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穗禾】萌動校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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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米美人的按摩技術


    何菲嚇得關掉了消息窗口，有些心虛的偷看旁邊的米路。

    他正在盯著屏幕，認真的分配副本之行的戰利品，似乎，並沒有看到消息記錄。

    沒看到就好。何菲悄悄松了口氣，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緊張，也許是不想讓肖楠這個名字再出現在兩個人的中間吧。

    不過顯然，肖楠並不想配合，他執意提醒著自己的存在。

    【新消息】+1，【新消息】+2，【新消息】+3……

    何菲已經把肖楠移除好友欄，他不能直接私聊自己，但可以一直發郵件短信，因為那是收費道具。

    系統要賺錢，所以玩家只能接受被短信。

    即使不能直接看到短信內容，但肖楠這種連續轟炸方式也讓她很焦躁。

    終於當消息疊加到十個的時候，她忍不住點開了。

    出乎她的意料，肖楠的短信只有三條。

    【消息】小南國：你回家了麼？

    【消息】小南國：我們從小玩到大，怎麼著也算是朋友吧！

    【消息】小南國：KAO，不理我就算了！

    剩下的都是些陌生人發來的消息。

    【消息】音樂盒：HI，美女，介紹「我是大神」加入我們聯盟吧！進來就是堂主哦！

    【消息】白度：雇傭「我是大神」入一趟迷宮多少錢？

    一堆亂七八糟的邀請消息中，何菲竟然還發現了熟悉的名字。

    【消息】墮天偏偏游：嘻嘻，菲菲姐姐^_^，來我們墮天工會玩呀，可愛的小寵物任你挑選喲~

     偏偏游這個家伙，他倒是會曲線挖人！

    如果他知道挖的是自家幫主，會有什麼反應？何菲焦躁的心情因此平復了大半，正想逗他幾句，米路的手突然橫過來，轉過她的鍵盤，先是直接確認了「天使之戒」的贈送短信，然後回了條消息給偏偏游：「不准調戲幫主夫人！」

    【消息】墮天偏偏游：嗷，老大，我錯了！我什麼都沒做！

    【消息】墮天偏偏游：不過老大，你披個馬甲也不要這麼高調嘛！二十分鐘搞定蘇菲亞，現在全服都在討論「我是大神」是不是系統BUG，工會還特意開了會，早知道是你們，我就讓兄弟們回家洗洗睡了……

    米路沒有回復，因為他的目光移到了小南國的消息上。

    何菲搶過鍵盤關掉，米路沒有阻止，只是一直掛在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氣氛有些詭異的僵硬。

    「我沒有搭理他。」何菲主動交代。

    「嗯。」

    「我以後也不會搭理他的。」何菲進一步保證。

    「好。」

    這樣算不算約定了呢？

    還是，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承諾？

    或是，其實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是朋友間隨口開得玩笑，為了活躍一下氣氛，不想在一場完美的表演賽之後，因為不相干的人影響心情罷了。

    何菲不敢去辨別，不管怎麼說，空氣陡然順暢起來，是她想要的結果。

    嗯，沒錯，就是這樣。

    身旁米路的陰影動了動，幫她把鍵盤擺放好，手指滑在木質的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如果下次他再出言不遜，記得告訴我。」

    「好啊，我知道了！不過看情況，沒有下次了，他這人沒什麼耐性的。」何菲打著哈哈，裝作很自然的和米路拉開了距離，規規矩矩的坐在蒲團上，雙手捏著抱枕，「那個，游戲裡一直有人跟你說話，你要不——」

    何菲正努力找著話題，米路靠了過來，手指滑過她的臉頰。

    「你干嘛？」她嚇得把抱枕扔了出去。

    米路顯然沒有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手指僵在半空中：「我看你額頭上有汗珠淌下來，想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才沒有發燒，我這是熱的！」

    寒冬臘月的，好好的人會熱成這樣麼？

    「是，是空調開太大了，我去關小點，啊，遙控器，」何菲眼珠轉了一圈，鎖定目標，從蒲團一躍而起，結果，「嗷！痛！」

    她的腰！

    「你輕點，是不是腰痛了，」米路起身托住她，「昨天撞了，應該還沒好吧？」

    「嘶——還，」何菲齜牙咧嘴，卻硬是擠出一個笑容，「還好啦！」

    說著，一手扶住桌子，一手想把米路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拍開，沒想到米路卻想沒發現她意圖似的，抓得牢牢的。

    何菲不得不改拍為推，又改推為掰，還是沒弄開，只得弱弱的抗議：「放手~」

    米路自動忽略她的話，兩只手半托舉著，把她轉了半圈：「是不是傷得很重？」

    「你想干嗎？！」

    「我不想干嗎，只是想看看你的傷——」

    「不行，」何菲兩只背到身後，跳著轉身面對米路，「不准看！」

    知道她會害羞，所以他昨天才忍耐著沒有去看具體的傷，但一天下來，何菲還是叫痛，他擔心傷比他想象的要嚴重，那樣就麻煩了。

    「我只看看，」米路試圖講道理，溫聲哄道，「又不碰，藥膏你可以讓你母親回來幫你涂。」

    誰知，「那就更不用看了！你看看又不能解決問題，沒營養的事情，還是不要干了！」

    何菲說完，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她這話說得，好像米路光看不涂藥是服務不到位似的！

    「……你說得有道理，光看是解決不了問題。」

    「呃——」何菲無言以對。

    幸好，米路沒想逗她，松開手，拍拍蒲團，示意她坐下：「那我幫你揉揉吧，揉揉就沒那麼痛了，好不好？」

    米美人溫柔貼心甚至帶點委曲求全的樣子殺傷力很大，何菲立刻有了罪惡感：

    人家大大方方的一片好心，而自己一個勁兒扭扭捏捏、唧唧歪歪的，真是太小家子氣了。

    何菲菲，拿住勇氣來！反正又不是沒抱過沒碰過沒親過，放松放松！

    兩眼一閉，她撲倒在蒲團上，不再垂死掙扎。

    「嗯，」米路沒想到她突然這麼利落，遲疑了一下，「我把手伸進你羽絨服裡面，可以嗎？」

    「隨便啦，要做就快點！」

    「……」

    米路手伸了進來，循著她的脊椎，打著圈兒漸漸往上按。

    一分鐘之後，何菲被他的專業驚到了，仰起頭道：「哇，真的不那麼痛了。」

    沒幾下子，他怎麼可能拿出來對她施展？「獻丑了，感覺好點了？」

    「嘻嘻，嗯！」「啊，左邊，左邊！」「嗯，上邊，再往上點……」

    某人啊，很享受啊！

    於是，忽略了，一個事實——

    「哐當——」廳堂的門毫無預兆的被推開了，「何菲，你在干嗎？！」

    何菲眼睛睜得大大，望著來人：「啊，媽，你回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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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丈母娘與准女婿？


    穿著黃馬甲、頭戴鳳冠的何媽媽繞過二人直奔電腦，看看屏幕，又拿起電視遙控器，把電視打開，甚至還彎腰鑽到桌子底下看了看：「剛才在看什麼？藏到哪裡去了？」

    「沒看什麼呀！」

    「沒看什麼？！」何媽媽把頭上的鳳冠往桌上一扣，「沒看什麼，怎麼會有那種奇怪的聲音？你不要嫌媽媽囉嗦，小孩子家的，不要看那些不好的電影，別以為媽不知道，現在網上什麼都有，那些A呀，V呀的……」

    何媽媽，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米路表情古怪。

    何菲想解釋那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吧，又覺得更尷尬，只得反反復復都是那麼句話：「媽，我們真沒看什麼東西奇怪的東西。」

    何媽媽搜尋了一圈又半圈，還是沒什麼發現，只得一手托著腰，不甘心的放棄了：「噓，累死我了，這孩子，越來越會藏東西了……」

    何菲尷尬的拽老媽袖子，轉移話題：「咳，老媽，這是米路，他家在國外，到我家玩兩天。」

    「同學來玩，就好好招待，你這孩子，不要領人家看不好東西，知不知道？」事實證明，何媽媽是個很執著的人。

    何菲無語問蒼天，米路這麼個大男生就站在她面前，一只手還伸進自家女兒的衣服裡，她不關注，卻心心念念什麼莫須有的電影。

    人固執起來，果然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好在何媽媽還顧及到家裡有客人，女兒大了，總要留點面子的，斜瞥了她一眼，轉身招呼道：「米路是吧，長得真漂亮啊，個兒也高，歡迎來玩，把這兒當家好啦，不用客氣的。」一邊說著，還親熱的拍拍米路的肩膀。

