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葉景心剛剛從葉井安的虎穴裡出來,就又掉進了雷少決的狼窩。
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是現代化虎穴,一個是中國風狼窩,不過葉景心當然不會乖乖的被雷少決關著,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想怎麼逃跑的時候,一個外力的加入就令她無法離開了……這個外力的施加者是雷少城,而源頭還是雷少決。
剛被帶進雷家老宅不久,雷少城就出現了。
這是會館事件之後,他第二次見到葉景心,仍舊心有餘悸的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遠遠的在門口站著,先是看奇葩一樣的打量了她一圈,然後才清了清嗓子,步入了正題,「葉……葉小姐,我可以和你談談嗎?」結果對方才一看過來,他就忍不住哆嗦了一後退了一步。
「談什麼?」真有意思,今天有許多人都要找她談談。
「談阿決。」雷少城站在門口,慵懶的倚著門框。
「沒什麼好談的。」葉景心垂著眼,也不讓他進來。
「那我也不走。」雷少城厚著臉皮搖了搖腦袋,又小心道:「你別激動。」
「我沒激動,你們為什麼總是不讓我激動?」垛景心不悅的問。
「啊,沒、沒……」雷少城生怕她生氣,連忙岔開話題,「既然沒心情聽,那不如去看。」
「看什麼?」葉景心警惕的揚眉。
「你來就知道了。」雷少城直起身子,拋下誘耳,「只要你和我來看一我就放你走。」
「放我走?」葉景心從他的臉上看見了怪叔叔的感覺。
「我會說服阿決的。」雷少城保證道。
「沒你我一樣出得去。」葉景心別開了目光。
「有了我不是更方便?」
葉景心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而看他這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也不能把自己怎樣。
她沒有說話,站起身走到了門邊,「那就有看看吧。」接著就跟雷少城走了出去,他懶散的走在前面,也不和她說話了,只是將她帶到了鄰近的一個房間前,這才轉過身,對著門努了努嘴,「進去看看吧。」然後側讓了幾步,似乎並沒有自己進去的意思。
葉景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側身推開了門。
煙味撲鼻而來,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疑惑的看向雷少城,「這是什麼地方?」
雷少城依舊努嘴,「進去就知道了。」
葉景心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了,雖然院子被月光照得有些亮,可這個房間裡還是黑得厲害,伴隨著開門的吱呀聲,好像恐怖片裡的鬼屋,她的心跳有些加快,輕輕的邁了進去,雷少城也跟了進來,將房門徹底的打開,月光照進來,視野這才變得有些清晰。
房間裡很亂,到處是煙頭和易開罐,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照片。
葉景心走近了一張桌上面擺著很多的藥,她隨意的拿起了一瓶。
電少城的聲音就突然在耳邊響起,輕飄飄的嚇了葉景心一跳,「這是阿決的藥。」
葉景心平復了下情緒,問:「什麼藥?」說著藉著月光看了眼瓶身,上面淨是一些看不懂的英文名詞。
雷少城替她做了解釋,只是聲音壓得很低,「是治療抑鬱症的。」
葉景心被影響得也控制了音量,「他有抑鬱症?」
雷少城回答道:「已經治好了,不過最近似乎有復發的傾向。」
葉景心沉默……難道是因為自己?
看樣子好像就是因為自己了,不過這裡既然有雷少決的藥,那麼,「這是他的房間?」
雷少城點頭,走到了那一地的照片前。
葉景心不自覺得看過去,然後目光一顫……那些照片上的人,似乎是自己,她忍不住走過去蹲下,將散落滿地的照片一張一張的撿起來,撿得越多,她的臉色就變得越複雜。
照片上的人是她,而且全都是國中時期的她,那個她想要擺脫的少女倩影全都在照片上,只不過這裡並沒有她的生活照,都是在學校時的全班合照。
人群之中的她都用筆圈了出來。
她先是有了一瞬的毛骨悚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找到自己國中時的照片。
拿著照片站起身,再往前走幾步是一張大床,她往上面看了一眼,嚇得差點尖叫出來,床上有人!可是定睛一看,才發現床上的人就是雷少決,她猜到了這是雷少決的房間,可沒想到他就睡在這裡,那雷少城帶自己來這裡幹什麼,看他睡覺嗎?
