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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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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梨花白]錦繡滿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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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6 18:28: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相勸

  「咳咳咳……」雲秋水也是說著說著就讓饞蟲給勾引了,直到聽見羅莞的咳嗽聲,方才醒悟自己是在和誰說話,連忙收了垂涎之態,果然,就聽路郡王冷哼一聲道:「看看你這點兒出息,叫個果子就給饞成這樣了?說出去你是小侯爺有人信嗎?你爹娘平素裡虐待你不成?就連果子都不管飽?」

  「咳咳咳……」雲秋水猛咳嗽,心想你說我這倒霉催的,這種事兒我跑上前來得吧得吧說個什麼勁兒,正經老頭兒的兒子在此,我他媽這不是越俎代庖嗎。

  路郡王訓斥完了雲秋水,便又轉向羅莞,和藹道:「去年冬天雪水不多,皇上很是關心民間的作物情況,我本不是負責這一塊兒的,不過今天恰好趕上了這麼個機會,倒也想考察一番,回去和皇上稟報,姑娘既然擅長此道,何不帶我在園子裡走一走?順便還有些事情要問你,你放心,若是你真能培育出人人都沒吃過的果子,我可以向皇上保舉,許你一個宮廷供奉的職務,到那時,你這裡的果子便可進貢宮中,又有著皇商身份,可就不是現在這區區蠅頭小利可比了。」

  「父親,這事兒恐怕難辦。」謝青鋒終於開口,看了羅莞一眼,他便輕聲道:「羅姑娘身世坎坷,和母親相依為命,她們家並沒有男人可以支撐門戶,這宮廷供奉,總也是個閒職,沒有頒給女子的道理。」

  「是嗎?」路王爺大為驚訝,暗道難怪,難怪諾大一個園子,竟是一個女孩兒拋頭露面,我就說嘛,這女孩子再怎麼好,只沖這一點,未免有些太不安於室了,原來卻是如此。嘖嘖,如此坎坷竟沒磨滅了她,反而如此自強不息,果然這是個好的,也難怪他們三個都愛往這裡跑。

  謝青鋒點頭,路王爺這裡還不等說話,便聽羅莞道:「世子爺。難道家裡的男孩子不滿十五歲,就不算男丁嗎?」

  「唔……」謝青鋒這才想起來。羅莞還是有個弟弟的,當日自己出征回來,第一次來果園的時候,還是那小傢伙帶他過來的,沒想到自己竟然忘了個底兒掉,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吶吶道:「唔,這倒也不是,不過孚兒太小了,這宮廷供奉的官職也不能給他啊。」

  「再小那也是個小男子漢。支撐門戶足夠了。」羅莞驕傲的挺胸抬頭:「我們孚兒很能幹的。」

  「再能幹他也只有十歲。」謝青鋒哭笑不得,卻聽羅莞昂頭道:「十歲又怎麼了?甘羅十二歲就做了宰相。」

  「你也知道甘羅是十二歲才做的宰相啊,而且你知不知道他十三歲就被殺了?」謝青鋒一手扶額,不過想到最後這句話有些不妥,因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嗯,我知道你沒有惡意,算了算了,反正宮不宮廷供奉的,也沒什麼,無非是多賺些錢,就不多賺,我想也足夠我們花用了,更何況,若是這果子皇上和太后能吃到,她們肯定會喜歡的,喜歡之下,要我進貢,那我不信我就不能做個宮廷供奉,都有女駙馬,為什麼不能有女宮廷供奉?」

  「好,有志氣。」

  路王爺哈哈一笑,這是羅莞穿越過來後,除了謝青鋒等人外,頭一次有一個男人如此真誠的誇讚自己,尤其還是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王爺,論理這種人不應該是那種衛道士老古板嗎?但恰是因為如此,羅莞心中才會更加激動,因上前笑道:「王爺不是要在這園子裡考察一番嗎?請隨民女來吧。」

  看著一老一少在前面熱烈交流,跟在身後的三根尾巴都有些鬱悶,暗道這是怎麼說的,羅姑娘對誰都是笑臉迎人,怎麼獨獨對我們就橫眉立目?莫非真是太熟悉了,所以連點客氣都沒有了嗎?

  這裡路王爺也並沒有走遍整個園子,不過是看了幾十株樹木,聽羅莞講了下今年的雨水對這果園的影響,以及蟲害和對結果情況的估計,眼看著天色不早,他便告辭了。

  謝青鋒等人自然是要跟著回去的,這裡謝玉婉卻是依依不捨,拉著羅莞的手眼淚汪汪的,只說日後若有機會,還要過來找她玩耍說話,羅莞自然也是一口答應,只看得雲小侯爺又是羨慕嫉妒恨了一把,只恨不能附身到謝玉婉身上去。

  路郡王雖然沒有說話,卻也自然把這個庶女不捨得模樣看在了眼裡,不由得有些驚訝,轉身對謝青鋒道:「你五妹妹最害羞膽怯的一個人,怎麼和這羅姑娘卻處的這樣好?若說心直口快爽直,芳兒和秋兒也不差啊。」

  謝青鋒淡淡笑道:「也許是投緣吧。」他心裡卻自然知道,自己那個妹妹雖然也是心直口快,但千金嫡女,難免有些盛氣凌人,她們那心直口快大多是尖酸刻薄嘲笑之語,哪裡比得上羅莞這樣讓人如沐春風的自在?

  一行人轉眼離去,因為是王爺親自駕到,羅莞自然不能像對待謝青鋒等人那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送行是門都沒有。因這會兒也在園子入口相送,等到那馬車隊沒了影子,她便一屁股坐在了園外的大樹樁上,連悲憤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喃喃道:「這都是什麼事兒啊?我這園子風水不好嗎?怎麼盡招惹這樣的大人物,長此以往,我還幹不幹活了?」

  蔣氏一直以她的「隨從」身份跟在後面,只是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此時見羅莞捶胸頓足,她便連忙上前安慰道:「妹妹,這是人人都求不來的事兒……」

  不等說完,就被羅莞摀住了嘴巴,聽她咬牙道:「姐姐,我求你了,你就別再說了,你再說,是不是要把當朝皇帝給我招來?」

  蔣氏也忍不住笑了,撓頭道:「我也沒說什麼啊,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誰知道世子爺他們就真的過來了呢?和我其實沒有關係。」

  「你倒推得一乾二淨。」羅莞咕噥著,起身進了果園,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果樹,想到自己還要走到嫁接園子旁,饒是她如今的體力已經今非昔比,卻還是忍不住腳都發軟了。

  **********************************

  「昨天和秋水雲白一起來的,所以有些話我也沒有當面和姑娘說,今日他們不在,請恕我直言,姑娘在秋明莊那裡住著似乎有些不妥,不如搬到別處去。」

  拿著一個大噴壺,跟在羅莞身後,世子爺氣定神閒的一邊往那果樹上噴草藥水,一邊和羅莞閒話家常,只是他面上雖是一派的閒適自在,心中卻有些緊張,對於羅莞和秋明莊的關係,他是非常清楚的,但願自己這一番好心不會被眼前這聰明女孩兒當做驢肝肺,誤會是他挑撥離間。

  「怎麼好端端說這樣話?」

  只是謝青鋒的話,羅莞還算是待見的,尤其是對方現在正幫著自己幹活。雲秋水就不行了,那小子雖然每次也咋咋呼呼想要幫忙,但不知是太富貴了沒做過活還是怎麼的,總是幫倒忙,自從有一次他拿大剪刀幫著修枝,卻把一串結滿了小果子的大樹枝卡嚓一下剪斷後,他就差點兒成了羅莞的拒絕往來戶,現在哪裡還敢幫忙?

  至於方雲白,或許是因為對方是退親對象的關係,和他相處,羅莞總覺得彆扭,不自禁就要想起那個因此而死的真正羅莞,所以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

  因此時聽謝青鋒說的鄭重,羅莞便不禁疑惑轉過頭去問了一句。

  「哦,那個……也沒什麼。」世子爺實在是沒做過這種工作,總覺得似乎有挑撥離間之嫌疑,只好在心裡不斷給自己打氣,暗道他們是土匪他們是土匪,我提醒羅姑娘沒有錯,我是問心無愧的。做好了心理建設,這才咳了一聲,淡淡道:「姑娘到底是女孩兒,你母親也是守寡在家,這……住在秋明莊那裡,一旦被人知道,恐有風言風語。」

  「呵呵!世子爺也會考慮到這麼細緻的問題啊?」羅莞不疑有它,只以為這是謝青鋒對自己的關心,於是笑道:「放心吧,住在那裡三年多了,就算有流言,也早有了,我向來是不在乎這些的,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怕什麼?難道那些人因為我們和秋明莊住在一起,就不肯吃我們的果子了?」

  謝青鋒一看,自己口氣假裝隨意不行啊,這根本沒引起羅莞的高度重視嘛,因只得又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道:「姑娘難道就沒想過?他們住在那裡很奇怪嗎?你難道沒發覺?那兩個莊主都是身負武功之人。」

  「那又怎麼樣?傳奇腳本裡也經常有這樣的故事吧?大俠們行走江湖,見慣了爾虞我詐,於是心灰意冷之下避居鄉野,從此過著安寧平靜的生活。要不怎麼說藏龍臥虎呢?或許有一天,江湖風雲再起,需要他們出頭匡扶正義的時候,他們就會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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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6 18:28: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反目

  羅莞很是淡定的回答著,差點兒催出世子爺一口老血,面無表情瞪著不遠處那秀麗女孩兒,世子爺咬牙道:「羅姑娘,你這樣的人竟也會中那些傳奇腳本的毒嗎?別信那些東西,那都是胡謅的,什麼江湖大俠?還避居鄉野,避居鄉野的只有土匪,哪有大俠?」

  「避居鄉野的不但有土匪,還有身份顯赫的貴公子啊,對了,路王爺這幾天也在山莊裡吧?」羅莞笑吟吟說完,忽的想起謝青鋒剛才那句話,不由驚訝道:「世子爺剛才說什麼?土匪?難道范莊主他們是土匪?不是吧?這麼萌的土匪組合?謝大哥那麼風流俊雅的人物,竟然是土匪?沒辦法想像,嗯,是專門替天行道劫富濟貧的吧?」

  謝青鋒這回不是吐老血了,感覺著新血都要吐乾淨了。替天行道?劫富濟貧?沒錯,那倆土匪當初在青狼山上可不是打著這樣的旗號呢?但問題是:土匪就是土匪,羅姑娘這樣清高的人,連自己這些貴公子都不放在眼中,她怎麼……怎麼可以聽見土匪而毫不在意呢?

