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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林家成]千面風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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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5 23:45:35
第七十章 疑心

這激嘯聲來自山谷,剛一起嘯便激起一片山鳴谷應。那嘯聲極其綿遠,高處直入云霄,低處泌入心腸,讓人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其中的百轉千回。

嘯聲中,似乎帶有無盡的激憤,又似乎含盡難以言說的苦悶和無奈。嘯聲遠遠的傳來,久久不絕。

就在楚思以為那人是在回應謝安的嘯聲,會向這里走來時。那嘯聲卻是越來越遠,慢慢的消失在天邊。

這嘯聲有音樂之美,楚思聽了都是良久無語。

直過了好一會,謝安感慨的聲音傳來:“誠高人也!”

聽到謝安這聲感慨,望著謝安遠眺的目光,楚思忽然明白過來:咦,這一關,我怎麼糊里糊涂的給過了?

不對,現在不止是過了。而且,謝安似乎對我這個理由極為推崇。他,他壓根沒有懷疑到我,以后也不會輕易的因為我的性格改變再置疑什麼!

幾乎在突然間,楚思胸中的一塊巨石,給完全放下了。她長長的吁出一口氣,眉開眼笑,一臉輕松。

一種極度的歡喜之情溢于胸間,令她想要高歌而出,又讓她想在馬背上翻騰起舞。

緊緊的抿著唇,把笑意和輕松都克制在眼底。楚思歡樂的想道:我終于可以不再胡亂擔憂了。謝安是什麼人?他可是天下間有名的精明人,連他也沒有懷疑到我的改變,也相信我的理由,那其他人自是更不會懷疑了。

憂慮盡去的楚思,也有一種縱情長嘯的欲望。當然,她現在還沒有辦法讓自己完全放開,所以,這嘯也是嘯不出來的。

桓小姐等人這時已經策馬走到了他們旁邊。桓小姐瞪大眼,看了看謝安,又看向楚思。她幾次張嘴欲言,卻還是忍住了。謝安的幾次漠視,還在楚思的不耐煩,她雖然神經粗,卻也感覺到了。

隨著謝安一揮手,馬車繼續前行。這個時候的謝安,沒有了悶坐看書的心情,他一直望著青山連綿處,沉默不語。

一路上,楚思所見,都是人煙稀少,千里荒沃無人。吃過干糧后,下午時分,漸漸的,幾處炊煙,一些農家出現在視野中。

越向前走,人煙越是稠密。漸漸的,官道兩旁也出現了很多的人。

這些人,全都是衣衫破爛不堪,容顏憔悴,雙眼無神。兩三個,四五個的聚成一堆。他們跪在地上,頭上插著草標,楚思注意到,凡是插了稻草的,通常是年青的男女,或年幼的孩子。

而那些老人和嬰兒,一個個有氣無力,翻著白眼躺在地上。他們張著嘴,無神的望著楚思他們的車隊。一只只蒼蠅從他們的臉上,飛到了身上。一陣陣腥臭味當中,還可以看到血跡斑斑的半截肢體,以及一具具一動不動的屍體。

臟臭,污濁,死亡,蒼白和絕望,成了這一路的主題。

才看了幾眼,楚思便低下了頭,在他們的面前,她直覺得自己華麗得過了頭。

忍了忍,楚思終于向謝安問道:“是不是又遇災了?”

在她的記憶中,中國古代,每逢天災,便會出現這樣的景像。

謝安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中,滿是疑惑。他直看得楚思不自在,心慌了,才開口道:“天下處處皆此景,妹在外游歷,也不知道嗎?”

聲音中,盡是懷疑,還有著隱隱的質問。

楚思低下頭,她清楚的感覺到,本來放松了的心,重新又壓上了一塊巨石,而冷汗,直從背上不停的滲出。

“砰砰砰砰。”

心臟劇烈的跳動不休著。楚思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咽干舌躁:他懷疑我了。一路上,我胡說八道,他都沒有懷疑,我與慕容恪混在一起,他也沒有懷疑。可是現在卻引起他的懷疑了。

楚思才來貴地不久,以前是跟在慕容恪的大軍中,后來跟在石虎的大軍中,偶爾看到這樣的人間慘劇,也總是以為是戰爭的原因。她哪里想得到,如今這個世道,已是天下處處都是難民?

她沒有辦法回答謝安的問題,沒有辦法讓他消去懷疑。在一陣沉默后,謝安輕聲說道:“去歲大旱,汝南,淮南等地顆粒無收。這些人沒有了飯吃,因此便守在官道上,希望遇到善心人,圖得一線生機。”

他懷疑了,卻還是盡心的給了她一個答復。

楚思低著頭,輕恩一聲,以示知道了。她的心中,卻還在七上八下的想著:我,我要不要馬上離開這里,離開他?不對,他還剛剛起疑,也許我還可以做些什麼事,讓他消去這些疑心。對了,我可以跟他說,我雖在外游歷,可一直坐在馬車中沒有看外面。不行,這些慘啼聲是如此鬧心,我可以看不到,難道還聽不到嗎?

車隊繼續向前駛去,越到后面,越是不堪入目。等楚思看到一具具屍體只剩下白骨,甚至連骨頭也有人把它丟到鍋里熬水喝的時候,她嘔吐了。

在一陣劇烈的干嘔后,楚思嘴唇蒼白,渾身發抖。她連忙拉上車簾,把自己隔絕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

雙手握成拳頭,緊緊的抵在額頭上,楚思苦澀的想道:我能做些什麼?我,我什麼也不能做啊。

相對起這些人間慘劇,她的擔心,她的煩惱實是不值一提。突然間,楚思想明白了:我只是一個被命運捉弄的無辜之人。我又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我為什麼要害怕,要擔心?實在萬不得已,我有一身功夫,也可以從容離開啊。我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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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5 23:46:35
第七十一章 進入晉境

想明白的楚思,已經不再害怕面對謝安的目光,只是她不願意看到外面那一幕幕慘境,便縮在馬車中,一直沒有出頭。

這樣行走了大半個月,一路上看了無數個人在生死邊緣掙扎后,他們終于進入了淮南城,進入了晉國境內。

淮南城墻用青磚砌成,密密實實,直有三丈許。城墻兩側,守著兩個手持長槍的門衛官。城墻外冷冷清清,屍骨滿地,城墻內卻是熱鬧非凡,喧囂不已。

聽到這聲音,楚思的心中便是一暖。她不是聖人,她喜歡熱鬧的,鮮活的,充滿生命的地方。4年

眾人的想法都與她相同,一時之間,從車騎同時加速,連桓小姐也坐回了馬車中。

一進入淮南城門,楚思的雙眼,便有點忙不過來了。一個個白凈士子手遙折扇,長袍當風,大袖甩動,在街道上穿行不休,在其中,偶爾會三五成群的出現一隊少女,這些少女手持團扇,春衫飄香,披著繡著各種植物和動物的綢衫。

謝安和楚思,早在入城之前便換過了衣服。現在的楚思換回了一身寶藍色的衣袍,而謝安,換回了一身黑袍,不過衣袍極其寬大。見到這番情景,兩人都有跳下來一賞的沖動。楚思想到做到,立刻下了馬車。

