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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造化齋主]六道教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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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是誰的吉兆

    高家莊北面的杏樹林中,高懸踏著杳冥的月光倒影,在約定的時刻,到約定的地點,去見一個約定的人。

    那是一個黝黑臉龐的寸發男子,留著長年被風吹雨打的痕跡,身著一層刀槍不入的銀鯊皮甲,雙臂粗壯如常人的大腿,孔武有力。

    “龐幫主久候了,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你身為高家莊的三莊主,在自家地盤上,為何還要如此鬼祟,就不能光明正大邀人進屋麼?還是說,你認為邀請某家入屋,會有損你高家的清譽?”

    高懸幹笑了兩聲:“龐幫主怨氣不小啊,但你可得體諒一下,兩位兄長看得緊,拼了命也想維護那群鳩占鵲巢的兔崽子,唯恐我扒了他們的兔皮,也只有現在這個時辰,我才能逃脫他們的監視。”

    “哦,既然大莊主和二莊主都一意要維護那批人,為什麼三莊主不跟他們一條心呢?要知道某家鯨鯊幫與他們結怨,是有著解不開的血海深仇在,可他們貌似沒有對莊主做過什麼吧,為何要如此積極針對呢?”

    “嘿嘿,龐幫主的是江湖之爭,勝敗乃兵家常識,今日輸了,明日贏回來也便是了,沒人會說三道四,但我的卻是面子之爭,人活世上,不就是爭一口氣嗎?人老了,這張臉就更丟不起了。”

    龐碩裝模作樣道:“莊主啊,看在昔日的情誼上,聽某家一句,退一步海闊天空啊,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非要給自己樹敵呢?”

    高懸嗤笑道:“別再用那激將法,我對他們的恨意不比你的小,盡管放心便是,我有預感,若是能鏟除六道教,除我心頭大患,長久以來停駐的修為也許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打破瓶頸,否則讓這一口氣堵著,這輩子都難以安頓。”

    龐碩雖然依舊懷著提防,但面色稍霽:“聽起來莊主似乎比我更恨他們入骨三分,難道只因為當初那一掌之敗嗎?”

    “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江湖人因為口角之爭而打出性命的事情難道還少了?我厭惡他們的長相,厭惡他們的言辭,厭惡他們的一舉一動,天生就看他們不順眼,就像上輩子是死敵一樣恨著他們,這個理由難道還不足夠嗎?”

    “夠了!莊主有這樣的覺悟,那某家徹底放下心來,只問何時動手。”

    “就在三日之內。嶽小賊受無花寺的邀請,必然要帶門人赴約,到那時,門內空虛正是下手的大好機會。”

    “萬一他們舉派前往呢?滅三才劍陣的威能雖未曾嘗試過,某家卻也未狂妄到親自去嘗試。”

    “不可能,因為有公開授武在,他們必定要留下一人坐鎮,這一舉措成就了他們的名聲,但也成為他們的軟肋。留下那人必然會接收滅三才劍陣的控制印記,方便管理門派的安慰,所以只要創造出一個逼得對方不得不應戰的機會,由幫主當眾斬殺對方,就能順理成章的接收印記,到時候懸命峰就是幫主的囊中之物。”

    龐碩沈吟片刻,眼神閃爍不定,似乎仍在猶豫。

    高懸見狀,立馬再添一把火:“六道教等人的修為固然不高,可也不知獲得了什麼樣奇遇,武功秘籍甚多,其中更有一門能提前轉換出先天真氣的功法,不僅如此,從那三名弟子突飛猛進的根基來看,怕是靈丹妙藥也不在少數。

    幫主若是占據了懸命峰,這些功法秘籍、靈丹妙藥可盡數收入囊中,哪怕轉移原來的幫會總舵,重立懸命峰為基地,不也妙哉!難道這處洞天福地還比不得以前的陋屋嗎?相信我,只要你上過懸命峰一次,親身感受過上面的靈氣,保證不會再懷念以前的狗窩。

    若是再猶豫,讓時間就這麼拖下去,憑借地利,讓六道教那群賊人修為日益精進,到將來便是想報仇怕也有心無力。”

    “……你確定占了懸命峰以後,病天王不會找某家的麻煩?”

    “放心吧,病天王與他們毫無瓜葛,其中原因雖不能細說,但這點我敢保證,只要你奪得了滅三才劍陣的控制權,便是鎮長他們再不滿,也只能承認既成事實。”

    “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今日某家便搏上一把,爭一個千秋基業!”龐碩對高懸抱拳道,“此事若能功成,全賴莊主謀劃,此情此恩,決不敢忘!”

    “幫主客氣了,皆是同道中人,幫你即是幫自己,算不得恩情。謹記,耐心等待,三日內我必派人聯絡幫主,到時候必定安排好一切,只等快刀一閃,人頭落地。”

    接下里兩人商論細節之處,相互約好章程,然後豎掌賭咒發誓,決不背叛盟約,否則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各自分開後,龐碩隱入黑暗之中,確認對方已經返回山莊,面露冷笑:“老狐貍,真把我當做楞頭青了,想誑我派人去截殺嶽鼎等人,門都沒有!只消占了懸命峰,掌握了滅三才劍陣,便是他們回過神來又能奈我何,到時候我再將真相偷偷散出去,只怕他們會先找你來拼命哩。”

    另一邊,高懸看著頭頂的月亮,皎潔的月光照在臉上,穿不透陰郁之色。

    “龐老匹夫,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不過沒關系,借刀殺人不過第一計,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懸命峰是我們高家的,隱高鎮也是我們高家的,你們這群外人想都別想!

    哼,鯨鯊家小業小,往山上一躲,不懼報複,可高家莊卻是跑不了廟,看來得找刺客半路上截殺這批家夥,以除後患才行。嶽鼎現在便是七重境,再往上一步,將成氣候,到時候再難處置,必須請九重先天期的高手……

    嗯,這一步棋險之又險,成功倒也罷了,人既然已死,沒人會再置評是非。可一旦失敗,怕是大哥和二哥都饒不過我,切不可犯下輕敵大意之錯,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請天人境的強者出手,當可保證萬無一失!”

    高懸臉上晦明變化不定,最終化作狠色,下定了決心。

    ……

    “老爺,為什麼我們不直接殺上隱高鎮,紅世雙巫的勢力既已不再,這片地區再無高手可阻止我們的複仇行動。”

    巖磐看著這位從小跟在自己身邊,服侍了四十余年的管家石佰,道:“懸命峰有劍陣守護,縱然是天人境的強者,也奈何不得,何況若我們直接殺上去,那畢竟曾是病天王的山門,若等他們從神洲回轉而來,面子上過不去,會為巖家惹來禍端……何況這一回,他們將離開山門,前往無花寺,我們正好於半路截殺,正是天賜良機!”

    旁邊一名負劍的年輕人笑道:“我們剛來巫州,什麼都沒做,就遇上引蛇出洞的機會,可見連老天爺都在幫助我們,這次行動必定能得手。能死在先天高手的手里,對他們而言怕也是一種大漲名氣的好事。”

    “不可大意,蒼鷹搏兔,猶盡全力,此番我等不僅要算計他們,還要下毒,用人質威脅,以眾擊寡,無所不用其極!當日他們如何對付我孩兒,今日我便如數奉還!”

    巖磐見這位天賦僅次於巖破天的侄兒自信滿滿,渾然不將對手放在心上,便開口警告。

    忽見巖岱眼睛一亮,驚喜道:“下雪了!這可是個好兆頭……”

    ……

    懸命峰上,嶽鼎看著倏然飄落的鵝毛大雪,感慨道:“瑞雪兆豐年,這是吉兆啊!”

    旁邊的山子巽問道:“大哥,我們真的要去無花寺嗎?”

    “當然,我們若不出去,豈不是要讓很多人失望,那群人好不容易探知到了我們的消息,就等著引蛇出洞呢,可不能讓他們等急了。”

    嶽鼎雙手一搓,將手里關於莽州巖家的情報盡數裂為碎片,扔入風雪之中,潔白的紙片和雪花攪成一團,變得更加紛亂。

    大雪,下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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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明知山有虎(上)

    門人晉級天人境,對於奕天館這等虎踞一州的大門派,頂多是同門之內相互慶賀幾聲,邀請親朋好友來吃一頓喜宴也就罷了,跟普通的慶功宴並無區別。

    但對於無花寺這樣的小門派,乃至勢微的佛門修行界來說,卻是一件值得大大慶祝的喜事,越是貧賤,越是懂得珍稀,知道一粥一飯來之不易,一絲一縷物力維艱,富貴之後,反而只剩下朱門酒肉臭。

    尤其是對於無花寺來說,這意味著它的江湖地位往上躥了一級,有天人境強者坐鎮和沒有天人境強者的門派判若鴻溝,即便在一州的地盤上,它也擁有話語權,盡管很微弱,可終究是進入了這個圈子。

    所以,無花寺開大齋勝會,邀請四方武林同道參加賀禮,並無不對,雖說佛門有清規戒律,講得是戒奢求儉,可無花寺首先是修行門派,然後才是佛門教宗,又非真的尼姑庵,該從江湖規矩的時候還是得從善如流。

    此番來到懸命峰擔任信使任務的,是曾一同進入過古城遺跡的同伴之一,名為觀海棠的女弟子,剛上山的時候還是急沖沖的模樣,仿佛迫不及待要見面似的,可跟嶽鼎說了沒幾句話,就閃爍著眼神,通紅著臉蛋,不敢正面對視。