  所以說,世子爺也不是完美的人,例如他就覺得自己的身份確實要比土匪清貴,當然,這也不怪他,以他的身份,和土匪那確實是天生仇家,沒有任何可能對對方產生什麼尊重的情感。

  因當下便有些不悅,正色道:「羅姑娘,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怎麼也會像那些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兒一般?僅憑幾個傳奇腳本,就去幻想著土匪當中能有什麼好人,土匪那都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之輩,不然朝廷年年費銀子圍剿……」

  「好好好,我知道,土匪都不是好人。我也知道西邊有些響馬,一旦決定要搶劫哪個村子,往往就是屠滅整個村莊。真正是人神共憤,人人得而誅之。」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謝青鋒大感欣慰,不住點頭,卻聽羅莞話鋒一轉,微笑道:「不過,范莊主他們不是土匪吧?」

  「哦……」謝青鋒沒了言語,內心激烈掙扎,暗道要不要和羅姑娘說出真相呢?她這樣人。萬事都有自己主張,若不和她說出真相,只怕也不會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這樣想著,不由得就把心一橫。正要說出范京范良的來歷,就聽羅莞又笑著道:「不過也沒關係了,就算范莊主和謝大哥他們是土匪,他們也是好人,我或許天真不知世事了些。又有些中那些傳奇腳本的毒,不過我想我這雙眼睛看人總不會看錯的,就算看錯了,相處三年,也足夠日久見人心了。他們就算是土匪,也是劫富濟貧的好土匪。」

  我@#¥%……

  饒是有著良好修養的世子爺,這會兒也差點兒罵髒話,他面色不善瞪著羅莞,咬牙道:「那些人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啊?不就是幾頓飯一棟房子,或者還有一些銀子嗎?你就這樣替他們說話?難道區區一點恩惠,就把你買的是非都不分了?你看看他們,粗魯無禮,囂張跋扈,自以為是,這樣的人你竟然說好?我心目中的羅姑娘可不是會這樣出賣自己的人。」

  「喂!謝青鋒,你說話注意些,什麼叫出賣自己?我出賣什麼了?」羅莞也不高興了:「什麼叫區區恩惠就買的我是非不分?是你和他們住了三年還是我和他們住了三年?只憑那麼一兩面之緣,聽他們說過幾句話,你憑什麼就覺得比我還瞭解他們?如果只是因為他們住在鄉下,會武功,做派疑似土匪,你這世子爺就瞧不起,那真不好意思,我恰好和你的觀點不太一樣呢。粗魯無禮?囂張跋扈?自以為是?怎麼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呢?哦,是了,我想起來了,前兩天王妃帶著你妹妹們過來,指手畫腳的,讓二莊主頂了回去,所以你心裡一股火沒辦法發散出去是吧?所以你就覺著他們粗魯無禮囂張跋扈是吧?唔,這麼說來,倒也對,不過你不覺得王妃盛氣凌人而來,比二莊主還要囂張無禮些嗎?」

  「羅姑娘。」謝青鋒聽羅莞如此不客氣的批評自己母親,維護范良,一張俊臉也不由得沉了下來,沉聲道:「我只是一片好心提醒與你,在我心中,向來尊重姑娘堅韌不拔樂觀向上,實在不願看你這白蓮和污泥為伴,姑娘不識好人心也就罷了,何必攀扯家母?雖說她的所作所為略有不妥,卻也是一直以來身份所致。」

  聽到這樣的話,羅莞心中的怒氣也爆發了,冷冷道:「沒錯,因為她是王妃,所以就算盛氣凌人過來,也是因為多年養成的習慣,可以原諒;而范莊主和二莊主,不過是避居鄉野疑似土匪的男人,所以被世子爺看不順眼也是正常。你就是這個意思吧?呵呵,那還真是要讓世子爺您失望了,我並非不瞭解你的好心,但你實在是把我看錯了,你說什麼?我是白蓮?哈哈,這真是好笑,那麼嬌嬌弱弱的白蓮花,能在接踵而至的滅頂打擊後還毅然挺立嗎?早就香消玉殞了吧?只有我這樣的黑蓮花,才能在污泥中茁壯成長,遇風雨而不屈,你看,黑蓮花和世子口中的污泥,恰好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呢。」

  「你……」謝青鋒知道羅莞對他們這些貴族不是很在意,只是他總覺得,這不過是因為對方的身份,讓她不敢太在意,然而今天聽這話,分明是羅莞對他們這些貴族抱著鄙視之心,反而對范京范良這樣的土匪抱著親近之意,這讓世子爺怎麼可能忍受。

  「原來果然是人無完人,似姑娘這樣的人,卻也是不知好歹,自甘……」最後兩個字兒謝青鋒終究沒說出來,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將羅莞和墮落兩個字兒聯繫在一起,尤其他心底也堅信,這樣一個明媚的女孩子,是不可能真和這兩個字掛上邊兒的。

  「不願意親近你們,只願意親近疑似土匪的平民百姓,就叫不知好歹自甘墮落是嗎?的確,在你們這些貴公子眼中,這的確就是不知好歹自甘墮落吧。那也隨你們的便,我從來也沒掩飾過對那些官宦貴族之家的退避三舍,也沒瞞過你們我和秋明莊的融洽親近。愛怎麼想是你們的事,但是要怎麼做,卻是我的事。」

  羅莞冷冷說道,雖然謝青鋒那兩個字沒出口,她又怎會不知?心中也是一陣氣苦失望,暗自自嘲道:羅莞啊羅莞,你也真是不長腦子,只因為他們和你相處的融洽了,便真的以為可以和他們做朋友。其實你早該知道的不是嗎?像這種貴公子,無論表面上是怎麼的平易近人,他們骨子中的高人一等是從不可能改變的,這樣的人,你怎麼還會想著去和人家高攀做朋友?嘖嘖,現在好了,連著自己和范莊主他們一起被鄙視了吧?呸!鄙視就鄙視,誰稀罕你們重視嗎?

  謝青鋒呆呆站著,羅莞這一番話頂的他說不出話來,尤其是那句「沒掩飾過對那些官宦貴族之家的退避三舍」,細想一想,的確沒錯啊,其實從雲秋水當著面兒求娶羅莞卻被拒絕的時候,他們就該知道,這個女孩兒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她性子清高,大概根本瞧不起貴族之家,只以為他們都是些揮金如土的紈褲子弟,之所以還容忍著,也不過是因為曾經有過的援手之恩。而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三人往人家眼前兒湊,從來沒見羅莞主動找過他們,荷風溪月隔著果園這麼近,可除了救她那一次帶她去山莊裡換衣服之外,羅莞從來就沒再登過門,當日那件華麗衣衫,不到一天時間,也洗的乾乾淨淨熨的整整齊齊送了過來,這女孩兒從一開始,就是要和他們劃清界限的,是他們自己喜歡,所以拚命往人家面前湊合,只恨不得把心扒出來幫對方的忙。

  世子爺那是多高傲的人啊,一想到此處,不覺就有些心灰意冷,再看羅莞,根本不為所動的冰冷模樣,因更是萬念俱灰了,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好,我明白了,這麼些日子,打擾羅姑娘了,在下這就告辭。」

  他說完,就將那大噴壺輕輕放在地上,然後轉身便走,不一會兒,那頎長身影便消失在花樹之中。

  羅莞也停下了噴藥水的動作,面無表情看著那消失無蹤的背影,好半晌,她的臉方擠出一絲苦笑,搖頭道:「這樣未嘗不好,咱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也根本奢望不起這樣跨越身份門戶的友誼,倒還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好,誰也不用惦記誰。」

  一語畢,深吸了幾口氣,又伸手使勁兒揉搓了兩下臉頰,大聲道:「羅莞,高興吧,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三根尾巴過來亦步亦趨了,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幹活了。」說完便拿起大噴壺,拚命向著果樹的高處噴灑藥水,一邊哼起了小調兒,只是面上不管做出什麼高興的模樣,羅莞心裡卻也清楚,其實自己還是有些失落,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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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6 18:2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心情不好

  「姑娘,怎麼我剛剛進園子的時候,看見世子爺好像氣哼哼的走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羅莞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這一壺藥水都快噴乾淨了,嚇得她連忙朝那濕淋淋的果樹自語道:「啊啊啊,不好意思,一下子想事情,給你餵藥喂多了,沒關係,都是草藥,性情溫和,你一定能夠消化下去的,就是一開始可能會有點撐得慌,但是不要生氣不要上火,一定會消化的,拜託,別因為這個就垂頭喪氣不肯好好結果子啊。」

  正說著,就聽王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羅莞直起身,沒好氣道:「嗯,我把他得罪狠了,想必以後再也不會過來了。」

  王氏笑道:「哪有這樣事?人家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世子爺那可是橫掃千軍的大將軍,這點兒度量都沒有還得了?姑娘看著吧,就算這會兒拌了嘴,過不上三五天,最多十天半月,還是會回來的。這些年,咱們果園也得了人家不少幫助,姑娘這幾個朋友當真是對咱們很好,不該得罪的。」

  「我又沒得罪他們。」羅莞冷哼一聲,忽然想到之前張氏的烏鴉嘴,於是連忙看著王氏,喃喃道:「百無禁忌百無禁忌,王嬸子從來不是烏鴉嘴,嗯,這話不會實現的,絕不會實現的。」

  「什麼……什麼烏鴉嘴啊?」王氏愣了,卻見羅莞咳了一聲,淡淡道:「沒什麼,我只是盼著他們別再過來,所以生怕讓王嬸子說中,念個咒破除一下烏鴉嘴效果而已。」

  這話王氏也是不懂,不過唸咒她終究是懂的,此時看向羅莞的目光便充滿了敬畏,正色道:「果然我們家那口子說的不錯。姑娘上一世裡定是仙女兒,就沒有您不懂的東西,連唸咒都會呢。」

  「嗯。我唸咒很準的。」羅莞鄭重點頭,可憐的王氏。就這麼被忽悠了,從此在心裡深信不疑。

  **********************

  「這……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就不讓我去果園?好端端的你發什麼瘋呢?」

  松嵐苑中,雲秋水聽完謝青鋒剛剛宣佈的「不許去果園」的命令,不由癡呆許久,方吶吶問了一句。

  「青鋒,發生了什麼事?」方雲白可比雲秋水靠譜多了,一聽這話。便知道定是有事情發生,不然謝青鋒雖然為人有些冷漠,但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什麼都不要問,反正日後不用過去就是了。」謝青鋒冷著臉。聽雲秋水在那裡嚷著「不可能,誰也別想阻止我對羅姑娘的感情」,他便冷冷瞪了好友一眼,森然道:「熱臉貼人家的冷臉,你還沒夠不成?你敢再去。我就打斷你的腿,免得給咱們貴族子弟丟人。」

  「什麼時候輪到你打斷我的腿了?我爹娘還沒有行使過這個權力好不好?」雲秋水哪裡會在乎謝青鋒的心情,眼看對方陰冷的瞪著自己,這向來不能受氣的傢伙一拍桌子,便站起身憤憤道:「哼!你在羅姑娘那裡吃了虧。卻要拉著我們作伴是不是?我可不受你這挑唆,若說在你這裡住著,就不許去果園,那我就搬出去。」

  「別……別這樣,大家都是好兄弟好朋友,怎麼能因為一個女人就反目成仇?」

  方雲白簡直是目瞪口呆,從謝青鋒回來,這還不到一刻鐘,不過是兩三句話,怎麼這兩人便鬧到了這個地步,他眼睜睜在旁邊看著也沒看明白,只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必須打圓場,卻不料雲秋水和謝青鋒一起瞪向他,異口同聲吼道:「什麼一個女人?那是羅姑娘,是尋常女人能比的嗎?」

  「我……你們……」方小侯爺委屈啊,心想我說什麼了嗎?那羅姑娘又怎的?她不是女人?因一甩袖子也不管了:「好,我不多嘴了行吧?真是狗咬呂洞賓,你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哼!我這就搬出去。」

  雲秋水又瞪了謝青鋒一眼,轉身回去收拾行李了。

  謝青鋒也是心煩意亂,眼看好朋友就這麼揚長而去,更覺煩躁,因躲進書房,拿起一本書尋思看看,誰知恰好就拿起一本《兒女英雄傳》,說的是兒女英雄,其實就是江湖遊俠和紅顏美人的風流故事,還沒等看三頁,世子爺一股邪火就起來了,暗道都是這些誨淫誨盜的書,把那些江湖土匪傳得和救苦救難的菩薩一樣,連羅姑娘都深受其害,變得蠻不講理不知好歹,何況其他人?不行,看來得回京一趟,向皇上建議一下,民間這文化之風是要好好抓一抓了。

  正想著,就聽門口腳步聲響,七星在外邊道:「哎,三姑娘,您這是……哎哎,爺在裡頭看書呢……」

  「滾開。」

  隨著謝玉芳驕橫的聲音響起,七星徹底消音,接著這女孩兒便氣沖沖奔了進來,目中噴火的看著她哥哥,大聲道:「哥,你到底做什麼了?怎麼把秋水哥哥氣走了?我不管,你氣走的,你就去追他回來。」

  謝青鋒看著這妹妹目中無人的態度,再看看七星露在門邊的一小半苦瓜似得臉,不期然便響起羅莞對他們這些貴族的評價,越發氣怒交加,冷冷道:「他走就走,又不是咱們家的人,你急成這樣做什麼?看看你這做派,哪裡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你……你還說我,難道你就像大家子?天天跑去果園裡和那個狐狸精廝混,譚姐姐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你們男人慣是喜新厭舊,連我們女人還不如……」謝玉芳有家人寵溺,向來驕縱慣了,哪裡受得了哥哥的話?當下張嘴就反駁,及至發覺自己這話很不妥時,已經晚了。

  「混賬東西。」謝青鋒真是氣壞了,一把就將那本書摔在了桌子上,發出砰然大響,謝玉芳被他嚇得一個哆嗦,面色慘白,再也不敢說話,只是癟著嘴站立一旁。

  「你的譚姐姐哭了又干我何事?別總把我和她扯在一起。」謝青鋒最生氣的,便是剛剛謝玉芳這句話,喜新厭舊?他何曾有過?這麼多年了,他除了讀書習武就是打仗,哪裡懂什麼兒女私情,也就是在羅莞面前,總是想親近對方,世子爺心裡琢磨著莫非這就是男女風月情愛?就這還沒敢下結論呢,結果自家妹妹倒是這麼快就給他打上了「負心漢」的標籤,這怎能容忍?

