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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露]伴讀公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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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10 00:22:53
  第九章

  齊浩然回來時沒有在於佳立的房內看到她,剛走到自己的臥室門口,卻見她捧著一個罐子從外面走進院子。

  「去買東西了?」他看了眼她懷中的那個罐子。

  她一聲不吭地用腳尖踢開他的房門,走進屋內。罐子上還有一個空碗。和一個湯勺。她默默地打開罐子,隨即一股熱氣衝口而出。

  「怕我餓,所以特地叫人幫我煮了粥?可是怎麼是用罐子裝的?」齊浩然不解地發問,但是她全不回答。

  直到給他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放到他眼前時,她才抬眼看他,簡潔地說:「把它吃了。」

  他望著她古怪的表情,好一會兒的沉默後,才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她問道:「味道如何?」

  「不算好吃。」他實話實說,「廚房今天是誰當值?做出這樣的粥來應該受罰了。」本來是一句玩笑話,想逗她開心的,沒想到她的臉色一沉。

  「這粥是我煮的。」

  這下子齊浩然也不由得為之詫異。「你做的?!」

  「你沒想到我會煮粥吧?」地平靜地點頭,「其實我的確不會,這是我臨時叫廚房的師父教我,現學現賣的。」

  「如果是你煮的……」他的嘴角一挑,「我喜歡。」

  「不用說瞎話來討好我,我今天不想聽你的甜言蜜語。」她的語氣很僵硬,「你很奇怪我為什麼用罐子盛粥,其實是因為這罐子裡的東西被我倒掉了,我覺得該找我自己親手做的東西替代它比較好。」

  他微笑。「哦?裡面原來裝的是什麼?」

  「是一罐泡菜。算不上珍貴,卻是別家女孩子對你的一番心意,想來她一定準備好久了。」

  她瞇著眼,「有些話,我想現在對你說,希望你用心聽。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一個很任性的人,有時候做事只考慮自己的心情,不管別人,但是,從今天起,我想改正自己的壞毛病。你看我不會做飯,第一次煮粥就煮得很失敗,不過我願意用心學;我也不會小鳥依人,嬌嬌滴滴地和你說話,但如果你喜歡聽,我可以學著溫柔一些。如果你決定從今以後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可以給你帶來錦繡前程的皇家公主,也不是能給你做得一手好飯的賢妻良母,就請你暫時忍耐我的壞毛病。我不會算帳經營,如果慶毓坊交給我,不出一年就會倒閉,所以你千萬不要一議我以後幫你一起打理慶毓坊的事情。」

  齊浩然微笑著聽她說出這一番「道理」,等她說得幾乎喘不上氣時,才推給她一杯茶,「喝口茶,慢慢說。」

  「你不煩?」

  「只要是你說的話,我從來都不煩。」

  她白他一眼,但是甜在心裡。「也不知道你和多少小姑娘說了這樣的甜言蜜語,才招惹得人家整天擠破我們的門。」

  齊浩然剛要說話,門外有店夥計大聲喊,「齊公子,二小姐,有人送信來!」

  信的內容很簡單!若尋胡秋雁,即刻前來及第樓一見。

  於佳看到這封信立刻興奮起來。「對方終於要和我們面對面了!」

  齊浩然卻蹙著眉心,「不對,這封信的字跡和以前不一樣。」

  「不管怎樣,我們現在就去!」

  原來今日就是武林大會召開的日子。這些日子以來,因為一直在忙胡秋雁的事情,讓於佳立都忘記了這個大日子。剛出慶毓坊不過兩條街,就見滿街都是武林中人,全都朝此次武林大會召開的地方,一座名叫「醉仙樓」的酒樓前行。

  沿著醉仙樓方圓幾里之內,武林盟主夏憑闌早早已命人包下沿街的各家酒樓飯莊,所謂十里長街的大宴名副其實。

  「好奇怪,夏憑闌要開武林大會,但是這個人卻約我到及第樓一見,他不怕他做的醜事被公諸於世嗎?這個及第樓是我第二次來了,我和這裡還真是有緣分。」

  她無意的一番話說得齊浩然眉一蹙。「你何時還來過這裡?」

  「就是白天啊!我姊姊的一位好友到店裡來找你,見你不在,就約我來這一里喝茶了。」

  「你姊姊的朋友來找我?她叫什麼?」

  「安雪璃。」

  齊浩然眉皺得更緊,旋即便想到了這個名字的出處。去年未及城曾經向慶毓坊訂購過一種天青色的緞子,唯一的要求是每匹布必須要在四方連續圖案的一角繡上「雪璃」兩個字,那時候他就猜測這本是一個人的名字,再後來得到消息--未及城城主夏憑闌所迎娶的妻子,是前任武林盟主安逸山唯一的女兒:安雪璃。

  不過這個在江湖上混的小女人,不該不知道安雪璃的名字吧?還真是粗枝大葉!

  「她來找我做什麼?」

  「說是為了什麼琴,不過我們後來一直在閒聊別的,所以她也沒有再提琴的事情。真奇怪,你明明是慶毓坊的人,什麼時候和琴有關了?」

  「這件事以後再慢慢和你說。」他一抬頭,已經看到一名年輕男子佇立在他們面前,前方幾步就是及第樓的大門。

  「在下念武,奉我家主人之令,在這裡恭候二位。」那男子又看了眼齊浩然,「主人有話,齊公子請不要再跟隨,主人只請白二小姐一人上樓。」

  於佳立一挑眉毛,「你家主人是誰?我們是一起的,為什麼要分開?」

  齊浩然立即按住她,「別急,這是江湖規矩,我們應當遵守,說不定這位主人有話想和你私聊,我就不去了,在這邊等你。」

  她擔心地低聲說:「那……假若對方是故意聲東擊西,拆散我們呢?」

  「這麼多人在這裡,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你不用擔心我。」他笑著推她一把。

  可於佳立仍舊不放心地一步三回頭。「你等等我,探明底細後我就出來,不會在那裡久留的。」

  跟著那個叫念武的年輕人走進及第樓的大堂內,他便對她躬身,「您請自行上樓吧,樓上有人等您。」

  此時樓內十分潔靜,大堂中空無一人,走上樓梯,樓上也是靜悄悄的,這讓地本就警惕的心神更加緊張起來。

  當她的腳踏上二樓樓板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她一轉身,登時震驚住!只見胡秋雁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大大的眼睛裡滿是無助和哀懇,嘴巴努力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於佳立急忙奔向她,不料從黑暗處卻竄出幾個黑衣人,人手一把短刀擋在她的身前。