    嶽鼎擔心她身體有恙,便囑咐夢蕓帶她先下去休息,可兩個丫頭一碰面,又恢複了活潑好動的性格,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點也不像是身體不舒服的樣子。

    他正疑惑,轉身就看見二弟豎起了大拇指,滿臉“不愧是大哥”的敬佩表情,令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無花寺的弟子並不多,畢竟只收女徒弟,而且雖非要求一定要出家,可必須得有向佛之心,規矩又較一般的門派更為嚴格,因此相比同級數的門派,門人屬於較少的那一類,無法像摩訶寺一樣盡皆派遣行客僧廣發邀請函。

    此番特意遣人給六道教送信,卻是看在了彼此的情誼上,否則只有摩訶寺這種級別的門派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

    次日,沒有親戚竄門等贅事,嶽鼎也想著早點到無花寺,多向凈鳶師太請教關於修行上的問題,便帶上了丘離和潘美,一同赴約出行。

    他雖沒有獲知任何情報,但自從上次被薨牙盟的刺客偷襲過一次後,就萬分篤定,接下來巖家將會發動真正的襲殺,只等待著一個令他外出離開懸命峰的契機,只要巖家有所準備,必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因此,這趟他便沒有帶上任何弟子,哪怕夢蕓撒嬌也沒用。

    六道教需要人坐鎮,讓丘離待在家中掌控大事,嶽鼎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鎮守山門的任務就只能交給山子巽。

    潘美作為潘曉的親人,卻是有必要跟凈鳶師太等人見上一面,而且她的獨孤九劍已有小成,遇上強敵並不會拖後腿。

    這門追求技巧極致的劍法,最擅長的便是以弱搏強,對敵時能彌補彼此在根基上的差距,只要對手的內功不是壓倒性的優勢,便有敗中取勝的可能。

    “嶽教主,為什麼我必須分開,不能一起走呢?”

    觀海棠略帶急促的詢問著,語氣中透著不安,仿佛被父母告知,未來的日子必須學會獨立的孩子一樣。

    嶽鼎沒有隱瞞,如實相告:“因為接下來我們可能會遇上歹人的偷襲,這路上必定有一場惡戰,我不能連累你。”|

     “我不怕連累!”觀海棠立即回應道,隨即醒悟過來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通紅著臉像是熟透的蘋果,“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的,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才不想連累你,我知道你不怕受傷,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無花寺的反應呢?”嶽鼎心知對方要說什麼,便用門派來堵上,“倘若你因我們而被卷入惡鬥,作為使者的你萬一受傷,如今江湖地位正上漲的無花寺勢必不能袖手旁觀,也要被卷入我們的恩怨之中。”

    觀海棠咬著嘴唇道:“凈鳶師叔不會在意的,我相信,師叔若在此,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我知道,但無花寺並非凈鳶師太一人的門派,還有其他的長老,她們會不會認為,是我們的原因,才將無花寺卷入這場本來並不相關的恩怨中呢?甚至再進一步,懷疑是否我們有意為之,故意利用你來將無花寺拖入水中?若是因此而令雙方的關系生出了間隙,這並非你我以及凈鳶師太希望看見的。”

    觀海棠沈默片刻,擡頭正色道:“嶽教主,如果我並非是帶信使者的身份,僅僅是作為朋友來拜訪,你是否會接受我的幫助呢?”

    “當然,我會主動向你尋求幫助,朋友之間不應該只有客氣。”

    聞言,觀海棠露出了極其甜美的笑容:“那這一回我只有忍耐了……請你們一定要平安到達,我會日日向菩薩為你們祈禱的。”

    她帶上行李,向著和嶽鼎不同的另外一條路走去,走了一半又轉過頭來揮揮手。

    丘離等對方身影消失後,才苦著臉,唉聲嘆氣道:“完了完了,這下埋伏筆了,我好像看見天上的兇星正在閃耀。”

    潘美附和道:“七殺、貪狼、破軍,正好三大兇星,一人一顆,符合逼宮之相。”

    嶽鼎揮手道:“老虎口中奪脆骨,巨龍頜下取明珠,就看是誰逼誰的宮了。”

    “這話我喜歡聽。”

    丘離立即變哀為笑,他本來就不是真的唉聲嘆氣,轉變起來也極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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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明知山有虎(下)

    三人輕裝上陣,雙手空空,兩袖清風。嶽鼎本來就不需要任何兵器,潘美的武器纏在腰上,丘離腰間倒是掛著那柄木刀洞爺湖,但是裝扮的意義大過實際,他的修羅陰煞功突破到了第六重,天物刃業已小成,可以空手釋放刀氣,普通利器還不如這雙肉掌使用更方便。

    雖知有敵人在前方等待著他們,但並沒有因此而表現得疑神疑鬼,一個個坦然的很,因為他們知曉對方就算要動手,也絕不可能在離隱高鎮過近的地方,病天王膏肓劍客的招牌還是很有用。

    不過也不需要等很久,他們趕到最近的修真坊市,也就一天左右的時間,敵人若不抓住這時段下手,等他們一經大挪移法陣轉移後,前往無花寺的路線變多,再想行埋伏襲殺之事就沒那麼多把握了。

    行了半天路程,因大雪封路,眾人雖不覺疲憊,卻要考慮給馬匹休息,便找了一家官道旁的茶館歇息,順帶點了一些下酒小菜。

    三人就著一張桌子坐下,在這滿是積雪的日子里,加上春節剛過,路上行人罕見,整間茶館就他們一批客人。

    嶽鼎不動聲色的從袖子里漏出兩粒藥丸,接著拿茶壺的動作,遮掩著彈給丘離和潘美,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甩手潑掉,嘴里抱怨道:“大冷天,怎麼能喝涼茶,這都快結凍了,幸好隨身帶了一壺酒。”

    他拿出腰間懸掛的酒袋,用內力煮沸後,給三人都斟上。

    丘離飲完熱酒,呼出一口熱氣,用一種隨意的語氣道:“大哥,倘若你要殺某個人,會怎麼做?”

    “那要看彼此的實力差距,倘若對方比我弱,自然是正面殺過去,堂堂正正的戰敗他,倘若對方比我強,那便要算計一下,少不得要用些陰謀詭計。”

    “咦,大哥不先分一下好人和壞人嗎?”

    “哈哈,都要殺人了,哪還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何況好人這詞意太廣泛,讓人拿捏不準,打個比方,有個人想要救人,結果卻殺了對方,你說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想要救人,出發點是善意的,自然是好人。”

    “如果你是判案的官老爺,是否會判他有罪?”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自然得判他有罪。”

    嶽鼎雙手一攤:“看吧,好人還是得殺。其實我殺人不會細分好壞,只分正義還是邪惡,站在我這邊是正義,站在我對面的當然就是邪惡!你非得將自己代入對方的位置,想著對方這麼做是情非得以,身不由己,那就是自尋煩惱。非要去糾結,對方曾經救過一條小狗,可見良心未泯,所以要大發慈悲饒他一命,那便是扯淡,該殺的殺,該放的放,做了就不要後悔。”

    丘離露出受教的表情,又謙虛的問:“這是敵我雙方的立場分別,那如果是被牽涉進來的無辜之人呢?比如對方用路人作為人質,要挾你放下武器,乖乖就範,該如何是好?”

    嶽鼎反問:“換成是你,你會乖乖就範嗎?”

    “那當然不會,又不是傻子,對那些不小心被牽涉進來的人,我只能說句對不起,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沒倒黴的時候,頂多我宰了敵人為他們報仇就是了。”

    嶽鼎再看向潘美,這位執夷族淡淡道:“不惜用無辜者的生命來威脅咱,從中可以看出兩點。一是此人行事狠辣,殘暴不仁;二是此人恨我入骨,不擇手段。

    從短期利益來看,這等仇人非除不可,千萬不可心慈手軟,否則遺禍無窮;從長期利益來看,這一回若是妥協了,哪怕咱好運逃過了一次,可對方既知這等手段對咱有效,下一回必然故技重施,會連累到更多的無辜者。因此,於公於私,咱都得狠下心來,以除後患,舍小家,為大家,大不了給這些無辜者建個忠烈祠。”

    丘離好奇的問:“那你的做法豈不是和我一樣?”

    “略有不同,若對方實力差,自然是直接動手拿下,不怕犧牲;若是點子硬,那咱轉身就逃,對方手里拖著人質,行動必然不便,追之不及,等咱逃出生天後,立刻在江湖上宣傳他的惡行,搞臭他的名聲,將他打上邪魔歪道的烙印,成為武林公敵,到那時,號召英雄豪傑一起除魔衛道,還不是想揉就揉,想搓就搓。”

    茶館廚房間的巖岱已是冷汗淋漓,看著那批被綁起來瑟瑟發抖的店家夫婦,頓時覺得逮住的是一塊燙手山芋,心中後悔不已。

    這群人哪是可欺之以方的君子啊,分明是跟自己一樣無所不用的小人,若真要將這幾個人質推出去,吃虧的還指不定會是誰呢。

    一旁照看的管家石佰連忙道:“不要慌,冷靜點,想來他們是察覺我們的埋伏了,但他們越是解釋,越證明他們看重這批人質,並沒有表面上說的那麼簡單。”

    客廳里,丘離不耐煩的喊道:“店家快點上菜,大爺我身子金貴著,餓壞了是你能擔待得起的嗎?”