    何媽媽跟何菲長得有五分像，卻圓潤不少，保養的不錯，看上去只比何菲大個十來歲的樣子，穿著一身戲袍，面對這樣一個人喊阿姨，常人肯定怪怪的。

    但我們的米美人顯然非常人，從何媽媽跟他說話開始，就端著一副完美乖寶寶的笑容，何媽媽說完，他自然鞠了半躬：「嗯，我知道了，謝謝阿姨。」

    「喲，這有什麼好謝的，呃——」何媽媽熱情感言戛然而止，側了側耳朵，轉而朝何菲道，「不對啊，聽聲音怎麼是個男娃娃啊？」

    「……」米路。

    何菲有把臉蒙上自殺的沖動：「人家本來就是男的！」

    「啊？」何媽媽把米路拖到燈下，又眯起眼睛打量了一陣，竟越看越開心，連連點頭，「乖乖，果然是個男娃娃，長得真是漂亮哇！」

    「媽，」何菲見老媽對米路這麼相得中，登時心花怒放，撒嬌道，「你不要老是誇人家漂亮啦，其實他——」

    「哎呀，好苗子啊，瞧瞧這眼睛，往上一挑，演起花旦來，一定驚豔全場哇！」

    何菲眨眨眼，花旦？

    「阿姨，花蛋是什麼？」米路迷惑。

    「花旦是戲曲裡的一個行當，」何媽媽立即抓住機會，循循善誘，「就是穿上漂漂亮亮的戲服，然後呢——」

    「媽，你也差不多一點好不好？花旦哎，人家好好的男生，你說人家適合演女人！」

    「過去唱戲的都是男的，你太外公也是唱旦角的，不要性別歧視！」何媽媽擺事實講道理。

    這跟性別歧視有什麼關系！

    何菲大怒：「太外公那都是什麼年代的事兒了？！就算你三句話不離本行，也差不多點好不好？！」

    「真的是好苗子啊，感嘆一下也不成麼……」何媽媽從藝術的狂熱中清醒過來，小聲道。

    「你再這樣，我下次不帶人回來玩了！」

    何媽媽立刻捍衛自己的藝術情操：「女兒，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你媽媽我，眼光還是很高的，也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都會看上的，哼！」

    「我還哼哼咧！」

    母女倆不歡而散，各自洗洗睡了。

    所以說，男人啊，就是那禍水，是讓女人為難女人的根本所在啊！

    只不過，米美人這禍水當的著實冤枉，不僅好處沒撈到，由於無人問津，晚上睡覺也是遭罪。

    鄉下蚊子多，尤其是很久不住人的屋子，他又不懂用中國老式的蚊帳，一晚上白白喂了蚊子，到後半夜才勉強睡著。

    結果一大早就被鞭炮聲吵醒了。

    何菲把門板拍得「啪啪」直響：「起床了，起床了，今天是小年，不能睡懶覺！」

    「死丫頭，才六點鐘喊他干什麼，城裡人都要睡到九、十點——」何媽媽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噠噠噠」好像是何菲拖著鞋子遠去的聲音：「可是今天要大掃除，送灶王菩薩，他不起來誰干活……」

    他什麼時候成干活的了，她給工錢了麼？

    想歸想，米路還是苦笑著從被窩裡坐起身，穿戴好，快速的梳洗完畢下樓。

    正拿著竹掃帚掃庭院何菲歡快的跟他打招呼：「你起來啦！」

    米路伸出手：「嗯，需要我幫忙嗎？」

    出乎意料，何菲搖搖頭：「嘻嘻，不用，你先去吃飯吧。」

     好吧，客隨主便，於是，米路去吃早飯。

    「來來來，阿姨熬得紅棗茶，嘗嘗。」何媽媽端著碗招呼。

    米路坐下喝了一口，才抬頭道：「很好喝。」

    「喝了一年到頭順心又順意，喜歡就多喝點，鍋裡還有。」

    「嗯，好。」

    何媽媽看著他連喝了兩碗，突然把廚房門一掩，笑眯眯道：「小米呀，你喜歡我女兒是吧？」

    米路一個棗核差點卡在喉嚨口，拿手帕擦了一下嘴，才吐出來，「嗯」了一聲。

    「還沒跟我女兒說吧？」

    米路又低低的「嗯」了一聲。

    何媽媽拍拍身上的圍裙，也坐了下來，聲音談不上嚴肅，卻也談不上熱絡：「看得出來你家境很不錯，各方面條件也很優秀。也許在旁人眼裡，我女兒配不上你的，但是在自家媽媽眼裡，女兒總是最好的。既然她把你領回來，那該說的話，我還是要說的。」

    米路兩只手平放到腿上：「您說。」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只一句話：我呢，希望女兒過好日子，但也肯讓她吃苦，只不過委屈是萬萬不能受的。我說得話，你應該明白什麼意思吧？」

    「我會一直陪著她，對她好。」米路說得很慢，卻很肯定。

    「嗯，前面的路是黑的，希望你們能走遠吧，有這份心就成。」

    「我會做到的！」

    「呵呵，山盟海誓這種東西，你還是得了空，給我女兒講好了，」何媽媽不等米路再說話，猛地把門敞開，態度又立刻如沐春風起來，「小米呀，要再吃一碗嗎？」

    不愧是唱戲的，這臉變得叫一個快，米路不太適應的收了之前的情緒：「我飽了。」

    「吃飽就好，吃飽就好，」何媽媽看著院子裡豎起耳朵聽的女兒，故意大聲道，「那個花旦的事情——」

    果然，何菲立刻炸毛：「媽！我就知道你把門關起來沒好事！」

    「嘿嘿，」何媽媽背對著門偷笑，「我女兒好玩吧？」

    米路突然感覺後背有些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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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幫我做個孔明燈吧


    莫非昨晚，何媽媽揣著明白裝糊涂吶！

    米路這根自以為腹黑的嫩蔥，登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中國有句俗話，姜還是老得辣，大抵如此。

    出了廚房，何媽媽的言語行動，都沒有超過一個熱情的同學家長的尺度，等天徹底亮了，便開著自家小貨車，拖著台架子戲服什麼的，出去預備晚上的場子了。

    「我媽是越到過年越忙，老把我一個人丟家裡，估計今晚也不回來吃飯了！」何菲嘟著嘴，一邊擦著玻璃，一邊對著米路抱怨。

    「這麼辛苦養家，阿姨也是為了你呀。」米路在何媽媽出門兩個小時之後，仍舊表現的極為有禮有節，只肯說何媽媽好話。

    「你今天好奇怪……」

    是何媽媽太奇怪了……

    米路好想這麼回一句，但是，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可不希望何媽媽萬一殺個回馬槍，正好聽到自己在說壞話。

    希望是他多想了，也許這只是單純的不同國家文化傳統的差異：聽說，在中國，女兒出嫁，媽媽都是要哭天搶地的。

    同樣無法讓人理解，是不是？米路勉強給自己找到了不被歡迎的理由。

    何菲呢，腦子裡可沒那麼多彎道道，在何媽媽出門之後，開始了正大光明的奴役米美人：

    「喂，不要發呆啦，窗戶的死角記得擦干淨哦！」

    「啊，搬動佛龕注意香灰啊，不要撒到地上嘛~」

    「你好笨手笨腳，連井水都不會打，哈哈——」

    事實證明，米路很有當家庭婦男的潛質。

    快到正午的時候，總算收拾的差不多了，寒冬臘月這麼冷的天，何菲爬上爬下弄得一身是汗。反觀米路，還是那麼優雅從容，拿了件她的舊衣服包住頭，正有條不紊的用雞毛撣子清潔天窗。

    「喂，你不累麼？」何菲坐在門檻上使勁敲腿。

    「不累，你累的話，就去休息吧。」

    何菲本來想偷懶的，被米路一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到我家來，幫我干活，我怎麼能先去休息嘛！」