  「你們是什麼人?」她抽劍在手,「趕快放人!否則本姑娘就不客氣了!」

  「於大小姐的虎威我還沒有見識過,今天正好見識一下。」

  側面的一間廂房門被人從里拉開,只見一個黑衣人端坐在其中,手中舉著一隻茶杯,優哉游哉地看著她。

  於佳立驚住。「你就是綁架胡秋雁的人?你到底想做什麼?」

  那人淡淡地搖頭。「你不要錯怪了好人。齊公子不是托我找人嗎?人,我已經找到了。」

  她困惑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

  那人執起桌上的一隻茶杯,忽然反手將茶杯打向半空之中,杯子在瞬間旋轉了無數個圈,輕飄飄地又落到桌面之上,杯中酒液居然一滴未灑。

  這一招功夫讓於佳立登時臉色大變。「你是……夏憑闌?」她沒有見過夏憑闌本人,但是曾經聽過不少有關他的事情。當年夏憑闌曾憑借一招「無限江山」力挫群雄,爭到武林盟主的位置,而他剛才施展的正是傳說中「無限江山」的變招之一。

  夏憑闌沒有露出任何得意之色,只是冷淡的說:「齊公子表妹就在這裡,他拜託我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但是你要想把人帶走,也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於佳立蹙緊眉頭盯著他,「什麼條件?」他不動如山地依舊坐在那裡,嘴角卻勾起一抹笑,「你要嫁到我家,做我的弟媳。」

  她渾身一震,呆了片刻之後,突然爆出一陣不合時宜的大笑,笑得前俯後仰,幾乎要坐倒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夏憑闌靜靜地聽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等她笑夠了,才慢。隕問:「有什麼可笑的嗎?」

  「我真是想不到像我這樣的人能被你未及城看中,你這個武林盟主居然還要和我結親,這不是讓我受寵若驚嗎?可是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不是我聽說你是個很嚴肅的人,真要懷疑你該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夏憑闌無聲笑了。「你說得沒錯,像你這樣的傻丫頭、瘋丫頭,真不是我看重的,但是沒辦法,我只有一個弟弟,他一心一意要娶你。我這個做哥哥的,總要替他達成心願才好。」

  「你弟弟是誰啊?他見過我嗎?是腦子有問題才會想娶我吧?」

  她的口無遮攔讓夏憑闌哂笑。「既然如此,看來齊浩然的腦子也有問題。」

  她陡然微怒。「我家浩然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他要我是因為他喜歡我!」

  「舍弟要娶你,也是因為喜歡你。」

  這下子於佳立怔住了,她確定對方真的不是和自己開玩笑,卻又一時搞不清這個狀況。「你等等,讓我想想……胡秋雁忽然失蹤,有人留字條要浩然離開我,現在你忽然帶著胡秋雁出現在這裡,和我說你弟弟要娶我,那就是說,綁走胡秋雁的人其實是你弟弟了?他怎麼可以做如此卑鄙無恥的勾當?」

  她的勃然大怒和破口大罵並沒有讓夏憑闌的面色有過多的改變。「舍弟是自小被寵慣的人,他想要娶的女子從來沒有娶不到手的,而且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因為齊浩然不肯接受舍弟提出的條件,將你拱手相讓,現在已經給自己招惹了殺身大禍。如今你的一句話身繫兩個人的性命,嫁還是不嫁,只在你的一念之問。」

  於佳立雙眸圓睜,「你是堂堂武林盟主,怎麼也會做出這種脅迫他人的下流事情?夏憑闌,我過去真的是高估你了!」

  「隨你怎樣說,但你已沒有過多的考慮時間,如果你不在此刻點頭答應的話……」他一彈指,「我就讓人把胡秋雁丟下去。」

  她又驚又怒。「你敢!眾目睽睽之下,你不能隨意殺人!」

  「你可以賭我敢不敢。不過我很替你擔心,萬一因為你讓胡秋雁死在這裡,你想你的心上人會怎樣看你?」

  她握緊了拳頭,雙目充火,很想衝上去和他打一架,但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該怎麼辦?答應,還是不答應?

  及第樓外,齊浩然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名黑衣女子,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只說了一句,「我叫掠影,來自未及城。」

  齊浩然淡淡一笑,「城主忽然邀我們前來,又叫佳立單獨進去,不知道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你似乎一早就猜出是城主找你們前來這裡的。」掠影冷冷地笑,「不過你不會想到城主到底要做什麼。」

  「所以才要請教姑娘。」

  掠影歪著頭看他,「我們只是很想知道,如果你表妹和她之間,只許一人活下來,你該怎麼辦?」

  齊浩然雙眉一緊,「姑娘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掠影用手一指隔牆而建的及第樓,「現在你表妹就在這裡,你的心上人也在那裡,倘若現在只許你救一個人,你要救誰?」

  他凝神看向及第樓,只見二樓的窗內隱隱約約的確有於佳立的影子晃動。

  「佳立是去赴夏城主之約,夏城主身為武林盟主,不會為難佳立一個小姑娘才是。」他收回目光,定定地投注在那黑衣女子的身上。掠影幽幽地冷笑,「那可不一定。第一,想得到這位於大小姐的人與我們城主不是一般交情,他開口的話,城主會考慮。第二,我們城主最討厭被人要挾,偏偏你壓著城主夫人很想得到的一張琴和城主談條件,城主能容忍你到現在已經是很客氣的了。  」

  齊浩然心頭一緊。「他想怎樣?」

  掠影聳聳肩。「主人是怎樣想的我並不清楚,城主只是想和公子打個賭。」

  「打什麼賭?」他緊逼一步。幽幽抬起頭,掠影說:「城主說齊公子很喜歡和他賭他的心思,這一回他就要猜一猜你們的心思,看這位於大小姐為了你和你的表妹,是否可以犧牲自己。」

  「以人命要挾,你們未及城難道瘋了嗎?若要為難,也該為難我,為何要為難佳立一個女孩子?」齊浩然勃然震怒,赫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窗口那個閃動的人影。

  於佳立想了好一陣,忽然冷笑,「算了,我才不會那麼傻。」

  「什麼意思?」夏憑闌略顯好奇。

  「讓我為了救她而犧牲自己的幸福?她算什麼,不過是浩然一個莫名其妙的親戚。」她輕蔑地瞥了一眼胡秋雁。「她覬覦我家浩然好久了,我煩她、甩她還怕甩不掉呢,誰要為她犧牲?」