  「你……哥哥你最冷漠最自私最無情了。」謝玉芳真是為表姐感到不值啊,哭著跑了出去。這裡謝青鋒又換了一本佛經,想著素日裡人人都說看佛經能靜心,我今天也試試,誰知看了不到兩頁,心裡反而更煩了,遂將佛經放下,暗道出去看看風景吧。

  剛出了松嵐苑,便見到前面十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走過來,都是正當韶齡,粉紅杏黃明媚照人,若在平時,這真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然而此時謝青鋒看著,腦海裡卻只有穿著粗布衣衫,頭上常年裹著一條手帕的羅莞的形象走馬燈似的晃著,淺嗔薄怒,笑容嫣然,只晃得他頭都暈了。

  「表哥。」

  忽聽一個甜甜的聲音傳來,定睛一看,就見譚芳蕊杏眼微瞪,似是有些驚訝的走了過來,微笑道:「表哥看什麼呢?竟呆了眼,真沒想到你也有這樣的時候兒。」

  秀麗的女孩兒說完,便用纖纖玉手輕輕摀住嘴巴,動作那叫一個優雅端莊,然而看在謝青鋒眼中,卻只覺這動作十分虛偽,再想起剛剛謝玉芳說的話,心情更沉,因冷冷道:「沒什麼,我隨便走走。」

  「世子爺今天竟在山莊中,素日裡也見不到您一面,姐妹們都想聽聽戰場上的故事,好容易找到機會,你今天不和咱們好好說一說,別想走出去。」

  卻又有個大膽女孩兒來到譚芳蕊面前,火辣辣的目光直視謝青鋒。這女孩兒也是有心計的,她聽譚芳蕊和謝玉芳說了羅莞的事,心中便以為這世子爺是在戰場上縱橫慣了,不喜歡矯揉做作,那自己只要做出一幅大膽活潑的模樣,也許反而會收到奇兵之效,因此今日才放開手腳,這樣大膽起來。

  譚芳蕊怎會不知對方打的什麼主意,不由冷冷一笑,果然,就見謝青鋒十分不耐煩的冷硬道:「戰場的事?姑娘要聽什麼?是開膛破肚的韃子拖著腸子跑出幾十步,被我一刀砍下了腦袋;還是中了埋伏浴血突圍的將士中了幾十隻箭?」

  說到此處,看見那女孩兒臉色煞白,一幅要昏倒的模樣,他便淡然道:「戰場上的事,可不是這些傳奇腳本,那是真正的生與死,血與火,你以為你們這歌舞昇平的生活是怎麼得來的?那是前方數十萬將士的血和命換來的,那都是真實的血淋淋的悲壯,故事?呵呵,想聽故事,那請幾個女先兒回來吧。」

  謝青鋒說完便離開了,把那大膽女孩兒給扔在一邊,好不尷尬。而譚芳蕊也察覺到表哥心情不好,因此小心翼翼問了一句:「表哥怎麼了?可是雲小侯爺得罪了您?表哥大人大量,您和小侯爺又是多少年的好朋友,有什麼事兒過不去?那小侯爺不過還是個小孩兒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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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6 18:29: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回京

  「七星,收拾東西,回京。」

  謝青鋒這種時候聽譚芳蕊說這些話,那當真是火上澆油,一想到山莊裡這些鶯鶯燕燕,再想到不遠處果園中,那女孩兒恐怕也正為自己的離去而振奮高興,頓時便生了遠離此處的心思,暗道好啊,你不是瞧不起我們這些貴族子弟嗎?也罷,我索性離你遠遠兒的,讓你再看不到我,這就遂了你的意是吧?

  謝青鋒只是一時不甘,絲毫沒有顧慮她人的感受,那譚芳蕊無辜遭了這樣一番話,只氣得怔住了,呆立當場,淚水在眼睛裡打轉,其他女孩兒也都不敢再說話,直到謝青鋒的身影消失,她們方紛紛上前安慰。

  ********************

  「青鋒回京了,嘖嘖,還是姑娘厲害啊,我就沒看見他這麼狼狽過,竟然被你幾句話就打發回京城了,羅姑娘,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啊?」

  堂堂雲小侯爺,此時正亦步亦趨的跟在羅莞身後,忠心耿耿扮演著尾巴的角色,即使面前佳人冷著一張面孔一言不發,也沒有澆滅他的熱情。

  「就是這麼做的。」羅莞終於忍不住了,聽見雲秋水竟然問出這樣話,簡直就和自找死路沒什麼兩樣,於是她冷哼一聲說完,忽的仰頭大喊:「小青。」

  「小青?什麼小青?這名字有些耳熟……哎呀我的媽……姑娘你又叫那條蛇?做什麼?啊啊啊……不要追我……」

  看著雲秋水狼狽的抱頭鼠竄而去,終於那呼喊聲一點兒也聽不見,世界清淨了。不一會兒,小青昂頭吐著信子,以一種邀功的姿態游了回來,嘴巴裡叼著一片錦緞衣角。

  「這蛇還真養成狗了,謝大哥你真是人才。」羅莞無語的看著那片衣角。忽然笑歎著搖了搖頭:「好了,屋裡那一籃子雞蛋是你的了,去吃吧。記著別吃撐了。」

  ************************

  「爺,咱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啊?走了這半天。怎麼小的就到現在還沒猜出爺的目的地呢?」

  七星和龍淵跟在謝青鋒身邊,眼看著都過晌午了,謝青鋒卻還沒有吃中午飯的打算,七星終於忍不住了,湊上前苦著臉問了一句。

  「怎麼?累了?」謝青鋒斜睨了心腹小廝一眼,看的七星身上打了個寒顫,想到上次在戰場上訓練士兵時自己沒跟上隊伍。之後讓爺罰著繞那大校場跑了二十圈,最後都跑吐了的可怕往事,他果斷搖頭:「不……不累,一點兒都不累。這點路途算得了什麼啊?奴才當日跟爺在戰場上……」

  「不累就好。」謝青鋒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回京城已經三天了,但謝青鋒並沒有回王府裡住,而是住在一所普通宅子裡,每天除了出來在大街上逛蕩著。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許,就聽皇兄的,在兵部或是京畿營裡弄份兒差事?也好過現在這樣的無所事事。

  世子爺認真地考慮著這件事。嘴角不禁就扯出一抹苦笑,暗道皇帝若是知道自己有這份心思,只怕立刻就要趁熱打鐵把自己弄進這套子裡了吧?只是,如果真的上了套,自己又不是父親那身有爵位的,哪裡還能再有悠閒度日的機會?

  一邊想著,便沉沉歎了口氣,忽見七星又湊過來,苦著臉道:「爺,就算……就算您走的不累,這會兒也該餓了吧?」話音未落,就聽「咕嚕」一聲響,謝青鋒看著小廝哀怨的臉,也是忍不住一笑,點頭道:「罷了,就近找個酒樓,隨便吃點吧。」

  「哎!好。」七星高興了,接著一指北邊不遠處,嘿嘿笑道:「爺,那是綴景樓,據說這家做的一手好川菜,爺又喜歡吃辣的,不如咱們過去吃點?」

  這麼快速就找到了地方,而且又是偏偏在這時候才出口,顯然七星是早有預謀。龍淵在旁邊佩服的伸出大拇指,謝青鋒卻是不置可否。

  「不知道羅姑娘的果園裡有沒有種辣椒。」

  謝青鋒喃喃念著,旋即就甩了甩頭,心想怎麼了?無端端怎麼又想起她來?她種不種辣椒關我什麼事?她瞧不起我,我又何必老惦記著她。

  想到這裡,世子爺不自禁就昂起頭來,好像羅莞就在身邊,所以要做出這幅「不相往來」的姿態給她看一般。然而直到進了酒樓,看著面前的熙熙攘攘,卻並沒有發現那一抹麗影,他才醒悟過來,深深歎了口氣,面對上來招呼的小二,隨便要了個二樓的雅座。

  這家綴景樓的川菜的確很夠味道,雖然已經過午,但仍有許多人在這裡用飯。謝青鋒在雅座上坐下之後,就聽著隔壁有咿咿呀呀的唱曲兒聲,他不由微微一笑,不知怎的,便想起羅莞高興時所哼唱的那些奇怪調子。

  菜一道一道上來,七星和龍淵都流口水了,或許是出征時講究不了那麼些的關係,這兩個小廝和主子同桌而食乃是家常便飯,這會兒便坐在謝青鋒對面,偷偷覷著他,畢竟主子不動筷子,他們是絕對不敢先吃的。

  謝青鋒也知道這一點,隨口夾了一塊麻辣蹄筋送進嘴裡,然後揮揮手,就見那兩個沒出息的歡叫一聲,接著筷下如雨,不一會兒碗裡的白飯就去了一半。

  做小廝也挺好的。

  看著兩個沒心沒肺的小廝吃的這樣歡快,謝青鋒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絲羨慕:雖然地位低下,但只要伺候好主子就行了,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用想,連吃飯都吃的這樣香甜。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不是世子爺,而只是一個小廝跟班,只怕羅姑娘心中便不會有那種偏見了,她從來都是這樣,對貴族不屑一顧,卻對那些普通百姓優伶僕役多有同情。

  意識到自己又想到羅莞的謝青鋒不禁有些暴躁,暗道怎麼回事?不過是鬧彆扭罷了,她是我什麼人?我就這麼心心唸唸想著,這……這是情根深種了嗎?不,不至於吧?嗯,不是不是,只是因為這曲兒唱起來沒完,連我的心緒都被影響了。

  一念及此,就打算回頭甩幾兩銀子將那唱曲兒的給攆走,多少年了,空有這個世子爺的身份,行事卻是謹慎自持,從沒有仗勢欺人過,謝青鋒今天準備破一次例,也嘗嘗橫行霸道的滋味兒。

  誰知他這還沒出聲呢,便聽鄰座屏風後傳來一聲驚叫,接著一個女子的驚慌聲音道:「爺,您……您做什麼?」

  「什麼做什麼?你懂不懂點規矩?出來唱曲兒的,給人摸一摸不是尋常事嗎?」另一個公鴨嗓子笑叫,接著又有人笑道:「就是就是,胡公子摸你,那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快把小手伸出來,讓胡公子好好兒摸摸呢。」

  「要不然,乾脆就讓她唱個十八摸,一邊唱一邊摸,豈不有趣兒?」又有人大笑,二樓本來坐的人就不多,此時聽見這幾個人放肆的笑聲,除了謝青鋒這一桌,其他人更是悄悄兒溜下了樓,顯然都沒有打抱不平的能力。

  謝青鋒這正是滿心不順呢,就有人送上門來挨踹了,那哪兒還能客氣啊,耳聽得女子又驚叫了一聲,他便鐵青著臉站起身,一腳踹倒了那座屏風,沉聲道:「是哪個混蛋色膽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調戲民女?」