    「我自願的，你又沒逼我。」

    這話何菲愛聽：「嘿嘿。」

    「小時候我家也過年的，」米路在佛龕前重新換了柱新香，拜了一下道，「不過，自從我外婆去世之後就沒有了，還是蠻懷念這種感覺的。」

    「啊，這樣啊，要不你在我家過年吧？」本來昨晚睡覺的時候，還在頭痛如何送米路回家的何菲，開心起來，揮舞著抹布站起身，差點把水濺到自己臉上。

    「在你家過年？」春節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定義，米路還是知道的，「不太方便吧？」

    「沒關系啦，反正過年也就我和我媽媽倆個人，多個你，還熱鬧點呢！」

    關鍵就在於何媽媽能不能答應啊！

    本來來之前，米路還有幾分把握，現在已經沒什麼信心了。如果他不知進退要留下來，不知道何媽媽會不會背著何菲，把他轟出去……

    何菲以為他不願意，於是很努力的宣傳：「我跟你說哦，鄉下過年很有意思的，保准有很多你沒見過的！比方說，可以放煙花啊，可以看大戲，可以家家戶戶拜年，對了，還可以放孔明燈，這個你一定沒見過！」

    「孔明燈？」

    「是啊，傳說三國時候的諸葛亮發明的，所以叫做孔明燈，我們這邊有放孔明燈升空祈福的習俗哦！」

    米路顯然起了興趣：「我只聽說過有地方往水裡面放荷花燈，沒想到，還有往空中放的。」

    「嘻嘻，其實不難做的，簡易熱氣球而已，小時候過年的時候，我爸爸每年都會親手做的，」說到爸爸，何菲有些失落，「其實我也會做，但總感覺不一樣，眼看著孔明燈一個人飄飄蕩蕩的在空中，好像看到爸爸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天上的感覺。所以，也有兩年沒放了。」

    米路拍拍她的腦袋：「那你教我如何做吧，做完了，我陪你放。」

    「真的嗎？」

    「嗯。」

    何菲反證法學得不錯：「那這樣子的話，你就要留下來陪我過年了哦！」

    「好。」

    「嘻嘻。」何菲望著米路，無端覺得滿滿的幸福，「我覺得你對我真好。」

    「是嗎？那你記得大年初一給我包紅包哦！」

    「喂——」

    「哈哈，這個我算是無師自通吧？」

    怎麼可能，肯定是因為他小時候外婆給發過紅包……

    「發就發唄，又沒說一定要多少錢，」何菲拍拍屁股走人，「你加油干活哦，我先去玩游戲啦！」

    米路：「……」

    何菲大勝而歸，開機登陸游戲，從儲物空間拿出米路給的「天使之戒」，端詳了半天，恨不得把屬性點都背出來，才小心翼翼的裝備到身上。

    心裡喜滋滋的。

    目光再從閃閃發光的戒指移開，登時看自己游戲人物上的其他東西檔次不夠了，也是，差太多了，「天使之戒」被稱為游戲的防御之王，而她身上連藍色裝備都不多。

    看著儲物空間裡的一百萬的金幣，何菲大袖一揮，姐現在也算有錢人了，換掉！

    衣服呢，就那套四十五級的極品套裝了，才十五萬，小錢，給它！

    鞋子，最貴的才三萬，那就來兩雙好了！

    還有法杖，還有寵物，還有藍藥紅藥……

    處於極端暴發戶狀態的何菲把全身上下能換的都換了一遍，還是覺得有哪裡不滿意，仔細研究了一下，恍然大悟：她這一頭半長不短的橙紅色頭發，配著銀紫色的長披風，真不搭調！

    嗯，不怕不怕，她儲物空間裡還躺著一個魔法易容卷軸呢！這可是外出打劫居家美容的好東西！

    嘿嘿，換個頭發小意思，不過，換成什麼顏色好呢？

    何菲在搭配面板上施了半天，還是沒合適呢，確切的說，她腦子裡想的是，米路會喜歡她是什麼顏色的頭發呢？

    顯然，這個問題靠自己想是解決不了的。

    「啊，好笨，我可以去參考一下那個菲兒是怎麼搭配的嘛！」

    那個菲兒說的是幫主夫人那個號，既然米路是自己用的號，那搭配總歸是她喜歡的吧？

    何菲為自己的聰明竊喜不已，快手快腳的登陸上「菲兒」的號。

    「原來他搭配的黑色的頭發，嗯，我試試，」何菲照搬著往「菲菲姐」頭上一套，黑色長發和銀紫色披風一起飛揚，更加飄逸，「還不錯，我喜歡，好，就它了！」

    何菲滿意的拍板，正准備摁下確認鍵的時候。「菲兒」的號突然不動了。

    系統提示：您的游戲賬號「菲兒」被迫下線，已在其他地方登陸。

    她下意識的摁了重新登陸，過了半分鐘，賬號搶登成功，人物又動了，只是對話框多了一條記錄。

    【私聊】菲兒ＴＯ米路：MYDARLING,WHEREAREYOU？

    「菲兒」會動，「菲兒」先於她出現，「菲兒」喊米路MYDARLING……

    老天爺啊，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麼很嚴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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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生如此無關游戲


      假如米路身邊有另一個「菲兒」，那麼在米路的心中，她算什麼呢？

　　米路從未告訴過她。

　　她撞破了米路從不提及的秘密，卻連詢問答案的立場都沒有。

　　如果現在，何菲是米路孩子他媽，她可以一聲不響，抱著孩子直接把米路踹出門！

　　如果她是米路的老婆，也可以沖出去大喊：既然你不想要這個家了，那就讓我休了你吧！

　　如果她是米路的正牌的女友，即使什麼法律意義上的事做不了，至少還可以沖出去聲嘶力竭：你說你愛我天荒地老至死不渝，你說你說，你現在是要跟哪個見不得光的女人下地獄了麼？！

　　可是，沒有如果，她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對於他來說，她什麼都不是。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哭，想哭不值得，想哭不甘心，卻想到不到哭的理由。

　　米路幫她補課、替她出頭，大庭廣眾之下，跪下來給她系鞋帶，怕她被為難，告訴所有人，他才是主動的一方，甚至為了她開心，要留下來過年做孔明燈……

　　而她，從頭到尾的交換，只有兩個包子一袋豆漿，總計人民幣兩元五毛。

　　他們之間，她甚至不是付出的一方。

　　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呢，毫無理由的，慢慢的慢慢的走近，寵她，保護她，然後告訴她，其實他不是她的……

　　為什麼呢？

　　她想要一個理由，卻又不敢去要：承認吧，何菲，其實你早就喜歡上人家，只是不肯先開口說出來，因為害怕所謂的愛情，他的會比你的先消失，所以固執的認為，不說出來就不會有事。

　　現在，它真的消失了，而痛呢，卻一點都沒有減少。

　　她清晰的知道屋外米路的動靜，聽到他的手機響了，聽到米路輕輕「HI」了一聲，溫柔的跟對方用英語交談，閉上眼都能感覺到裡面所蘊含的笑意。

　　何菲覺得好冷，有些僵硬的站起身，想把門關的更嚴實一些，眼睛卻不受控制的瞄向米路，他乳白色羽絨服掩映在一樹紅梅之下，一只手自然的扶著樹，零星的花瓣隨風落下來，真是好看呀。

　　這麼耀眼的一個人，只能用完美來形容。即使此時此刻，何菲也說不出一處他不好的地方。

　　米路掛了電話，走到她面前：「你眼睛怎麼紅了，發生什麼事了？」

　　「啊，沒，」何菲努力抑制住哭得沖動，不自覺的用手擋住臉，「我只是，只是有些想我爸爸了，每逢佳節倍思親嘛……」

　　米路伸出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你，嗯，誰打電話找你，是工會嗎？」何菲指指手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些。

　　「不是，是家裡的電話。」

　　家裡……「有什麼事嗎？」

　　米路有半秒鐘的沉默，卻仍舊笑著：「沒事。」

　　「喔。」

　　「砰啪——」隔壁家突然放起了爆竹，聲音大的嚇人，但何菲還是聽清了米路接下來的話：「嗯，菲兒，我想我需要回家一趟，可能不能陪你放孔明燈了……」

　　沒事要急著趕回家麼？

　　她想質問，可是她不能，並且還要滿面笑容的回答沒關系，禮數周到得表示遺憾。

　　「啊，你怎麼回家呢，是不是得拜托我充當司機呀？」何菲知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有點誇張，但她只能這麼客氣的維持著主人的身份，「明天才能走吧，今天我陪你到城裡買飛機票，呵呵！」