正當楚思向前好奇的打量時,忽然間,一陣喧囂聲和鼓噪聲響起,那聲音由數個少女同時發出,嬌脆,柔美而充滿。

“啊,檀郎!檀郎。”“是謝家三郎,那個才識卓著的謝家三郎!”叫嚷中,脆語聲中,五六個少女宛如潮水一般,擠向了謝安。楚思愕然回頭,見謝安剛跨下馬車,還沒有邁開腳步。便被眾少年給團團圍住。(檀郎是晉代潘安的愛稱,后來變成女子對愛慕的男子的稱呼。)

“檀郎,可還識得我否?去歲下九,奴曾與檀郎相晤。”一個少女把團扇擋在小嘴前,大眼撲閃撲閃的看向謝安,期待的問道。

謝安還來不及回答,又一個少女急急的擠到他面前,嬌叫道:“檀郎,一年不見,你可曬黑了呀。”

眾少女都想擠到謝安的前面,跟他面對面的打著招呼。而他前面的位置畢竟有限,兩三個少女在前面擠擁中,后面的少女也不甘示弱。她們把手中的花瓣揉成碎片,不停的灑向謝安,不到五分鐘,謝安已滿臉滿身,都是花瓣,馨香,以及胭脂印。

擠擁中,謝安的頭發已不知何時被披散開來,散發,寬袍大袖,配上他清俊的面容,如水的雙眸,楚思看著看著,突然真正的覺得:此郎容色大好,令奴心大悅!

這個想法一起,她立刻給自己給羞住了。頭一低,楚思轉眼看向別去。

這一轉眼,才發現自己和眾女的身邊,不知何時圍上了兩個寬袍大袖,作文士打扮的青年。這些青年很瘦,皮膚上薄薄的擦了一層粉,他們宛如花間的蝴蝶一樣,穿行在眾女當中,鼻翼扇動,不時的湊近某一個少女,深深的嗅動著。

眾少女不以為忤,一個個跟他們嘻笑著,打鬧著,順便把手中揉碎的,來不及砸到謝安身上的花瓣給砸到他們的身上去。

一個十七八歲,皮膚蒼白,五官十分清秀的單眼皮男孩湊到楚思面前,他深深的嗅了一口后,好奇的望著楚思,問道:“你為什麼不露出面容呢?你連汗都這麼香,身形又極為窈窕,一定是個絕代佳人,你為什麼不讓大家欣賞一下你的絕色美貌呢?”

這,這個小屁孩!這個登徒子,他居然要求得這麼理直氣壯。在桓小姐做出這種要求時,楚思還以為桓小姐是無禮,可眼前這少年郎也如此要求,那只能說,這種行為在晉人一說,是很正常的行事方式。她不知道,晉人最重外表,外表不出色的人,再有才華也會被人忽視。

而謝安之所以對桓小姐的要求置之不理,是因為她的語氣頗不友善。在整個大晉朝,就算是皇帝面對謝安時,也不會如此無禮。

抿著嘴唇,楚思溫柔的說道:“不,我容色只是尚可。”說罷,她看向謝安,期待由他來出面應付這個少年郎。

謝安這時正在尋找她的視線,一對上她請求的雙眼,不由微微一笑,從眾女中擠過來,叫道:“劉家離郎,你也來到了淮南?是準備出境嗎?你的護衛呢?”

劉離郎正是滿臉歡喜,一臉好奇的直向楚思的面前蹭來,一副非要看清她的長相的樣子。猛然被謝安這麼一問,而且一問便問出了他隱藏的心事,頓時噎在當地。

在劉離郎發怔之時,謝安已擠到了楚思面前,此時的謝安,烏衣,披散,衣服和頭發上,全部都是花瓣。有些花瓣甚至還沾到了他的臉上,眉毛上和長長的睫毛上。

對上這樣的謝安,楚思有點忍俊不禁,感覺到了她的笑意,謝安伸袖朝臉上一抹,拭去了少許花瓣,再溫柔的望向楚思道:“妹子,我們馬上便可以到家了。”

說到“到家”兩個字是地,他雙眼炯炯,目光瞬也不瞬。

楚思知道,此時的謝安,已對她起了懷疑之心。不過,她現在已經想通了,不再恐慌了。因此,楚思抿唇輕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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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5 23:46:51
第七十二章 失望

劉離郎一看到楚思和謝安的相處方式,不免怏怏。他終于在楚思的身上轉向謝安,回答道:“我是私自離開家族。”他用力的拍了拍腰間的長劍,挺直胸脯叫道:“我乃堂堂男兒,也要行走四方,遍歷天下。謝安,你可不能跟我家說起。”

謝安懶洋洋的一笑,道:“可。”

劉離郎顯然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麼痛快的答應了,不由大喜,連聲道:“好,你可是應允了的。”說罷,他轉頭再次湊到楚思面前,深深一嗅后,揚長而去。

看到他一個人向城門方向走去,楚思不安的說道:“外面兵荒馬亂,他這樣去,不妥吧?”

謝安微笑道:“他很快便會回來,外面如此慘景,他走不了三里遠,便會返回。”說到這里,謝安轉頭看向楚思,凝視著她,認真的問道:“妹子,你沒有話跟我說嗎?”

楚思不敢與他對視,忙低下了頭。她知道,謝安此語,是要自己向他坦白一切。或者,解釋一下。可是,她卻從何解釋起,從何坦白起?

謝安直視著低頭不語的楚思少許,良久才化成一聲長嘆。

見謝安的視線從自己身上轉移,楚思心中一松的同時,也一陣悵然,她感覺到,自己令謝安失望了,或者說,自己令他不能全然相信了。

雖然兩人並沒有說話,謝安的身邊,卻依舊圍著一群少女。這些少女看到她們心目中的檀郎,與楚思如此親密,不由心中微惱。

于是,在有意無意中,她們向楚思擠去,眼看一只只小手,爭先恐后的向自己的紗帽扯去,楚思躲了幾下后,不耐煩起來。她向后一仰,嬌喝道:“別擠了。”她這聲音不小,眾女被她這麼一喝,手下的動作一僵。

楚思站直身子,手放在紗帽上,悠然說道:“你們不過是想看我的容顏嘛,直說就是,何必這般費力拉扯?”她這話說得甚慢,放在紗帽上的手,卻久久沒有動作。

一個少女叫道:“取下來啊,你怎麼不取下來了?”

楚思忽然覺得甚是有趣,她格格的輕笑出聲。她此時頑心一起,本來放到了紗帽上的手,反而給放了下來。對上眾女表現出來的不滿表情,楚思嘻嘻一笑,道:“不過,我曾經許願過,我這紗帽,須我的夫郎親自摘下才成。”她轉向謝安,眼眸流動,語氣嬌嗲:“三郎,我先到那邊轉轉哦。”

把尾間拖得長長的,楚思嬌柔無限的丟下這句話后,轉身便向前面走去。走了兩步,她腳步一頓,又回頭說道:“對了,他是我一個人的檀郎,你們花可以使勁的砸,手可要放穩一點,不能亂碰哦。”說罷,她袖子一甩,極有風度的翩然離去。

眾女愕然的看著飄然離開的楚思,在她們怔忡的表情中,謝安哈哈大笑起來。他長笑著望著楚思的身影,心情愉悅的想道:這樣一個女子,既溫婉可人,善解人意,又曠達灑脫,談笑從容,正是我的佳偶啊。

這個念頭才起,他忽然想到了楚思的可疑之處。頓時心中一酸,不由對著楚思的背影,怔怔不語,他心中煩悶,臉上的笑容也是一凝,露出一抹苦澀來。

這時,一個清朗的笑聲傳來:“正道是何人來了,以致滿城美人皆喧嘩,一看,卻原來是謝安謝三郎啊。”

笑聲清悅,讓人一聽便心情大為舒暢,謝安轉頭一看,便對上一個三十來歲,青衫飄然的中年文士。這中年文士正坐在一輛驢車上,驢車披綿著緞,裝飾得極為華美。

謝安一看是他,不由哈哈一笑,越過眾女走向中年文士。他來到驢車旁邊,撫摸著驢頭嘆道:“好小子,一些年多末見,你可瘦了不少啊。連胡子也寥寥落落的,難不成是去歲的寒風太過凜冽,它們全被卷走了不成?”