    潘美看向嶽鼎,詢問道:“掌教遇上這種情況,又該如何應對呢?”

    嶽鼎笑了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拿人質威脅我,我也可拿人質威脅他,一個人活在世上,總有看重的親戚朋友,抓過來相互威脅,看誰更能舍得。”

    丘離驚咦道:“大哥,你這話可有損偉大光明正義的形象啊。大俠要能忍辱負重,為了大義,隨時做好背黑鍋的心理準備,要有犧牲精神,哪怕是個素不相識的路人,也得有為了救人而舍生取義的覺悟。”

    “停停停,你說的那是迂腐君子的作風,不是大俠。什麼是大俠?敢為人不敢為之事,這就是大俠。別人不敢管,我們覺得對就得管,遇上打不贏的對手,陰謀詭計什麼的也別在意,該用的用,必要時候可以叫上親朋好友一起群毆他,還有萬一做了錯事,為了維護正面形象,給宵小壓迫,免不了就得遺禍江東,讓人背黑鍋,反正占了道德制高點,你就是正面人物,放個屁都是香的,行大事者不拘小節。”

    丘離豎起大拇指:“大哥,你的大俠論我太喜歡了!若是按照道德君子的要求,這不能做,那不能做,嘴里非得淡出個鳥來,人生在世,果然就得快意恩仇,千萬不能想做又不敢做,偷偷摸摸畏畏縮縮藏頭露臉的,這樣也敢來埋伏人,不如回鄉下種田去吧!”

    他越說越大聲,到最後起身飛起一腳,當場踹飛桌子。

    “好了,前戲演完,廢話也都說完了,比誰更烏龜的比賽老子主動認輸,趕緊出來吧,該演正戲了!”

    話音一落,剎那間躍出了十多條身影,個個是六重無漏期的高手,隨即步出七重期的巖岱和八重期的石佰。

    黑著一張臉的巖磐最後才登場:“小畜生,還我兒子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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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偏向虎山行(上)

    十四名六重無漏期的打手,一名七重禦劍術修再加通靈期、先天期各自一名,這就是巖磐一系能動用的最大武力,倘若巖破天尚未死亡,或許還得再添一名通靈期,至於六重期以下的武者,考慮到從東北莽州傳送到西南巫州的費用,便沒有帶來。

    一般印象中,肉身境的三大難關是念威期、通靈期和先天期,但對於尋常武者來說,七重築基期才是最難熬的。

    要突破這一重境界,常見的共有三種方法:擁有洗髓伐骨效果的功法,擁有類似效果的丹藥,以及花上數十年時間,一一疏通奇經八脈。

    因此,對於那些被看重的家族子弟和親傳弟子來說,過這一重境界非常容易,可對於沒什麼背景又沒有奇遇的修行者來說,便只剩下用時間來慢慢打熬身體。

    巖家雖然富有,可還沒有奢侈對下人都隨意賞賜洗髓伐骨丹的程度。

    饒是如此,以這樣的陣容用來對付區區築基、無漏、念威的三人,從場面上看絕對是壓倒性的優勢。

    巖岱就曾建議,由自己一人帶隊,保證覆滅六道教,不需要巖磐出手,也認為這樣興師動眾的舉動未免太看得起這幫殺人兇手了,要知道當初只巖破天一人,就逼得嶽鼎三人使盡渾身解數,設下陷阱、毒藥等手段才險勝。

    如今才過去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算他們個個是天才,實力提升飛快,又能高到哪里去?

    就算巖磐要手刃仇人,只消再加上他和管家兩人,消滅一個鄉下小派還不是手到擒來,完全沒必要帶上十多名手下,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實在是過分小心了。

    只是巖磐堅持,並稱世上總有一些能在短短時日內迅速崛起的天才人物,對付他們若抱著遊刃有余的態度,只會發生揚湯止沸的悲劇,唯有以絕對的優勢碾壓,才能將這群沒有成長起來的天才扼殺掉。

    巖岱自然沒有將這種話放心上,因為他也是別人口中的天才人物,只是走的是術修路子,加上一直以來被巖破天壓在頭上——說起來他內心還是隱隱有些感謝嶽鼎等人——可縱然是他,也絕無信心與一名先天期武者交手。

    出於這樣的心理,他便沒有再拿被綁架的店家夫婦和店小二出來做人質。

    “你方才的長篇大論很精彩,有這等見識的人物,難怪我兒會折在你手上——只是你看到現在的局面是否覺得很諷刺呢?”

    巖磐用一種大局在握的語氣說著,一點也沒有看見殺子仇人的激昂憤怒,但這般冷靜的態度,反而更能塑造出一種迫人屈服的氣勢,無形中就讓人生出不可匹敵的感覺。

    被眾人包圍中,嶽鼎面色如常,潘美面無表情,丘離用尾指扣了扣鼻孔,大咧咧道:“老頭,別擺姿勢了,我們敢下龍宮取寶,自然有七十二變神通在,你該不會以為剛才我們三人的對話是在唱折子戲給你們聽?”

    巖磐老持穩重,神色自若,並沒有受這麼一嚇就變得驚慌,反而是巖岱和那十四名高手臉色劇變,一句“拖延時間”差點脫口而出。

    丘離將桌子上的茶壺一扔,得意的笑道:“在茶水里下毒的手段也太次了,聽說過無色無味隨風飄的毒藥嗎?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算算時間,也該到發作的時候了。”

    這群人連忙細察身體,原本不動倒也罷了,此刻一運真氣,頓覺一陣頭暈眼花,雙腿酸軟無力,體內的真氣也跟著軟塌塌的難以運轉。

    尚存戰力的,就只剩下巖岱、石佰、巖磐三人,蓋因經過洗髓伐骨的築基期強者天生對毒藥有著強大的抵抗能力。

    倘若巖磐這回帶來的人馬都是築基期高手,嶽鼎絕對不敢這般堂而皇之的出門,但就是這一層境界的差距,成了他最大的依仗,無漏期和築基期,是截然不同的境況。

    “此毒藥名為腐心蝕骨大羅滅絕散,一旦中招,初時不見絲毫癥狀,直到運轉內功或激烈運動後,藥力會迅速隨著真氣和血液流轉全身經脈,腐蝕掉五臟六腑,越是想以內功抵抗,內功化消得越快。”

    丘離滿口胡謅著,他所用的根本不是毒藥,而是“神仙倒”,嚴格算起來當屬**一類,並不存在化消內力的效果,若有深厚內功進行抵擋的話,一炷香功夫足以化解掉,哪怕內功不足,運功抵擋終究能加快恢複的速度,可到他嘴里一說,運功反而成了自尋死路的下場。

    並非無人懷疑他的說辭,可是神仙倒確有麻痹真氣的效果,若不運功,真氣處在靜止狀態,不會受影響,一運功,真氣活動起來,立受藥力麻痹,不再受控制,當下嚇得那十四名無漏期高手不敢動彈,唯恐畢生心血付諸東流。

    這一變化,頓時讓原本以眾擊寡的局面成了三對三的公平較技。

    嶽鼎身形一動,搶先出手,對著最強的巖磐擊出毫無花俏,堂皇正中的一掌,氣流在掌心區域激烈震蕩著,分明是比拼內力的一掌。

    巖磐眼神一凜,生出一絲怒意,他可是堂堂先天期的高手,不說修煉內功的年歲比對方活的時間還長,單憑先天真氣便是肉身境時力道最強悍的真氣,哪怕要分出一部分內力來鎮壓毒藥的藥性,也沒有退讓認輸的道理,對方要比較內力,在他看來根本是以卵擊石的自殺行為。

    但不管是昏招而是有所圖謀,他都要認真應對,就算不能一掌斃敵,也要一招立威!

    剎那間,雙掌交擊,狂飈刮起旋風,以兩人為中心向外激濺,聲勢驚人至極點,將茶館里的座椅盡數蕩出了房屋,另外交手的四人為避免殃及池魚,連忙躍出了茶館,唯有那十四名高手,受制“毒藥”,不敢動彈,被砸得滿頭是包。

    交手的雙方各自退開,強猛的反震力道震得嶽鼎連退五步,每一步都踏碎一塊石板,卻是借著後退的腳步將力道轉移到腳下,巖磐也退了三步,臉上潮紅一現,隨即隱去。

    然而光看兩人的表情,不知道的人絕對會以為輸掉的人是巖磐,連其余同黨等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先天真氣最是強橫沒有錯,然而九陽真氣也差不到哪里去,與基礎真氣的兌換,前者是二十兌一,後者是十八兌一,這點差距很難在單掌的較量中看出來。

    巖磐臉上陰晴變化不定,最終目光射出濃濃殺意:“我的判斷果然無錯,如你這等天之驕子,決不能有絲毫放任自由的空暇,必須扼殺在萌芽之中,否則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時間,都能換來飛速的成長,假以時日,必成大患!”

    若說原本他對嶽鼎的敵意僅僅基於殺子的仇恨,現在就多了一重深深的忌憚,源自面對一個註定將超過自己的晚輩的恐懼。

    幸運的是,現在他還有機會,親手扼殺掉這一恐懼!