　　米路搖頭：「都不用，待會兒會有人來接我的，午飯也會在路上解決。」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他不需要她的任何幫忙；也就是說，他沒有需要她的地方；也就是說，對於米路來說，她何菲其實是可有可無的。

　　何媽媽說過，人與人之間，差距小叫做差距，差距大了，那就不叫差距，而叫階級。

　　以前她不懂，現在她明白了，屬於不同階級的人，是無法真正交集的——米路喜歡自己是沒有道理的，不喜歡才是正常的。上層階級突發奇想大發善心，是他們的事，人民大眾當真，就只能變成笑話了吧。

　　默默的看著米路上樓收拾東西，米路好像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破天荒的，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無言半個小時，直到米路的手機再次響了。

　　米路「嗯」了兩聲，結束了簡短的通話，對何菲道：「接我的人來了，在村口，不方便進來。」

　　「啊，」何菲驚醒般，「那我送你出去吧。」

　　米路把旅行包的拉鏈拉上，站起身，朝她笑道：「不用了，路我認識的，反正我也沒帶多少東西，外面冷，你還是在家待著吧。」

　　何菲咬了咬下唇，回了個笑容：「嗯，好呀，那我送你下樓。」

　　應該不見面的，免得大家尷尬，不是嗎？

　　窄窄的老式樓梯，有點昏暗，米路背著包低頭走著，何菲跟在後面想到昨晚在游戲中的情形，那個時候她也是一步一步的跟在他的身後。雖然周圍有很多怪，雖然前方是從未到過的遠方，可是她是那麼開心那麼信任的跟在後面。

　　而現在，她沒有了這個權利，她只能送到門口，然後看著他一個人走到她注定去不到的地方……

　　可是，那是游戲，這才是人生。

　　人生如此，無關游戲。

　　等等，游戲？！

　　何菲「蹬蹬蹬」跑回客廳，看到米路的筆記本電腦果然還在，兩個人只顧著進房間收拾東西，倒把它落下來了。

　　何菲連忙回房間找自己的手機，頭一次主動撥打米路的電話，可是——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翻臉這麼快，好你個米路，我何菲看透你了！

　　何菲硬生生忍著的沖天怒火、怨火，終於找到了宣洩口，她咬牙切齒的又撥打了兩遍，還是中國移動姐姐的可愛聲音。

　　「你給我等著！」何菲一手抓著米路的筆記本，一手抓著米路保時捷的車鑰匙，沖下去打開車門，油門一踩，追人！

　　四肢輪子總比兩條腿快吧，哼！

　　誰知，還沒到村口，她便覺得不對起來，為什麼大過年的，大家都不在家裡忙著，反而都站在大馬路上，連村頭八十多歲的八斤大爺、瞎子老太都位列其中，這是干嗎呢？！

　　何菲打開車門，順著大家齊齊向上的仰望，視線朝上：

　　KAO，中華大地上，什麼時候飛機可以隨便亂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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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青菜蘿卜各有所愛


    望著漸行漸遠的直升機，何菲不知該如何描述此時的心情。

    難道說，這就是有錢人？

    不可觸及的存在，就好比現在的他們，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果然不應該用凡人規則加以揣測呢，她剛才說什麼開車買票簡直就是諷刺。

    打開車門，她坐進去發動車子，機械的開回家，從此整個人不事生產、四大皆空，大有皈依佛門的架勢——反正自那以後，整個寒假，何菲沒出過自家院門。

    這期間，何菲最常做的事就是發呆，常常晚上睡著睡著，還能毫無預兆睜開眼睛。對於這種狀態，何媽媽由開始的大驚小怪到見怪不怪，只一邊看著春節聯歡晚會，一邊拿手指把她的眼簾推上了事。

    終於正月十五也過了，天氣很好，早春的陽光曬在身上，有著暖暖的溫度，院子裡米路見過的紅梅花兒落了，換成了屋外他沒見過的黃黃油菜花=。=

     何菲為自己想到米路從而產生的詩意感到可恥，他自從上回離開後，已經處於杳無音訊的狀態，這樣的人，她還幻想什麼呀。

    她晃晃腦袋，打算趁著天氣好，拾掇拾掇返校的東西，不過在此之前，何菲第沒數過的遍拿出米路送她的發夾捏在手中，又掏出手機看了一遍，裡面米路講座時拍得照片。當然，她絕對不承認是想念某人之類，她只是第沒數過的遍在糾結，要不要把照片刪除，以及返校再次見到米路時，她如何果斷漂亮的把發夾還給米路。

    她承認這樣很沒道理，但是她就是這樣急迫的想跟米路劃清關系，如果真要說出什麼理由來，仇富是每個窮人應盡的義務，算麼？

    可惜全世界的窮人不肯聯合起來……

    「年紀大了，爸媽嫌我不可愛了，給的紅包越來越少了，窮死了，嗚嗚——」小寶在游戲的語音頻道裡哭天喊地，「要是我有米路那樣的有錢帥哥追該多好啊啊啊！」

    「網游裡人多的是，您慢慢找，」嘉嘉涼涼的回了一句，「不過米路只有一個，已經是何菲的了。」

    宿舍裡的人突然都湊到《祈願之城》裡，自然是由於何菲告訴她們，她是因為這款游戲跟米路搭上邊的。小寶知道後馬上樹立起了要在游戲中尋找真命天子的決心，一放寒假，便全身心的撲在《祈願》上，現在已經快要五十級了，正准備攢錢換身漂亮衣服，去溫士頓廣場跳相親舞。而嘉嘉也跟著湊熱鬧，不過她玩的是人妖號，說是為了找小MM。

    玩游戲是她們的自由沒錯，不過，能不能不要總提米路啊！

    何菲本來坐在門檻上出神，聽到她們又提到米路的名字，立即振奮精神坐到電腦前反駁：「我跟你們說了幾百遍了，我跟米路真的沒關系！」

    「我們也跟你說了幾百遍了，我們真的不相信！」二人異口同聲。

    「……」

    「米路到底哪裡不如你的意了？撇清的這麼干淨，」小寶顯然是站在米路那邊的，言辭犀利的指責道，「在學校的時候，我看你明明也很有想法的樣子！怎麼回趟家就變卦了呀？！」

    「我沒有，沒有變卦，」變卦的是米路，或者說，他的心也許從開始就不在她這卦上，但是這話，何菲說不出口，她不想被人當作第三者，潛意識裡也顧及米路的名聲，所以只能強調，「總之，事情不想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啦！」

    「何菲菲，你老實說，」嘉嘉拍拍話筒，聲音忽然認真了起來，「你是不是回家了又見到你的幽靈男友，他甜言蜜語了一番，所以你打算跟他復合，拒絕米路？」

    幽靈男友是宿舍裡對肖楠的指代稱呼，原因不言自明，三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不是幽靈是什麼？

    「啊哈？」何菲沒想到他們會突然提到肖楠這號人，老天作證，她回家連門都沒出，除非他真的是幽靈，否則到哪裡見到，「你們想太多啦，我跟肖楠更沒有關系了！」

    「但願如此！」小寶硬邦邦的回她。

    「那麼他到底哪裡不如你的意呢？何菲菲，不要告訴我，其實你是人妖。」

    「人妖都拒絕不了米美人的，」小寶繼續鐵桿支持中，「應該是除非何菲不是人類！」

    越說越離譜了，何菲哭笑不得：「我知道他很帥，很有錢，可是——」

    「何菲，我想你弄錯了一點！」小寶的聲音也驟然嚴肅起來，打斷她的話，頓了頓，然後音箱裡傳來她噼裡啪啦的打字的聲音。

    【隊伍】無敵小寶：「作為朋友，我們希望你跟米路在一起，不是因為他多帥，多有錢，多麼才華橫溢，而是因為他對你好。」

    【隊伍】虎背熊腰嘉：+1

     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倆個，都跟變身似的，比她還認真。

    不過，這份認真的友情，讓她真的不忍心糊弄什麼：「你們不要這樣啦，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米路的好我也知道，正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我才覺得自己配不上啦。」