  夏憑闌一挑眉尾。「好啊,那我看她再留著也沒什麼用處了。」他又一彈指,「將這個胡秋雁從窗戶上丟出去。」

  「慢著!」她伸手一攔,「要做也是我親自動手!」

  她身如流雲,眨眼間已經來到胡秋雁的椅子後面,兩邊的黑衣護衛甚至沒有看清她的身形,就已被她揮劍斬掉了胡秋雁身上的繩子。

  「小小使倆也想蒙騙我嗎?」夏憑闌坐在那裡看似一動不動,但是手中的茶杯卻忽然飛出,筆直地打向於佳立握劍的手。

  她本可以躲在胡秋雁的身後以躲過這一擊,但是如果那樣做的話,胡秋雁就會受傷,而茶杯飛來的高度幾乎就是胡秋雁眼睛的位置,所以她將胡秋雁坐著的凳子用力向旁邊一推,將她推到窗口,這時那個茶杯已經打到面前,她的劍身一擋,茶杯碎裂,她也被震得倒退了兩步。

  「抓!」夏憑闌一字下令之後,那幾名黑衣人都持刀劈了下來,於佳立挽起一片劍花。將敵人逼退至身前三尺開外,然後抓起胡秋雁的衣領,將她從窗口拋了下去,同時自己也一躍翻身跳下。

  屋內的夏憑闌不由得為之動容,身如閃電,橫掠向窗口所在!

  樓外的齊浩然正在進退兩難之時,忽見窗口處飛出一個人,看身形是個女子,而且明顯那人不會半點武功,全無防禦動作,他未及多想,丟下掠影便飛身而起,衝向那道身影。

  同一時刻,又有一個人從窗口跳下,一把抓住前面那女子的背脊,橫拋出去,而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向反方向狠狠撞去,眼看就要撞到旁邊的房子上 。

  齊浩然先衝向第一道人影,他身形雖快,但是卻無法回頭抓住第二個。他心中大急,因為已看清第二個飛出去的人影是一身玫紅色的裙子,那正是於佳立今天的服色,但他並沒有改變方向,而是緊緊追上第一個人影,將她一把抓住,平穩地落在地上。

  「表哥!」那人一張口,帶著驚喜的哭腔。

  齊浩然卻來不及和她寒暄問候,將她一把塞到旁邊一個茶樓的門口,對門邊的夥計說:「幫我照看她一下!」轉瞬就又向反方向跑去。

  於佳立墜落的地方有兩個黑色的人影正靜幽幽地佇立在那裡,一個是夏憑闌,一個是掠影,而她則是雙眼緊閉地靠牆躺著,看不出傷勢如何。

  齊浩然又驚又疼又怒,幾個箭步衝過去,將她一把抱在懷中,抬頭怒罵,「夏城主!這就是你要的結局嗎?」

  夏憑闌卻保持他淡笑的姿態。「你這個青梅竹馬真是要不得,說跳樓就跳樓,也不給自己半點轉圓的餘地,難道她就不怕死嗎?」

  「她的性情剛烈,城主應該早就料到。」抱著懷中人緩緩起身,齊浩然沒有半點懼色,「如果城主非要為了太子殿下而逼迫我們做出選擇,倒不如現在就將我們倆殺死在這裡。」

  「你們倒真是異口同聲。」夏憑闌斜睨著他,「只可惜你這番生死相隨的話她現在是聽不到了,就只是為了兒時的一段情,你問問自己,值得嗎?」

  微微抬起下頜,齊浩然傲然回答,「我為的是一生的情,難道城主不懂得這種情意的珍貴嗎?」

  望著他年輕而俊秀的面容上那份執著倔傲的神情,夏憑闌靜默了好一陣之後,忽然又笑了,這一回他笑得格外爽朗,並對他身邊的掠影說:

  「掠影,你看他這種認真執著的樣子,像不像念武對你?」

  掠影哼了一聲,轉身走進醉仙樓。

  夏憑闌定定地和齊浩然對視,「你放心,她並沒有受傷,只是被我點了昏睡穴。至於你表妹,我保證不會有人再動她一下,現在你可以帶人離開了。」

  聞言,齊浩然悄悄按住懷中人的脈搏,果然就如所說,她的脈象平穩,只是處於昏睡狀態而已。

  他再度望向夏憑闌所在的位置,而對方已經走回了及第樓。

  一切,就這樣輕易結束了嗎?

  於佳立覺得自己睡了好久,渾身上下都是懶洋洋地滿足,她伸了個懶腰,緩緩張開眼,只見陽光透過窗欞打進來,將屋內照得一清二楚。

  這房間和她在東川家中的房間一模一樣,所以她本能地去摸床頭的架子,她睡覺有個習慣,會在臨睡前放一杯清水在床頭的架子上。

  結果一伸手,果真摸到一杯水。

  她口千舌燥,一口把水喝光,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語。「今天要是有雲片桂花糕和金絲卷就好了。」

  話音未落,一個盤子遞到她眼前,上面擺著的兩個小碟子裡正是雲片桂花糕和金絲卷。

  她一驚,翻身坐起,只見端著盤子的人是齊浩然。

  「浩然?你……我……」她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詫異地四周環顧。沒錯,這房間和她自己的寢室一模一樣,連窗紗紙都是同樣的花色。

  「我們回東川了?」

  「不,還在京城。」

  「那你怎麼把東川的家搬到這裡來了?」

  她困惑的問題讓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討厭!」撥開他的手,她忽然一下子想起來了,「對了!胡秋雁呢?我把她從樓上丟下來!」

  「死了。」

  「啊?」她嚇得驚跳起來,「怎麼會?我明明橫甩了她一下啊,就算是摔到了,也最多是摔傷一點,怎麼會摔死……」

  齊浩然一笑。「我不是說她死了,是說我的心差點被你嚇死了。」

  「啊?」於佳立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張圓了嘴巴呆呆地看著他,他一低頭,覆上她的紅唇,輕輕咬了一下。

  「下次不許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就是要教人,也不能犧牲掉自己啊。」

  「我、我沒想那麼多,就想著怎樣能讓她沒事,結果把她丟出去之後我就被摔飛了……咦?後來我是怎麼了?」「後來……你就平安無事了。」「是你救我的?」

  「不是,是夏憑闌。」

  「夏憑闌呢?」一聽見這個名字,她立即義憤值一膺地跳腳罵道:「他真不是個東西!他一定就是這一切的主謀,抓了胡秋雁,又威脅說什麼要我嫁給他弟弟!誰知道他弟弟是個什麼玩意兒?我難道是任他擺佈的棋子嗎?我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呢!」