    巖磐運轉陰陽黑水功,緩步踏前,手與足動,大袖飄出,拳上隱隱有滾雷聲響,顯然是一股無儔剛勁。

    常人容易被這一拳展現出來的氣勢所吸引,難以察覺到袖底之中卻是暗藏著另外一股陰柔的勁力。

    這便是曾經讓嶽鼎兄弟三人吃夠苦頭,想盡辦法也無從抵擋的巖家絕學“正逆滔天掌”,而巖磐更是將這門絕學修煉到了功德圓滿,不僅能將原本交纏在一起的正逆拳勁分拆開,化為一明一暗兩種勁力,更能暗藏第三股虛無勁力。

    這招“逆返神袖”正是他在正逆滔天掌的基礎上創出來的絕技,以明面上的剛勁吸引註意力,實際上衣袖里的柔勁才是真正的殺招,由於衣袖成為了拳勁的掩飾,使敵人無法看到拳勢來路,容易攻個措手不及。

    不僅如此,衣袖之上也蓄有極淩厲的招數和勁力,要是敵人全神貫註的拆解他拳上和袖底所藏的剛柔勁力,他便轉賓為主,徑以袖力傷人。

    真可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叫人防不勝防。

    若換成還是連家堡的嶽鼎,必然中招,哪怕看破其中玄機,也無從拆解,然而現在他又豈是吳下阿蒙。

    他見對方兩只寬大的衣袖鼓風而前,便如是兩道順風的船帆,威勢非同小可,更有船下暗流洶湧,隨波而來,殺機重重,不以為懼,反露驚喜。

    “沒想到還能與武功交手,來得正好!”

    只見他身體一抖,擒龍功由體而發,巖磐袖子里暗藏的柔勁為了隱匿行跡,本就縹緲無根,此刻受到大力吸引,當下被扯了出去。

    同時催動大金剛神力,運使大須彌相,雙掌擊出,正面硬接無儔剛勁!

    接觸剎那,兩人皆是身形一晃,氣血震蕩,般若梵印催化的護體真氣和陰陽黑水功催化的護體真氣相互摩擦,仿佛兩具戰車對撞,真氣壁的表面蕩開一圈圈漣漪。

    巖磐不動聲色,雙袖如鐮刀斬出,無聲無息,要斷去嶽鼎的十指。

    這時就見嶽鼎十指猛然變化成爪,十道拆氣從指尖激射而出,貫入衣袖之中,只聽得嗤嗤聲響,兩股力道相互激蕩,突然間茶館內似有數十只灰蝶上下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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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偏向虎山行(下)

    巖磐的袖子在真氣凝聚下,宛如鋼刀般堅硬,可又如何擋得住高度凝聚的拆氣,登時被撕得粉碎,灰色的布條漫天飛舞,如同蝴蝶一般,結果逼迫他露出了一雙光膀子,模樣甚是狼狽。

    然而他心中的震驚,比模樣更加狼狽,明明在情報中,三個月前的嶽鼎,面對他八重境的兒子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集合許多人的力量,付出了慘重傷亡才僥幸勝出。

    可是現在的嶽鼎,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獨自對決先天婁手,亦可不落下風,無論是與先天真氣相抗也不落下風的上乘內功,還是正面接下正逆滔天掌的剛猛掌法,以及最後十指爆射指氣的絕學,任意一個都是上等的絕學,便是巖家這等大家族知道了也要生出窺伺之心。

    “不可能!就算你有奇遇,得到了前輩高人傳授的絕學,也絕無可能在三個月內將這些武學修煉純熟,內功更是要千錘百煉方能修煉紮實,世上沒有這般不合邏輯的事情!”

    巖磐又哪里想得到,嶽鼎既領悟了佛門神通,又有玄功要訣,加上自身超絕的天賦,修煉佛門武學一個月,抵得上常人苦修十年,內功上有和氏璧拓展經脈,還有各種增功丹藥當飯菜一樣吃下,修煉的又是玄門正宗的內功心法,突飛猛進之余毫無走火入魔之險,這等待遇,便是武道聖地的親傳弟子也未必能享受得到。

    化想不到,便覺得這不合常理,必定午著蹊蹺,思付著對方或許有隱婁,或者付出了某種代價才有今日的成就一比起認為或許用期望更加合適。

    “小畜生,你若有種”便繼續與我正面對決。”

    巖磐先說以激將法,接著掌心向內凹陷,吸納氣流,形成不停切裂的氣團”掌勁如驚濤駭浪般狂嘯,同時體表浮現九曲陰氣鎖的護體神功,大步向前邁出。

    只一瞬之間,嶽鼎便覺氣息窒滯,對方掌力如怒潮狂湧,勢不可當”雙掌如同一堵無形的高墻,向自己身前疾沖,而四周的氣流也化為枷鎖,將他渾身鎖住,行動受阻。

    他看過巖家的情報,知曉他們家族的武學體系最大的缺陷,便是在輕功一項,他現在若是以神行百變應對,使用逍遙拆進行邊跑邊打的戰術,能活活拖死對方。

    然而”嶽鼎又豈是怯戰之輩,當初他本領遠不如巖破天,依舊敢正面沖突,更遑論現在身兼各大絕學,這般若還要退縮,又豈能有如今的成就,當下放聲豪邁大笑。

    “老賊不必用激將法,嶽某今日便是要以堂堂正正之法,教你敗得心服口服!”

    他胸中生出萬丈豪情,雙足一頓,逆使擒龍功產生莫大斥力,生生破掉對方遙控氣流的鎖敵之術,接著雙掌一收,正運擒龍功,同樣吸攝氣流於掌心,與對方的正逆滔天掌如出一轍,邁步向前”如龍行虎步,氣勢上絲毫不遜半分。

    雙方每一次揮掌交擊,都會引起狂風呼嘯”吹得各自披頭散發,襯托得格外張狂。

    蓋因彼此掌心都凝聚著氣團”交掌之前,兩個氣團會先沖撞,然後擠壓爆發。

    若以技巧而言,嶽鼎的擒龍功遠不如正逆滔天掌,他以擒龍功攝取來的氣流,僅僅是一團高度凝縮的空氣,本身是靜止的,但巖磐的正逆滔天掌攝取來的氣流,卻是形成了無數片氣刃,在不停的螺旋切割。

    上一會嶽鼎以神掌八打同巖破天激戰,就是被這氣刃切割得遍體鱗傷,手指都差點被割斷掉。

    然而此刻對決,巖磐的氣團固然遠高明於嶽鼎的氣團,但兩者在沖擊的強度上卻是相等,一旦碰撞,彼此皆是潰散,並沒有占得任何便宜。

    就像是一富人和一窮人,雙方都只有一條命,嗚呼後兩腿一蹬,誰也不比誰更幸福。

    兩人皆是只攻不守,中間偶有錯漏,便會形成忽擊的情況,巖磐縱然有九曲陰氣鎖護體,嶽鼎亦有不輸分毫的大金剛神力,雙方皆是只傷些皮毛,未入腑臟。

    巖磐越婁越是心驚,武道境界不等於實戰能力,這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而武道境界高的一方在戰鬥中肯定會占有優勢,這也是公認的,然而他現在就是拿不下嶽鼎,而且還在一點一點的將勝利拱手相讓。

    肉身境對身體的修煉,七重築基期就是盡頭了,八重通靈期是對大腦的修煉,可以提高六感的敏銳程度,大大提高身體的反應能力,而九重先天期是對內功的修煉,除了可以轉化出先天真氣外,還能在丹田處凝聚出氣海,從而可以無休止的積攢真氣,而不會有任何臻至極限,難以提升的困境。

    因此,就**的強度而言,九重先天期與七重築基期的差距,遠不如七重築基期與六重無漏期來得更大,到了第七重,想提升肉身的力量,就得憑借對應的武學功法。

    這點上,大金剛神力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它既是心法,也是煉體術,從而幫助嶽鼎拉近了和巖磐數十年修煉的差距,另外還有神仙倒如附骨之疽的鉗制,因此在身體對抗上他並沒有遜色半分。

    法侶財地,功法排在第一,原因就是體現在此,懵懵懂懂的修煉數十年,還不如人家依法循規修煉一個月。

    交手初時,巖磐還能憑橡通靈期更勝一籌的敏銳五感,占得優勢,往往他抓住破綻擊中嶽鼎三掌,才被還以一掌。

    可隨著戰鬥進行,兩人從屋內打到屋外,再從屋外打到屋內,將房柱、墻壁都撞了個粉碎,差點將這件酒館拆掉,而嶽鼎的反應也越來越快,從三換一變成二換一,再變成一換一。

    身處戰鬥中的巖磐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發生的變化,幾乎每一息都在進步著,出手更加淩厲,反應更加靈敏,武者直覺到了一葉落而知秋的境界。

    明明傷勢在增加,體力在急劇消耗,可嶽鼎的掌勁卻是越來越沈雄,氣勢也越來越強盛。

    這種在戰鬥中急劇成長的速度,令巖磐全身都顫抖著,感受到了一股喘不過氣的壓迫力,長久以來鍛煉出來的直覺正在提醒他,勝利的“勢”正在往對方身上積蓄著,只等到達某個臨界點,最後轟然爆發,如崩塔之勢,再難挽回。