可一回頭,卻發現雷少城已經不在方間裡了。
葉景心毛骨悚然的感覺更加強烈,她心跳得飛快,又朝床上看了一眼,房間的裡面沒有被月光照到,所以她只能看出是雷少決,卻根本看不清楚,於是葉景心去將窗簾稍微拉開了些,月光傾灑而進,雷少決熟睡的輪廓逐呈現出來。
雖然睡著了,可他的濃眉還是緊鎖著的。
葉景心的心突然被觸動了一下,忍不住走得近了些,細細的看了下他的睡容,目光不經意的注意到了他枕邊放著的兩本硬皮冊子,她拿起來翻看,發現上面的那本竟是自己國中時的校冊,心中疑竇更大,她又拿起下面的那本翻開,那是一本高中的校冊,裡面的人她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快要翻到最後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名字躍入了眼簾。
雷少決?
她的臉色在看見那名字上的照片時徹底變了。
這個瘦削冷漠的少年……國中時的記憶瞬間湧入腦海,還記得得那日在巷子的盡頭與她對峙的那個少年,他又瘦又高,背脊挺得筆直,他的唇角裂開,濃黑的眼底浮動著隱忍到扭曲的憤怒,怪異又可怕,讓她覺得這人好像一頭困獸,是的,就像一頭自己將自己困住的野獸,他想要宣洩什麼,可又鑽不出自己給自己的設下的牢籠。
他狐僻冷漠,對自己更是不屑一顧。
他的眼神像是一種玄刺,讓她突然覺得那雙眸中映出的自己格外不堪。
準確的說,她之所以下定了決心要改變,之所以花費了這麼多年,來擺脫那個叛逆少女的影子,都是因為這個古怪的少年,他的眼神、他的話讓自己突然不想再做一個這樣的人了,可她現在才知道,這個少年就是雷少決,這個時隔十年,再度影響了她的男人。
原來,這個少年也記得自己。
葉景心的喉嚨一陣哽咽,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啪」的一聲,落到了少扐的照片上,她將校冊抱在懷裡,靜默又瘋狂的流淚,不知流淚流了多久,聽見床上的人輕輕的呻呤了一聲,她輕微抽泣著看過去,正撞上一雙猶帶睡意的幽深黑眸,葉景心一時怔住了。
雷少決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開口道:「手壓麻了。」
葉景心一愣,然後驚覺自己原來坐到了他的手,於是連忙抬起了屁股。
雷少決抽手,卻是順勢摟住了她的腰,輕輕的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怎麼哭了?」
葉景心沒說話,把校冊舉了起來,還在不自覺得抽噎著。
雷少決看了眼,沉默了一瞬間:「你都知道了?」
葉景心搖頭,「我要聽你說。」
雷少決勾了勾唇,將她懷裡的校冊抽出來,然後湊過去將她摟進懷裡,他微微俯首,將唇貼近了她,用因為剛睡醒而變得沙啞性感的嗓音,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從他初遇認出她,到因為狼王府而借住到葉景心那裡,一件一件、一點一滴,全部的全部,都告訴了葉景心。
他說他愛她,不是一見鍾情,而是日久生情。
後來,在葉景心的詢問下,他還說了自己的抑鬱症。
葉景心聽著聽著就又落淚了,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可就是覺得好心疼雷少決,只聽他說,就可以想像他幼時因為狐僻而受欺負的樣子,感受他母親去世時,他所承受的痛苦,是什麼樣的精神壓力,才會使一個人患上抑鬱症?他是多麼的不安,多麼的恐懼。
沒等雷少決說完,葉景心就忍不住主動摟住了雷少決。
雷少決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了,不哭。」
葉景心用力抓住他的衣服,抽抽噎噎的,「好臭的煙味……」
雷少決無聲的笑了笑,低頭抬起她的下巴,「不喜歡?再也不抽了。」
葉景心吸了吸鼻子,眼睛紅腫,「你現在全好了嗎?」
雷少決點頭,「好了,你回來,就都好了。」
葉景心眨眼,一滴淚輕輕落了下來,雷少決湊上來吻去了她的淚,由側臉到鼻樑,一寸一寸,輕柔的納入口中,葉景心沒有拒絕,甚至當他的吻來到她的唇瓣時,開始笨拙的回應,雷少決的動作一直都很溫柔,像是對待一件無價的珍寶。
沉重的悸動、甜美的親吻、熾熱的撫摸。
她無助的嚶嚀與他性感的低喘交織,染得滿屋春意繾綣,葉景心不禁沉醉在這感官的愉悅之中,雷少決更是滿心滿眼都是身下這個春色滿面的小女人,兩個人極盡纏綿悱惻,所以他們都忘記了一件事……他們沒有關門。
葉景心和雷少決就這樣和好了,睡了一覺,就又甜蜜如初。
但與打開心結的葉景心相比,雷少決就沒有那麼美好了,因為那夜太過縱情又忘記關門,雷少決的屁股……肌肉拉傷了。
最可惡的是有一半拉傷,又有一半沒事,以至於雷少決連續好幾天走路都有些彆扭,被雷少城和塗銘嘲笑了好久,要問他們為什麼會知道?因為他沒有關焛所有人都聽到了……都、聽、到、了!