  七星和龍淵對望了一眼,兄弟倆心想得!這頓飯就算是完了。因連忙趕著又扒了口飯在嘴裡,這才威風凜凜站起身來到謝青鋒身後,就見對面幾個年輕男人眼睛直直看著這邊,而那背對屏風,正好兒被倒下的屏風砸到腦袋的錦衣公子正灰頭土臉爬起來,還沒等回身便大罵道:「他媽的,哪個混賬東西,敢攪爺爺的好事兒……」

  對面那幾個狐朋狗友連忙使眼色,說來也巧,這被屏風砸到的傢伙便是眾人口中那個胡公子,謝青鋒雖然這幾年很少在京城,但從前好歹也是王府世子,這些貴族子弟怎會不認識他,看著那煞星滿面寒霜,一個個不由得都在心裡叫苦。

  胡公子也覺得不對勁兒了,連忙轉過身去,看見謝青鋒也不由得愣住,忽見面前這人冷冷一笑,下巴輕輕一點,森寒問道:「你是誰爺爺?」

  「世……世子……」

  胡公子嚇得腿都顫了,不過轉念一想:不對啊,都說這位世子爺為人雖冷漠,卻從不惹事生非,我不過摸了一個賣唱女罷了,想來他也不至於就和我過不去吧?好歹我爹也是一部尚書呢。

  想到此處,方把那顫抖止了,嘻嘻笑道:「世子也在這裡用飯啊?是不是被這小娼婦唱的悲悲切切影響了心情?我就說她存心不良,爺們花錢聽她唱曲兒,是盼著聽個好的,這麼咿咿呀呀要哭不哭的,可不是弄的人心情都煩了?」一邊說著,便對著那少女揮手,像趕蒼蠅一般的厭惡道:「滾滾滾,沒得擾了世子的心情……」

  「爺……還沒給錢呢……」

  那少女弱弱分辯著,卻見胡德成瞪起一雙眼睛罵道:「什麼?小娼婦還敢要錢?我看你他媽是不要命了……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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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 出氣筒

  胡德成捂著腮幫子,不敢置信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謝青鋒,卻見這世子爺面色鐵青,忽然又揪住了他的衣領便是一頓老拳,一邊打一邊罵道:「就是你們這些不學無術,整日裡仗勢橫行的混蛋,把貴族子弟的名聲都給敗壞了,連我都跟著受累,媽的,一顆老鼠屎壞了滿鍋湯,打死你,像你這種禍害,除了浪費糧食,活著還有什麼用?你能安邦還是能定國?三字經能背全嗎?」

  可憐這些紈褲子弟什麼時候聽見路王府世子說過這麼多話啊?這要是平時,多稀奇多值得八卦的事兒?此刻大家卻都只能鵪鶉一樣站著瑟瑟發抖,眼睜睜看著胡德成被打成了一隻豬頭,鼻孔裡都參出血來。

  狐朋狗友們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心裡都想著現在世子爺的仇恨目標明顯是在胡德成這廝的身上,萬一我們上去了,再把仇恨轉到我們身上怎麼辦?世子爺啊,百戰殺神啊,真要是不留情面,一拳就把我們打死了吧?大家都是這麼想著,義氣什麼的早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世子……哎!這個……略施薄懲就夠了吧……」關鍵時候,還得是七星和龍淵出馬,兩個小廝在主子身邊苦著臉相勸,總算是讓謝青鋒停了手。

  「不是就喜歡仗勢欺人嗎?今天也讓你常常被人欺負的滋味兒。以為這諾大京城,天老大你就是老二了?胡大人也未必敢這麼自大,你算個什麼東西?」

  謝青鋒打完人,掏出一塊絹子擦了擦手,然後一扔,便扔在了沒人形的胡德成臉上,接著從懷裡掏出五兩的小銀元寶,隨手扔給那賣唱少女,淡淡道:「你走吧。」

  那少女雖然感激他出手相救,但天生膽子小。此時也被謝青鋒嚇得夠嗆,連忙深施一禮,接著便踉踉蹌蹌小兔子似得跑了。

  謝青鋒淡淡瞥了一眼那纖細背影,搖頭苦笑道:「既是出來賣藝,膽子竟這樣小。何苦做這營生?」

  龍淵忍不住就點點頭附和主子:「就是就是。比起羅姑娘,這女人真是差遠了。」

  「你舉個正常點兒的例子好不好?那羅姑娘,是正常人能比得了的嗎?」七星橫了龍淵一眼。暗道能把咱們爺都不放在眼裡的女人,這世上除了那位彪悍的羅姑娘,還會有誰?

  謝青鋒卻是點點頭,暗道是啊,羅姑娘只有一個,她是與眾不同的,但偏偏,就因為我們兩個的身份,唉!她心裡根本就瞧不起我……

  一念及此。不由又是怒氣勃發,看著其他幾個「連累了他」的紈褲,世子爺冷哼一聲道:「怎麼?你們還一個個留在這兒做什麼?要給這豬頭收屍嗎?先生留的功課都做完了嗎?論語會背了嗎?騎射功夫習完了嗎?還不快滾!」

  「滾」這個帶著侮辱性的字眼兒此時聽在眾人耳朵裡,卻如同天籟之音一般,大家連滾帶爬跑了出去,這裡胡德成的兩個小廝覷著謝青鋒的面色。抬起主子也一溜煙兒的沒了影子。

  「爺!別為這些紈褲壞了心情,不如繼續……用飯吧。」七星硬著頭皮冒死進諫,卻見主子一瞪眼,森聲問道:「怎麼?你們還沒吃飽?」

  「飽了飽了,奴才們都吃飽了。這不是爺還沒怎麼動筷子嗎?」七星諂媚的笑著,卻見謝青鋒一揮手,冷冷道:「不用了,京城裡最大的賭坊是哪一家,你知道嗎?」

  「啊?」

  七星和龍淵都愣住了,心想怎麼著?爺這對賭錢從來都是深惡痛絕的,今天竟然也想玩一把?我的媽媽呀,讓王爺知道,不會打斷我們倆的狗腿吧?

  兩人正要勸,就見謝青鋒已經下了樓,大步出門來四下裡一看,隨便找了個人一問,便往西邊街道上走去,七星和龍淵心裡都不由得「咯登」一聲,因為那個方向恰好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銀財賭坊的所在。

  賭坊不同於青樓,大白天也是照常營業,結果今天算是倒了大霉,讓世子爺這一通收拾,除了那些連鎖賭坊互通聲氣之外,其他的各家都是抱著「我不好你不好大家都不好」才最好的幸災樂禍態度,所以一家出事,絕不聲張,因一連鬧了十幾家,剩下的才得了風聲關門,那些紈褲子弟個個抱頭鼠竄,屁滾尿流才逃回家去。

  如此到了晚上,連憋了好幾天悶氣的世子爺又在青樓中遊走了一圈,照樣鬧了個雞飛狗跳,謝青鋒顯然是因為羅莞對貴族子弟的態度蓄積了足夠的怒氣值,此時被胡德成等人無意中觸發,所以徹底陷入了暴走狂化狀態,逮著這些不成器的紈褲子弟就是一通暴打,只打得這些素日裡耀武揚威的傢伙一個個哭爹叫娘,讓沿途百姓拍手稱快。

  直鬧到華燈初上,別說七星和龍淵累得像狗一樣,就連謝青鋒都有些累了,因默默回了宅子,此時冷靜下來,回想著這半天自己做的事,也禁不住苦笑,暗道我是怎麼了?難道那些紈褲子教訓了一通,便能改過自新?就算是改過自新了,羅姑娘對我們的偏見已經形成,還指望著她能改變?可惡啊,都是因為她嗎?所以我就失了一直以來的冷靜,竟這樣任性妄為起來。

  越想越覺懊悔,不過他懊悔的只是不應該因為羅莞而讓自己失控,至於教訓了那些紈褲子,世子爺絲毫沒有愧疚:都是些一丘之貉,偶爾也該讓他們知道知道,這世上有的是能收拾他們的人,別一個個走在街上挺胸腆肚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一夜思慮如潮,也沒怎麼好睡。到第二天,一早上起來,梳洗完畢,就聽七星畢恭畢敬道:「爺,不如咱們今天回鄉下吧,奴才見您在這裡也不是很開心。」其實是因為七星覺著,爺再這麼胡鬧下去,一個繁華的京城說不定都要被他整的冷清蕭索,萬一再被言官參上一本,這可值不值得呢?

  「不回去。」

  謝青鋒毫不猶豫的拒絕,不過他也不打算上街,想著今天就在家。哪裡也不去,琴棋書畫都是好久沒碰了,不如撿起來熟悉熟悉,不是說這東西最容易修身養性的嗎?或許自己也該修心養性一番,然後為朝廷效力。

  正想著。便聽門口傳來紛雜的腳步聲。謝青鋒眼睛一瞇,冷笑道:「呵呵,倒不知昨天哪個被打的。竟然還不服氣找上門來了。七星,去開門看看。」

  這只是個一進的院落,所以堂屋正對著院門,當下七星和龍淵哥倆來到院門前,心裡還嘀咕著,暗道不會吧?真有那不開眼的替他爹娘惹禍嗎?

  一邊想著,就開了門,只見哪裡是什麼上門尋仇的?卻是一隊御林軍和幾個小太監,簇擁著一個中年太監。看見七星,這中年太監便笑道:「喲,七星哥兒,你們家世子在不在屋裡呢?」

  「葛公公,您怎麼過來了?」七星也十分詫異,話音未落。就見謝青鋒大步從堂屋裡走出,看見這一隊人,便挑眉冷笑道:「怎麼?不會是有人把狀告到皇上面前了吧?這是要鎖我進宮的?」

  「喲,世子爺您真會開玩笑,借奴才兩個膽子也不敢啊。」那太監滿面笑容的行禮。接著道:「皇上有旨意給世子爺,說是不用搞焚香跪拜那一套了,讓世子爺站著聽旨就好。」

  「神神秘秘的,做什麼啊?」謝青鋒皺皺眉,卻仍是面向南方站好了,接著這葛公公方展開聖旨,大聲讀道:皇帝有旨,宣路郡王府世子謝青鋒速速進宮見駕。」

  謝青鋒這還等著下文呢,就見葛公公已經收起了聖旨,他詫異道:「就……就這個?完事兒了?」

  「是啊,就這個旨意,完了。」葛公公點頭,卻見謝青鋒沉著臉道:「皇上做什麼?宣我進宮,一道口諭即可,還特意為此下一道聖旨,閒著沒事兒幹了嗎?」

  葛公公垂手不說話,心想閒著沒事兒幹?哎喲這話也就這位世子爺敢說了,別人敢說皇上閒著沒事兒幹,那是大不敬,要砍頭啊。

  「行,那我換套衣裳。」無論謝青鋒怎麼想,既然皇上都這樣鄭重的下旨意了,這趟宮他是一定要進的。因換了一套衣裳,和葛公公等一起來到宮中,一問之下,才知皇帝是在御花園等自己,而非在御書房。

  這倒也是常事兒,謝青鋒沒覺得有什麼稀奇,穿花繞樹,來到御花園的清涼亭,果然,就見皇帝正站在亭上向遠方眺望著,聽見腳步聲,便微笑道:「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青鋒,這早春景色,果然是美不勝收啊。」

  謝青鋒嘴角抽了抽,即便瞭解這個表哥的性情,但還總是會被他時不時就冒出來的驚人之語給嚇到,唔,用羅姑娘的話來說是怎麼著?雷到,而且還是外焦裡嫩的那一種。

  謝青鋒回憶著羅莞說過的「新鮮話」,一邊就覺著這個形容真是太絕妙了,聽見皇帝這種話,可不就是覺得身上好像被雷劈了一下麼,於是他也不客氣地道:「皇上,這詩如果臣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描寫早春景色的。如今御花園裡的杏花桃花都謝乾淨了,已經是煙柳滿皇都的景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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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 亂點鴛鴦