  「佳立……」

  「嗯?」

  「我當時先去救秋雁,你會不會生氣?」

  她歪著頭,聳聳肩膀,「若說不生氣就是假話了,不過我費了這麼大的心思想救她,倘若你當時不管她而先來救我,我會更生氣的。」

  齊浩然默默地笑著,看她時時變幻的表情,忽然將她一把抱在懷中。「佳立,我早上寫了一封信給你母親。」

  「啊?為什麼?」

  「你上次不是說,如果跟我到了京城,你就可以不受夫人的約束,一直和我在一起了嗎?所以我寫信去向夫人求親了。」

  「你怎麼也不事先和我說一聲。」她雖然沒有女孩子的忸怩,但是說到成親還是不由得紅了臉,「我娘看到你的信肯定會大吃一驚的。」

  「未必,說不定夫人會很高興。」

  「為什麼?」

  「因為除了我,誰還敢娶你?」

  「什麼?!」她秀目圓睜,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哼,你別得意!家中還有人給我提親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想你還是放過其它男人吧,娶了你,只怕他們很難長命百歲。」

  「齊浩然!你就會開我玩笑!我都忘了審問你呢,到底什麼時候學的武功?說!為什麼在我面前裝得好像什麼都不會,你故意耍我?」

  「不是。」他拍拍她的後背,要她冷靜。

  「小時候你不是說過要我習武嗎?離開了你,要是再有人欺負我,還有誰來保護我,替我打架?

  所以我想只能開始學著靠自己了,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總是你來救我,我也要有能力救你一次,只可惜這一次沒有救到,不過我保證下一次一定會把你抱得牢牢的!」

  於佳立抬頭望著他,心中裝滿了感動,想不到許多年前的一句無心之語他能記到現在,甚至為了她這句話去習武。習武可不是件容易的小事情,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要吃許多的苦,他天生身子骨單薄,竟然為了她的一句話去吃這麼多的苦。

  一下子,他剛才戲譫的那幾句玩笑也就煙消雲散,再不介懷了。

  「喂,倘若我娘不答應你的話,你該怎麼辦啊?」

  「那就……強娶好了。你看我連你的房間都準備好了,你怎麼能忍心不長住下來?」他笑著緊摟住她的腰,這輩子他還沒有做過什麼大膽的事情,不過為了她,大膽一次又如何?

  「這房子是你按照我家裡的樣子特地佈置的?」她呆呆地看了看四周,再一次為他這份細心感動。「這麼多年,你居然還記得我屋裡的樣子。」

  「小時候我們有時候玩累了,午睡都會在一起,我太熟悉你房間的一桌一椅,包括你起床時要喝水,要吃雲片桂花糕。」他柔柔地望著她,「除了我,今生還會有誰對你用心這樣深?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

  她羞紅了臉,「才不要聽你胡說八道呢,你就會拿我開心。」兩人正在說笑時,忽然門外傳來齊父大聲的呼喊,「浩然!你快出來!」這聲音顯得驚惶失措,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兩人於是一起走出門口,只見一隊官兵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其中一個當官模樣的人問:

  「誰是齊浩然?」

  他站前一步,「我是。」

  「就是你?來人,鎖了!」一聲令下,旁邊有人立刻拿著伽鎖來套齊浩然的頭。

  這變故讓於佳立大驚失色,一把將他拉在身後,張開雙臂護著,大聲斥責。

  「你們是哪裡來的?憑什麼隨便拿人?」

  「姑娘,我等是奉了太子旨令前來抓人。齊浩然藐視聖上,故意拖延進貢物品,有欺君藐上之罪,太子有令,要即刻將他鎖拿入宮問話!」

  「要想抓他,先過我這一關!」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是她絕不許任何人動他一根指頭!

  齊浩然卻鎮靜地阻止她。「佳立,你先讓開。

  今日我若是不和他們走,必然會為害整個慶毓坊,你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接著又輕聲在她耳畔說了句。「太子就是何朝。」

  她震驚地看著他,一瞬間沒有搞明白狀況,「他抓你,是因為你得罪了他?但是夏憑闌又怎麼會……」

  「如果我沒有猜錯,夏憑闌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大哥。」齊浩然繞過她,走到官兵面前,一伸雙手。「各位官爺,請動手吧。」

  「嘩啦」一聲,沉重的伽鎖便這麼套在他的脖頸和雙手上,但是他的唇角卻始終保持胸有成竹的微笑。

  臨走時,他回頭又看了一眼於佳立,輕聲說了三個字。「及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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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2-10 00:23:17
  第十章

  昭和叫人來抓自己下獄的事情,齊浩然並不吃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當他站在昭和面前時,一臉惱羞成怒的昭和相較於他的鎮定自若,簡直成了截然相反的對比。

  「你厲害。居然連我大哥都請動了!」昭和氣到不行。

  昨夜大哥來找他要人時,對他說的話很重,而他向來敬重他,所以被兄長教訓時只能忍氣吞聲,但是胡秋雁被帶走後他實在嚥不下這口氣,左思右想,只有把齊浩然抓來才能洩憤。

  齊浩然平靜地回答:「夏城主肯幫忙是我萬分感激的事,但是在下並無意要和太子作對,畢竟是太子先抓走我表妹,無端擾亂我的生活,若是按照民間慣例,我應該報官處置,告殿下擄劫私藏之罪。」

  「你敢!」昭和火大的一拍椅背。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三歲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但你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是我做的!」

  齊浩然一笑。「是啊,我們在明,殿下在暗,要找證據真的很難,所以我只有請夏城主幫忙。」

  「現在你如願以償了?但我警告你的話你大概都忘了。」昭和冷冷地盯著他,這輩子還沒有人敢讓他如此顏面掃地,因此他更加厭恨這個人。

  不僅僅是大哥對他的訓斥讓他臉上很掛不住,齊浩然忽然拖延慶毓坊貢品入宮的事情也驚動了父皇,父皇是個凡事講理的人,知道慶毓坊向來辦事認真,從不會誤事,所以就問負責慶毓坊事務的他。他自知理虧,雖然也想狠狠地告上齊浩然一狀,但是無奈那時候大哥就站在旁邊,冷眼旁觀地聽他編排說辭,讓他只能支支吾吾地應對。

  為此父皇很是不悅,命他三日內必須給予準確答覆,他左思右想,就算是得不到於佳立,也不能讓這件事成為他太子之路的一個污點,所以乾脆發狠將他抓到自己眼前。

  但是,當齊浩然真的站在他面前時,他卻又猶豫了,變得進退兩難。

  該怎樣懲罰這個可惡的人?痛打一百大板?