    「喲，我當多大點事呢，」嘉嘉聽她這麼說，松了口氣，不放過機會的調侃，「青菜蘿卜各有所愛，談戀愛哪有配不配的說法，恰好米路屬兔子，喜歡啃你這只蘿卜，怎麼不行？」

    「誰說兔子一定要吃蘿卜，咳，我的意思是說，也許他其實不像你們想的那樣，喜歡我……」

    「我們有眼睛會自己看，拜托您這個正主兒也睜大眼睛，用心看看！」嘉嘉說的氣悶，「真膩歪，算了，下了。」

    「哼，我也下了，最後一句，何菲菲，你要是讓我心目中的王子傷心，我會跟你翻臉哦！」

    對著兩個黑了的好友頭像，何菲無端傷心：米路，你害我眾叛親離！我也要跟你翻臉，哼！

    人不在，就砸你的電腦！

    何菲惡向膽邊生，一個拳頭下去，砸向旁邊米路的筆記本。

    「叮——」開機燈亮了。

    呃，她砸到開機鍵了。

    何菲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關掉，電腦已經開好了，不到十秒鐘——有錢人的電腦性能果然好。

    然後，她看到了桌面，是《祈願》裡路西法和菲兒相擁飛翔在天空的圖像。

    何菲逼著自己的目光從那張圖像上移開，伸出手指按向開機鍵，卻看到了一個文件夾，那個文件夾的名稱是那麼的顯眼，顯眼到她無法忽略——「菲兒」。

    鬼使神差的，她點開了那個文件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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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不應該教壞小孩子


    文件打開的一瞬間，何菲緊閉上了眼睛，不是不想看，而是半秒鐘的時間，足夠讓她看到，文件夾裡面是滿滿的圖片。

    查看格式的圖片有些小，她還沒仔細看清照片裡的主角，但一眼看去，主角肯定不是她何菲。

    她按著觸摸鍵的手指開始發抖，不受控制的移動著，想關掉窗口，不過，最終手指什麼都沒有做，睜開的是眼睛。

    既然求證了，那就弄個清楚吧，逃避不是她的風格，也解決不了問題。

    點擊圖片，放大，全屏。

    何菲把目光聚集在圖片上。

    令她感到驚訝的是，第一張圖片上竟然沒有人影，而是滿天的繁星，有夏日夜晚的透徹感，她注意了一下圖片信息，創建時間是五年前的七月；第二張，是青紅色櫻桃快要墜下的露珠，時間是第二年的五月；第三張，則是一塊被咬了一口的奶油蛋糕，拍攝於同年聖誕節。

    連看了幾張，都是些沒有關聯性的圖片，何菲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太敏感了，也許只是普通的文件夾，米路只是隨手取的名字。

    不死心下，她又快速拖動了幾張，終於看到了人物圖像，那是一個洋娃娃般的小女孩，仰著頭，吹著自己蜷曲在腦門上的劉海，笑得一臉開心；下面一張，是一個女人的背景，她有著如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再下面，則是某個不知名雕塑的側臉，特寫是她的眼睛。

    那些眉角眼梢，越看，何菲越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感覺腦海裡仿佛抓住了什麼，直到她翻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這應該是一張遠處抓拍的照片，照片上很多人，她擠在人群中，拿著一瓶水，正仰頭喝著，風吹起她的頭發。

    之前所有的點滴，在這張照片上都有了答案：原來，他一直在找她呀。

    只是，米路會抱以怎樣的心情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這麼努力的尋找和拼湊著一個人呢？

    她不明白。

    文件夾的後半部分就變成了她的照片集，有她上課睡覺的樣子，有她和同學嬉笑的情形，甚至，還有她上自習位子的單獨特寫，半攤開的英語書上，有她因為想念而寫下的肖楠的名字……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原來，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

    接下來，如同所有的言情劇裡，被男主表白了的女主那樣，何菲眼淚就如同自來水龍頭一樣，「嘩嘩嘩」流了下來。然而，她腦子想得不是如何和米路互訴衷腸，而是：「這個家伙，原來偷窺我這麼久了，還拍了這麼多難看的照片，嗚嗚——」

    呃，人一旦有人在乎有人寵，就會傲嬌，一但傲嬌起來，思路就會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這跟小孩子哭得時候被人安慰會哭得更大聲一個道理，所以，咳，請各位看官理解。

    哭完，何菲自然理也直了，氣也壯了，果斷的把自己認為最好看的照片存進米路電腦，然後設置為了桌面。

    當然，作為交換，她也把自己的手機桌面設置為米路的照片，然後，輸入米路的手機號碼：何菲把人家號碼給刪了，但是卻記在腦子裡。

    這種情況，叫做自找別扭=。=。

    正准備按下綠鍵，何菲的手機鈴聲響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手機屏幕上跳躍的是米路的名字。

    消失了一個月，現在倒是打電話過來了，早干嘛去了，何菲覺得自己需要生氣，但實際的表情是眉開眼笑。

    這麼久不聯系，女孩子主動總歸有點掉價的感覺嘛，而且，他們這麼算不算心有靈犀哩？

    嗯，故意等鈴聲又響了十秒鐘，何菲才接起電話，不緊不慢的應道：「喂，誰呀？」

    「我！」

    米路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隔著電話，何菲都能想象出他黑著臉的樣子，這是干什麼，消失了這麼久，一出現就這個架勢，想吵架是不是？

    「你是誰呀！」何菲聲音也大起來。

    「我是你師父！」米路的聲音比她更大，而且凶凶的。

    欺軟怕硬的某人弱了下去：「喔，師父，過年好……」

    米路在電話的另一頭深呼吸，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我非常的不好，所以，你現、在立刻、馬上，收拾東西到學校來！」

    「干嗎啦？」何菲見他聲音平緩了下去，不知死活的小小撒嬌中。

    結果，徹底引燃了米路這跟爆竹。

    「你問干嗎？你怎麼不問問自己都干什麼了，啊，你真是，真是，朽木，」米路大概抓狂過頭了，竟學起孔老夫子，「朽木不可雕啊！」

    「喔，朽木，」這麼熟悉的詞，何菲有了某種聯想，「啊，你是說我英語考試麼？」

    說起來，她忘記查上學期的期末成績了。

    「知道就好，你竟然才考了五十九分！」

    五十九分，歷史最高分耶，嗯，不錯不錯，有進步，某人自我感覺良好。當然，這種情緒她是不敢坦露出來的：「喔，才五十九分哦，好可憐……」

    「可憐！我看你是可恨，你的作文只有五分，你知不知道？！還是老師給你的辛苦分，你竟然連題目都能看錯！」

    「作文，不可能啊，考得relationship嘛，我讀懂了呀！」對於這一點，她非常的確認，這個單詞可是她記得最牢的了。

     「讀懂？你說你讀懂？！作文要求是How，to，deal，with，the，relationship，among，your，family，members，『怎麼處理你和家人的關系』，而你寫的是，如果讓戀愛關系成為家人，」米路一邊說著，一邊不知道把什麼拍得「啪啪」直響，「亂七八糟，誰教你的？！」

    「呃，當然是，你教我的啦……」

    「我？」米路錯愕。

    「是啊，」何菲隔著電話拼命點頭，「這可是你教我的第一個單詞哦，你還記得麼，你打城戰的時候，教我的呀！」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米路回想了一下，一口氣憋在胸口：「這個單詞的意思既包含『戀愛關系』又包含『親屬關系』，要看情況使用，這個句式明明是——」

    「句式，什麼句式，好復雜，我不懂哎？」

    「……」

    所以說，米大才子，你不應該教壞小孩子，被氣到了吧？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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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婆媳問題世界問題


    「喂，「何菲拍拍話筒，「米路，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

    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有話說不出來！

    他想說，「我已經被你氣死了，詐屍也不理你」；他想說「你是豬嗎你不是豬嗎，這麼簡單的句式都不懂」；他想說「我隨口說個單詞你倒是記得牢，那我給你那麼多暗示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到最後，米路深深深呼吸，還是勸下了自己：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能跟著不懂事呢？！