  「哈哈哈,弟啊,怎麼去了鄉下這麼些天,還是一點兒幽默都沒培養出來,仍是那麼個較真的性子?哥和你說過多少次,意會,意會就行,詩這個東西,一較真兒,就沒意境了。」

  謝青鋒斜睨了皇兄一眼,心想這和意境有什麼關係?不過這一回他聰明的沒和這位抬槓,誰抬得過啊?人家可是皇帝來著。

  「弟啊,在鄉下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嗎?說出來給哥聽聽,讓哥高興高興。」皇帝興致勃勃的親自給謝青鋒倒了一壺茶,盡顯兄長關愛,不過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掩飾幸災樂禍的口氣。

  「沒什麼,讓皇上操心了。」謝青鋒咬牙,一板一眼的回答。

  「別這樣嘛,難得看你吃一回癟,何必否認呢?」皇帝笑得如同一隻狐狸,殷殷勸說著,見謝青鋒要張口,他便伸手道:「別否認啊,沒不順心的事兒,沒不順心的事兒你昨天在京城大發神威呢?我聽說遭殃的貴族子弟是不計其數啊。老百姓都說世子爺威風凜凜,如同天神下凡,就差沒把耗子洞裡的貴族耗子給捉出來暴揍了。」

  「哪有那麼誇張?」謝青鋒滿頭黑線,憤怒道:「皇兄你也該好好管一管御史們,什麼捕風捉影的事情都要往上奏報,難道就不知道皇帝日理萬機有多累嗎?豆子大點兒的小事,他們也能說成塌天大禍,真是太可惡了。」

  「去你的吧。」

  這回輪到皇帝咬牙了:「朕的御史都是就事論事的剛正之臣,那些捕風捉影的早八百年前就讓朕給踹出去了。謝青鋒,你別給朕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說。」

  「能是怎麼回事兒?昨天心情不好,忽然想嘗一下仗勢欺人的滋味兒,所以看見不順眼的,就欺負了一下。」謝青鋒淡淡道:「皇上要給臣治罪嗎?那隨便吧,宗人府幾號房?我自己報道去。」

  「混賬東西。」皇帝咬牙看著這個表弟。指著他:「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哼!到時候遇見了難題,別怪朕不幫你解決。」

  這話中似乎有話。謝青鋒心中一凜,正要想法子探詢。便聽一個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嬌笑道:「太后娘娘。這裡有一叢新開的芍葯,啊,好漂亮。中間還帶著金線呢。」

  謝青鋒一下子就恍惚了,這聲音如同黃鸝鳥般悅耳動聽,然而他恍惚的不是因為這個,而是那嬌憨天真的語氣,讓他不自禁便想到了一個麗影,那個野草般的女孩兒。

  「羅姑娘……」

  謝青鋒猛然站起身來,而一直支稜著耳朵的皇帝果斷把這三個字聽了去,當下也不由得就是一愣,皺眉道:「羅姑娘?那是誰?」

  謝青鋒沒回答皇帝問話。只這一瞬間,他便醒悟過來,這聲音雖然也是動聽毫無做作,然而羅莞卻不是這樣天真嬌憨的女孩子,更不可能出現在皇宮中,自己剛才顯然是出現幻聽了。難道……真的是相思成疾了嗎?

  謝青鋒有些無奈,他發現在心中升起這個疑問的時候,思念似乎真的就蔓延開來,絲毫不受他的控制。也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太后慈祥的聲音傳來:「那是牡丹。不是芍葯,因為這條金線,所以名字就叫做金帶圍。」

  世子爺輕輕探著身子一看,便見到一個滿頭細長辮子的少女,頭上戴著迥異於中原女子的首飾,大概是發現上面有人,她疑惑地抬起頭來,正和謝青鋒的視線對上。

  「這女孩兒是誰?不是咱們中原人吧?」

  謝青鋒收回視線,重新坐直身子問皇帝,卻聽凌晨點頭笑道:「嗯,這是西夏王最小最寵愛的公主,名叫李溪月,三天前才進宮的,太后喜歡她嬌憨可愛,就留在身邊。」

  「哦,是南苑公主的女兒?」南苑公主乃是先皇最小的胞妹,凌晨的姑姑,當年和隨父覲見的西夏王子一見鍾情,恰好兩國也正要聯姻,於是這倆就如願以償的被湊在了一塊兒。

  「沒錯。」凌晨點點頭。

  「西夏王和公主進京了?怎麼這樣大事我卻不知道?」謝青鋒驚訝,卻見凌晨沒好氣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我們的路郡王世子只忙著除暴安良懲惡揚善,哪裡還會關心這消息。西夏王和姨媽沒過來,是西夏王子和公主來的,王子你知道吧?咱們倆的表弟,這公主就是咱們的小表妹了,不過人家和你可沒有一點兒血緣關係。」

  謝青鋒聽著這話有些奇怪,旋即便想起今天凌晨竟特意下旨宣自己進宮的事,登時後背一溜汗毛就豎了起來,站起身道:「皇上,我忽然想起還有件事……」

  「閉嘴吧你,母后都過來了,你以為你能逃出去?」皇帝對他的借口根本就是嗤之以鼻:「再說每次都來這套,你能不能弄點新鮮兒的詞?」

  「尿遁可以嗎?」謝青鋒面無表情的看著皇帝表哥,然後他便聽到身後那個黃鸝般的聲音興奮道:「你就是路王府世子?赫赫有名的百戰殺神?怎麼會這麼瘦的?奇怪,我印象中你應該是身高丈二滿身橫肉才對啊。」

  「那是鐵塔吧?」謝青鋒幻想了一下「身高丈二滿身橫肉」的自己,忽然覺得十分慶幸,慶幸自己沒長成那樣兒,那還是人嗎?剛出生就得讓老爹當妖怪給宰了吧?

  「聽說你的武功很厲害啊。」李溪月絲毫沒在意謝青鋒的話,跑上前來笑瞇瞇打量著他,然後回身看著被太監宮女們簇擁著進來的太后,笑得如同銀鈴一般:「太后舅媽,他是你的侄子對不對?長得可真好看。」

  好……好直接,比羅姑娘還直接。謝青鋒一不留意,又想起了羅莞,卻見太后來到李溪月面前,慈愛的摸摸她的頭髮,笑瞇瞇問道:「哦?比起你哥哥如何?」

  「嗯,我哥哥是西夏第一美男子。」李溪月驕傲道,然後又回頭看著謝青鋒,微微皺起眉頭,似在認真思索兩人到底誰好看這個問題。

  「既是西夏第一美男子,那我肯定是多有不如的。」謝青鋒雖不解風月,卻知這種情況下千萬不能讓這少女說出自己比她哥哥還好看的話,不然這身邊還有太后和皇上虎視眈眈,大概順著桿子就爬上來了。

  「不,我覺得你更好看。」卻不料李溪月的思維根本就不是他這個中原男人能夠跟上的,漂亮女孩兒非常認真地打量著他,鄭重道:「不過因為那是我哥哥,所以我也只能說你和他各有千秋,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好個丫頭,真是伶俐會說話。」

  太后笑得合不攏嘴,看了謝青鋒一眼,那大有深意的目光看得世子爺頭皮都發麻了,忙不迭就要告退出去,卻聽太后淡淡道:「急什麼?哀家聽說你昨天在京城裡禍害的不輕啊,今天既然進宮來了,就好好兒陪哀家說說話,省得出去禍害百姓。」

  「臣哪有?臣都是為民除害。」謝青鋒當然不肯承認自己是為禍四方的害蟲,卻聽太后冷哼一聲:「哦?什麼時候我那個冷傲孤高的侄子竟成了行俠仗義的大俠客?哀家怎麼都不知道?」

  謝青鋒無奈,眼見太后又轉回身去和李溪月說話,凌晨便賊兮兮的湊過來,拽拽謝青鋒的衣袖:「想逃嗎?」

  謝青鋒眼露希望,拚命點頭。

  「那告訴朕,羅姑娘是誰?」

  謝青鋒一愣:「皇上你怎麼知道羅姑娘?」

  「廢話,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什麼事兒能瞞得了朕?」凌晨驕傲狀,眼見謝青鋒瞇縫了眼睛看自己,於是不耐煩道:「好吧好吧,是剛才你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謝青鋒這才想起自己剛剛聽見李溪月的聲音時,似乎是情不自禁之下叫了一聲「羅姑娘」,因又恍惚起來,忽聽凌晨在身旁不耐煩的催促,他回過神來,歎了口氣,苦笑一聲道:「羅姑娘,是一個身世很普通,但性情非常與眾不同的女孩兒,該怎麼說好呢?算了,不說了。」

  「別啊,你敢吊朕的胃口,找死嗎?」皇帝讓他這一句話弄得心裡癢癢,卻見謝青鋒嘴巴如同蚌殼一樣閉得緊緊,於是這傢伙為了聽八卦,也顧不上其他,一拍謝青鋒肩頭:「好兄弟,你說來給朕聽聽,如果那個羅姑娘真是很好,你又有意的話,朕給你們賜婚。」

  賜婚?

  謝青鋒向來冷硬平靜的心猛然就跟火山噴發了似得,一下子便燒了起來。他認真看著凌晨,竟抑制不住的在心裡思考起這事兒的可能性來,但是旋即便又醒悟,暗道謝青鋒啊謝青鋒,你是怎麼了?羅姑娘明明不喜歡你,甚至對貴族子弟都是深惡痛絕,你又何必總想著這些不可能的事?

  「青鋒,你帶溪月丫頭去園子裡逛一逛,哀家這裡有話和皇上說。」

  心中正覺悵然,就聽太后溫言開口,那一股「趕鴨子上架」的陰謀味道是如此清晰,以至於謝青鋒真想不顧一切落荒而逃。只好硬著頭皮道:「太后,這御花園我也不熟啊,既然您和皇上有事相商,那臣就告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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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病來如山倒

  「你敢。」太后似笑非笑,從牙齒縫裡擠出兩個字,於是世子爺淡定點頭:「嗯,我敢。皇上,太后,臣告退。」

  「混……混賬。」

  太后目瞪口呆,然後轉頭看著皇帝:「看看看看,都是你縱容的他,哀家是太后啊,他……他竟然敢如此囂張。」

  凌晨翻了個白眼:「那又能怎麼辦?母后難道要因為這個就把表弟按上『大不敬』罪名給宰了?你要是能狠下心,朕便下旨。」

  「你……」太后無話可說,氣惱瞪了凌晨一眼,忽聽李溪月笑道:「咦?世子要回府嗎?正好,我在宮裡也呆的悶了,也跟著他一起去街上看看吧。」

  「唔,也好也好,你去吧。」太后轉怒為喜,眼看著李溪月小鳥一般的歡快「飛」出去,她不禁露出得意笑容:「哼,混小子,都快三十了還想逃避婚事,哀家難道能容得你這樣任性妄為?」

  「母后,表弟才二十四,還不到二十五,離三十歲遠著呢。」凌晨好心提醒了一聲,卻被太后的鳳眼一瞪,頓時也不敢說話了。暗道弟啊,哥只能幫你到這裡,其他的,你自求多福吧。唔,話說那個羅姑娘,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此時的羅莞,壓根兒不知道謝青鋒因為自己那幾句話,差點兒就變成了京城一害,眼看果園裡的果樹和作物都生長繁茂,她高興之下,也更用心的打理,原本只是每天早出晚歸,如今卻幾乎就住在果園裡了,雖然只是一個單身女孩兒,卻因為有小青相伴,倒也不覺害怕。

  此時躺在那張簡陋的木床上,羅莞看著盤起身子靠著炭盆的大青蛇,忍不住便微笑起來,也不管那蛇聽不懂人話。便笑著道:「你可小心點兒啊,別再一頭紮到炭盆裡去。」小青現在因為從一條普通草蛇升級成為謝明雨的寵物,所以連每年「冬眠」的規律都徹底拋棄了。冬眠是因為冬天冷,它在山莊裡卻有自己的一間暖房,還冬眠個腿子。

  大概是來了一股小寒潮,這幾天夜裡的氣溫明顯偏低,所以羅莞特意給小青燒起了炭盆。謝明雨如今可很寶貝他這只「寵物」,羅莞可不敢把這蛇少爺給凍昏了。

  伸了個懶腰,看著簡陋的房頂,羅莞輕輕閉上眼睛。喃喃道:「小青。晚安。」

  大蛇自然不會回應她。於是整個果園都靜謐下來,空氣中浮動的野花香氣讓羅莞的眼皮越來越沉,安安穩穩進入夢鄉。

  忽聽「咕咚」一聲傳來,一下子就把還沒睡沉的羅莞驚醒。她猛地坐起身,就見床下小青也倏然抬起頭來,小青是條蛇,據說蛇沒有聽力,但是對震動十分敏感,如此說來,莫非是有什麼重物落在了地上?