一邊說,他一邊撫著驢的臉,時不時的在它的下巴上摸上幾下。

謝安這麼一說,旁觀圍著的,向他癡癡打量的眾女,這才發現這個中年文士長著一張瘦長的臉,那臉型,還真與他的坐騎有幾分相似。更絕的是,他的下巴上的胡須,稀稀落落還是其次,它們還嚴重的長短不齊,一副被雨打風吹過的狼狽樣。

眾女看了看那驢,又看了看中年文士,一個個團扇掩嘴,竊笑起來。在她們的笑聲中,中年文士瞪大雙眼,怒視著謝安,從鼻孔中重重的哼了兩聲后,見謝安根本就不看自己的臉色,他不由郁悶的撫上胡須,剛摸了兩下,便又想到了謝安剛才的調侃,忙不迭的把手放了下來。

眾女見此,竊笑紛紛。

中年文士搖了搖頭,說道:“好你個謝玄恭,一來便如此損人。對了,你這一年多的游歷,可有不少威悟吧?我們找個酒樓,好好的吃上兩杯,訴訴離情。”

謝安微笑道:“甚好。”他轉過頭,沖著身后的一個護衛說道:“你去找到王小姐,跟她說一聲,我在前方的“如安酒家”與好友暢飲,她如逛完了,便也來吧。“

那護衛領命,轉身匆匆離開。中年文士卻伸手一把扯住謝安,哈哈笑道:“好小子,出外一年多,卻帶了佳人回來了?不對,她姓王,難道,她就是你的末婚妻,瑯琊王氏之女?”

中年文士是提著聲音說的,一句話說完,周圍便是一靜。謝安正準備回話,忽然聽到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傳來:“東郡謝三郎?咦,你不是對瘐氏女頗為鐘情麼?怎麼只是一年不見,一直宣稱要毀去婚約的謝三郎,談起自己的未婚妻來,卻是好不癡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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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5 23:47:16
第七十三章 舌辯

楚思走得不遠,她在附近的幾家店鋪中看了看,只感覺興趣寥寥。這些店鋪極為簡單,且大多是米糧成衣雜物的鋪子,粗粗看來,根本沒有什麼可觀賞處。

既然不好看,那便走回去便是。再說,到了現在,她的肚子也餓得緊了,得到附近的酒樓,嘗一嘗東晉的菜式才是。

她剛走到車隊不遠處,便聽到那麼一個清朗的質問聲傳出。楚思聽了心中不由一緊,暗暗惱道:對不得他對什麼士族的美人兒一清二楚,甚至連排名也如此熟悉,卻原來曾經喜歡過那個什麼第一美女。

這個消息,讓楚思的心中很是不痛快,她忍住突然變得煩悶的心情,看向那個開口的男子。

這是一個美男子!

這美男子約一米七多,皮膚白凈,五官清秀絕倫,他的嘴唇很少,完全是櫻唇一抹,兩道濃濃的劍眉,生在寬廣的額頭上。那樣的劍眉,配上那樣的櫻唇,居然讓人感覺一種奇特的和諧。

美男子頭戴小帽,身穿素藍的長袍,手拿折扇,白凈修長的手,正搖動著扇子。

街道上,對著謝安圍觀的眾女,看到這個美男子走來后,一個個同時露出興奮和激動的表情。她們接頭咬耳的低聲談論著。

謝安突然聽到美男子的聲音,不由轉頭一看,這一看,他臉上的笑容淡了少許。沖著美男子一揖,謝安叫道:“原來是瘐兄。謝某當真好運氣,才一進入淮南,便連遇熟人。”

美男子瞅著謝安,一臉不愉。他聽到謝安說話后,不由翻了一個白眼,冷哼道:“謝家三郎好大的名頭,這樣的名士出使后回歸,自會有不少人前來討好迎接,這不足為怪。”

含諷帶刺的說完這一通話后,美男子見謝安表情淡淡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自己的不滿一樣。便又說道:“在下實是想不明白。謝三郎以隱逸山林為樂,整日的縱歌飲酒,對世人皆擺出名士派頭。卻不知為何要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帶著一奴一馬到外面游歷?既自稱隱逸了,不理世事了,為何又要在燕趙之事上,自請為使臣?難道謝三郎之所擺出隱士的名號,僅是為了迷惑世人,裝出清高的模樣?不知謝三郎可以解我之惑否?”

他說到這里,折扇連連扇動幾下,等著謝安的回答。

在這個時代,隱士,隱世,是一個很流行的話題。在瘐氏美男看來,謝安既然打出了隱士的派頭,還因此博得了名士的稱謂,他便應該一隱隱到底。現在他四處游歷還不算什麼,但急匆匆的向朝廷請命,自靠奮勇的成為一個什麼使臣,就末免顯得與他一慣的主張極不相符,有點可笑也。

謝安卻是哈哈一笑,笑罷淡淡的回了一句:“此中有真意,瘐兄既不能解,又何必枉加猜測?既然已斷定了謝某的為人,又何須再向謝某詢問?這不是無事找事麼?”

犀利的回答完瘐氏美男后,謝安轉過頭看向中年文士,曬道:“好了,別摸你的驢須了,你呀,每次對這種無聊的談論都是興致勃勃。”

中年文士呵呵一笑,一轉眼對上一個清麗的身影,不由湊到謝安腦袋邊上,低聲問道:“她就是你的末婚娘子,王氏之女?”

謝安一愣,轉頭看去。果然,來的正是楚思。此時的楚思,已摘下了頭頂的紗帽。此刻的她,頭發斜斜的挽成墜馬髻。發髻上還插著一只木制的步搖,一身寶藍的綢衫,衫子上繡著藤蔓和馬,虎等動物。

楚思身量頗高,又是練武之人,身材極為完美,她走路是娉娉婷婷,如風吹楊柳。雖然面目不是絕美,但那種與眾不同的風流別致,和大家閨秀才有的溫婉大氣結合到一起,頗能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中年文士的聲音一點也不小,他一指出楚思的身份,頓時,前后左右,十數雙眼睛緊緊的盯上了楚思,對著她不斷的評頭品足。

瘐氏美男也是如此。他本來對謝安一直心有不滿,剛才嘲諷他的話,給他輕而易舉的給反諷了回來,心中大是不甘。此時見到楚思,聽到了楚思的身份后,俊臉上浮出一個嘲弄的笑容來。

只見他忽然抬頭,仰天哈哈一笑。

眾人正是沉默之時,聽到他這麼一笑,不由全部轉過頭,看向瘐氏美男。

瘐氏美男把楚思上下打量了幾眼后,從鼻孔中重重一哼,搖頭冷聲道:“不過如此!不過如此!罷了罷了,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與謝三郎匹配。如我五堂妹那樣的絕世姿容,實是有些人癡心枉想了。”

他本來諷刺謝安而來,因此聲音一點也不小,一時之間,眾女的輕笑聲,混在男人的評頭品足中,一齊向楚思砸來。

楚思暗怒,她惱怒的想道:我又沒有招惹你,你怎麼可以把我這樣的貶低?哼,人家不是第一美人,心中就很有點妒忌了,你這麼一說,我豈能輕易的讓你舒服了去?