    他雖知道這一點,卻是無計可施,因為嶽鼎所用的是正攻之法,毫無取巧之處,直來直去的掌勁,你想接得接,不想接也得接,招來招往,全是十成功力,便是想松口氣都不行。

    巖家並非只有正逆滔天掌一門武學,然而其他的武功未必及得正逆滔天掌,尤其對於浸淫此道數十載的巖磐而言,使用任何武學都不如使用這種掌法。

    偶爾爆發的先天真氣被九陽真氣擋住,以氣流封鎖敵人行動的法門被擒龍功破掉,九曲陰氣鎖的對立面也有著不輸給它的大金剛神力。

    廖戰許久,巖磐忽感精神一晃,漏掉明明可以擋下的一掌,卻身體生出了疲憊之態,在長時間的全力搏戰中,體力的消耗倒是其次,高度集中的註意力,給精神帶來的壓力才是空前的巨大。

    他身為巖家元老,近十幾年來養尊處優,已經很少與同級別的強者展開過生死搏鬥,縱然身體被保養得很好,依舊保持在巔峰狀態,可這意誌難免生出了憊懶姿態,如何比得上嶽鼎,久戰之下就出現了破綻。

    巖磐並非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但他原先的想法,是在二十招拿下對手,速戰速決,哪料到嶽鼎會是如此難纏,戰了百招都不顯支絀,而且越戰越強,反倒是自己開始往下坡滑落。

    生死之際,巖磐決心放手一搏,全身竅穴盡數擴張,陰陽黑水功如漲潮般從各個竅穴噴湧而出,用來封鎖行動的氣流力量迅速增強,像打了雞血似的,死死拖住嶽鼎,不讓他有能力逃跑,接著原本纏在體表的九曲陰氣鎖仿佛擁有了靈性,帶著洞金穿石之力,如蟒蛇撲食般飛躥而出。

    這門橫練功夫,居然也可用來攻敵!

    嶽鼎的瞳孔倏地一縮,腳下踉蹌,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形晃動如醉酒,上半身無規則扭動,運使如意縮骨功,胸腔向內凹陷,

    堪堪避開了兩條躥射而出的真氣鎖鏈。

    這九曲陰氣鎖真氣高度凝練,強度不下於兩桿神槍,光是擦過身體,就將嶽鼎的護體真氣像裁紙一樣撕裂開,這等威力,真要給紮中身體,縱然有大金剛神力守護,也要被紮出兩個大窟窿。

    危險並未結束,攻擊落空的兩條鎖鏈在身後一個轉彎,反向刺回嶽鼎的背心。

    這時就見嶽鼎呈現一個奇怪的姿勢,單腿**,一腿蹬出,身體倒轉如直角,臉面朝天,雙手抱枕放在腦勺,這模樣就跟一個人要睡覺似的,動作渾然天成,不見絲毫嬌柔做作之態。

    正是醉夢羅漢拳中的羅漢翻身入眠。

    在轉身中,他的雙肘擊中九曲陰氣鎖的鏈身,陰陽螺旋勁飛貫而出,將鎖鏈崩斷,自然而然倒蹬而出的一腳,將偷襲的兩條鎖鏈蛇頭踢飛出去。

    化解掉險境的剎那,嶽鼎身體一抖,上半身直挺而起,單腿運勁飛蹦而出,仿佛一個在酣睡中的人被突然驚醒後,迅速起床的反應。

    他先是拉開距離,接著身形一斂,雙拳攏入袖中,轉身猛然搗出,正是最強的功招一合相。

    巖磐大驚失色,想要閃躲,卻覺雙腿難以移動,低頭一看,雙足竟是被凍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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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今非昔比

    巖磐的必殺!招失手,正合了盛極必衰之意,氣勢迅速回落。從谷峰墜入谷底。便是在正常情況下,他也未必能接下這至剛至強的一招,更遑論現在精氣神都處在頹喪的狀態。

    他自然而然的生出了逃跑閃躲之意,然而嶽鼎卻在不知不覺中,以玄天指封住了他的雙足,因兩人此刻在雪地里戰鬥,雙足本就冰涼,因此巖磐竟是沒有察覺異樣,此刻被冰塊一阻,動作便慢了半拍。

    “一合相”出自佛經,指代世界萬物之合,是以尚未使出,便己聚集渾身之力,有著無畏無懼、無堅不摧的大威力。但也因威力太大,易發難收,故而若修為不到,一招不能傷敵,難免為敵所乘。

    嶽鼎深知這一招的優缺點,使用前就將敵人逼入不得不硬接的狀態,如今借著死里脫生之勢,如被壓縮到極點後迅速撐開的彈簧一樣,拳勁如銀河倒灌而下,端地氣勢如虹。

    巖磐勉強提起真氣,以正逆滔天掌中最擅防守的滔天水幕相接。

    雙方拳掌交接,就聽嶽鼎一聲大喝,勁力猝發,巖磐身子一震,出手略緩,立時被崩潰了架勢,雙掌被強行砸開,露出了空門。

    嶽鼎欺身而入,雙拳連珠炮發,前後三拳,拳拳著肉,失去了九曲間氣鎖的護體真氣如何擋得住這等撼山神力,瞬間碎裂如琉璃破瓦。

    巖磐慘。主一聲,身子拋出數丈,連轉兩轉,重重跌坐在地,鼻口之間血如泉湧,想要起身卻感全身爛如泥漿,無從使力,癱軟在雪地上,只剩下越來越弱的喘氣聲連狠話都放不出來。

    嶽鼎收拳回氣,不再看上一眼,轉身離去。

    “你的武功和連家堡的那個白癡自大狂如出一轍呢,內功也好,掌法也好,還有這令人討厭的鎖形護體真氣。”

    丘離以幻魔身法晃開石佰的氣機鎖定覷中一個破綻,劈出一道破空刀氣,可惜九曲陰氣鎖自動護體,兵刃難傷,區區破空氣刃,只能濺起一朵浪huā,便回歸平靜。

    破天少爺乃是巖家長輩們看重的後進天才,折在你們這等鄉野小

    民手里,你可知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過錯,會給自己的親戚朋友惹來多大的麻煩!”

    石佰一張老臉沈若深淵口中說著攻心之話,掌上功夫不停,正逆滔天掌氣勢浩大,一經展開,如千重浪頭拍過去,一浪高過一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人無喘氣余地。

    “你這人忒狂躁了,看來也是心虛的很,要不然也不會說出這等迷惑三歲孩童的話,我也不說什麼江湖規矩只要我們兄弟三人還活著,你們就不敢事行極端。”

    丘離哈哈大笑,他跟巖破天交過手,吃夠了這套掌法的苦頭,自是知曉其中厲害,尤其是攻擊之前先以氣流封鎖對手行動的手段,最是忌憚。

    他雖然未能發揮出幻魔身法的全部威力,可剔除迷惑敵人的幻影效果單純以步法而言卻是足夠上手,於是身形不停在騰挪閃避絕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半息,不讓老管家有機會能抓住他。

    “先不說你們巖家家大業大,更害怕我們不擇手段的襲殺,單說我這人的交際圈,除了兩名兄弟看重以外,其余的親戚鄰居從小欺我壓我,你要是能殺光他們,我獎勵你一朵小紅huā。”

    所謂光腳不怕穿鞋,如果面對是一個獨行俠,丘離或許還真得擔心對方找鄉親下手,畢竟就算他不在意故人的死活,可大哥仍是有所牽掛。

    但巖家既然是個大家族,親戚朋友遠比他們多得多,行事就更加有所顧忌,要擔心被殺害親人的不是丘離他們,而是對方才對。

    雙方各有把柄在對方手里,因此不對家人親戚下手,反而是遵守得最好的一條江湖規矩,否則兩邊都是肆無忌憚,那便只有一拍兩散,永無寧日。

    纏鬥間,石佰猛然單足一跺,揚起雪huā無數,身形飛揚而出,竟使出了踏雪無痕的輕功,縱然比不得幻魔身法,卻也不遜色於神行百變。

    他雙掌也不再使正逆滔天掌,轉而換成了一種飄如飛絮的掌法,看似輕柔無力,卻是綿里藏針。

    正逆滔天掌能催發莫大勁力,但使用者本身也會遭到強大力道反襲,因此必須紮馬於原地才能保持下盤平衡,不可隨意騰挪閃避,即便移動也是緩緩前行。

    丘婁未料對方會忽然改變穩紮穩打的風格,化作輕靈取巧的手段,一時應接不暇,招架得手忙腳亂。

    “哼,你以為巖家的武學只有正逆滔天掌嗎?”

    石佰趁火打劫,以柔水綿掌卷中木刀,其中蘊藏的厚勁一摧,丘離頓感一股雄力湧來,難以把持住,木刀脫手而出慌亂中右胸被拍中一掌,他可沒有護體真氣保護,當下被打斷一肋骨,倒飛而出。

    奇襲得手,石佰正欲趁勝追擊,忽覺左臂有一股陰毒之力湧入筋脈,他以為是那什麼大羅滅絕散的毒性發作,不敢輕忽,連忙運功抵擋。

    這自然跟毒藥無關,而是丘離的修羅陰煞功護體反震,一部分真氣隨著方才的中招而侵入對方體內。

    可惜修羅陰煞功終究沒有矢成,威力不足,石佰運功一沖,便輕易化消掉,一時不明所以,有些發楞,但他經驗老道,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整日打雁,今個兒卻被雁啄瞎了眼,老夫居然上了你小子的當!”