  看他這一副瘦弱的樣子,應該是禁不起的,難道他要把一具打死的屍首交給父皇質詢嗎?

  昭和蹙緊眉頭,今日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為什麼昭陽,也就是他那位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在當初得不到大哥時會以死要挾,那不僅僅是因為喜歡的得不到手而被迫使用的最後一記狠招,還因為那種騎虎難下的困境讓自己真的無所適從,顏面無存。

  「齊浩然,本宮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讓你敢和本宮作對?」

  他咬緊牙根的吼,「你怎麼敢拿慶毓坊的身家性命和我賭?白家的人若知道你居然這樣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讓於佳立嫁給你的!」

  「若因此我得離開白家,我依然還是我。佳立要的是我這個人,我要的也不是白二小姐。」

  齊浩然還是笑。

  見他這樣,昭和更火,陡然一喝。「來人啊!將他帶下去,押入皇宮地牢!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他出來!」

  齊浩然依然沒有半點驚惶失措,居然還微微躬身,以長揖之禮回敬了他對他的判決,「殿下,有時候太執拗於一件事,最終受苦的是自己,您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臨走前,他還給了這一句淡淡的贈言。

  昭和陡然心頭一緊,想起了當初幾乎為情而死的昭陽。難道此刻他和昭陽一樣,為情所困了嗎?

  於佳立氣喘吁吁地一路跑到及第樓。

  她很不喜歡夏憑闌,也不想再和他攀上什麼交情,但是浩然被抓之後,她唯一能夠求助的就只有在她看來的確身通廣大的他了。

  她衝進及第樓的時候,迎面差點撞上一個人,雙方抬頭一看,都叫了一聲,「是你?!」

  和她說話的是當初她和安雪璃見面時。對地很不屑一顧的那名黑衣女子,於佳立還記得她的名字:掠影。

  「你在這裡?雪璃姊姊也在這兒?哦,不對,我是來找夏憑闌的。你認不認得他?」她幾乎已經語無倫次。

  掠影瞥了她一眼,「你找我家主人做什麼?」

  「你家主人?」於佳立愣了愣,忽然明白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激動地說:「你家主人是夏憑闌?那雪璃姊就是夏憑闌的老婆了?她現在在哪裡?」

  「你是問夫人還是主人?」看出她的驚惶,掠影沒有立刻甩開她的手,「夫人在午睡,主人在樓上,但是這個時候,主人不允許任何人打攪夫人。」

  她話音未落,於佳立已經丟下她跑向樓梯口,掠影立即一閃身,擋在她的面前,「慢著!我告訴過你現在不許上樓。」

  「是睡覺重要,還是救人重要?」她一頓足,抬手一推,就要將掠影推開。

  可掠影哪裡是好對付的?伸臂相隔,又將她逼到了樓梯下面。

  於佳立急得頓足大叫,「雪璃姊!你在不在上面?雪璃姊!快來救命--」

  掠影又好氣又好笑地正想該怎樣轟她出去,樓上的門已開,夏憑闌冷著臉走出來,揚聲斥責。

  「掠影,你現在的辦事能力越來越差了,怎能允許別人在這裡大呼小叫地吵夫人?」

  掠影也覺得委屈。「主人,這丫頭直闖進來,又說要見您,又說要找夫人。我已經告訴她夫人在午睡了,她偏要喊叫。」

  夏憑闌瞥向於佳立,「原來是你。胡秋雁已經交還給你們了,你還來這裡鬧什麼?」

  她急著問:「我問你,那個何朝,不,昭和,是不是你弟弟?」

  他一蹙眉。「什麼意思?」

  「他今天派了人來,抓走了浩然!你們到底要折騰我們到什麼時候?我們又沒有得罪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不講理?」

  她說得飛快,每個字像跳豆一樣往外跳,又是恨意,又是焦慮,彷彿連聲音中都染上一層哭腔。

  「佳立?」夏憑闌的身後閃出安雪璃的身影,她詫異地看著她。「出什麼事了?你說齊浩然……」

  「雪璃姊!」於佳立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不顧一切地飛身上了二樓,抓住她便大哭起來,「他們把浩然抓走了!那個何朝,那個昭和,他怎麼可以這麼壞?我一直把他當作朋友的!」

  安雪璃立時明白了,一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看向自己的丈夫,「憑闌,這件事你知道嗎?」

  他哼了一聲。「你以為是我們倆算計好的嗎?一個小小的慶毓坊夥計,我和他有什麼過不去的?」

  於佳立擦了把眼淚,圓亮的眸控訴地瞪著他。

  「那昭和到底是不是你弟弟?他做這樣的壞事,你是不是該管管他?」

  夏憑闌一臉好笑的斜睨她。「不管他和我是什麼關係,我只答應把胡秋雁找回來,至於齊浩然,這是他引火燒身,自找的。」

  她雙眸圓睜。「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是誰先來招惹我們的?浩然絕對不是無緣無故和別人作對的人,你們不講理在前,現在卻反咬一口說是我們自找的?夏憑闌,你這個武林盟主原來就是這麼當上的?我算見識了!」

  夏憑闌並未惱怒,只是冷笑著看她。「難道你還不知道這一切的起因是為了什麼嗎?那好,我就告訴你,若不是你先招惹了昭和,讓他看上了你這個黃毛丫頭,胡秋雁也不會被擄走,齊浩然更不會鋌而走險,以慶毓坊和他一人安危與我未及城及昭和作對,若說罪魁禍首,你應該先自省一番。」

  她頓時怔住。「因為我?」

  安雪璃拉緊她的手,不滿地瞥了丈夫一眼,「你的話說得太重了。就算是昭和喜歡佳立,也要先問過佳立的意思,他這樣不管不顧,濫用權力,錯的確在昭和,而不在佳立和齊浩然身上。

  你這樣嚇唬佳立,對事情沒有半點好處。」

  於佳立咬著唇辦說:「我不怕被嚇唬,但倘若這件事真的是因我而起,那我自己去找昭和說。夏城主,我也不會再來麻煩你了。」

  她忽然掙開安雪璃的手,急匆匆跑下樓去。

  安雪璃急得在後面直喊,「佳立,你等一下!」

  但是於佳立頭也不回。

  安雪璃又急又氣地打了丈夫一下,「都是你,讓這個實心眼兒的傻丫頭去送死。她怎麼可能見得到昭和?她根本進不去皇宮!你剛才說那番話不是存心害人嗎?她心中該有多著急、多歉疚?」