因此,不等謝安開口,楚思便悠然一笑,如山泉般的聲音溫柔的響起:“這位兄臺此言大妙。”對上眾人詫異的眼神,楚思嫣然一笑,慢啟紅唇,輕說道:“小女子平素與姐妹們相處,聽她們吵架時,也喜歡用這種無聊的話,來刻意的貶抑低對方,攻擊對方。說起來,這位瘐大哥在用詞上還是差勁了點,得多向市井里的俚婦,閨房中的妒婦多加學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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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5 23:47:46
第七十四章 趕回揚州

這一席話,實是犀利刻薄之極。那是直接拿這位自負甚高的瘐姓美男的言話,跟潑婦罵街相類比了。魏晉之人最講究什麼?風度!楚思這話說來說去,便是指他毫無風度,而且她的用詞措句,直是入木三分,引得周圍的一些人,都發出輕笑聲。

瘐姓美男氣得一噎,他怒視著楚思,半晌說不出話來。因為憤怒,他白皙的雙頰泛出一抹暈紅,倒顯出一種別致的美麗來。

正當楚思為自己如此有力的反擊,有點洋洋得意時。一個熟悉的女子驚叫聲傳來:“啊,你就是謝三郎的末婚妻子?你居然只是長得這個樣子?啊,難怪你一路戴上了斗笠,我怎麼說你也不肯取下了,原來你只不過如此。啊,你的長相,實在配不上謝三郎呢。”

聲音嬌嬌脆脆,連綿不絕的傳來,說話的人,正是與楚思一路同來的桓小姐。她剛才和眾騎士一進城,便撕歡的四處溜達了,這一光回來,便看到了念念不忘的楚思面容,心中失望之下,那話可是一點也不客氣的潑灑而來。

瘐氏美男正為楚思的話,感到大為氣憤,卻無言以對之時,突然聽到這麼一席話,頓時心情好到了極點。他把扇子刷地一分,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聽到他的笑聲,桓小姐便轉過頭去,上下打量著瘐氏美男。她看了幾眼后,雙眼已經有點水汪汪的,再向后面一看,只見瘐氏美男的身后,呈一字型的排著一隊的華貴馬車,一匹高頭大馬,一輛輛漆成赫色的華麗車輛,一下子絢花了她的眼。

對著馬車上的標志,和瘐氏美男瞅了又瞅后,桓小姐輕叫道:“啊,你是瘐家的四公子?聽說你家五妹,美冠天下,卻不知是不是真的?你五妹呢,她也來了嗎?我可以見一見她嗎?”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一頓,馬上又說道:“啊,我聽說,謝三郎與你家五妹有過下九之約,可不知是不是真的?我也喜歡謝三郎呢,雖然我搶不過你家妹子,你家妹子也搶不過這位王家小姐,嘻嘻,這樣一想,我的心情好多了。”

基本上,桓小姐是個極為嘴碎的人,她一開始的話,雖然取悅了瘐氏美男,可后面的話,卻讓他的臉越來越黑,越來越難看。

當她好不容易說完后,瘐姓美男已袖子一拂,重重的從鼻腔中哼了一聲。

他不再看向桓小姐,專注的望向謝安,叫道:“是了,謝安,我五妹于七日后在揚州疊雁湖邊乘船宴飲,你要不要帶著你的末婚妻同去?”說到這里,他轉身走回自己的馬車旁,縱身跳上馬車后,瘐氏美男狀似隨意的說道:“七日后可是一個好日子,各位名士已有大半準備去了。謝安,你敢來麼?”

謝安看了楚思一眼,見她一臉的好奇,便呵呵一笑,拱手道:“佳人有約,敢不從命?”

楚思望著瘐氏美男離去的身影,慢步走到謝安旁邊。那中年文士一直在旁邊傾聽著幾人的對話,時不時的摸一把自己七零八落的胡須。此時見楚思沉思,不由好奇的問道:“你在想些什麼?”

楚思順口答道:“我在想,這便是清談麼?”

中年文士詫異的望了楚思一眼,轉頭看向謝安。謝安卻臉色一沉,盯了楚思一眼,片刻后才無聲的嘆息一聲。

中年文士奇道:“你說的什麼呀?這怎麼會是清淡?”

楚思一聽,馬上明白過來,自己一不小心,又漏出大破綻了。她閉了閉眼睛,絕望的想道:這一下,謝安對我的懷疑肯定加重了,說不定,他已經猜測到了什麼!

她不敢抬頭,不敢看向謝安的眼神。小嘴緊緊的抿成一線,暗中恨起自己的粗心大意來。

她也不想想,她又不是一個專業的騙子,以前也隨心所欲慣了,這一不小心,便出了漏子,實是情理當中的事。

楚思心情不好,連饑腸轆轆的肚子也給拋到了腦后。她微微一福,低聲道:“我有點不適,先告退了。”說罷,頭也不抬的退回到自己的馬車旁。

“甚是奇怪。”中年文士對謝安說道:“你這末婚妻,剛才談吐間那麼犀利有趣,怎麼突然間,又變得這麼幼弱了?”

謝安擠出一個笑容,搖頭道:“不談她了,我們一邊用餐,一邊訴一訴別后之事吧。”

眾人一路奔波,少有休息處。這一天,用過餐后,楚思便回到酒樓中,好好的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再次起程,直向揚州走去。這一次,那個中年文士也在隊伍中,這中年文士姓呂,名真,此人曾經出過家,當過和尚,后來還了俗娶妻生子,卻在兒子不幸溺水后,又入了道門,這一次,他又重新還俗。

天下流行的教派,儒釋道三家中,他入了其中兩門,因此,世人對他有一個稱呼,叫道:“兩家之長。”簡稱兩長。而他的胡須,也一直是眾人取笑的話題。他極喜歡留須,可寵溺的才四歲的幼子,最喜歡的一件事,便是幫他“整理胡須”。不是今天火燒了一點,便是明天用刀削了一把,或者,胡亂扯掉了一把。

這一路前去揚州,一行人行色匆匆,日夜趕路,楚思明白,這是謝安等人為了赴那個士族的第一美人瘐氏之約。每每念及此事,她心中便自然而生的生出怏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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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5 23:48:10
第七十五章 節 也稱風度矣

