應了……你不會怪我吧?」

  原來,這才是風珍木真正願意放他走的原因。

  他該感謝黑木焰的多管閒事?還是恨自己竟如此輕易誤上賊船?

  方少淮的眉峰輕動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道:「他說的沒錯,董事長照顧我這麼多年,用我這輩子來報答您都嫌不夠,是董事長大人大量的不求回報,少淮不會不懂。」

  「嗄?你真的不在意嗎?」

  「這種小事沒什麼好在意的。」方少淮淡淡的露出一個淺笑。「董事長,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離開了。」

  「少淮,我晚上替你辦一個惜別宴——」

  「我會到的,謝謝董事長。」朝風珍木鞠了躬,方少淮斂了笑,走出辦公室。

  就讓風老頭去愧疚吧,就當是替于嫣的委屈報個小仇。再說,黑木焰願意用這種方式逼風珍木放他走,也算是聰明。只要風淨可以自己扛起一片天,那麼,他將走得更了無遺憾與牽掛。

  自由何價呢?方少淮的唇輕勾起一抹笑,輕輕搖頭。

  在遇見于嫣以前,木子財團便是他的一方天地,他從來就不覺得失去自由,反而為自己可以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而感到踏實不已;而遇到于嫣之後,才讓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保護一個人的念頭,想要擁有自己的東西,自己的女人,想要飛。

  自由……

  呵,他不擇手段的替風珍木拿到地契的目的,絕不是為了要拿回自己的自由,而是……

  為了她,于嫣。

  

  陽台上,于嫣一邊聽著風淨說話,一邊用雙手不斷的撥著土,想把剛剛播下的種子給遮蓋住,好讓它們可以順利的發芽長大。

  她靜靜的聽著,淚都流不出來,身子晃了晃,繼續挖土。

  原來,他本來就不曾愛過她。

  原來,他本來就打算事後甩掉她。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盤算好的計謀,他對她的溫柔呵護、深情繾綣,都只是為了她手中的那張地契……

  呵,呵呵,多可笑呵,她像傻子一樣的愛上他,像笨蛋一樣把地契雙手奉上,像白癡一樣的為了這個根本只是在算計自己的男人而背棄了對爺爺的誓言,甚至,背棄了自己的幸福……

  「我發誓,我絕不會把太祖父留下的地給賣掉,如有違背,這輩子將無兒無女,孤老一生。」

  這是爺爺逼她發的毒誓,為的只是捍衛太祖父留下來的土地,不讓不肖子孫拿去變賣圖利。爺爺說,那是祖先留下來的珍貴資產,是於家世代相傳的土地,他們有責任要保有它千千萬萬年。

  如今,土地不在了,為了一個設計她的男人,她成了于氏家族的罪人,賠上一輩子的幸福,她甚至怕自己的誓言連累到方少淮,讓他一輩子沒有小孩承歡膝下,所以才不得不提出分手,沒料到的是……這剛好正中他下懷!

  「于嫣……你還好吧?」風淨說了一大串,好不容易才喘口氣,這才發現故事裡的女主角竟然有點無動於衷,是傷心過頭了吧?

  她做錯了嗎?她不該把方少淮是負心漢的事實告訴她?

  不!與其讓于嫣繼續被騙下去,她寧可她早一點看清方少淮的真面目!否則,她又何必跑這

  趟?

  長痛不如短痛!就算于嫣真的很傷心,她也得狠下心告訴她事實的真相!