  「我就是要讓她著急。」他勾起唇角,「誰要她打擾你午睡,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哪條王法規定我一定得插手管這件事?為了你,我已經破例救了胡秋雁一次,不想再破第二次。」

  「你就眼睜睜看著齊浩然身陷囹圄,見死不救?」她不相信丈夫是這麼冷血的人。

  「你以為那個齊浩然是省油的燈嗎?他難道就沒有預見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若不是給自己安排好了後路,他絕對不會想出這樣的計策,你現在怪我才是怪錯人了。」

  她一怔,「真的?」

  「我有和你說過假話嗎?」他低頭一笑。

  「現在可以再回去睡了吧?」

  安雪璃臉一紅。「別開玩笑了,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哪裡還睡得著?」她揚聲對樓下的掠影說:「掠影,麻煩你幫我備車。」

  「你要去哪裡?」夏憑闌皺眉,「該不是入宮吧?」

  她歎道:「你既然能看穿我的心思,就不會讓我獨自一人去吧?」

  他微一思忖。「也好,將榮兒放在母后那裡好幾天了,我也該去瞧瞧他。」

  她笑著歎氣。「你的眼中只有兒子。」

  他一笑,低頭吻住她的脖頸,「兒子的娘在我心中才是首位。」

  於佳立在準備去皇宮之前,先回了一趟慶毓坊,她必須先將自己的去處告訴齊父,為了救心上人,這一趟闖皇宮無異於闖龍潭虎穴,她早已抱定了一死的決心。

  六神無主的齊父聽說她要去皇宮,嚇得更是魂飛魄散,拚命攔住她。「二小姐,您可千萬不能去啊!浩然這孩子這次闖了大禍,如果難逃一死,那是我們父子的命,可是怎麼能讓二小姐去冒險?若您出了事,我怎麼回去面對夫人?」

  於佳立急道:「難道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浩然是因我被抓,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救他,如果他死了,這輩子我也不會獨活!」

  「齊公子被抓了?」一個詫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一回頭,於佳立只見一個衣著華麗雍容,珠圍翠繞的貴婦站在那裡,滿面驚詫,「齊公子出了什麼事了?」

  以為又是齊浩然的傾慕者,她沒好氣地說:

  「不關你的事。」

  齊父看到那名貴婦卻很客氣,急忙點頭讓人家進來。「黃夫人,您來了,先請進來坐,今天店裡出了點事……」

  那位黃夫人平靜地問:「是不是浩然出事了?有什麼事情儘管和我說,如果能幫到忙的話,我一定會盡量幫忙。」

  聽來人口氣很大,於佳立不由得停住腳步,回頭多看了她幾眼。「你能幫忙?」她注意到對方手指上的戒指和身上的服飾,都不是普通富貴人家可以穿戴得起的,就是她白家富甲一方,她母親一身的首飾都抵不上對方一枚戒指的價錢,也許這位黃夫人真的來歷不凡。

  黃夫人柔聲說:「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再告訴你我能不能幫上忙,好不好?」

  齊父急忙對於佳立說:「這位黃夫人是店裡的老主顧了,七八天就要來一次,對浩然向來很好。」

  黃夫人微笑,「浩然這個孩子誠實穩重又聰穎,比我家中的兩個孩子都要貼心,我一直說要認他做乾兒子,他卻說擔當不起。」

  聽對方這樣一說,於佳立也立刻把對方看成了自己的長輩,略一遲疑後,卻又搖了搖頭。

  「不,這件事太難,別人幫不了我們的,我還是自己去找太子吧。」

  「找太子?」黃夫人再度露出訝異的表情。

  「怎麼?你們和太子之間鬧了什麼事情?」

  她緊咬唇瓣,「我也說不好,夏憑闌那傢伙說太子看上我了,所以……」她用最快的速度將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別說是黃夫人,連齊父都在旁邊聽傻了眼。

  說完她雙手一攤。「你看,這件事實在是太難了,我只有親自去找太子說明白,逼他放人。」

  黃夫人一邊聽她講述,眉頭一邊慢慢地皺起,自言自語地說:「這孩子怎麼這麼傻?」

  以為她在說齊浩然,於佳立立即辯白。「不是浩然傻,是那個太子不講理,他若真的喜歡我,就該堂堂正正地來和我說,不該使這種陰損的招數。這一次如果他傷了浩然,我就和他拚命!」

  那位黃夫人望著她,和藹地笑了。「孩子,聽你這樣說,就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浩然的。你叫於佳立吧?」

  「嗯,怎麼……」

  「怎麼我知道你的名字?」黃夫人又是一笑。

  「以前我和浩然閒聊的時候,他曾經和我說起過你。我見他對你一片癡情。還笑他只怕是落花有意,但是現在見你對他這樣赤誠,才明白你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你們的事情我是一定會幫忙的。」

  她雙眼一亮。「你是說……」

  「起碼我能帶你入宮。」黃夫人肯定的點點頭,這一瞬間,她所展露出的威儀,絕不是一位普通貴婦所能具有的。

  於佳立的心頭立刻燃起希望的火焰。

  齊浩然在牢中過得並不難受。

  單獨的一個小隔間裡,有桌有椅還有茶水,看守他的差役居然還認得他,一見面就詫異地問:

  「齊公子,怎麼您這樣的好人也到這裡來了?這話是怎麼說的?您受了什麼冤枉了?」

  見他像是不認識自己,那差役笑道:「您是不認識我,不過我認得您,我家老婆最喜歡去慶毓坊的店裡買東西,我每個月的俸祿一大半都要讓她拿去買新衣。」

  齊浩然不由得笑了,「讓尊夫人破費了不少,真不好意思。」

  「這有哈不好意思的,反正老婆愛美,咱做丈夫的就該孝敬,誰讓咱疼老婆呢。來來,您到這間來,這裡乾淨,趕明兒您出去的時候,記得給我老婆買衣服打個折扣就好。」

  齊浩然真是忍俊不禁,「您怎麼知道我一定能出去?」

  「咳,像您這樣的好人,肯定是被人冤枉進來的,但是也肯定會有貴人救您出去。我在這裡好多年了,最會看面相,一看您就是多福多壽的命,不信您就瞧著吧。」

  有個半仙兒似的官差看守自己,想悶都難。

  「這位大哥,能不能麻煩您一件事?幫我拿套筆墨紙硯來,我想給家裡寫封家書。」齊浩然從身上拿出一錠小小的元寶遞給那名官差,官差當然眉開眼笑地連聲說好,從外面找了一套筆墨紙硯送進來。