這天中午,一直陽光高照的大好春光,漸漸的變得陰雨綿綿,經常連降兩個小時的雨后,又是一陣小晴,接著又是一陣小雨。

走了幾天,一行人來到了長江沿岸。因為這陣子陰雨不斷的緣故,道路泥濘不堪,所經過的沿江村落城鎮,時不時的看到村民正做著抗洪的準備。

眾人現在所經過的村落,正建于河水之旁。河堤旁,可以看到洪水滔滔,已與堤岸齊平。

馬車在泥路上行進頗慢,這河堤足有四五十里遠,眼看天空中烏云黑壓壓的,樹葉一動不動,楚思的馬車,也深深的陷入泥坑中,好不容易才把車輪抬出泥漿時,已費了小半個時辰。

“謝大人,”同行的一個四十多歲的護衛急匆匆的湊到謝安旁邊,沉聲道:“看這天氣,不久恐有大風雨。這河堤已與洪水相平,一旦風起,河堤萬一經受不住,那大家都會有危險。下面如何行事,還請大人示下。”

謝安抬頭看了看烏云密布的天空,又眺了眺滔滔的長江水勢。

片刻后,他搖了搖頭,淡淡笑道:“無須緊張,安觀之,這風不會大起,雨亦只是小雨,我們照舊前行便是。”

“是。”

“奉大人令,繼續前行。”

整齊的應諾聲中,一行人繼續前行。

隨著天空中的烏云越積越厚,一層層令人窒息的風雨將臨的危機感開始籠罩在天地之間。

楚思看到,河堤上,不停的有村民跑向前面的小山高處,河堤遠處,和堤下的田野中,可以看到老幼扶持奔走的身影。

村民們的轉移,再次讓眾人的心里不安起來。面對著一雙一雙村民投來的,奇怪的目光,還有他們低聲的嘲笑,連楚思也心神不定起來。

她看了一眼謝安,此時的謝安,已騎上了馬前,烏衣一塵不染,頭發披散在肩膀上,被風吹得向后飄拂。他的臉上依舊帶著笑,那笑容十分的從容,悠閑,讓人心情大定。

楚思對上他的笑容,剛剛心神一定,馬上想到一事:歷史記載中,這謝安最大的特點便是鎮定,這個,他不會是裝出來的吧?其實,他並沒有多少把握吧?

這麼一想,她又不安起來。

轉過頭眺向前方的楚思,在村民匆忙奔走的身影中,看到了一對老夫妻。這對老夫妻約摸六十許。丈夫白發蒼蒼,皺紋縱橫。他正一臉開心的拉著一輛木板車,而車上,卻坐著一個同樣六十許,白發蒼蒼,滿臉笑容的老婆婆。

老頭身板瘦小,拖著板車上的妻子,晃晃悠悠的迎面走來。

楚思抬頭看了看烏云沉沉,仿佛隨時會放下傾盆大雨的天空,又看了看脆弱的河堤側,拍擊的河水,再看了看四處奔走倉惶的村民。終于忍不住問向老人:“老丈,如此緊急,為何從容至此?”

老頭慢慢的抬眼,翻了一個白眼朝著楚思瞅了瞅后,再換回黑眼珠正對著她。他干巴的嘴唇砸了砸,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說道:“你可是晉人?”

“自然。”

“你可知風度兩字?”

“風,風度?”這下,不止是楚思,一行護衛連同謝安在內,都好奇的看向眼前的老頭。

此人麻衣破損,臉上皺紋縱橫,老眼渾濁,一說話還少了兩口門牙。這樣一個窮苦普通的老人,居然向他們提起了風度兩字?

楚思愕然的搖了搖頭,說道:“不知。”

老人砸砸嘴,慢悠悠的說道:“小姑娘,看你衣著不錯,老夫且告訴你。你知不知道,我朝有個很大名頭,很了不起的高人,叫謝安的?”

楚思迅速的轉頭看了一眼謝安,見一直掛在他臉上的那抹笑容已經消去,溫文的臉上只見好奇。便又轉向老頭,點頭道:“恩,這個人,小女倒是聽過。”

聽到楚思聽過謝安的名字,老頭大為得意,他搖晃著腦袋,慢慢說道:“這個謝安,有一次跟同伴乘著船,在河里玩耍。當來到河中時,忽然風浪大作。那同伴嚇得大叫不已,驚慌得很。你知道謝安是怎麼做的嗎?”

楚思有點想笑,她又轉過頭看了謝安一眼,見謝安正認真的看著老丈,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便忍著笑,搖頭說道:“不知。”

老丈再次把白眼一翻,慢騰騰的,以教訓的語氣說道:“那個謝安啊,他卻站起來說:你們慌什麼慌?這是很沒有風度的行為,知不知道?說完之后,他一臉平靜的重新坐回,呶,就與老夫現在的表情相類。”

楚思一噎,嘴角幾下,這時,周圍的護衛,已有人忍俊不禁,發出了輕笑聲。楚思裝作沒有聽到,看向老丈熱情的問道:“然后呢?風浪停了?”

老丈搖了搖頭,以無比佩服的語氣說道:“否。后面的風浪更大了,那浪水掀得老高,一直把謝安連船到人都給翻到了水中。你知道嗎?那謝安落到了水中,一不呼救,二不亂掙扎,他還是笑著,直到被河水嗆暈了去。”

老丈說到這里時,謝安的咳嗽聲不停的從旁邊傳來。楚思強行忍住向他張望的沖動,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給笑出了聲。

跟著謝安咳嗽兩聲,楚思驚訝的問道:“后面呢,謝安給淹死了?”

老頭朝楚思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斜著眼睛輕蔑的望著她,以一種“爾愚不可及”的聲調說道:“當然沒有死,他是名士,閻羅王不會輕易收他。于是一個浪花,便把縱使被水嗆暈了,還臉帶笑容的謝安給頂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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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老頭的話音一落,一陣瘋狂的大笑聲驀然傳來。這大笑的人,卻是呂真。他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撫著肚子叫道:“哦呵,這位謝安可真是有,風度,對,就是風度。哈哈,連被水嗆暈了,還面帶微笑。是了,老丈,你在這種天氣中,依舊拖著老妻慢行,也是向謝安學的“風度”吧?哈哈哈哈。“

很顯然,呂真的笑聲,使得老頭有點惱了,他狠狠的,把他的渾濁的眼珠子對著呂真連翻了幾個白眼,當然,順帶的,給謝安和楚思也贈送了兩個。然后,老頭麻布爛袖一拂,推著板車上的老妻揚長而去。

老頭雖然走得遠了,眾人的笑聲可沒有稍停。在大伙的笑聲中,一陣狂風呼嘯而來。那大風來得甚是迅速,眾人還沒有來得及驚怕,它便把天上的烏云一掃而空后,便消失得干干凈凈。

天上的厚積的烏云大薄,便沒有暴雨的危險,看那架式,也不用再擔心狂風了。因此,也不用擔心河堤塌了。

心情一定,眾人更是笑得前仰后俯。楚思笑吟吟的看著一臉郁悶的謝安。見他苦著一張臉,一副又是想笑,又是郁悶的樣子,不由大樂。

身后的呂真還在狂笑,謝安朝他翻了一個白眼,一轉頭,便對上笑吟吟的楚思。忍了忍,他終于悶悶的說道:“其實,我當時說的是,在這種情況下,慌有什麼用呢?如果大家都慌作一團,我們就回不去了。”

忍了忍,他又低著頭,悶悶的加上一句:“還有,后來我們大家合力,順利的把船駛了回來。根本就沒有什麼船翻人被水嗆暈的事出現。”

他的聲音,實在是郁悶到了極點。這種郁悶,令得眾人更是忍俊不禁。

揚州。

離揚州城還有三十里路時,楚思已經聞到了陣陣奢糜輕軟的香氣和歌舞聲。這一路走來,在晉境之外,她看到的是處處悲啼,一入晉境,感覺的卻是溫軟輕柔的安寧奢糜。這種感覺,越靠近揚州,越是明顯。

在楚思個人來說,她是喜歡這種感覺的。她不是聖人,也不想明白的知道這種溫軟輕柔背后有著怎麼樣的危險和不安。

春風中,樹木輕綠,東風徐來,連天上的太陽,也破過厚厚的烏云,在西邊染下一道道金光。楚思不停的東張西望,一臉的興奮。

謝安的馬車慢慢駛到她旁邊,望著激動中的楚思,謝安深深的凝視她半刻,微微一笑。正在這時,楚思頭一轉,看了看遠處流過的碧水青山,低聲吟道:“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碧如藍。”

謝安迅速的抬起頭,認真的看向她。他還沒有開口,呂真已經身后鼓掌贊道:“好詩,好詩!沒有想到王姑娘居然做得如此好句,卻不知全詩如何,可得聞否?”