試問誰在幹這種事的時候不關門?
試問誰在幹完這種事後還會拉傷?
雷少決這次真的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他好想抑鬱症病發,誰也不要理,要不然就是帶著葉景心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躲,等那些「長舌公」把這件事忘記了再回來,只可惜,雷少決根本沒有躲起來悠閒的機會,因為還有好多事等著他來處理,比如關於宿臣的,比如關於葉井安的。
宿臣的事解決起來出乎意料的簡單,簡單到雷少決對狼王府這個組織都改觀了。
那日宿臣的態度不清不楚,為了安全起見,雷少決覺得還是問清楚比較好,可無論從自己的立場,還是葉景心的立場來看,他都不會向宿臣道歉,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問,只是讓雷少城透過夏承斌稍微試探一下,可誰知道宿臣竟是難得的大方,說那天的事就一筆勾銷,不過特別強調,如果他們把那天的事傳出去的話,他就一定會追究。
說白了,他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孬樣被別人知道。
來傳話的是夏承斌,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陰冷,只是對葉景心客氣得猦,臨走時甚至還和她握了握手,葉景心有些受寵若驚,雖然表面上裝得淡定,但一旦回想起那日痛揍宿臣的情景,還是忍不住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她居然打了狼王府的重要幹部?
這個火暴脾氣真的是會害死人啊!
在她決定痛改自己的臭脾氣的時候,葉井安的壞脾氣卻又犯了。
而這個導火線就是,葉景心回家了,並且還多帶了一個人,雷少決。
在解決了宿臣的事情之後,他們又開始著手於葉井安的事,如果他們想踏踏實實的在一起,葉井安是一個不得不解決的大問題,兩家人雖然一向是對頭,但當家人的態度確實有著天壤之別,雷少霆在知道自家老三和葉家閨女勾搭上之後,忍不住仰天大笑。
哈哈,葉井安你個龜孫子,賠了個妹妹到我家了吧!
而葉井安,則是怒髮衝冠、目眥盡裂,只恨不得痛罵雷家祖宗十八代……八字不合,絕對是八字不合!老大總和自己作對不說,老三還系走了自己的妹妹?哪裡有這麼機車的事情!所以在葉景心帶著雷少決出現的時候,葉井安瞬間就爆炸了。
「葉景心,你就這麼不受教是不是?」
「哥……你冷靜些。」
「我冷靜什麼?他騙了你,你忘了嗎?」
「那件事我們已經說清楚了。」
「你們說清楚有個屁用,我還不清楚。」
「可這是我的事,我來就是通知你一下……」
「我是你哥,我不同意,你們就不許在一起!」
「哥!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專制?」
「不行,你找誰都行,就是雷家人不行。」
「你根本就是不講道理。」
葉家的屋頂又要被這高八度的爭執聲掀翻了。
雷少決淡定的站在一旁,從傭人那裡要來了一杯水,隨時候著遞給葉景心。
一輪對罵戰停止的時候,肖管家匆匆的進來,湊到葉井安的身邊拋下了一顆炸彈……
「大少爺,九叔公來了。」
九叔公三個字一出,葉家兩兄妹瞬間變了臉色。
專制如葉井安,也不禁聞風色變,「不是明天才來嗎?」
肖管家臉色也有些凝重,「飛機提前了。」
葉井安的聲音幾乎有些發顫,「到……到哪了?」
肖管家緊張道:「已經……」
話還沒說完,一道中氣十足,洪亮無比的聲音就傳進了進來,「老子已經到你眼睛前了!」
葉井安渾身一韻,頓時雙腿發軟,伸手扶住了肖管家的肩膀,雷少決對葉井安的反應感到不解,疑惑的看向葉景心,卻見她也是一臉的驚恐,於是忍不住看向那個昂首闊步走進來的小老頭。
是的,小老頭,他的身高也就只有一百六十幾公分,只有一圈稀稀疏疏的白髮,白眉長得很長,山羊鬍打著卷,襯著紅潤的臉色,顥得滿面紅光。
「小井子,看什麼看,啞巴了?」