  齊浩然在紙上寫了簡單的幾個字,「還要麻煩您幫我把這封信送出去,只要送到慶毓坊就好,那裡自然會有人給您酬勞。」

  「哪裡的話,能給齊公子幫忙是我的榮幸,不敢再多要什麼酬勞了。」那官差笑著搖頭。

  齊浩然也相信自己不會久留這裡,所以這封信只是簡單地給家裡報平安。他知道於佳立那丫頭現在一定在外面焦急萬分,雖然臨分手前他告訴她去及第樓找夏憑闌,雖然他不確定對方是否會再出手幫忙,但是讓夏憑闌知道這件事是有必要的。

  果然,到了晚上,那官差笑著回來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賞銀得了不少。

  「齊公子啊,您不知道慶毓坊那裡現在有多熱鬧,好多商戶聽說您受人冤枉入了獄,都為您打抱不平呢!現在他們聯合商盟,一起到九門提督那裡去問您的情況,可是連九門提督都不知道您為什麼被關在這裡。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您到底是得罪誰了?」

  齊浩然苦笑。「得罪了太子殿下。」

  官差倒抽一口冷氣。「太子殿下老天爺,您怎麼會得罪他的?」繼而他又很樂觀地笑開。

  「不過您不用擔心,我還聽說朝廷不少文臣武將的家眷都是您慶毓坊的常客,那些太太小姐們為了您入獄的事情一個個都哭成了淚人兒,在家裡吵著要老爺們救您出來呢,為了您一個人,咱們滿京城都驚動了,您看您的面子有多大。」

  「這要多謝大家對我的關愛。」他泰然自若地一笑,從小小的鐵窗向外看去,此時天色漸暗了。

  沒想到消息竟然傳得這麼快,不到一天就傳遍全城內外,那麼,那位「黃夫人」也該知道他的事情了吧?雖然對方從未說出她的真實身份,但是善於辨人識人的他,早已從許多蛛絲馬跡上知道她是誰。

  他一個小小的百姓不敢妄攀皇親,所以便婉拒了那位黃夫人要認他做乾兒子的好意。

  如今,但願佳立能見到那位夫人,一解眼前之困。

  於佳立此時已經跟隨黃夫人入了宮。

  入宮,一件在旁人看來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事情,在黃夫人這裡卻好像如吃飯穿衣一樣簡單。

  一路上,穿過那麼多的殿堂,黃夫人甚至不用下車,兩旁的人,無論侍衛太監或是宮女,見到她的車便都垂首肅立,甚為恭敬。

  於佳立暗自詫異時,馬車已在一處停了下來。

  於佳立跳下馬車,只見面前的宮門上匾額題為:騎鶴殿。

  「這就是太子住的地方?」她不顧宮門前有幾名侍衛,抬腿就往裡面闖。那兩名侍衛剛要伸手攔,被她身形一晃,如游魚一般滑脫。

  正要去追,就聽見馬車上黃夫人威嚴地低喝。

  「讓她去,誰也不許為難她。」

  侍衛們一愣,面對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黃夫人,立即一起跪倒。「參見皇后娘娘。」

  黃夫人,即皇后,歎了口氣。「這些小兒女們的恩恩怨怨,到底還要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到什麼時候啊……」

  以為將齊浩然下了獄,自己就算出了一口惡氣的昭和,現在真的知道錯了。

  從晚膳剛剛開始之時。外面就不停有臣子請求面見,他本以為出了天大的事情,等到一一召見之後,差點為之氣結,原來這些人都是為了齊浩然的事情而來!

  「一個小小的商人,值得你們這麼勞師動眾地來吵本宮嗎?」他最終發了脾氣。他不肯為眾臣講明抓捕齊浩然的原因是什麼,眾臣更因此賣力地為齊浩然開脫求情。

  「殿下有所不知,這個齊浩然雖然只是慶毓坊一名小小的分店掌櫃,但他其實早已在外另開買賣,皓月清風的名字殿下聽說過吧?京城大小皇親國戚及文武群臣有大半都是從皓月清風購買琴棋書畫這些東西,他一入獄,這些店舖也都立刻關了門歇業。」

  「沒有這些東西你們就吃不了飯了嗎?」昭和怒斥。

  「殿下,實不相瞞,其實……是有不少臣子都與齊浩然的店號有所合作,很多人都入了他家的買賣,店舖關門,所波及到的可不只是齊浩然一人。」

  昭和不由得為之震驚,「怎麼,本朝不是不許在朝官員經商,你們居然敢公然違逆旨意?!」

  臣子們辯解道:「我等不是經商,只是將一部分積蓄交給皓月清風保管,說好了每年年底可以提息分紅,這就像是有錢入了錢莊,與入股經商不同。」

  昭和大怒,「你們居然鑽朝廷法律的漏洞,為自己謀取私利,還敢來和我求情放人?滾!」

  這一群臣子走了,又來了一群,這一回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情。

  文淵閣大學士向來口若懸河,才思敏捷,這一回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說明白,原來他家夫人一直是慶毓坊的老主顧,對齊浩然喜愛有加,得知他出了事,在家哭哭鬧鬧,非要他這一品大學士入宮求情,而隨之一起來的還有鎮南將軍、禮部詩郎、士卿大夫、御史監察……昭和的頭越來越疼,最後將他們一起喝令出宮,下令再不見任何人。

  正當他想喘口氣的時候,一個人影如風似電般從宮門外瞬間飛入,站在他面前,氣勢洶洶地喝道:「何朝,你果然就是昭和太子!」

  他定睛看清來人,又是震驚又是尷尬,萬萬沒有想到在這裡居然會見到於佳立。

  「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面沉如冰,「我來,是想當面問清楚,你先抓了胡秋雁,再抓浩然,到底是為什麼?夏憑闌說你是為了我,到底是不是?」