    趁著這段時間,丘離化消掉了掌勁,並以真氣接上了斷骨,見對方明白過來,頓時一陣擠眉弄眼,嘲笑不已。

    石佰本就沈郁的臉色更加難看:“這等微末伎倆,可一不可二,下一回你就沒這麼好運了!、”

    “得,你耍詐就是兵法正道,我耍詐就是微末伎倆,這臉皮可真夠厚的。現在熱身也夠了,接下來我要全力以赴,你可千萬要小心,不能放水啊。”

    丘離也不去栓回木刀洞爺湖,將修羅陰煞功提升到頂點,這門內功本就性屬陰寒,此時配合雪地環境,更添幾分威力,而雪huā受到真氣影響,也變得更為厚大。

    “我真是太高興了,你也是八重境的武者,想當日面對你家少爺,我幾無還手之力,如今事過變遷,正好一試身手,看看究竟進步了多少。”

    丘離是真的感到高興,誰都不喜歡自己被人痛扁的過往,哪怕知曉這是無可奈何之事,可惜巖破天已死,縱然他想複仇也無敵可尋,幸好現在碰上了一個實力跟巖破天相近的石佰,可讓他得償所願。

    石佰哼了一聲,自是沒有當真,也以為這是攻心之計,他雙足一趟,想趁著丘離沒有兵器,行雲流水般攻了過去。

    丘離身形略晃,雙手一搓,憑空生出無形氣刃,縱然徒手,也跟擁有神兵利器別無二致。

    這正是天物刃,要旨在於“天下萬物皆為我刃”運之於拳掌,血肉成刀,無堅不摧:運之於紙頁草莖,便如鋼刀鐵棍,他服下劍芝之後,已能運使自如。

    只見他雙掌忽刀忽劍,忽槍忽戟,一瞬間孌了七八種兵器招式,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出。

    石佰哪里抵擋得住,柔水綿掌本就不如正逆滔天掌,何況綿柔掌力最怕鋒利的兵刃之氣,瞬間被這輪攻勢打得支離破碎,幸好有九曲陰氣鎖在,擋住了數道氣刃,未被傷及肉身。

    他深知動功上有所不及,連忙換回了正逆滔天掌,穩立原地,以無儔掌勁應對,先求穩,再求變。雙手或推、或拍、或擒拿,向前連綿轟出數十道的連綿勁氣,禦向鋪地連天般攻來的無形刃氣,盡數消解或彌散,無一遺漏。

    丘離身影縹緲如歸,殺招連連,盡情傾瀉著攻勢,他見對手掌力如巨浪,難以用刀劍等鋒利兵器劈開,便凝聚刃氣,換刀為錘,狠狠砸開勁浪。

    這種以強破強的應對,果然見效。

    只是石佰的根基優勝於他,初時倒是被潰散的勁力震得氣血翻騰,受傷少許,可他的勁力同樣也擊在石佰身上,形成互換傷勢的局面。

    若以常理而言,石佰正直壯年,根基更為深厚,又有護體真氣在,絕對屬於笑到最後的一人。

    然則丘離的內功不是玄門正宗,而是陰毒狠辣的修羅陰煞功,若在平日,以石佰大成的陰陽黑水功完全可以輕松化解掉,可現在處於激戰之中,根本無暇分心,只能暫時壓制住毒性。

    結果這毒性越積越厚,積少成多,如滾雪球一般。

    丘離只是積傷,石佰卻是積毒,而且身處雪地之中,想要借助地利來排毒都做不到,他醒悟若是再持續下去,無需對方動手,自己先被毒性放倒,若不求變,必死無疑。

    當下大喝一聲,運起十成功力,雙掌擊向地面,驚起積雪無數,紛飛如白色蝴蝶,身形往後飛退,同時運功逼毒。

    丘婁感到迎面撲過來的雪墻之中蘊含雄渾勁力,他若是強行突破,行動必然受阻,這段空暇就可能讓石佰將毒逼出。

    當此時,就見他平地旋身而起,借力而飛,從上方繞過雪墻,接著如雄鷹撲食般,居高臨下一指點出,如隱者從仙山飄然而下。

    他的指尖噴射出一道細微的刃氣,仿佛箭矢一般但這是惑敵用的假象。

    這一招是幻陰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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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九劍破飛劍

    只這須臾時間,石佰就將尚末大成的修羅陰煞真氣逼到了六道口,只等最後一鼓作氣逼出體外,他心知這是關鍵時刻,容不得撤力,否則前功盡棄,當下分出三成真氣,甩手一掌拍出,拼著挨上這一指也要將毒逼出。

    在他看來,這一指也該屬於徒手釋放無形氣刃的武功,畢竟丘離曾以手指射出過箭矢形的銳氣。

    然而當指掌相撞的瞬間,一道比即將逼出的真氣更加陰毒的指力竄入經脈,好似泥鰍般肆意穿棱。

    他醒悟不對勁,已然遲了。

    兩股陰毒真氣遙相呼應,尤其幻陰指的指力四處遊走,便是想用內力逼出也無從下手,石佰只覺心脈一涼,再也壓制不住毒性,原本快要被逼出去的陰毒真氣也掙脫了束縛,如脫囚毒龍,深入骨髓,像是一條毒蟲在瘋狂啃食。

    石佰周身痛苦難忍,無法運氣,九曲陰氣鎖頓時潰散,連護體真氣也再難維持。

    機不可失,丘離縱聲長嘯,變指為刀,招若風吹落花,月照流水,出乎性情,任乎自然。

    石佰勉勵擋下數招,然則外有強敵猛攻,內有劇毒索命,冉外包夾,真氣一岔,動作上緩了一步,霎時被刀氣切過喉嚨。

    他在原地站立數息,倏地,鮮血從細縫處噴射而出,將潔白的雪地染成一片鮮紅,隨即仰面倒了下去,紛飛的大雪,很快將屍體蓋住。

    丘離落地後,揉了揉全身上下淤青的肌肉:“這種面形攻擊的掌法當真討厭,沒有護體真氣的話,光是散亂的余勁就夠吃一壺的了。”

    潘美與巖岱的戰鬥最是不同,因為巖岱是術修”而且是術修中的劍修,他的修為乃是七重陽神期,驅使一柄飛劍,圍繞著潘美發動不停歇的沖擊。

    雖然兵器是一柄劍”但沒有執劍之手,而且是遙空而擊,因此潘美所用的並非是獨孤九劍的破劍式,而是破箭式。

    這一式專破天下暗器,任憑敵人千箭萬弩射將過來,或是數十人以各種各樣暗器同時攢射”只須使出這一招,便能將千百件暗器同時擊落。

    因此潘美將把神速移動的飛劍當成暗器來襲,招招劈中劍身,以勁力彈開飛劍,所出皆是攻招,沒有任何格擋防守的動作。

    可惜飛劍上有真氣附著,保護劍身,巖岱又以神魂之力,不停補充著真氣,否則以紫薇軟劍鋒利”只消用力一斬,當可削斷兵器。

    用來鍛造飛劍的材質,大抵都是選取容易疏導真氣的金屬,鍛造時則以增強真氣效果的條件為主,對於飛劍本身的堅固度反而沒什麼要求,畢竟在對敵的時候,劍身上有真氣保護著,破不開這層真氣護壁,就傷不到飛劍本體,攻擊的時候也是一樣,真正用來斬殺敵人的是上面的真氣”而非飛劍。

    大多數適合鍛造神兵利器的材料,都不適合鍛造成飛劍,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也。

    飛劍僅僅是個載體,它需要真氣作為能源,同時也改造真氣的屬性,變得更為堅固”更為鋒利。

    在旁人眼中,潘美和巖岱兩人都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潘美一只手負於背後,另一只持劍的手則看不清動作,尤其是手腕以上,仿佛憑空消失一樣,只有一道紫色劍光繚繞她全身,生生不息,一劍殘影未消失,已經有另一道補上。

    而在紫色劍光的外圈,又有一道紅色的劍光,圍繞著潘美展開連續不斷的刺殺,兩道劍光不停的交鋒,迸發的金屬碰撞聲連成了一篇音律。

    這般情況對潘美頗為不利,破箭式這路劍招須得每刺皆中,只稍疏漏了一刺,敵人的暗器便射中了自己,因此極耗心神,始終得全神貫註,不可有一絲松懈。

    她若是緩上一拍,必然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而巖岱若是緩上一拍,卻有著長遠的距離足夠反應,哪怕潘美使用暗器或者劍氣偷襲,也可以催使防禦法寶來抵擋。

    天人境以前,術修對武修的優勢便在此處,前者可以犯錯,後者卻容不得閃失,首先就大占便宜。

    只是婁修依賴外物,對自身的磨煉卻是遠不如武修,如現在的局面,巖岱的武道境界比潘美高上兩重,可就反應速度而言,居然並不占優勢。

    其中固然有獨孤九劍的神妙,可飛劍不受人體體型的桎梏,可以隨意飛行,從任意角度發起攻擊,這點上足以拉平劍法的優勢。

    雙方便這般僵持下去,既沒有嶽鼎對巖磐的驚心動魄,也沒有丘離對石佰的yin謀算計,只剩下意誌力的較量。

    雖是大雪紛飛,潘美身旁的兩道劍圈,卻令她沒有沾上一朵雪花,盡數被擋在劍圈外面,可見劍速之快。

    反而巖岱的衣服上積滿了白雪,頭頂上更是厚厚的一層,他以神魂遙控飛劍,神與氣跳出了體外,體內的精氣也便壓制到了最低端,身體溫度低得可怕,咋一看還以為是一具凍僵的身體。