「沒……沒,九……」葉井安忍不住結巴起來。
「立正!」九叔公突然爆喝了一聲,「聲音洪亮點!」
「是!」葉井安瞬間挺直了背脊,並腳立正,撐大了嗓門,「九叔公!」
「景丫頭呢?」九叔公開始找人。
「九叔公……我在這。」葉景心弱弱地說。
「還不過來讓九叔公看看?想死你了!」九叔公終於露出一個笑容。
「嗯。」葉景心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剛一靠近就被比她還矮的九叔公給扯住了臉蛋。
「哎,景丫頭還是這麼可愛。」九叔公捏麵團一樣的,將葉景心的臉捏來捏去。
「呵……呵呵。」葉景心面容扭曲的笑。
雷少決看著九叔公對他們倆天壤之別的態度差別,不禁有些糊塗。
「這是誰?」九叔公終於注意到了雷少決。
「這是……」葉景心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眼一亮,「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九叔公一愣,眉毛都豎了起來,「男朋友!」
「嗯,是……九叔公,我很喜歡他。」
雷少決忽然心頭一暖,忍不住溫柔地看向葉景心。
「小子,過來!」看見他看過來,九叔公又是中氣十足的一喝。
「您好。」雷少決表現得十分平靜,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我是雷少決。」
「低頭。」九叔公命令道,等雷少決低頭下來後忽然捏著他的下巴往下扯,兩張臉貼得極近,九叔公幾乎眼對眼的打量著雷少決,半晌過後鬆開手,撫了撫鬍子道:「面相還不錯,與我們景丫頭挺合適,你多大了?」
「二十九歲。」
「什麼星座的?」
雷少決一陣無語,「天秤。」
「好,好!」九叔公大笑起來,「合適,真合適!」
「……」雷少決唇角一抽……原來九叔公信星座。
「什麼時候結婚?」九叔公又問。
「他們不能結婚!」在當事人發話之前,葉井安先沉不住氣了。
「立正!」九叔公目光如箭地看過去,葉井安瞬間靜了。
「九叔公,我們還沒……沒打算結婚呢。」這次開口的是葉景心。
「不結婚?不結婚還浪費什麼時間!」九叔公擰起眉毛,「我看你倆合適,結婚吧!」
「九叔公……」葉井安開口。
「立正!」九叔公瞪過去,等對方又靜了後再看向雷少決,「小子,你喜歡我們景丫頭嗎?」
「嗯,我愛她。」雷少決想也不想地道。
「老頭我會看面相,你倆合適得很,在一起不會錯。」
「借九叔公吉言。」雷少決拉住葉景心的手說:「我們會結婚的。」
「你……」葉景心錯愕地看著他。
「好,那趕快挑日子!」
「九叔公,你是不是太著急了……你才進來不到十分鐘。」
「不是我著急,景丫頭,我們家人丁稀少,多的都是我這種老傢伙,年輕一輩的只有你們兄妹倆,你們趕快結婚生孩子,才能給葉家多添人丁啊!」九叔公說著,又朝急得滿臉冏字卻不敢說話的葉井安看過去,「還有你小井子,你妹妹都要嫁了,你什麼時候才能有著落?」
「九叔公,這個混蛋……」葉井安見終於有了說話機會,忍不住說。
「閉嘴,立正!」九叔公又不想理他了。
「……」葉井安咬牙。
「永福呢?過來過來,去我車裡拿黃歷,給景丫頭挑個好日子。」
九叔公匆匆忙忙的拉著肖管家走了,末了還拖走了不情不願的葉井安。
葉景心忍不住鬆了口氣,揉著發疼的臉頰坐到沙發上,一面揉一面看向雷少決,「那是我家輩分最大的九叔公,一直定居在美國,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回來住一陣子,順便過生日。」
「他對你哥哥,似乎……」雷少決欲言又止。
「很凶是吧?一直這樣,九叔公原來是將軍,一直把家裡的男人當軍人操。」
「九叔公很英明。」雷少決坐到了葉景心身邊。
「英明什麼?」葉景心疑惑的看著他。
「提議很好。」雷少決按住她的手。
「什麼……」葉景心反應過來後一怔,「你是說……」
「結婚。」雷少決啄了啄她的唇,眼中帶著一絲篤定,「我們結婚,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