楚思抬頭,對上謝安和呂真一臉的贊美,不由俏臉微紅。她暗暗的吐了吐舌頭,想道:壞了,這個才女詩人的名,可不能沾了,小女子肚子的存貨太少,更重要的是,這些貨還盡是肢體零碎的。可沒有一首說得全啊。

她紅著俏臉,不好意思的說道:“不,不,這不是我做的詩,只是前不久無意中看到的,信口吟出而已。”

見謝安還在專注的看著自己,眼神閃動中,目光頗為奇異。楚思連忙問道:“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難道我又錯了?她在心中暗暗嘀咕道。

謝安搖了搖頭,微笑道:“無他,只是忽然覺得妹子頗為可愛罷了。”剛才楚思那一吐舌,全被他收入眼底。就是這一個小動作,謝安忽然覺得這個一向嫻雅的末婚妻,很有其明媚可愛的一面。

這個念頭剛起,謝安便又苦笑起來。

正在這時,楚思的低叫聲傳來:“咦,前面出了什麼事?黑壓壓的好多人啊。”

官道上,離車隊還有四五里處,整齊的排著數十輛馬車。馬車全漆作黑色,遠遠的,楚思了也看不清楚具體的,只是隨著春風一吹,遠遠的便是一陣香風傳來。

那香風不但令得楚思等人都停止了腳步,官道兩旁,那些衣衫襤褸的行人更是連忙向道路兩旁的松散泥土上退去。他們麻木的臉上,在此刻添了一種敬畏。

他們是什麼人?楚思正要詢問,話到嘴邊卻閉上了嘴。她已經在不經意中犯了兩次錯了,現在可不敢再隨便開口。

正當她好奇之時,謝安清朗的聲音傳來:“是我們家族的人,他們來歡迎你我了。”

楚思迅速的轉過頭看向謝安,卻見謝安如水的雙眸,深深的凝視了她一眼后,把眼睛一移,正正的看向前方。

瞬那間,楚思明白了,謝安很清楚她心中的疑問,他是在向自己解惑了。

這時,謝安溫柔的聲音放低了不少“來的人不止有我們陳郡謝氏,還有你們瑯邪王氏,和呂家的人。”

原來我屬于瑯琊王氏。

在楚思的思量中,謝安朗聲喝道:“到家了,大伙兒趕快點吧。”

他的喝聲一出,眾護衛齊齊的發出一陣歡呼聲。馬車迅速的啟動,匆匆的向著對面迎去。

那黑壓壓的馬車隊伍,以及坐在馬車里,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眾人,已經越來越清楚,越來越近了。楚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不出是緊張還是激動之時,身邊傳來一個溫柔的低語聲:“如果……記得可以來找我。”

他說什麼?楚思馬上轉過頭看向謝安,卻只見車簾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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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好似有點復雜

車隊越駛越近。

漸漸的,那股香風飄入鼻叢,漸漸的,車隊完全出現在楚思的視野中。

馬車很華麗雍容,不過楚思的視線,卻只在其上略略一掠,便給對面策馬趕來的一個青年給看呆了。

這是一個美男子。

不過,這美男子的長相,與慕容恪,謝安的白皙俊美不同,他的皮膚略顯棕色,十分的健康。他的五官也十分的立體,微陷的眼窩中的雙眼,顧盼間帶著一種冷冷的殺氣,他的嘴唇緊緊的抿成一線。一襲黑色的長袍寬在他的身上,配上那額頭上系著的一抹黑帶,十分的引人注目。

他臉上的線條,顯得十分的剛硬,仿佛被風吹雨曬了千年,給大自然刻意雕刻出來的。

他的五官也是這樣,分開看,每一處都不精細,可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強烈的存在感。也給楚思這種從現代來的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使得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略過旁邊的幾個白皙俊秀的少年,而定在他的臉上,使得她的第一眼,便從心底感嘆著,這是一個少有的美男子。

車馬驎驎中,一陣低聲歡笑聲順著風吹入耳中:“是三郎,三郎回來了。”“安石,別來無恙?”“好你個小子,居然一去經年。你看,曬黑了不少吧?這一下,可要費不少功夫才能給映白回來呢。”

叫嚷聲中,幾個寬袍大袖的俊秀少年,卷著香風,策著馬向謝安圍來。

楚思一直知道這個時代有很多的美男子,可是,饒是她從人口眾多,花樣美男盛行的時代生活了多年,在這一刻,還真有晃花了眼的感覺。

眼前的這幾個俊秀少年,全部身著黑袍。寬大的袍袖,春風一吹便凌風拂動。挺拔的身形在她眼前不住的晃動著。

這幾個少年,彼此之間還有著幾分相似,全部都是皮膚白凈,五官俊秀,雙眸烏黑。看到他們的眼睛,楚思不由看向謝安。這一看,她才發出,幾人的眼睛頗有相似之處。

“陳郡謝家的子弟天下揚名,王家妹子,數月不見,你似乎變了不少。”淡淡的,磁性的聲音從旁邊傳出。楚思一愣,轉頭看向僅有一步之遙的棕皮膚的美男子。

他好象跟我很熟悉的樣子。楚思暗暗想道。隨著這個引起她注目的美男子的靠近,不知為什麼,她的心開始砰砰的跳動起來。

仿佛察覺到了她的不安,青年的嘴角微微扯出一個笑容。他的雙眼掠過楚思,與謝安投來的眼神相對片刻后,微微一笑,作了一揖:“瘐錯見過謝公子。”

他叫瘐錯?

楚思正在尋思際,已經與謝安打過招呼的瘐錯轉頭又看向楚思。慢慢的傾身,瘐錯湊到楚思面前,低聲道:“王家妹子,你這一去便又是數月,陛下可對你念念不忘呢。他要我來跟你說一聲:柳月之約,還曾記否?”

低聲說完這句話后,瘐錯在楚思有點發直的眼神中,慢慢的移開了頭。就在他轉過頭的那一瞬間,楚思清楚的聽到他的輕喃聲:“你好似變得陌生了。”聲音中,隱隱帶著某種難言的失落。

楚思呆呆的看著他挺直腰背,輕踢了踢馬腹,慢慢離開自己。直到他退后了足有五步遠,楚思才恨恨的想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你在想什麼?”謝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楚思轉頭看向他,愣愣的搖了搖頭。謝安深深的凝視了楚思一眼,正準備說什麼,眼角一轉,便轉過話題道:“你家里的人過來了。”

我家里的人?