    久戰之下,潘美的頭頂升起了一股白煙,顯然是體內的功力急劇消耗的癥狀。

    巖岱見狀心喜,以為對方到了極限狀態,很快就要不支,一旦因真氣不接而出現剎那的遲緩,便是他取勝的機會,以往他在對敵武修時,這種狀況遇上了不知多少次,經驗十足。

    然而,他等待了許久,潘美依舊舞劍如雨,絲毫不見遲緩,註意力也是保持在巔峰狀態,不見回落的跡象。

    化不知道,潘美修煉的伏養氣功最善久戰,不但氣力綿長,而且回氣極快,尤其是她吸收了邪帝舍利的元精,配合以前的內功底子,伏養氣功已然小成,進步神速,離大成也不過一步之遙。

    獨孤九劍重技不重力,本來消耗真氣就尖,潘美抱神守一,內斂如丹,所需要的僅僅是維持自己高速回轉手腕動作,這般下來,哪怕戰上一個時辰也綽綽有余。

    要是就這麼一直僵持下去,獲勝的人應該是潘美,因為嶽鼎和丘離兩人皆已戰勝對手,他們一旦返還,即便不出手,也足以嚇得巖岱分心,他唯一取勝的機會,就是潘美一不小心分神,疏忽大意,導致出現了破綻。

    但就潘美平日能盯著一朵花思考大半天的表現來看,發生這種意外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巖岱也沒能堅持到嶽鼎和丘離兩人戰鬥結束,因為神仙倒的藥性發作了。

    他忘記了一點,雖然同樣是七重期,但他是術修而非武修,是陽神期而非築基期,對神仙倒的抵抗力比不上築基期武者。

    作為巖家看好的年輕天才,他自小服食各種天材地寶,積累了一身渾厚的內功,加上身為術修,戰鬥中不需要活動身體,事實上他也就是一直站在那里,因此神仙倒藥性發作的速度極為緩慢。

    但,終究是發作了。

    霎時,真氣不繼,飛劍晃動了一下,搖搖擺擺如肩膀負傷的飛鳥。

    這破綻對於修煉獨孤九劍的人來說,無異於敝開了胸膛,任由剩殺。

    潘美清嘯一聲,第一次開始挪動腳步,由極靜轉為極動,瞬間刺出一十三劍,全部擊中一點,這點恰恰是飛劍表面的真氣壁上最強的一點。

    正是獨孤九劍的破氣式!

    全力以赴的劍光刺破最強點,頓時飛劍上的真氣潰散如霧,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本體,這時就見紫薇軟劍一抖,仿佛鞭子一樣卷住劍身,再向下一拉。

    鏗鏘一聲,飛劍當場斷裂。

    精神與法器相連的巖岱頓時受創,神魂回歸肉體意識,感受著身體的冰涼,以及體內真氣的不受控制,連催動防禦法寶也做不到,於是急切的大呼:“救我!”

    他沒有寄希望於巖磐和石佰,兩人既然出現,肯定是被敵人纏住了,但是另外還有酒館里的十四名高手,就算不能運用真氣,十成本領不能發揮五成,可拖延一下時間總歸能做到。

    然而,沒有一人出來,那十四名無漏期武者就像是消失一樣,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

    “不,不要過來!放過我,我會給你很多的好處,我可以告訴你巖家的武學!”巖岱看著提劍緩緩靠近的潘美,嚇得面無人色,下體甚至都躥出了一股熱烘烘的騷味”“你不能殺我,否則巖家不會放過你的!”

    這時,一人聲音傳來:“怪不得巖家的第一天才會是巖破天,而不是你,就你這樣的表現,誰又能看重你呢?也許是偏見,但看來躲在一邊觀看戰鬥的術修,的確容易培養出懦夫的性格。”

    來者從茶館里踏步而出,卻是本應該留在懸命峰的山子巽。

    結束了戰鬥的丘離匆匆趕來,急忙喊道:“嘿,你小子該不會將里面的人全殺掉了?”

    “全部斷了手腳筋,就等你這吸血鬼去給他們開苞。”

    “開你個大頭鬼,本大爺對男人的花苞沒興趣,不過你小子下手真夠狠的,這下都不知道誰才是反派了。”丘離看了一眼磕頭求饒的巖岱,也露出不屑的表情”“這群蠢貨,也不想想我和大哥在茶館里面的時候,根本沒有釋放神仙倒的機會,肯定是第四者所為嘛,連這點都想不到,難怪會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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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9 11:34: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無花寺

    丘離將十四名高手和巖岱的內力吸了個幹幹凈凈,這回雖只十五人,但武道一途上,二流高手的內功修為往往要超出三流的十倍,這些巖家打手雖然未曾習得絕學陰陽黑水功,可修煉的也是八品上等的內功,而且都有了一定的火候,十四人就比得上他那次連挑強盜山寨的過百人。

    何況當時的丘離只是五重念威期,如今卻是六重無漏期,能夠封閉竅穴,鎖住氣血,吸收的效率遠遠大過以往,因此以實際增長的功力來看,反而是這一次的更多。

    另外再加上一個巖岱,這小子人雖窩囊,可作為術修遠比武修更重煉氣,武修沒真氣還可用外家功夫,術修沒真氣就只有束手待斃一條路,因此靈丹妙藥沒少吃,一身內功著實不俗,修習的又是七品的陰陽黑水功,一個頂上四五個打手。

    丘離吸完後,內功總量翻了一倍不止,只是不夠精純,還需事後轉化掉,好在這群打手修習的都是同一門內功,叛亂的勁道並不強烈,調理起來,遠比當初吸收了百來人的異種真氣來得輕松。

    這便是嶽鼎不再給丘離服食任何丹藥的原因,有著一門吸星大法,他根本不需要用外物來增強內功,服食天材地寶的速度哪及得上直接吸人真氣來得快。

    理,在純以真氣總量而言,丘離是六道教的第一人。

    吸完內力後,他們也不客氣,將這幫廢人一一結果了性命。

    先吸人元功,再害人性命,這手段當真跟邪門歪道的作風相差無幾,但嶽鼎還沒迂腐到為此去批評自家兄弟雖說決定修煉什麼功法的人是丘離本人,可當初他既然沒有隱瞞吸星大法的存在,便已考慮到了這一點。

    兵器可以用來保護人,也可以用來傷害人如何選擇全看使用者。

    殺善為惡,殺惡為善,手段僅僅是手段,嶽鼎自信只要自己還活著,就能看住丘離,不讓他墜入邪道至於其他人他並不算再讓別人修煉吸星大法。

    完成了這一趟反截殺,山子巽就告辭,返回隱高鎮,嶽鼎三人則繼續上路,並不因此受影響。

    當天是來不及,就近找了個客棧住下,第二天早上才趕到修真坊市,通過大挪移法陣,又趕了半天路。

    丘離羨慕道:“嘿,這大挪移法陣也忒好賺錢了一來一回,就是上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到手,咱們以後啥時也建個挪移陣玩玩。”

    嶽鼎道:“挪移法陣暫時是沒指望了,但一年以後,博浪沙火鶴成長起來,就能當做坐騎至少巫州範圍內的移動,可以保證在一天內趕到,比到修真坊市傳送更節省時間。”

    潘美指著前方的山谷道:“百花谷,看來是到了。”

    只見前面有峰巒如聚,蔚然成觀四周沃野千里,河流如束帶,田舍若棋盤,更有百花芳香,遠遠傳來,沁人心脾。

    無花寺建立在百花谷之中靠近後,能聽到悠揚的鐘聲從山谷間蕩開,給寂靜的山林帶來說不出的清凈悠揚之意陣陣梵唄誦經之聲,悠悠揚揚的似從遙不可知的遠處傳來增添了一分佛門氣息。

    百花谷內樹木婆娑,點點的紅花和郁郁蔥蔥的綠葉里點綴著,陽光落在樹林中驅散了淡淡的薄幕,充滿了朝陽的活潑生機。

    因嶽鼎與凈鳶師太在無量山結下的交情,六道教是最早收到邀請函的一批,加上他以挪移法陣趕路,所以此時離大齋勝會正式開始的日子還有五天,他們是最早趕到的一批人,就是無花寺也沒料到會有人提前這麼多天趕來,便沒有委派弟子接應。

    好在無花寺名氣頗大,四周鄉民都知道位置,稍稍詢問便知道了入谷之路。

    三人依路而行,一路欣賞著奇花美景,百花谷景如其名,到處是爭芳鬥艷的花朵,便是潘美這常年與自然相伴的妖,也有許多種類認不出來。

    行至盡頭,只見一條長長的臺階從山間延伸到山門,臺階兩旁是潺潺流動的溪水,在白石臺上是一座寬大的山門,上書“無花寺”三個大字。

    “無”字空空蕩蕩,讓人生出虛空之感”“花”字卻是森羅萬象,讓人仿佛看見了蕓蕓眾生,正合一花一世界之意。

    山門再側左右邊排列著菩薩、力士的土像,不但造型各異,其氣度姿態動作,至乎體形大小都呈現錯落有數、多姿多采的景貌,變化間又隱含某種和諧托襯的統一性。

    大門口站著兩名帶發的女修行者,估計是俗家弟子,一見有客人來訪,便上來詢問。

    估計是凈鳶師太有所吩咐,兩人聽到是六道教後,語氣也變得極為熱情,連忙在前方帶路,只說早已備好了客房。

    無花寺里面的景致與普通寺廟大相徑庭,沒有莊嚴法相的沈重感,反而像是避暑山莊般的典雅優美。

    只見里面百花盛放,左一簇薔薇,右一叢蜀葵,東有剪春羅,西是滿地嬌,十樣錦在前,美人櫻落後:夜落金錢亂如斑斕貓紋、纏枝牡丹艷若傾城佳人,繽紛錯落,爭奇鬥艷。眾人嬌色滿目,芬芳沁脾,一時心曠神怡。

    經帶路的弟子介紹,這里是無花寺的外院,因此是當做大花園一樣來裝飾,只有里面的內院才是真正的寺廟建築。

    欣賞著優雅如瓊宮的暴致,丘離忍不住吟詩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嶽鼎給了他腦袋一巴掌:“有你這麼亂念詩的嗎?”