  羅莞不及多想,立刻披衣下床,迅速來到門外。藉著天上月色,就見一個人影在樹叢中一閃而逝。

  「會是什麼人呢?」

  羅莞喃喃自語,暗想著自己這小果園也會被樑上君子光顧嗎?不過現在果子都才長出來,偷果子也不是這個時候兒吧?正想著,忽見身旁小青「嗖」的一下就躥了出去。以不符合它素日裡懶惰的大無畏精神向那個方向追去。

  「小青。」

  羅莞大叫一聲,連忙撲過去揪住大青蛇的尾巴,急急叫道:「那不是耗子,沒有這麼大個兒的耗子。」她太瞭解這個吃貨了,雖然現在是在履行看門狗的職責,替她看著園子,也會對陌生人吐吐信子爬一爬來示威,但能讓這個吃貨如此勇猛主動地,永遠都不會是人,只能是耗子。

  小青最喜歡的食物就是耗子,羅莞當初還玩笑似得想著這條蛇若是吃耗子的話,山莊裡不用養貓了,事實證明她的猜測真是無比正確,如今秋明莊上下,別說耗子,耗子毛都找不著一根,連果園裡的田鼠都快絕跡了。不然這傢伙也不至於這麼興奮,它顯然是把那個人影當成大耗子了。

  總算又拖又拽的把這祖宗給弄了回來,羅莞嚇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因為手上沾了小青身上黏黏滑滑的東西,而是她生怕那個人被小青抓到後情急拚命,畢竟這蛇少爺也就是看著嚇人,又不是毒蛇大蟒,說起來根本半點威懾力都沒有,除非對方是雲秋水那種天生就害怕蛇的。

  洗了手,羅莞也睡不著了,原本以為果園這種地方根本不會有樑上君子光顧,現在看來,自己想的還是有點天真,可惜這古代也弄不著藏獒啥的,不然和小青一狗一蛇雙劍合璧,那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因這一夜胡思亂想著,也沒敢睡覺,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在果園裡查看了一遍,也並沒發現什麼異常,漸漸地,工人們都過來了,羅莞安排好工作,便只覺著有些頭重腳輕,自覺嗓子也有些癢癢疼疼的,摸摸額頭,好像有些熱度,她不由得苦笑起來,暗道這是怎麼說的?來了古代就沒得過病,我還以為這是穿越女的福利,莫非這福利還是限時的?如今有效期過去,我也要得病了嗎?

  一面想著,走沒幾步就覺著頭有些暈,恰好這時王氏過來,一看見她的模樣便驚叫了一聲,接著飛奔上前道:「這是怎麼說的?怎麼臉兒這樣紅?該不會是病了吧?」

  羅莞微微一笑,搖頭道:「還好,支持得住,沒事兒。王嬸子你怎麼過來了?」

  王氏道:「我知道姑娘在園子裡,所以特地給你送粥過來……」不等說完,就聽身後又是一聲驚叫,接著一人飛跑過來,卻是蔣新雙,看見羅莞也是去摸她的頭,焦急道:「好燙,這怎麼好端端就病了?我就說你不該這樣勞累,晚上還住在園子中,這雖是春天了,晚上那氣候還有些涼,你又這麼累,怎麼禁得住?」

  一邊說著,兩人便扶著羅莞進了那小草棚,羅莞只覺著昏沉沉的十分不舒服,喝了水後便在一旁躺著,卻聽王氏擔憂道:「這樣不行,得趕緊回去請個大夫,姑娘這病一下子就起來,這會兒燒成這樣,只怕是來勢洶洶的。」

  蔣新雙也是這麼說,只羅莞這會兒已經走不動路了,於是兩人便輪流背著她,待送回家來,蔣秋娘和元老太太也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就張羅著去請大夫,如此一來,秋明莊裡也得了信兒,范京和謝明雨也就罷了,獨有范良,忙前忙後的,光大夫就請來了三四個。

  誰也沒料到,羅莞這病來勢洶洶,幾個大夫輪流看了半日,湊在一起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只說病勢兇猛,要早作準備,只把蔣秋娘嚇得面無人色,險些昏倒過去。

  范京和謝明雨也驚住了,於是連忙讓范良進京城去請那有名的大夫過來,如此耽擱半日,大夫來了之後,雖然立刻施針用藥,卻也是十分凝重,該交代的也交代了一番,只說自己盡力,這話分明是說羅莞有生命危險,一時間,蔣秋娘只覺著天旋地轉,到底還是撐不住暈了過去。

  好一會兒方悠悠轉醒,只聽見謝明雨正問那大夫病情,接著凝重道:「叫你說,沒有人能有十分把握治好羅姑娘嗎?這……這分明不過就是傷寒受涼,不過起病急了些,怎麼就至於到這個地步呢?」

  那劉大夫鄭重道:「這位姑娘先天壯,剛才聽你們說的話,她是十分有精神的人,又鎮日裡忙碌,即便身體有小小不舒服,也或許察覺不到,又或許是察覺到了,但她並沒放在心上,如此反而耽擱了,到今日病勢忽起,可不是一下子就把她給擊倒了呢。到這個地步,任誰也不敢說有十分的把握了。」

  「太醫院的金喜來太醫,就最擅長治療傷寒,難道他也不行嗎?」忽聽謝明雨沉聲問了一句,那劉大夫震驚看著他,似是沒想到這清俊男子竟會知道太醫院的金太醫,不過轉念一想,又回過神來,暗道是了,金太醫那也是名滿天下的,這人看氣質不俗,也許從前是個貴族子弟,認識他有什麼奇怪?

  因便捋著鬍鬚笑道:「金太醫那自然另當別論,小老兒的醫術如何能和金太醫相比?只是……公子,恕小老兒說句不該說的話,那是太醫啊,尋常人能請的動他麼?就是京城裡,一般的官宦勳貴,也未必勞動得了他老人家。」

  謝明雨轉身看向蔣秋娘,就見這婦人面色蒼白,喃喃道:「是啊,那是太醫,誰……誰能請的動?」

  「世子爺可以。」

  謝明雨淡淡說了一句,一下子就讓蔣秋娘回過神來,她呆呆看著謝明雨,好半晌方似是自語般的喃喃道:「世子爺?路郡王府的世子爺?是,果然他是可以請得動金太醫的。」

  謝明雨看了她那無助的神情一眼,歎口氣道:「聽說世子爺已經回京了,我安排馬車,蔣娘子你立刻坐馬車進京,去郡王府找世子爺……」不等說完,看見蔣秋娘拚命搖頭,吶吶道:「那……那怎麼成?那是郡王府啊,我……我一個鄉野婦人,怎麼可能進得去?還不到門前就被人趕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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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6 18:4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害蟲?

  謝明雨斷然道:「不可能,謝家即便是門前家丁,也斷斷不敢仗勢欺人,蔣娘子你只管放心去。」

  「要不然,去找一找雲小侯爺?」蔣秋娘想到謝青鋒,還是覺得有些懼怕,倒是雲秋水素日裡更平易近人活潑些,這還讓她心裡不至於太難接受。

  「雲小侯爺和方小侯爺此時不在京城。」

  這一回卻是范京接了話頭,皺眉道:「前天我才在路上遇見他們,雖然沒說話,不過聽他的家丁們議論著,好像是要往濱州去,濱州離京城雖然不遠,然而蔣娘子你卻要如何找到他們?而羅姑娘的病可不能拖了。」

  「好,我就去郡王府。」

  范京的話讓蔣秋娘身子猛打了一個顫抖,想到女兒從被趕出家門後,為自己和兒子奔波勞苦,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兒扛起了全家人的生計,一直到今天,竟有了性命之憂。和孩子的安危比起來,自己別說被人瞧不起,就算被吃了又如何?她就不信,那郡王府的家丁們是老虎不成。

  一旁的劉大夫聽了這番話,都驚呆了,他怎麼也沒料到在這小小鄉野之中,竟會有人認識堂堂王府的世子爺,而且聽那個意思,還不只是世子爺,這些人和明輝侯府的小侯爺也是有相當交情的。

  直到范京叫他,這大夫才回過神,看向床上還昏睡著的羅莞,心中便生出許多敬畏來,暗道究竟這女孩兒是誰?她怎會有這樣大的本事?一邊就開了張方子,讓他們先按照這個方子給羅莞煎藥吃。

  一時收拾停當,蔣秋娘不肯耽擱,坐了馬車便直往京城去。

  謝青鋒這會兒卻不在王府中,他此時正在大街上隨便溜躂著,一邊苦惱的歎著氣。

  「在府裡也不得安生,那小丫頭一天能跑過來十八趟,她怎麼也不嫌累?」龍淵和七星在主子身後小聲嘀咕著,就因為這個。主子的脾氣現在是越來越差,王府裡的僕人都不怎麼敢靠近他了。

  「我覺著爺快憋不住了,說不定這兩天咱們就可以回鄉下,再忍忍吧。」七星勸著龍淵,忽聽前面主子冷笑一聲,淡淡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七星和龍淵瞬間垮了肩膀,兩個小廝怎麼也不明白,到底羅姑娘說了什麼,竟把爺傷到這個程度,竟然在遭遇了李溪月這樣的打擊後還不肯去鄉下莊子。

  謝青鋒只是聽到兩個小廝議論。隨口給他們潑了一瓢冷水而已。想著這兩個傢伙肯定要沒皮沒臉的上來磨纏。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就順水推舟去莊子上?反正這不是自己的願望,而是被兩個小廝給纏的沒辦法了嘛。

  誰知素日裡臉皮比城牆拐彎還厚的兩個傢伙,這會兒卻都沒了聲音。世子爺滿心裡打著的如意算盤頓時散落一地,心裡不由得又氣又恨,暗道別人家的小廝都是機靈伶俐,怎麼我這兩個卻比木頭還笨?

  七星和龍淵還真不敢上前,再怎麼沒皮沒臉,幾天裡都被主子在屁股上踹了好幾腳,也不敢再放肆了啊。也不但他們,就是這京城中的百姓,有認識謝青鋒的。遠遠看見他也都下意識就躲避到一邊,或者乾脆繞道兒走,明明是人流如織的街道,謝青鋒身週五米之內卻沒有一個人。

  謝青鋒終於停下了步子,懊惱的看著周圍人群。就見幾個錦衣公子原本偷偷摸摸在人群中溜躂著,一看見他停了腳步,只嚇得「媽呀」一聲,撒開腳丫子就飛奔而去,只看得謝青鋒目瞪口呆,心想怎麼了這是?應該不是我的緣故吧?我……我也沒做什麼啊。

  「嘖嘖,真可憐。」七星和龍淵搖頭,心想爺啊,你看你給京城紈褲們帶來了多大的困擾?就趁早兒別在這裡禍害了,去鄉下多好。

  「咦?」

  正想著,忽聽謝青鋒哼了一聲,接著大步向右邊的人群走去,只嚇得那裡的百姓「呼啦」一下散開,只剩中間三個抱著腦袋的布衣男子,因為他們是抱著腦袋低著頭,所以就沒有第一時間看見謝青鋒走過來,但周圍百姓的動靜也讓他們立刻意識到不對,抬頭一看,謝青鋒都快到眼前了,只嚇得「媽呀」一聲叫,轉身就想跑路。

  但謝青鋒那是多快的動作?身形一晃,便來到了中間那人面前,皺著眉頭道:「你是齊相吧?難怪我就說看著眼熟,你怎麼變成這幅樣子了?榮國公府出了什麼事?」齊相是榮國公府的少爺,路郡王府的大姑娘便是嫁去了榮國公府,所以謝青鋒勉強認識這個傢伙。

  「榮國公府沒出什麼事兒。」齊相只覺得腿肚子轉筋,心裡發誓再也不去青樓了,不然不用眼前這尊殺神,他乾脆自己把兩隻腿給剁了,省得勞動殺神大駕,萬一這殺星不一刀剁去,而是砍好幾刀,把兩條腿給零碎剁了怎麼辦?