  他不自在的咳了幾聲,「這個、那個……」

  「你一個大男人,說話痛快點行不行?」

  於佳立向四面掃了一眼,「我早就聽說太子荒淫好色,今天一看果然如此,你這宮裡隨便一個婢女都美得天翻地覆,我不信你會瞎了眼忽然看上我!」

  昭和只好硬著頭皮承認。「不錯,當初是為了你,就當我是瞎了眼好了……」

  她秀眉一挑。「你若是真的喜歡我,為什麼不直說?」

  「你眼中只有齊浩然,哪能容得我說。」

  「既然你知道我、心中只有浩然,為何還要勉強?」

  他陡然語塞,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人問得啞口無言。皺皺眉頭,還沒有反駁,於佳立又道:

  「你要怎樣才能放了浩然?」

  他沉寂片刻,「若是我說如果你跟了我,我就……」

  「休想!」她斷然拒絕。

  昭和只能苦笑。「你連點念頭都不留給我?何必讓我這麼沒面子?」

  「我不喜歡說假話騙人,你如果喜歡我,就應該喜歡我的坦白。」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直言分析,「昭和太子,我和你不是同一種人,你是太子千歲,高高在上,我是浮雲野草,隨波逐流,你喜歡我,大概就因為我們不是同一種人,覺得我很新鮮有趣,並不是真的喜歡。」

  昭和歪著頭,搖著手指。「你是這樣認為的?我卻不是這樣想。」

  「那好,我問你,如果你父皇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你會放棄太子之位。和我私奔到天涯海角嗎?」

  昭和一愣。「這……不大可能。」於佳立忽然笑了。「你也是個坦白誠實的人,幸好你沒說你會。但是如果相同的問題我去問浩然。浩然肯定毫不猶豫的跟我走。」

  他嗤之以鼻:「那是因為這小子擁有的沒有我多。」

  她點點頭。「的確,浩然沒有你擁有得多,所以丟棄的也不會有你多。他擁有最多的就是我們倆十幾年共有的記憶和情意,他比我聰明,比我成熟,這樣的人沒有了我也可以有錦繡前程,但是卻甘願窩在慶毓坊,為白家賣命,等我長大等了整整九年。殿下,你會為了等一個人長大,守身如玉地等她九年嗎?」

  昭和乾笑了幾聲。「守身如玉這個詞不適合男人,你用錯了。」

  「沒有用錯。為什麼只有女人必須守身如玉,男人就可以尋花問柳?你們男人娶一堆老婆就叫風流瀟灑,女人死了丈夫再要改嫁就說不守婦道,淫蕩無恥?你不覺得這太不公平嗎?」

  昭和無言以對,只剩下苦笑一個表情。

  「殿下肯定是做不到守身如玉的,但是浩然能做到,一個肯為我守身如玉十幾年的男人,一個知道我所有壞脾氣卻還能容忍我的男人,一個知道我所有嗜好習慣的男人,我這輩子也只會嫁給他。」

  昭和不平的反問:「你怎知道他就做到守身如玉?你問過他?」

  「我不用問他,就是知道。」於佳立自信地說。

  雖然私下裡會拿浩然的女人緣和他發點小脾氣,但是她心裡明白,以浩然的人品相貌,倘若他要濫情於其它女孩子,定然早已被花叢包圍,他可以娶到的名門閨秀無論家世外貌,必然都有遠勝於她的,他根本毋需回東川找她。

  見她如此自信滿滿,昭和心頭很不是滋味。

  往常都是美女環繞他左右,他自負俊美瀟灑,沒有不為他傾倒的女孩子,怎麼竟然會敗在這樣一個小丫頭的手裡?

  「昭和,你還執迷不悟嗎?」這時皇后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一看到母后來了,立刻起身跪下。「母后,您怎麼……」

  不等他說完,皇后冷著臉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用你說,昭闌和雪璃已經告訴了我前因後果。只是我不明白,你怎麼會這麼傻?身為一國儲君,一言一行必須慎重,怎能濫用權力,玩弄人命?這件事你父皇還不知道,你最好趕快放人,否則你父皇如果知道了真相,怪罪下來,只怕你的太子之位都會不保!」

  昭和大吃一驚,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嚴重,只能垂著頭歎息一聲。「這個齊浩然,看來他就是我命中的剋星。」

  事到如今,他不放人是絕對不行了,畢竟,在女人和權力面前,他選擇的一定是權力,而不是女人。

  眼看著於佳立欣喜若狂地向母后謝恩後奔出皇宮,他心頭雖有萬般不捨和遺憾,也只得飲恨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5-2-10 00:23:37
  尾聲

  齊浩然意外入獄又順利出獄的事情,不僅沒有壞了慶毓坊的聲威,反而讓慶毓坊的生意更加蒸蒸日上。

  每天帶著美食來探望他的女人們真是絡繹不絕,連齊父都不由得戚慨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車如流水馬如龍」了。」

  躲在店內的門簾一側,看著站在眾女子中微笑致意的男人,於佳立氣得不得了,「早知道他一出來會忙成這個樣子,當初就應該讓他多被關上兩天!」

  一甩門簾,她氣呼呼地走回後院。

  只是剛走了十幾步,身後就傳來那人的聲音。

  「佳立,你的雪璃姊派人叫你過去聊天呢。你要不要去?」

  「不去!」她沒好氣地丟話到腦後。

  「那……我肚子有些餓了,你能不能煮粥給我喝?」

  她的腳步一頓.悶聲說:「我煮的粥那麼難喝,你不怕喝了拉肚子啊?」

  一雙溫暖的手臂從後面環住她的纖腰,齊浩然的下巴悄悄枕靠在她的肩頭上。「只要是你做的,就是毗霜我也會甘之如飴。」

  她的嘴角一扯,笑意爬上她漂亮的唇角,但語氣還是故意裝得很嚴肅,「你就不能少對那些夫人小姐笑一笑?我以後可沒有好脾氣幫你應對她們。」

  「我當然不會捨得讓你這個老闆娘去前堂站櫃檯。」他笑著,「你不是想和夏夫人去未及城玩一圈嗎?」

  「是啊,可是你又沒空陪我去。」她鬱悶地嘟嘴。

  「我沒有空陪於大小姐遊玩,但是……倘若是陪新婚妻子,就可以考慮。」

  「真的?」她欣喜不已,翻身投入他懷裡,「那我現在就嫁!」

  他趁機圈住她,悠然笑出。這樣的求婚和應許顯得太不鄭重了,但是……只要能真真正正地擁有心愛的人,又何必在乎那些繁文褥節呢?

  他等了十幾年的新娘,終於在他懷中了。

  忽然間,他又想起了兒時最喜歡的那首詩--妾髮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速床弄青梅。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閉。低頭向、晴壁,千喚不一回。灰,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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