  「如果你真的真的很難過,我的肩膀可以暫時借你靠一下。」風淨挺了挺身子,輕輕地對她說。

  聞言,于嫣笑了,抬起頭來看風淨一眼。「你的肩膀太小了,靠不住,我喜歡肩膀寬一點的男人。」

  她的肩膀小?有嗎?風淨有點不服氣的又挺挺胸,瞄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好吧,是有點先天不足啦,誰叫老天爺一開始就少給了她一個把,那也不能全怪她啊,她已經很盡力的去當一個男人了。

  「那你現在決定怎麼樣?」浪費了這麼多口水,總得聽到一個結論吧。

  「其實……我跟他已經分手了。」

  「嗄?什麼時候?」

  「就在救他回來的那一天晚上,在你的車裡。」

  「該死的!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傷害你嗎?他怎麼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過河拆橋——」

  「是我提出分手的。」

  「什麼?」風淨的下巴差點掉下來。「為什麼?難道你早就發現了他心懷不軌——」

  「沒有,而是……沒什麼。」關於誓言,都過去了,沒什麼可說的。

  因為,就算時光倒流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她愛方少淮,就算他是為了他的自由而利用她,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為了讓心愛的男人獲得自由,到末了,她還是會選擇這麼做的。

  既然如此,還能怨什麼呢?

  只能怨……她為何要愛上他?

  

  新裝潢好的房子是一系列的玫瑰白,明亮柔和又溫馨典雅,窗簾是她和方少淮一起選的,地毯也是他們兩個一起到大賣場挑的,客廳裡的電視櫃、沙發,餐廳裡的餐桌椅,全都是他們兩個走遍傢俱行精挑細選出來的,不算很便宜,但絕對都物超所值。

  窗外下著大雨,于嫣懶洋洋地躺在剛搬入不久的淡黃色沙發椅上,靜靜的一動也不動,身上還穿著粉紅色蕾絲滾邊連身睡衣,懷裡抱著的是一個跟方少淮家裡頭沙發上那個一模一樣的粉藍大抱枕。

  彷彿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抱著這個大抱枕,感覺像抱著他。

  然後,她會閉目凝聽大地的聲音,雨聲、雷聲、風聲,就像過去的幾十個日子一樣,他們相擁而意識著彼此的存在,可是,今天似乎多了一種聲音,啾啾啾啾地,像鳥叫聲,卻又比鳥叫聲更貼近一些。

  于嫣睜開眼,抱著抱枕坐起身,然後三兩步的跑去開門——

  門開了,門外是渾身濕透的方少淮。

  「你該先看一下是誰才開門。」溫柔的言語中帶著些許責難。

  他的話間接提醒了她,倏然間,她想也不想的便把門給關上,粗喘著將背緊緊靠在門板上。

  「開門,嫣兒。」方少淮沉著聲喚道。

  嫣兒?誰啊?花花大酒家的舞女嗎?叫得這麼噁心!

  她不理,存心讓他吃閉門羹。誰叫他剛剛不會直接闖進來,還裝什麼紳士!

  怪了,她在想什麼?難道潛意識裡,她是希望他可以像個流氓一樣直接闖進來,然後像以前樣抱住她狂吻?

  于嫣紅了臉,對自己的想法又羞又惱。

  「開門,嫣兒。」他再說了一次,嗓音依然不疾不徐。

  就好像她遲早是他的囊中物,根本不必費力掙扎。

  「不開就是不開!你就算在外頭站到老站到死,我都不會開門,你給我滾!滾得遠遠地!馬上!」

  門外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我是拿東西來給你的,只要你收下東西,我就會走,如果你不開門,那麼,我只好找人去把丫丫給綁過來——」

  門驀地開了,露出于嫣一張憤怒不已的小臉,啪一聲,她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方少淮的臉又辣又疼,可是他連眉頭都懶得皺一下。

  「你好過分!方少淮!你是流氓嗎?水遠都只會使這種下流招數?你乾脆找人殺了我算了,一

  了百了——」

  「這給你。」對她的大吼大叫及動手動腳完全無動於衷,方少淮從褲袋裡掏出一個盒子,打開。

  驀地,躺在紅色絨布的精細盒子裡,一隻閃閃發亮的鑽戒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頓時讓她忘了說話,忘了呼吸,也忘了思考。