  「那你怎麼會打扮成這個樣子?」謝青鋒瞪著齊相身上的布衣短打,好好兒的貴族公子,打扮的像個長工似得,問題是有這麼細皮嫩肉的長工嗎?真是個豬腦子。

  為什麼會打扮成這樣?還不是被你害的。

  齊相心中大吼,暗道這世子爺大概還不知道,就因為他的關係,紈褲們現在出門全都是穿著布衣短打,有那實在害怕的,甚至特意穿了乞丐的衣服,他這就還算是體面的了。

  看著齊相支支吾吾不說話,謝青鋒也不是傻子,立刻醒悟過來,冷笑道:「是因為我?」

  齊相沮喪的點了點頭,他身邊兩個狐朋狗友也如同被拔了毛的鵪鶉似得在一旁瑟瑟發抖,只看得謝青鋒又好氣又好笑,咬牙道:「糊塗東西,我不過是那一天路見不平,所以揍了那幾個混蛋一頓罷了,又不是看見紈褲就打,你們害得什麼怕?」

  齊相目瞪口呆,眨巴著眼睛看謝青鋒,心想大哥,你真敢說啊,路見不平?是,那天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你一開始的確是路見不平來的,可是後來在賭場妓院鬧得那幾場,也是路見不平?就那一天功夫,據不完全統計,京城讓你揍成豬頭的受害者多達六十二個,堪稱大夏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紈褲之災,您老人家如今竟還有臉說「只是路見不平,又不是看見紈褲就打」?您還用那麼雲淡風輕的口氣說出來?

  當然,這種真話,打死齊相他也不敢說,因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活活憋死。卻聽謝青鋒又認真問道:「我現在真的就成害蟲了?走到哪兒人都要躲著我?」

  害蟲?那是什麼?

  齊相沒聽過這個名詞,他當然不知道謝青鋒是從羅莞那裡學來的新詞,不過結合前後語義來看,應該是類似於災星,掃把星之類的。於是這紈褲小心翼翼點頭說是,之後就立刻用兩手護住腦袋,淚流滿面的想著完了,我竟然把真話說出來了,這下不知道會不會被揍死,揍死也就罷了,好歹別讓我癱了,我還沒娶媳婦呢。

  卻見謝青鋒什麼話也沒說,轉身便離開了。「死裡逃生」的齊相大出了一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正要說什麼,卻聽身旁兩個狗友小心問道:「怎麼辦?翠紅樓還去不去了?」

  「你他媽還敢提?去幹什麼?找死啊?殺神可還沒走遠呢好不好?滾滾滾,都滾回去讀書,先生佈置得功課都做完了嗎?還翠紅樓。」齊相惡狠狠地叫著,宛如一個三好學生般,火速調頭回府。

  我這個堂堂世子爺,還真成害蟲了?

  走在寬敞的街道上,謝青鋒心裡有點兒悵然,不知為什麼,他想起羅莞的笑,在她看見自己笨拙的修剪枝子後,豎起大拇指給的那個讚美鼓勵的笑容。其實世子爺知道自己幹的並不好,但羅姑娘卻什麼也沒說,更沒把他當做是搗亂壞事兒的。

  在羅姑娘眼裡,我是益蟲。

  謝青鋒握緊了拳頭,旋即便不由得苦笑起來,暗道謝青鋒啊謝青鋒,你看看你都變成了什麼樣子?害蟲?益蟲?你他媽又不是真的蟲子,這要是讓那些手下敗將知道你還為這個事兒糾結,大概下巴會掉在地上吧?

  正想著,忽然就聽前面巷子裡傳來呼救聲,聽聲音像是一個女子,謝青鋒神色一凜,正要衝過去,就見不遠處的一頂轎子被放下,接著轎子中鑽出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他對身旁幾個人吩咐了一句,於是那幾個轎夫和護衛便立刻衝向聲音傳來的小巷子。

  「怎麼回事?」

  謝青鋒趕上前,卻見那穿官服的男人微笑道:「剛剛聽見有女子呼救,所以我命人去看看……」不等說完,便見轎夫們揪著一個畏畏縮縮的瘦小漢子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個紅衣綠褲的女子,一看見官服男子,便跪下磕頭,口稱「謝青天大老爺救命之恩。」

  轎夫們很快便敘述清楚了事情經過,原來這瘦小漢子搶了女人的首飾,被女人追到這裡,就起了歹心要害人,幸虧被他們經過看見,才救下了這女子,將兇手給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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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七章 陞官夢碎

  那官兒聽了轎夫的講述,只氣得渾身亂顫,咬牙道:「豈有此理,這是天子腳下,此獠竟敢如此猖狂,太可恨了。你們速速將他送到順天府,請府尹大人審理此案。」

  待幾個護院帶著那兩個男女離開後,這官兒才回過頭來,仔細打量了謝青鋒一眼,試探著問道:「恕下官眼拙,可是路郡王府世子謝將軍?」

  謝青鋒點點頭,就見那官兒連忙畢恭畢敬的彎腰行禮,鄭重道:「下官從前遠遠見過世子爺一面,因此剛才沒有立刻認出來,呵呵,年歲大了,這雙眼睛也不好用,還請世子爺原諒。」

  「這有什麼值得怪罪的?」

  謝青鋒淡淡道,想了想,又看向那個官兒道:「你叫什麼名字?」

  「下官羅海天,前幾天剛剛做了大理寺……」

  「羅海天?你就是羅海天?」

  羅海天還沒等說完,就聽七星和龍淵一起驚叫,他茫然抬起頭來,心想我有這麼出名嗎?連世子爺身邊的小廝都知道我?奇怪,我沒幹出什麼大事兒來啊,怎會名聲在外?

  「你就是羅海天?戶部侍郎韓大人是你的岳父?」謝青鋒死死盯著面前這個也可算是風度儒雅的中年男人,一字一字的問。

  「正是下官。怎麼?世子爺聽說過我?」羅海天心中一喜,暗道竟連世子爺都知道我?看來應該是平時岳父見到世子爺時曾經提過我,不然堂堂世子啊,怎會知道我這麼個小人物?

  他正在這裡沾沾自喜,就見謝青鋒冷笑一聲,點頭道:「聽過,怎麼會沒聽過呢?不但聽過,羅大人的名字,對本世子來說,可真是如雷貫耳啊。今日一見,果然非凡。」

  「哪裡哪裡?世子爺過獎了。這……屠狗之輩尚知路見不平當拔刀相助,何況我等身為官員,既然遇見這等事,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羅海天仍是微微彎著腰,明明大義凜然的話,愣是讓他說的如同拍馬屁一般。只看得七星和龍淵都直皺眉頭,暗道我們都知道歹竹出好筍的道理,可是像這個羅海天和羅姑娘之間,已經不是歹竹出好筍可以形容的了吧?根本就是癩蛤蟆生出了白天鵝,這……這太違背常理了。

  「你做的……當真很好。」謝青鋒強壓下心中一拳揍死這老王八蛋的衝動。面上也勉強堆了幾絲笑容:「如此的急公好義。當為官員典範。也許羅大人不日就要高昇呢,呵呵。」

  直到謝青鋒都離開好一會兒了,羅海天還陷在狂喜中不能自拔:這……這就要陞官了?只是因為做了一件好事被世子爺看見,就……就要陞官了?果然這路郡王府在朝廷裡。真的就可以說是隻手遮天啊,幸虧自己聰明,遠遠看見這大人物,就連忙找人幫忙演了一場戲,哈哈哈,陞官啊,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是了,聽說世子爺和皇上的交情很好。會不會他到皇上面前,就當說新鮮故事般把這事兒說給皇上聽,一旦皇上高興,自己難道還會連升三級?

  羅大人這一想,便不由想的有點多。坐回轎子裡的動作都是手舞足蹈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差點兒就丟了老命,剛看見這老混蛋的時候,世子爺可是真動了殺機的。

  「爺,您還真信這老王八蛋啊?」

  回府的路上,龍淵忍不住便湊上前義憤填膺的問自家主子,七星想要拉他,卻為時已晚,只好歎了口氣,用手摀住眼睛,偷偷從指縫裡觀望事態發展。

  果然,可憐的龍淵屁股上立刻挨了一腳,差點兒被踹趴下,聽謝青鋒陰森森問了一句:「嗯?我怎麼不知道,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和豬一樣蠢的?」

  龍淵嚇得再也不敢說話,果然,就聽謝青鋒吩咐道:「去順天府,和順天府尹說一聲經過,就說我懷疑這兩個人是被那老王八蛋收買了做戲,務必嚴加審查。」

  說到這裡,他不禁冷笑一聲,喃喃道:「老王八,說不定還等著陞官發財呢,好,很好,我滿足你,呵呵……」

  七星和龍淵聽見主子這笑聲,身上不約而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忙招招手,暗處保護的侍衛立刻出來一個,聽了吩咐後,一陣風般往順天府而去,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這裡羅海天回家,和韓姨娘,哦不,應該是韓夫人,把話這麼一說,夫妻倆這個得意啊,以為陞官發財只在朝夕之間,卻不料沒幾天就等來了一道調動命令,卻不是什麼陞遷的,而是被貶到刑部做了一個八品照磨。正五品的官兒,一下子到了八品,這是連降了五級,一下子就把這老小子給打懵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謝青鋒,陰了羅海天一把,心中怒火稍微降了降,心裡琢磨著自己既然成了京城一害,不如還是去鄉下吧,也讓皇上少操點心,不然萬一太后藉著這個由頭,把自己關了禁閉,天天和那個李溪月在一起,他這年輕有為的將領還不得英年早逝啊?那李溪月雖有羅莞的活潑,卻半點兒沒有對方的從容大度可愛端莊,簡直就沒有一點兒可比性。

  怎麼又想起她了?謝青鋒長歎一口氣,回過神來,就聽身旁七星和龍淵在小聲說話,兩人正說到羅莞的果園這會兒不知是什麼光景,一下就把謝青鋒的胃口吊了起來,這彆扭世子爺卻假裝佯怒道:「她的果園什麼光景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你們兩個少給我嚼舌頭……」

  「咦?蔣娘子?」

  忽聽七星叫了一聲,謝青鋒冷哼一聲道:「爺的話你們沒聽見嗎?不讓你們說羅姑娘,你們就說什麼蔣娘子,是特意和我唱反調是不是?」

  「不是啊,爺,真的是蔣娘子,在……在咱們府門外。」

  「啊?」

  謝青鋒抬頭一看,果然就見那正和家丁急著說什麼的女子正是蔣秋娘,剎那間,他只覺得腦袋「嗡」一聲,二話不說便飛步上前,一疊聲道:「蔣娘子,你怎麼過來了?可是羅姑娘叫你來的?她……她出了什麼事?」

  七星和龍淵滿腦袋黑線,心想至於嗎?爺您剛剛還大義凜然的訓斥我們,轉眼間這就比我們還著急的衝了上去,您是世子爺啊,好歹顧忌點形象好不好?