楚思的心一格登間,一輛馬車已駛到了她的身邊。車簾拉開,一張清秀的青年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這張臉,長眉鳳眼,嘴唇略小,鼻子顯得很秀氣,與楚思現在的這張臉頗為相似。

看到楚思對上自己,來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三妹,怎麼這般陌生的盯著你家二哥。”一邊說,他一邊笑呵呵的伸出右手,撫向楚思的額頭。

楚思擠出一個笑容,傻呼呼的任他伸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青年用手背在她的額頭上測了測,沖她擠了擠眼,做出一個鬼臉后說道:“沒有發熱啊,怎麼見到二哥渾然不似往日那般熱情了?”

楚思又擠出一個笑容,正尋思著如何回答這句話時,一身黑袍的謝安,已騎在一匹高頭黑馬上走來。他在楚思的旁邊停下,微笑著接口說道:“石虎屠城時給她看到了,受了一點驚嚇,以往的事也有點不記得了,時常還犯渾說胡說,王兌,回去時你得把此事好好解說解說才是。”

啊?他在幫我遮掩!

楚思從來沒有如現在這麼的氣惱過,失憶啊,這麼好的借口,為什麼她就不知道用呢?要是她一開始就用了,也不會引起謝安的懷疑了。

就在她心中大恨之時,王兌驚訝的聲音傳來:“屠城?天啊,屠城!”

他的聲音不小,那“屠城”兩字給拖得長長的,頓時,本來跟在謝安旁邊的眾少年,馬上給吸引了過來。他們瞪大雙眼,詫異的望著楚思和謝安。一個白凈秀弱的少年叫道:“天啊,屠城也給你們碰上了?”

“太可怕了!”

“安石,原來你不但曬黑了,還經歷了這麼危險的事。對了,王思之,這位姑娘便是你家三妹嗎?聽說她自幼體弱,一直在修行。看來,這修行對她還是有益處的,經過了屠城這樣的慘事,她也只是受了一點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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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

“自幼體弱,一直在修行。”

原來如此!

怪不得一路上見到的士族子弟,看到自己都是一臉陌生。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露過幾次面。早知如此,就應該再謹慎一點,也不至于會在謝安面前露餡了。

楚思的心,呼的一下放松了許多,緊接著又是一沉。

王兌是個很愛笑的少年,他笑呵呵的說道:“那是,我這個妹子啊,從小就冷靜。記得十歲那年,我帶她一起出去獵鷹,結果在無意中弄死一只小鷹后,引得那只大鷹緊追不舍。你們不知道啊,那次可兇險呢,我有幾個護衛,都給鷹抓花了臉,還有一個連眼珠子也給鷹爪挖去了。最后,還是我這個體弱得幾不能行的妹妹,拉起彈弓對著鷹眼射了幾下,才驚走了它。當時我們都嚇得哇哇大哭,只有我這個妹子面不改色,她坐在車內斥責說:畜生耳,何至于此?哈哈哈。”

王兌說到這里,轉頭沖楚思擠了擠眼睛,又對著眾少年說道:“如何,鎮定自若的功夫,不比安石少遜吧?”

眾少年嘻笑起來。楚思看得出,他們雖然笑著,可臉上卻有一點不以為然。

只有謝安深深的注視著楚思,臉上帶著笑回道:“妹誠女中丈夫耳。”

王兌得意的仰天一笑,他策馬轉到謝安旁邊,扯著他的韁繩便向前面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叫道:“讓道,讓道,吾與安石有私話要說。”

眾少年哄笑聲中,讓開道來。

王兌牽著謝安的馬,一直來到離眾人足有數十米處才停下來。對著謝安詢問的眼神,他略猶豫了一會,才低著頭,有點吞吐的說道:“安石,出了一點事。大人發了話,說你和舍妹的婚約,只是口頭有言,並沒有正式禮聘,算不得數。”

說完之后,王兌見謝安久久沒有說話,便抬頭看向他。見他臉色時青時白,不由擔心的問道:“我此次來,便是告知你這件事,防你和舍妹在無意間,把婚約之事說了出去。”

謝安苦澀的一笑,忍不住轉過頭,看向端坐在馬車中,對著周圍好奇的東張西望的楚思。望著那張清麗的臉,他的喉結動了動,在王兌擔心的眼神中,無力的說道:“我在路上,已有說出了。”

“啊”王兌張大了嘴,他略沉思片刻,搖頭道:“這是小事,你遇到的人都是誰?我派人去令他們緘口就是。安石,看你的樣子,似乎對舍妹頗為不舍啊。哎。”

謝安的薄唇,緊緊的抿成了一線。他望著王兌,聲音淡淡的問道:“思之,卻不知是出了何事,令得你家大人不欲我兩家聯姻?”

王兌沉默少許,看了看不遠處的楚思,猶豫一會,還是說道:“是陛下,陛下說,他對舍妹有意。”

謝安淡淡的說道:“僅是如此?這樣似乎還不能使得王導大人把我陳郡謝氏拋之腦后。”

他說得斬釘截鐵,聲音中帶著一絲冷意。王兌嘆息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剛開始聽到時,也以為是大人嫌棄你家。可后來一想,這不對啊,大人一直對你的人品和性格行事推崇有加,多次對著世人誇獎。他怎麼可能會嫌棄你呢。后來才知道,卻原來是陛下,陛下親口對大人說,他與舍妹暗夜共處過。”

暗夜共處?

謝安的臉色終于一沉。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終于向王兌作了一揖,低聲道:“還請思之轉告你家大人,說陳郡謝安于明日登門求教,萬望大人抽出空暇時間一晤。”

對著王兌睜大的,疑惑的雙眼,謝安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楚思,笑道:“你家巾幗,頗為閑適風流,正是安平素所喜之人。有些事,安得反復求證才是。還請思之兄多多向你家大人美言幾句,把事情暫且緩上一緩。”

王兌詫異的望著謝安,直到他把話說完了,才一臉奇異的看了看楚思,又看向謝安。片刻后,他喃喃問道:“有嗎?我與舍妹也相處蠻久了,可為什麼沒有發現這一點?能令你謝安也傾心的女子,定有不凡之處,可我除了發現我這個妹子冷了點,狠了點,再無其他啊?”