  「不管你當初為什麼說要跟我分手,不管你對整件事情知道了多少,我只想要你明白一件事——我愛你,是真心的。」

  方少淮深情地凝視著她,多麼想,一把將顫抖的她擁入懷中呵護著、寵疼著,而不是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她憂傷。

  「就這樣?」于嫣輕笑了一聲,不敢相信他連解釋的意圖都沒有。你不告訴我,你為什麼被綁架?你不告訴我,你為什麼寧可當個下流角色,用這種蹩腳的戲碼來戲弄我?你不告訴我,人不自私是天誅地滅的事?你為了你的自由而犧牲我對你的信任,現在卻要我無條件的相信你愛我這件事是真心誠意的?給我一個解釋啊,讓我相信你啊,欺騙我也好,哄我也好,給我一個好的理由。」

  深深地睨著她的眼神裡有著一閃而過的痛,方少淮的心被她劃下一道深濃的傷口,卻不著痕跡的被他淡然的神色給掩去。

  「關於這件事,我不會道歉。」為了一個自己想要保護的女人所做的事,他不會後悔。

  何況,在報答恩情,在維護她的性命安全之間,他只能選擇用最和平的方式去解決,她要怪他也好怨他也罷,他都無愧於心。

  「你——」

  「你只要相信我愛你這件事就可以了,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那就把那塊地還給我!」

  痛,又深了一分,沉了一寸,方少淮幽幽地望住她,輕問:「那塊地對你而言,真的比我們兩個人的感情重要?比你的命重要?比我重要?為了一塊地,所以你氣得要跟我分手?」

  「是!」她朝他大吼。「問問你自己,如果你說愛我是真心的,就不該幫著木子財團來誆我的地,故意被綁架,讓我傷心害怕痛苦恐懼,不得不把地契交出來!為的是什麼?是你的自由!你要你的自由遠遠的凌駕在你對我的感情之上!所以才會犧牲我對你的信任,幹出這種齷齪

  事!」

  她激切地吼完,回音穿過門廊、樓梯間又再次傳了回來,聲聲控訴。

  又氣又痛呵,此刻的她有多心傷,愛他就有多深濃,他懂嗎?不會懂吧?連她自己都弄不懂的事,又怎麼巴望他能懂呢?

  「這就是你心裡的我嗎?」方少淮的眸直勾勾地望住她。他有點失望,在她心裡的他竟是如此的不堪,更加的失望,是她對他的不信任。

  不過,怨不得她不是嗎?原以為這是個百密而無一疏的計劃,一方面可以了卻風珍木的恩情,替他辦完最後一件事,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護她不再被黑白兩道騷擾。他非常明白如果他不插手這事,以風珍木的個性及行事作風,是絕對不會輕易罷手的,這樣,他得時時提防有人對她不利甚至傷害到她……

  未料,事情尚未完全了結,便被風淨無意中聽見而破了局。

  很多事是命中注定的吧?反正事情終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遲早有一天會知道。

  只是,這一天或許太早了,因為她還不夠愛他,不夠瞭解他,不夠信任他,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全成了自私的騙局……

  「就是!在我心裡,你就是個這麼下流無恥又卑鄙的臭男人!我討厭你!我根本不想再看到

  你!」她越吼越用力,吼到整個人都不住地顫抖著,哭著,連他的模樣都看不清楚了。

  「嫣兒……」他伸手想抓住她,讓她安靜下來看著他,無奈,她卻像是被燙傷似的火速把他的手給甩開,讓他的手落了空,心,也跟著落了空。

  「不要再這樣叫我!你不配!」于嫣的淚眼冷冷地睨著他,出其不意的伸出手取出他端在手上的盒子裡的戒指。「你說這是給我的,對吧?」

  「沒錯。」他望著她,不明白她接下來想做什麼,不過,很快地,她便給了他答案——

  于嫣的手一揚,把戒指往陽台外的小公園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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