  蔣秋娘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了這路郡王府,偏偏家丁告訴她說世子爺不在,這正急得沒法,纏著家丁問他們謝青鋒去了哪裡,只惹得那些家丁都不耐煩,以為是什麼瘋女人異想天開,想來攀高枝兒的時候,就見自家主子猛地跑過來,一疊聲的問話,讓幾個家丁面面相覷,都看到各自額頭上的冷汗,他們剛剛真的差點兒就拿掃帚趕人了,卻不料原來這瘋女人真是認識主子,而且看起來,主子還很看重對方似得,這幸虧沒造次,不然他們頭裡趕跑了人家,怕是之後就輪到自己被拿大掃帚給趕出門去了吧。

  「世子爺,求您救救莞兒吧,那孩子得了重病,大夫說,怕是有性命之危,只有太醫院的金太醫能救她,我們……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

  蔣秋娘一看到謝青鋒,眼淚就下來了,這不知不覺間,自己就又出來耽誤了半天,不知道女兒的情況如何,病勢是不是又沉重了,這會兒真正是心急如焚,連對謝青鋒的排斥和懼怕都忘到九霄雲後去了。

  「性命之危?怎麼……怎麼會這樣?」謝青鋒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那麼健康樂觀的一個女孩兒,每天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得,他真的不敢想像對方病懨懨躺在床上的模樣,一瞬間,心硬如鐵石的世子爺只覺著一顆心都似被一隻長滿了倒刺的手給狠狠揪了起來。

  「說是病的時候兒,這孩子先天壯,沒有察覺,硬撐著,結果就把病拖到這時候兒了。」蔣秋娘擦著眼淚,就見謝青鋒點點頭道:「蔣娘子你不用急,我這就去找金太醫。」說完轉身對七星龍淵道:「備好馬車,到金府外等我。」話音未落,人早已沒了影蹤。

  幾個家丁揉揉眼,喃喃道:「媽呀,世子爺這速度也太快了吧?這……這就是一騎絕塵啊……」不等說完,便被另一個家丁啐了一口,聽對方鄙視道:「呸!你個沒文化的,那是一騎絕塵嗎?世子爺又沒有騎馬,分明是一葦渡江的輕功……」

  「行了,別胡說了,爺那叫八步趕蟬,什麼都不懂,只知道胡說。」七星斥責了一聲,這裡龍淵早已利索的進府裡將最好的一個車把式給拉了起來,連謝青鋒的坐騎——那一匹大宛名駒都沒逃過厄運,成了拉車四匹馬當中的一匹,沒辦法,誰讓這貨的腳力是府裡戰馬中最好的呢。

  金太醫是從飯桌上被謝青鋒揪起來的,六十多歲的小老頭兒都上了馬車,還「哎喲哎呦」直叫喚,指著謝青鋒痛心疾首的跺腳道:「世子爺啊世子爺,你從前分明也是一個乖孩子,這才幾天功夫,怎麼就變成這樣兒了?難怪人家都說你如今是京城一害,你……你害到我的頭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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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 藥引

  七星和龍淵都聽得頭上冷汗直冒,心想乖孩子?我們世子爺?媽呀這倆詞兒搭邊兒嗎?怎麼想怎麼覺得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個詞語。

  一路飛奔,蔣秋娘坐的馬車反而被遠遠落在後面,這會兒謝青鋒哪裡有心思等她啊?可也不好一個車裡坐著不是?然而即便如此,到了山莊的時候,天也早黑透了。

  從馬車上下來,可憐的金太醫「哎喲」連聲,扶著自己的老腰不停哼哼:「哎喲我的骨頭啊,我的老腰啊,散了架子啊……皇上啊,你可得給老臣做主啊……哎喲……」

  謝青鋒壓根兒沒有尊老愛幼的精神,直接拎著老頭兒的衣領就進了院子,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老頭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媽呀,蛇啊……是蛇啊……」

  謝青鋒抬頭一看,只見大門旁的燈籠下,小青昂首吐信正盤在那裡呢,他抽了兩下嘴角,看一眼金太醫,不耐道:「就是一條大一點兒的蟲子罷了,你叫什麼叫?讓人家以為太醫就這點兒定力,還能瞧得起你嗎?」

  「你說的倒是輕巧,大一點兒的蟲子?那是蛇好不好?你看看你看看,還是一條大蛇……」金太醫氣得鬍子亂顫,手指頭指著小青,卻聽世子爺面無表情道:「放心,又不是讓你給蛇看病,是讓你給人看病。」

  說著話的工夫,兩人已經進了屋,范京謝明雨還有范良和幾個丫頭僕婦站在一起,范良看著世子爺的目光頗為不善,然而此刻需要人家幫忙,他也說不出什麼來。

  「羅姑娘怎麼樣?」

  謝青鋒放下金太醫,問了謝明雨一句,至於范京范良,他只當是空氣。

  「不太妙,還是昏睡著,之前大夫開的藥也喝了。也不見任何起色,婆子說,這會兒身上的溫度都更高了。」謝明雨面色沉重,卻聽金太醫「咦」了一聲,在他身上看了幾眼,他便連忙拱手道:「這位是金太醫?大名如雷貫耳,請快去看看病人吧。」

  「嗯。」

  金太醫雖然叫嚷了一路,對謝青鋒如此「強擄」他來治病的表現頗多不滿,然而事關人命,倒還真沒有大意。診了半天的脈。方凝重道:「果然是險症。」

  「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謝青鋒緊張地問。老頭兒看了他一眼,撓撓有些蓬亂的髮髻,開口道:「誰也不敢給你說死話,不過我這裡有一道方子。應該可保康復,只是……喔,要以世子爺的血為藥引子,你可願意……」

  老頭兒沒等說完,就見謝青鋒猛地從腰中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捋了袖子露出手腕,沉聲道:「拿碗來,你要多少?」

  「不……不是我要,是治療這姑娘……需要。」金太醫都結巴了。從謝青鋒的態度上,他能看出對方對這個病人不尋常,只是……你要不要這麼痛快就答應?你就一點兒都沒懷疑老夫這是在變相地報復嗎?

  「為什麼要他的血做藥引?」忽見范良走過來,沉聲問了一句,或許是身份的關係。他從心裡不願意讓羅莞和謝青鋒有太多牽扯,找太醫是必須要對方出面,但是這種救命之恩,能不欠下還是不要欠的好。可憐的二莊主還不知道羅莞一家欠了這個他看不順眼的世子爺兩次救命之恩了。

  「我這藥怪異,要先天強壯,修習內功,一身正氣,血煞天生的男人的血液為藥引。」金太醫捋袖子開藥方,一邊漫不經心給范良解釋。

  「先天強壯,修習內功,一身正氣,血煞天生。」二莊主喃喃念著這話,忽然欣喜若狂道:「如果是這樣,那我也行啊,這些特點我也有。」

  「哦?你殺過人?」金太醫輕蔑的看了范良一眼,頓時堵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其實二莊主早年當土匪的時候,真殺過貪官惡霸,但問題是他不敢說出來啊。

  「而且你的腿還是殘疾吧?做藥引的要健康人。」金太醫是真不客氣,轉眼又在二莊主悶得要吐血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什麼話都不用說了,用我的。」謝青鋒目光沉沉看著范京,卻見對方點點頭:「多謝世子爺。」

  藥方開出來,一看見方子上的藥材,范良差點兒沒昏倒在地,強行抑制著手腳的抽搐咬牙問道:「這……這些藥材要去哪裡買?就算京城裡的大藥鋪,也未必能買全吧?」

  金太醫慢悠悠道:「急什麼?不是有世子爺嗎?京城裡大藥鋪算個屁啊,內務府的藥庫還不是他隨便揀?」

  謝青鋒也吐血了:「還要去內務府?」

  「除非你想這位姑娘的病落下根兒。」金太醫冷哼一聲:「不過,落下根兒倒也無妨,不過是身子日後孱弱些……」不等說完,就聽謝青鋒咬牙道:「好,我去。只是,這一來一回,天就要亮了,羅姑娘的病情……」

  「放心,有老夫在,只要你天亮前回來,閻王爺也拿不走她的命。」金太醫胸脯拍得山響。

  「好,那我這就走。」謝青鋒也不多話,轉身出門,卻聽身後又悠悠跟來了一句:「順便去王院正家給我請個假,明天我是輪值。你就告訴他,我被天殺的世子爺綁架到了窮鄉僻壤給他的心上人看病,連飯都不讓我吃完……」

  謝青鋒已經不是吐血了,他這才深刻理解為什麼連自己的爹爹都說太醫院的金喜來做太醫太屈才,他應該做個御史的,好嘛,這人要做御史,估計朝廷上一半心裡有鬼的官兒都得氣吐血。

  看著百戰殺神狼狽敗走,金太醫心裡這口氣方覺著稍微平了些,看向范京范良:「你們兩個是管事兒的?快弄點飯來吃啊,我這樣的老人家,還沒吃完飯就讓世子爺拽了過來,你們難道還忍心就看我這麼餓著?」

  怎麼不餓死你這老傢伙。二莊主鬱悶啊,卻還是要憋住一口老血,親自去廚房安排這位太醫祖宗的晚飯。

  羅莞悠悠轉醒的時候,恰逢蔣秋娘進門,一看見女兒醒了,這婦人還以為是金太醫的功勞,連忙跪在老頭兒面前磕了一個頭,然後便爬起來踉踉蹌蹌撲到羅莞床邊,還未開言,已經是淚流滿面,拉著羅莞的手泣不成聲道:「我的兒,你可總算是醒過來了,你嚇死娘了,嗚嗚嗚……」

  羅孚也在姐姐床邊坐了一天,此時已是深夜,他卻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看見羅莞醒來,便趕緊出了屋,來到外面叫道:「我姐姐醒了,我姐姐醒了。」

  瞬時間,范京范良都連忙進屋,卻是不見謝明雨,小羅孚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隨後也進了屋,卻聽坐在桌邊的金太醫悠悠道:「唔!醒了?果然是先天底氣就壯,也罷,外面不是有條大蛇嗎?去把蛇膽取出來,給她吃了。」哼哼!這種讓人看見心裡就發毛的東西,要它何用?想個法兒除了才是正經。

  老頭兒心裡得意啊,他已經看出來了,從世子爺到這幾個男人女人,為了炕上這個少女,那是什麼都能捨出來的。

  果然,范京和范良猶豫了一下,彼此對望了一眼,忽然范良一拍大腿,咬牙道:「蛇和人比起來,還是人重要,哥,你不敢去殺,我去吧,就算事後被明哥罰,他總不能要了我的命去。」

  范京點點頭,哥倆商量好了,范良就要出去,忽聽床上羅莞呢喃著問了一句:「殺……殺什麼?」

  「哦,殺一隻公雞。」范京知道羅莞和小青是不嚇不相識,如今對這條蛇的感情也很深,何況女人嘛,總是有些婦人之仁,這會兒若知道吃蛇膽才能讓病好起來,萬一再鬧彆扭不肯吃怎麼辦?

  誰知羅莞既醒了過來,雖然身上還是沒有力氣,然而屋裡這麼多人,如此異常情況她怎能沒注意?因一邊低聲安慰著蔣秋娘,其實也在注意屋裡動靜,剛剛金太醫的聲音不算高,但她也聽在耳裡,雖然不敢肯定是殺蛇,但絕對不是殺公雞,此時再一回想,剛剛分明好像是說了蛇膽二字。因眼見著范良就要出去了,她不由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尖叫道:「誰敢殺小青?」

  范良嚇得一個哆嗦,還沒邁出門去的另一條腿說什麼也不敢抬了,回身苦著臉看著哥哥:他不敢得罪羅莞啊,真不敢得罪,將來自己的幸福,也許就是這小丫頭一句話的事兒啊。

  「羅姑娘,治病要緊。」

  「放屁,我不過是傷寒感冒,哪裡需要用蛇膽來治?那個老頭子是誰?從哪裡找來的庸醫?唔唔唔……」

  羅莞還不等說完,就被羅孚摀住了嘴巴,蔣秋娘也急道:「那是世子爺好不容易替你請來的御醫,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快向人家道歉。」

  「世子爺?」羅莞詫異的看向金喜來,卻見老頭兒一臉得意的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副等著她趕緊膜拜的模樣,於是她看了眼蔣秋娘,疑惑道:「是哪位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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