謝安哈哈一笑,曬道:“日后可知。”

說罷,他踢了踢馬腹,向楚思和眾人趕來。

楚思抬頭看著謝安,她本能的感覺到,謝安的笑容底下,似乎隱藏著什麼。

對上她關切的詢問的眼神,謝安微微一笑,在策馬越過她的那一瞬間,謝安低聲道:“你為什麼還不明白,在我的面前,你一切都可以明說的。”

直到他的背影離開了楚思足了好幾米,楚思都還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出神。他說,我可以相信他,我有事可以跟他商量。可是,可是,我的情況這麼不一般,在這個世界里,不會有人能承受得起的。

在楚思的出神中,車隊在喧囂中再次啟動。當進了揚州城后,恍惚中,楚思聽到謝安問道:“今天怎麼這麼冷清?”旁邊王思之的笑聲傳來:“安石,還記得瘐家仙女否?她就在前面的十里湖中。士族第一美人出現,怎能不令全城出動?何況,這一次,瘐家仙女欲以舌辯之才傾倒天下名士。你謝安石這個時候回來,可使得這場盛會更加熱鬧幾分了。哈哈哈。”

略頓了頓,王兌向恍惚中的楚思望了一眼,暗暗忖道:瘐家女一直與我妹子不順眼,這一次多半又會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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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弱質瘐家女

揚州十里湖,是當地著名的一景。平素里,晉的仕女名流們,便喜歡在這里聚會。而現在,一向很少出門的瘐家仙女居然在十里湖里素面朝客,美景美人,令得世人都是心情振奮,期待不已。

楚思的心中,也很是期待。她見過自己這副身體的真面目,那般的眉目如畫,高貴明艷,頗有點不信,世上還有女人,能比她更美。呃,這樣想著的楚思,可一點也沒有把自己當作那身體的主人。

街道上,笑聲如潮,衣香四溢,一輛輛馬車伴在他們的前后,向著十里湖的方向前進。馬車上的人,看到謝安時,都會向他聚攏問好,不一會功夫,他身邊已里里外外都圍上了三層人馬。

熱鬧中,楚思的眼前,出現了一江湖水,在春風的吹拂下,湖水蕩漾,碧波輕揚,湖旁垂柳如青絲般飄拂。

而湖水當中,有一處畫舫。畫舫中,陣陣琴聲傳來。楚思抬起頭,拼命朝畫舫上望去,直昂得脖子生疼了,映入眼簾的,還是密密麻麻的漆黑的腦袋。

卻見那畫舫的四周,擠滿了大大小小地船只,船只上,人頭聳動。數不勝數。再一看,連岸邊的榕樹的各枝丫上,也爬滿了看熱鬧的人。

居然這麼熱鬧,楚思心中大動。她興奮的昂起頭,學著眾人,迫不及待的看向湖中的畫舫。正在這時,旁邊的王思之冷冷的喝道:“真是不知體統。”

楚思一愣,轉頭看向他,卻見他對著坐在樹丫上。或癲或樂地眾人連連翻著白眼。王思之對上楚思的笑眼,不由咧嘴笑道:“妹子似乎也很好奇呢。”

對上他打量中。隱帶疑惑不解地雙眼,楚思微微一笑,搖頭道:“不,我沒有好奇,我只是不明白,這位瘐小姐好在哪里。居然令得大家如癡似狂?”

王思之哈哈一笑,曬道:“小妹當然想不通了,要是小妹想得通,那瘐小姐可就能傾倒全天下的男女了。”

說到這里,他沖楚思捉狹的眨了眨眼,把嘴朝她的耳邊一湊,低聲道:“我來開一條路,讓你和安石進去如何?”

不等楚思回話,王思之身板一挺直。昂頭朗聲喝道:“瘐家小姐有禮了,陳郡謝安,琊王思之見過小姐。”

他的聲音宏亮之極,遠遠的在山谷中傳蕩開來。本來喧囂不已地湖旁眾人,聽到他這一喝叫,不由齊刷刷的轉過頭向這邊看來。

不管是謝安兒郎。還是王氏子弟,都是俊秀風雅的人物,眾人這一看,同時大生自慚之心。不知不覺中,眾人慢慢的退到兩旁,把中間的道路讓出來。而這時。楚思的雙眼。也與畫舫中的人相對。

畫舫上,並不止坐著瘐家小姐一人。船板上黃衫翩飛,黑衣林立,赫然端坐著七八個少年男女。粗粗的看來,這些人不論男女,都是俊俏之極,讓人目不暇接。

楚思的雙眼在七個人地臉上轉了一圈,才停在坐在最中間的那個少女的臉上。

這是一個很美麗很精致的少女,雙眼如煙波,秀眉微顰,小嘴紅艷艷的。看到她的第一眼,楚思地心中,忽然浮現了一個名字:林黛玉!

這的確是一個林黛玉似的女子,絕美的瓜子臉,只有男人的巴掌大,眼波流轉間,仿佛有淚水盈盛其中。瓊鼻如玉雕,配上小小的豐潤地嘴,和那嬌小地身材,讓人只感覺到一種弱不勝衣的驚艷。

看來,她就是瘐小姐了。

對瘐小姐驚艷之余,楚思地心中,反而微微有點失望。眼前的這個瘐小姐美則美矣,卻應該遠輸于自己這個身體的靈動明艷和風情萬種,可為什麼謝安還說,她要勝過自己呢?

楚思沒有想明白,在這個世界,弱不禁風和精致如玉,是最被贊揚提倡的美麗。她這個身體以現代人的眼光來說,要遠勝于瘐小姐,可在當時的人來看,她卻失之過明過艷,少了幾分柔弱無依,楚楚可憐。

就在楚思對著瘐小姐打量之際,瘐小姐的雙眼,也掃過了謝安,她的煙波雙眸,在謝安的身上略略一轉后,雙頰迅速的滲出一抹嫣紅,而她的眼眸,更似要滴出水來。

這般嬌艷欲滴的美景,令得眾人看癡了的同時,也順著她的眼光,向謝安和楚思等人細細打量。

不知不覺中,楚思也和眾人一樣,轉頭看向謝安。

這一看,她不由有點失望,謝安俊秀的臉上依舊掛著淡笑,雙眸如水,表情渾如往常,一點也沒有讓她看出個端倪來。

瘐小姐的雙眼,慢慢的掃過謝安,劃過眾人,然后落到了楚思的身上。在掃上她的面容時,瘐小姐嘴微微一扁,一臉的不屑。

瘐小姐的表情毫不做作,這個嘴角微扁,一臉不屑的表情,使得眾人看得一清二楚。不約而同的,大家的注意力,轉到了楚思身上。

居然有人惹得心中鐘意的美人不樂,畫舫中,一個少年站了出來。本來,這少年坐在人群中,楚思還沒有來得及關注他,他這一站起,楚思不由眉頭微皺。

這個少年,衣裳半敞,露出他排骨的胸脯。而這少年的臉上,被白粉涂得滿滿的,都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了。那張闊嘴上,在正中涂著一點通紅的胭脂,明明是一張大嘴,卻涂硬涂成櫻桃小嘴狀,令得楚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頭一低,再一看他的腳,寬寬的袍服底下,赤腳踏著一雙木履。

少年站出來后,把手中的折扇搖了搖,大袖拂了拂,沖著楚思說道:“你是何人,居然令得悅兒顰眉不樂?”

他直直的盯著楚思,表情十分的嚴肅和冰寒。不過,要是他的雙眼還清亮些,威嚴些,眼胞也不帶著一種酒色過度的浮腫,楚思也許會在意三分。

因此,對上他嚴肅冰冷的質問,楚思不由一樂。她笑盈盈的眨了眨眼,嘻笑道:“公子說錯了吧?剛才這位悅兒姑娘,只是扁嘴啾然,可沒有顰眉不樂。”

丟下這一句話后,楚思不理這個打扮得痞子一樣的少年,轉向瘐小姐笑道:“瘐姐姐好風采,居然令得揚州滿城空巷。”瘐小姐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冷眼相待,得到的卻是一句贊美。她愣了愣,等了半晌,見楚思當真只是為了贊美自己才開口的后,便捂嘴一笑,煙波眼在謝安和楚思的身上流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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