    「……你是不是生氣啦，」電話那頭傳來何菲軟然的聲音，「好米路，對不起啦……」

    只一句撒嬌式的道歉，米路的心中悶氣登時煙消雲散，說話的語氣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嗯，我沒有生氣。」

    「真的嗎？」

    「真的。」

    「嘻嘻，」何菲笑嘻嘻的倒在蒲團上，用腳去勾抱枕，「對了，你讓我去學校是因為補考嗎？」

    A大的補考是安排在開學之前一周，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嗯，你早點過來吧，我再幫你理一理課文，一個寒假，估計你又忘記了。」

    「嗯，好，你回來了呀？」

    「剛下飛機。」順手給學校相熟的英語外教打了個電話，就收到了這麼糟糕的消息。

    「啊，對了對了，」某人聽到飛機兩個字，異想天開，「飛機從學校飛過來估計也用不到半個小時吧，要不你順道過來接我一下好了。」

    「中國空中交通管制很嚴，上回飛行不在航道上，被罰款了，飛行員被暫時吊銷了飛行執照，我今天坐的是航班。」

    「……」有錢人也沒她想象中那麼自由嘛，何菲心裡稍微平衡了一點，「那我把東西收拾一下，下午就坐車過去哦，對了，你的車怎麼辦？」

    「會有去人拿的。」

    「哦，好，」利落掛機，何菲從蒲團上翻坐起來，中氣十足的朝樓上大喊，「老媽，我們吃午飯吧！」

    何媽媽聞聲從樓上下來，瞄了一眼牆上的鐘，才剛過十點：「這麼早就生火做飯，左鄰右舍會當我們家瘋了的。」

    「哎呀，媽，不會啦，你就跟他們說，吃完了你女兒要回學校了，英語考試又沒過，要補考！」

    這事兒自家女兒有臉說，她還沒臉提呢！

    何菲蹭過去，抱住老媽大腿：「媽，我餓了，媽，我們吃飯吧！」

    何媽媽嘆了口氣：「好，吃吃吃，真是，去燒火。」

    「好咧，嘿嘿！」

    看女兒接了個電話，就雨過天晴的樣子，何媽媽在心裡感嘆，女大不中留哇！

    話說回來，這未來女婿不優秀吧，不好；太優秀呢，也是個麻煩事。何媽媽心中打鼓，等何菲開車出門，很不放心的叮囑：「寶貝女兒啊，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勉強，更不要吃虧，知不知道？」

    何菲有些奇怪，這話除了她第上大學去報名的時候，已經好久不提了，但是她還是乖乖答應了：「媽，你放心啦，我在外面不會亂減肥的，一定會吃胖了回來見您的。」

    她怎麼生了這麼個不開竅的丫頭！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就讓米路頭疼去吧。

    米路在不遠的遠方猛打噴嚏。

    吃完飯去現買車票，在汽車站又干坐了三個小時，何菲到下午兩點才坐上車，返回學校。一路上她都在聽歌看窗外，腦子裡轉悠著見到米路要如何如何，不過等真的見到米路來接她，剛坐上車頭挨到座椅，她卻睡著了。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何菲被餓醒了，抬頭一看已經晚上八點多鐘了。

    聞著香味下樓，發現米路正在廚房燉湯，她流著口水蹭過去：「好香。」

    米路盛了半勺湯喂她，邊道：「山藥燉烏雞，嘗嘗，山藥應該燉爛了。」

    何菲舔舔嘴唇：「味道不錯，比我媽媽燉的好喝。」

    可憐的何媽媽就這樣輕而易舉被取代了，米路心情好的又喂了她兩口，然後才熄火，帶上家用石棉手套，把湯鍋端到桌上，何菲跟在他身後拿碗筷，趴在桌上等開飯。

    「是不是還沒睡醒？」米路笑著調侃。

    「還好啦，不過一想到待會兒要看英語，我又想睡覺了。」說著，何菲還應景的打了個呵欠。

    米路把飯遞給她，順便拍了拍腦袋，才在她對面坐下：「懶鬼。」

    「唔，嗯。」何菲捧起碗，連扒兩口飯，含糊的應了一聲，她已經快十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米路精心准備了一桌子菜，還點了兩根蠟燭，本來想調動一下說話氛圍的，結果，她連個交流眼神都不肯施舍，安靜的屋子裡只聽到某人「西裡呼嚕」的喝湯咀嚼聲。

    他之前走得匆忙，又一個多月沒聯系，以為何菲見面一定會跟自己一樣，都滿肚子話要說，可是眼前的情況，怎麼看怎麼都像他一頭熱。

    米路食不知味，隨口塞了幾口米飯，便放在筷子。

    何菲吃到八分飽的時候，終於發現氣氛有點不對頭，抬頭看到米路正苦大仇深似的瞪著自己，她無辜的抹抹嘴：「我把你喜歡吃的雞部位吃掉了？」

    「……沒。」米路又開始肺活量加強訓練了。

    「那你為什麼生氣？」

    「我沒生氣！」他只是想找個機會好好說話。

    「喔。」何菲點點頭，夾起一個雞腿，准備繼續奮斗。

    米路忍不住：「我之前走得那麼匆忙，又一直沒打電話給你，難道你就沒什麼要問的嗎？」

    何菲咬下一口雞肉，莫名其妙的看他：「你走的時候我問了你原因，你不是沒告訴我嘛！」

    「……」

    「你現在又想說了？那你就說嘛，干嗎非要我問，好奇怪——」

    這話說得好像是他一個人在別扭似的，米路徹底無力了，理理思緒，打算直接對牛彈琴：「事實上，我上回匆匆忙忙的回去，是我母親和祖母的意思，他們發生了，嗯，一些爭吵。」

    「喔，明白了！」何菲恍然大悟，連咬兩口雞腿。

    「你明白了什麼？」米路迷惑，他覺得自己還沒說到重點，她怎麼就明白了呢？

    「明白婆媳問題果然外國也存在呀。」

    米路黑線：「不是婆媳問題，是關於一些我的問題！」

    「婆媳戰爭無非是你搶兒子我搶孫子嘛，沒錯呀。」

    他算是領教過何菲的邏輯了，跟著她的思維說話，自己一定會變成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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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為什麼就會認識你


    「唔，我吃飽了，先上去拿一下書和習題本到書房等你哦，」何菲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走得時候還不忘拍拍米路的肩膀，「快吃飯，菜都快涼了，不好好吃飯怎麼能行呢？家裡的事情放寬心，大人不管怎麼吵呢，都是為了我們小孩好，你就不要煩惱啦！」

    平生第一次，米路有了吐血的沖動：「我沒有——」

    「不要不好意思嘛，男孩子就是這樣，有什麼事都悶在心裡，還死不承認，」何菲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拍拍自己並不結實的肩膀，「想哭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依靠哦！」

    米路放棄了掙扎，有氣無力：「你還是快上樓看書吧……」

    她再不上去的話，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把某人按在腿上打一頓。

    「喔。」何菲極其配合的飄然而去，徒留更加想吐血的米路。

    為什麼跟他想象中一點都不一樣呢？她就不能有點正常女生的樣子麼！

    米美人一個人咬牙切齒的把剩菜剩飯吃完，連洗碗機都不用，任冰冷的自來水沖在手上，洗碗刷鍋。

    何菲在樓上敲著地板喊：「米路，師——父——，你怎麼還沒好，我等你等得快睡著了哦！」

    「嗯，我就來。」米路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一邊換了拖鞋朝樓上走，返身進自己的房間拿東西，習慣性的掃了一眼，注意到桌上多了台筆記本，是之前自己用的。

    他還以為筆記本跟放在直升機的行李一起，被母親拿去檢查了，所以才沒找，反正裡面的東西他都有備份，原來竟是丟在何菲家了。

    沒想到自己也有丟三落四的一天，米路搖搖頭，正准備去拿床頭的紙和筆，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沖到之前的筆記本前，飛快的按鍵打開。

    桌面是何菲大大的笑臉。

    原來她都看到了呀……

    米路伸出手指撫摸著桌面，有些顫抖，有些小心翼翼，半晌，聽到背後有聲響，才反射性的闔上，轉頭看到何菲正靠在門口看他。

    兩個人目光膠著在一起。

    一分鐘過後。

    何菲自認眼睛沒米路會放電，在對視中被打敗，目光轉移到天花板上：「咳，那個，我覺得這張照片比較好看，所以就換上了。」

    米路沒有出聲。

    何菲繼續對著天花板說話：「其實，我不太上照的，你以後拍照片跟我說一聲，我們可以多找找角度……」

    米路還是沒有反應。

    何菲試探性的把目光下移，卻發現米路已經走到了近前，下一秒，毫無預兆的把她擁到懷裡。

    何菲意思意思掙扎了一下，就不動了。

    =。=這種事，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掙扎的太厲害會被強吻的，偶像劇都這麼演的，要引以為戒撒！

    米路擁得更緊了，伸出手摩挲她的頭發。

    嗯，摸吧摸吧，她今天洗過頭發出門的。男生喜歡摸女生頭發也是定律呀，大概他們自己不能留長發的緣故。

    米路抱著她重心開始傾斜，讓她整個人都貼在門板上。

    這個趨勢——

    何菲沒分析出來，推推他道：「喂，別擠我，沒地方站了。」中途不小心碰到米路放在她腰上的手，嚇了一跳：「手怎麼冰冷的？」

    「剛洗碗的呀，水沒你家的暖和……」米路含糊不清的道。

    「我家用得是井水，井水冬暖夏涼，常年十幾度，自來水怎麼能比？！」

    「你不是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要比我的手好看的麼？」米路在她耳邊吐聲，「心疼了？」

    「呀，好癢！」何菲縮了縮脖子，鼓起腮幫，「呼——」朝某人脖子裡吹氣。

    「老媽說，吃什麼都不能吃虧，虧吃多了會胖的，」何菲一本正經的回答，「呵癢誰不會啊！」

    呵癢，真虧她說得出來，剛才是誰腿軟了，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在了他手臂上，以為他真感覺不出來？

    米路松開一只手，捏捏她的腮幫：「你呀！」

    第一次，米路察覺，他印象中天真懵懂的菲兒，其實是個很會轉移注意力的小腹黑——或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而這一次，他決定不讓她稱心如意，雙手毫無預警的橫抱起何菲，她果然驚慌的圈住他的脖子。

    「你，你干嗎？放我下來啦！」

    「要我放你下來，先老實回答我的問題，」米路不費力的單手抱她，一手拿起筆記本塞到她懷裡，「你看了我的文件夾了，是不是？」

    「唔。」何菲乖乖點頭。

    「你看到照片的時候，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會這麼努力拼湊出一個人——」

    「我看得時候沒覺得奇怪呀！」她看完只是覺得很開心，被這樣一個人長久的注視著，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所以，所以，就沒想太多……

    現在想起來，確實蠻奇怪的，為什麼米路在認識她之前，就那麼肯定她的模樣，一直在尋找呢？

    她抬頭朝米路露出詢問的目光。

    「現在覺得奇怪了？」米路反問。

    「嗯。」

    「覺得奇怪就好。」米路像松了一口氣，輕輕的把她放在桌上，松開懷抱。

    「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我，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米路往後退了幾步，坐到了床上，兩只手交握，微微低下頭，「你考完試，我祖母會見你一面，到時候她會告訴你的。」

    「你不可以親口跟我說嗎？」

    「我說出來，恐怕你會覺得我是瘋子，」米路的目光中充滿了迷茫，「可是事實就是如此的，如此的，奇怪。」

    如此奇怪？何菲發揮想象力：「那難道真相是其實我是什麼什麼轉世，或者我們兩個人前世認識，相約今生？」

    「不是。」米路回答的聲音很低。

    「那是為什麼吶？還是說，其實我是誰的替身？」

    米路抬起頭看她，目光出奇的憤怒：「你怎麼會這樣想？」

    她也不想事實是這樣啊，這不是在猜測麼？「我只是隨便想想——」

    「不准這樣想，隨便也不可以！」米路站起身抱緊她，「就是你，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

    何菲呆呆的在他懷裡點頭：「啊，喔。」

    「你要相信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我十五歲，我就預備認識你，總是無意識的拼湊著你的樣子，但，最後卻不是靠這個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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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帥哥小時候的照片


    他在說什麼？

    說得那麼認真，又那麼傷心……

    每次何菲一回想，都會陷入一段又一段的推論悖論中，比二十六個字母的排序還要無解，唔，咬筆頭。

    補考的教室裡，稀稀拉拉的剩下最後幾個人，還都是些熟面孔，監考老教師一手拿著報紙，見何菲已經停筆，不知神游什麼，便推推眼鏡道：「考好了就交卷子，我不留吃飯的。」

    何菲抬頭毫無焦距望了他一眼，又繼續專心致志咬筆頭。

    監考老師無奈的咳嗽了一聲，又笑眯眯的看看外面，不消說，能讓老師隨時隨地保持愉快心情的自然是我們的米大才子。

    米路禮貌的點點頭，輕叩了一下窗子。

    何菲捂住耳朵裝聽不見，她好想在這個教室賴到天荒地老，當然，不是因為她愛上了英語考試，而是因為她待會兒要被帶出去見米路的祖母。

    好可怕！

    嗯，她不是說米路的祖母可怕啦，而是她昨晚才得知，米路竟然有一半的英國血統，他父親是英國人，也就是說他的祖母是英國人，也就是說，他祖母是說英語的啊啊啊！

    英語考試還能連蒙帶猜，跟人家英國人說話，該怎麼辦吶？

    何菲心情非常的沉重，可是於事無補，「叮鈴鈴——」考試結束的鈴聲還是敲響了。

    老師收完卷子，米路走進來，幫她把東西裝進包裡。

    何菲兩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我——」

    米路停下手，神情比她還傷感。

    何菲洩氣的松開手：「好啦，好啦，我去，你不要這個表情啦，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米路拿著她的包，轉身出門。何菲連忙跟上，她可不想一個人留下來被圍觀。

    一路上很安靜，米路扣著她的手，眼睛望著窗外，一直不說話。

    也不知道別人家見家長，氣氛會不會這麼奇怪？

    終於車在駛入城市在最繁華的地段，又穿過長長的林蔭大道之後，在一個僻靜的西式獨棟小樓前停了下來。

    一個西裝革履的外國人及時的迎上來開車門。

    米路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才松開：「你跟著管家先上樓見祖母，我在樓下客廳等你。」

    「喔。」

    「等等——」

    「什麼？」何菲停住下車的動作。

    米路伸出手撥了撥她的長發，又幫她拉好衣服下擺：「沒事，去吧。」

    這個架勢，何菲被他弄得更緊張了，低著頭跟在那個貴氣十足的管家上樓進房，然後被遺留在富麗堂皇的房間裡。

    吹著暖暖的空調，好半天沒什麼動靜，何菲才敢抬起頭東張西望。

    呃，地上堆著一堆東西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趴著一個老太太？

    何菲順著她手摸索的方向看去，發現銀邊老花鏡一副，於是也趴到地上，拾起來遞給她：「給。」

    老太太抬頭，一雙紫色的大眼睛迷茫的看著她，接過。

    何菲愣了一下，立馬改口：「Here，you，are.」

    戴好眼鏡，老太太坐起身理好繡花鏤空的披肩，露出親切的笑容，優雅的如同油畫裡貴婦人，拍拍茸茸的地板：「親愛的，坐呀。」

    嗯，也許大概應該這就是米路的祖母了。可是，何菲眨眨眼睛，確認自己聽懂了，再眨眨眼睛，確認她說得是中文，再再眨，由趴改為坐：「喔。」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推推眼鏡：「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呢，不愧是Milo喜歡的。」

    這話她不太好回答，因為米路沒親口說過，雖然，雖然應該離事實不遠啦。何菲靦腆的回了個笑容，兩只眼睛繼續盯著長長的獺兔絨毛。

    老太太指指膝蓋上攤著的相冊：「好孩子，有興趣看看Milo小時候的照片不？」

    重點來了。

    不過，這個她喜歡，何菲打起精神：「好啊！」

    老太太把相冊推到她的膝蓋上，何菲接過來，從第一頁開始翻：「哇，好可愛的小寶寶哦，睫毛翹翹的，眼神好純淨。」

    「呵呵，這是在育嬰室裡拍得，當時他剛出生滿二十四小時。」

    初生嬰兒不都是皺巴巴的麼？莫非這就叫做天生麗質？！

    何菲翻第二頁：「嗷，卡通小兔裝，粉粉的長耳朵，還有小尾巴——」

    「呵呵，他經常被選做皇室的吉祥物。」

    「……」何菲故意連翻幾張，終於找到一張形象不那麼完美的，「這張怎麼穿那麼多，好搞笑？」

    「哦，這是他十二歲在北極探險，隨團攝影師抓拍的。」老太太滿面笑容。

    =。=她使勁翻翻，一定要找出一張，嗯？！何菲睜大眼睛：「啊，我好喜歡這張，穿白襯衫帶白手套彈鋼琴，好帥！」

    「這張在黑板上寫字的也好帥，下面的人年紀好像都比他大哎，他在講什麼？」

    「天哪，這張……」

    半個小時後。

    何菲翻完三大本相冊，情緒由昂揚到極度頹廢，塌著肩膀把相冊還給老太太，吸吸鼻子：「我好自卑。」

    「請不要這樣說，孩子，」老太太仔細的收好相冊，輕輕拍拍她的手，「你的長輩聽到，一定會難過，我想在他們保存的回憶裡，你一定也非常的可愛和優秀。」

    何菲不好意思的笑笑，腦子裡想象了一下何媽媽一臉自豪的拿照片給米路看得情形，呃，沒有想象出來。

    老太太從身後抽出一疊報告式樣的文件：「孩子，我給你看這些，是為了這些東西。」

    「這是什麼？」

    「在給你看之前，孩子，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覺得我的孫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米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漂亮、優秀、體貼……瞬間，何菲腦子閃過無數形容詞，但脫口而出的卻是：「是我喜歡的人。」

    「好，好孩子，」老太太把文件遞過來，表情是莊重的，「希望我能相信你，也希望你能相信他。」

    文件比想象中要厚一些，大抵分為兩部分，何菲注意看了一下，原來為了方便她看懂，人家提供了原件和中文翻譯件。

    她本想說聲謝謝，看了一眼內容卻呆住了。

    這是一份病例，病例姓名一欄寫的是米路的名字。

old2009

第二十九章 事實是如此的奇怪


    打開病歷，很簡單的寫了就診原因。

    病人因受到外界刺激，青春期心理失衡，產生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礙。第二頁開始，是為期一個月的跟進過程，病人暴躁易怒，不配合治療，然後列舉了他諸多行為；後續則開始表述他行為神秘，自言自語，現實和幻想分不清。

    診斷結果，經過綜合分析，患者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需要接受長期心理治療。

    「不可能！」何菲無法相信，米路明明那麼溫柔的人，怎麼可能患有什麼精神分裂症！

    「孩子，請你耐心的聽我把話說完。這份病歷是我孫子十五歲的時候，他母親帶他去做的，理由是因為這個，Milo在學校填寫的家庭情況記錄表，」米路的祖母又開始從身後掏東西，只不過這次動作很慢，「孩子，你看看家庭成員這一欄。」

    何菲接過看了一眼，雖然是全英文，但家庭成員填寫並不復雜，她還是能看懂的。父親、母親、姐姐，對應姓名、年齡；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名字為ferre的資料備注，性別女，年齡十一歲。

    「在填寫這份記錄不久前，他的姐姐剛剛去世，我的孫兒和孫女感情非常的要好，他當時表現的還算平靜，只是偶爾自言自語，不過看到他這份表格之後，我們意識到可能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說到這裡，米路的祖母不再從容，她微微低頭，把老花鏡拿開，抹了一下眼睛：「後來，我們發現他開始學習中文，要知道他的母親雖然是東方人，但接受的美式教育，並沒有給他灌輸過相關的知識。」

    何菲聽著她毫無重點的講述，快要糊涂了，心裡又急，忍不住打斷道：「學習中文，跟診斷有什麼關系呢？」難道沒事學中文就是精神不正常嗎？沒這種說法吧！

    「看我，老人家老了就愛嘮叨，說著就偏題了，這是米路之後不久寫的中文作文，我們讓他的中文老師以『我的家庭』為名，讓他描述一下家庭情況，他還是同樣提到了ferre。」

    「這個ferre是——」

    老太太搖了搖頭：「是不存在的。」

    「？！」何菲錯愕。

    「但他在的世界裡，她是如此的清晰，」米路的祖母示意她看病歷的附件，「我們把他的相關描述截出來了。」

    何菲抽出米路的手稿，發現他當時中文字體還很幼稚，用鉛筆所寫，一筆一畫，很用力：

    「她比我小四歲，有著黑色的長發，長得很平靜，但聲音很特別，喜歡發呆，會朝我笑，但不喜歡講英語，所以我要努力學中文，永遠保護她。

    PS中文老師說，平靜要換為平凡，但我覺得平靜更好。」

    Ferre翻譯成中文的話，應該是菲兒吧？何菲不得不做如此想，因為，根本就是在說她嘛！

    「所以，孩子，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

    何菲點頭，干巴巴的道：「好巧——」

    「不，不是巧合，其實嚴格說起來，他的描述並不是非常的特殊，十年的過程中，我們讓他直接或間接的認識了符合這個要求的女孩不下五十個——」

    呃，米路認識的菲兒的女孩超過五十個，何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是如此的爛大街……

    「——但他都沒什麼反應，直到自己尋到你。他找得不是別人，是你，孩子。」米路的祖母說道這裡，一臉欣慰，笑得很慈祥，不用想，那眼神肯定就是看自家孫媳婦的眼神，因為，她還特意瞄了一眼何菲的肚子——老人家總是目光長遠的。

    不過，何菲並沒有注意她的目光，她腦海裡正在打架，怪不得米路說「事實是如此的奇怪」，果然很奇怪，甚至說，沒道理嘛！

    「奶奶，我能不能問一下，這個什麼妄想型什麼分裂症，症狀都是這樣的嗎？」

    「當然不是！」這話說得，老太太怒了，其他人怎麼能跟他完美的孫子比，氣嘟嘟搶過病歷，「其他人的幻想就是幻想，跟現實沒多大關系，而且會性格偏執，多疑、敏感、不信賴別人，你覺得我的孫子是這樣的人嗎？」

    何菲立刻學著她的口氣表態：「當然不是！」

    「就是嘛，」老太太滿意了，開始打開話匣子，囉囉嗦嗦，「其實我從來沒覺得我的孫子患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除了在菲兒這件事上，他表現得與眾不同外，其他的時候，都是非常優秀的孩子。你看看他從小到大的照片，哪一樣是精神分裂的人能做到的？哦，對了，他還很會玩游戲，米路的母親每次見他玩游戲，就會表現得很不安，總是讓他做心理輔導，生怕他現實跟幻想分不清，唉！她怎麼不連我也抓去呢，我老人家也玩的嘛……」

    於是，米路就變得比任何人都會玩游戲嗎？這個算不算逆反心理，嗯，何菲突然抓到重點：「奶奶，《祈願》裡菲兒的號是你玩的對不對？」

    「喔，算是吧，我故意取的這個名字，不過很久不玩了，最近在玩其他游戲……」

    「原來如此。」何菲真相了。

    老太太見她發呆，猛地把嘴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孩子，要不，我告訴你米路病情的真相吧。」

    啊，還有真相？「什麼？」

    「本來呢，我在見到你之前還不確定，但現在，我確定了，」說著，老太太端坐起身，從口袋裡掏出十字架，滿臉虔誠在胸口比劃，「這是偉大的主的指引。」

    偉大的主，原來老太太是信基督教的……

    尊重他人信仰是每個中國公民的義務，何菲心中默念，好讓自己臉上的表情不要那麼怪異：「咳，謝謝奶奶告訴我。」

    「不對，孩子，你不應該謝我，你應該謝偉大的主，來跟我一起，在胸前這樣——」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

    是那個臉上寫著「我就是有錢人家管家」的給何菲帶路的人，他見二人轉頭，鞠了一個九十度躬，面無表情的道：「老夫人，少爺讓在下來提醒您該用午餐了。」

    老太太意會：「哦，呵呵，我孫子來要人了，我們下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