    兩名帶路的俗家弟子掩嘴偷笑,顯然也是讀過書的,問弦知雅意,明白這首詩乃是借花喻人,驚嘆女子的美貌,若是用以稱贊普通的女子,自然是再好不過,可無花寺乃是出家人的門派,稱贊出家人長得溧亮,未免有些騷擾和不敬重的味道。

    “那諉念什麼詩?”

    嶽鼎想了想,道:“宿雨乘輕屐,春寒著弊袍。開畦分白水,間榫發紅桃。草際成棋局,林端舉桔橰。還持鹿皮幾,日幕隱蓬蒿。”

    丘離也就是隨口一問,本身不過半桶水,讓他抄詩在行,品詩就非強項了,倒是潘美微微領首,回味無窮。

    無花寺好歹也是有近六百人的門派,附近也沒什麼能比得上的實力,因此坐擁整座山谷,地盤並不比摩何寺小,當然,比不得人家有護山大陣那麼威風。

    眾人行出三里有余,前方路盡,只聽水聲叮咚,一道碧玉也似的清泉瀉出石隙,自花間流過,獨木小橋飛架其上,橋木尚有如鱗松皮,未曾錄落。橋對岸花木搖曳,無花寺的內院就在這座木橋的對面,湖水環繞一周,仿佛護城河似的,儼然一座孤島上的建築。

    嶽鼎稍稍一數,便發現環繞著寺廟的湖面上,共有八座橋,分別指向天地八方,而每兩座橋之間有一尊銅人,而且橋的兩端各有一尊,共計十八尊,個個神情姿態不同,但無論睜眼突額,又或垂目內守,都是栩栩如生,與活人無異,卻是十八銅人頗為類似。

    天地八方,內外各九,既有無窮禪意在此間,又暗合八卦九宮之數。

    嶽鼎看過《天機十算》,對機關術略有涉獵,看出這十八尊銅人並非單純的雕像,而是一種機關傀儡,一旦啟動開關,就能從死變活,至於威力如何,沒有親自嘗試過就不得而知了。

    無花寺內頗為空曠,一路上人也沒遇見多少,內院大門居然也無人看守。

    兩名俗家弟子解釋道:“弟子們有的外出去送請帖,也有的去采辦些葷素水果,為那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做準備。”

    一入無花寺內院,建築風格陡然一變,若說外面是珠宮貝闕,跟一般的女子門派無差別,里面就成了真正的世外凈土,莊嚴清凈。

    入門後首先看見的是一個廣闊達百丈,以白石砌成,圍以白石雕欄的平臺廣場,正中放著一個大香爐外,旁邊陳列著南海觀音、普賢菩薩、文殊菩薩等佛像,香爐正燃著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氣,彌漫於整個空間,令人的心緒亦不由寧靜下來,感染到出世的氣氛。

    迎面則是一座宏偉的主殿,以三彩琉璃瓦覆蓋,色澤如新,卻不知是因寺內弟子勤於打掃,還是瓦質如此,其中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藍色最為耀眼。

    丘離忽然道:“我現在才想起來,大哥你也是信佛的,可山上別說佛像了,就是木魚都沒有,好歹也弄個佛家氣氛出來,你幹嘛不在一線坡上塑個金身呢?”

    “你弄錯一個前提了,我是修佛,而非信佛,再者,給誰塑金身呢?”

    “如來佛祖啊,南海觀音什麼的,不都可以嗎?”

    嶽鼎笑道:“那卻是無用之舉,拜他們還不如拜自己呢?諸世佛陀菩薩中,也就一個地藏王看得順眼一些,但想讓我拜他,仍是差了那麼一些。”

    丘離和潘美早已見識過嶽鼎的唾佛輕祖,並不為奇,但兩名俗家弟子就受不得這等離經叛道之語,聞言色變。

    其平一人壯著膽子道:“前輩怎麼能如此說話,對佛祖不敬,不怕佛祖怪罪嗎?”

    “哎喲,卻是忘了你們還在側。”

    嶽鼎一拍腦門,覺得有些失言,他還是懂得看場合的,有些話固然正確,但正確的話也得在正確的場合才能說,否則就是不當之言。

    反而是丘離無所謂道:“對佛祖不敬又如何,佛祖若因這點小事就怪罪,可見心眼忒小,這等小心眼的人物,又有什麼值得尊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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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禪機與葷段子

    女弟子被擠兌得滿臉通紅,仍據理以爭道:“非是佛祖小心眼,而是我等向佛之人,當抱有一顆崇敬感恩之心,不可說出逆倫之話。”

    丘離對調戲女兒家來了興趣:“簡單的講,就是在你眼里,佛祖是個小心眼的家夥,所以才會因言怪罪我們。”

    女弟子連連擺手:“不會不會,佛祖海納百川,包容眾生,必然不會心胸狹窄,弟子又怎敢晦想佛祖呢?”

    丘離雙手一攤:“這不就成了,既然佛祖不是小心眼,就不會因言怪罪我們,那麼我們出言不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佛祖會因言怪罪,這等小心眼的對象還是不拜為妙,我們出言不敬也是該然,說來說去,我們都沒什麼錯啊。”

    “可是、可是……”女弟子被逼得說話結巴,偏生找不到反駁的話,只能發揮女人的特技,“反正對佛祖不敬就是不對,你們不能這麼說話。”

    丘離賊賊的偷笑,正欲再調侃幾句,被嶽鼎狠狠的瞪了一眼,只得住嘴。

    嶽鼎自己修習禪宗的超宗越祖之道,但從不會強求別人也必須和他一樣,這有點類似知見障,不能理解就是不能理解,要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價值觀,就必須幫助她打破知見障,否則就像是教剛識字的學生去寫八股文一樣。

    “佛法源自佛祖傳授,既是修佛,便是佛祖徒弟,那麼尊師重道不是該然嗎?對佛祖不敬,佛祖固然不會怪罪,可你心中便能安然嗎?這非是律法之責,而是道德之責。”

    一個稚嫩清靈的嗓音響起,只見一名梳著雙丸髻的女娃從偏殿中走出,她的模樣看上去雖只有十一二歲,胸口卻驚人的豐碩飽滿,腰肢纖細如水蛇,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成年的美女被縮小後的形態,尤其是眉心處捺了道血指印。倍添綽約雅致。

    比較意外的是,她居然也是滿頭青絲的蓄發姑子,而且清湯掛面似的長發一直垂到了腳踝。這頭黑發分外吸引人的註意力,油光發亮,宛如鏡子一般,站在黑發前甚至能倒映出人的模樣。

    當這女娃出來的時候。兩名俗家弟子面露慌張之色,想要行禮恭謙,卻被擺手阻止,顯然女娃看起來面嫩,在無花寺的地位著實不低。

    “既是佛修。便當懂得感恩,念一聲阿彌陀佛,非是求佛庇佑,而是表示感激之情,莫要將任性當做性格,為彰顯自己的特立獨行,就要毀佛謗僧。”

    女娃掛著淺淺笑容,言語中卻是諷刺嶽鼎的說法只是少年人的狂妄。為賦新詞強說愁。

    丘離打了個哈哈。知道這個女娃必然是個不好惹的角色,他這半桶水捉弄一下無知少女倒也夠了,真正碰上行家,只有被落到問得啞口無言的地步。別以為他真的無法無天,不懂得察言觀色,該選擇什麼樣人做對手。這便是最好的察言觀色。

    這種難纏的對手,自然是要讓給大哥了。

    果然。嶽鼎接話道:“我之禪心,非是言傳。亦非佛法,從無中生。”

    女娃笑瞇瞇的問:“若人人如你這般,那天下佛藏,早該全部燒掉咯?”

    嶽鼎大笑道:“明心見性,何妨得魚忘筌。”

    女娃拊掌道:“好個得魚忘筌!”

    兩人一問一答,寥寥數語,卻是禪機較量。丘離和兩名俗家弟子都聽得水里霧里,潘美倒是若有所思。

    得魚忘筌這語出“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筌是指捕魚用的竹器,這句話原本的指意是,捕到了魚卻忘記了筌,獲得了成功就忘記了成功所憑借的東西。

    女娃先說佛法由佛祖所穿,你學了佛法就是佛祖的弟子,對佛祖不敬就是對師長不敬,不尊師重道。

    嶽鼎便說他的佛法是自行領悟,跟佛祖無關,既然佛祖不是他的師傅,也就不存在尊師重道的指責。

    女娃又說如果天下人都跟你一樣,可以自行領悟佛法,那麼佛藏經文豈非沒有用處了,她本是反諷的意思,不料嶽鼎卻回答應該要得魚忘筌,肯定了她的說法。

    如果證菩提是佛者追求,那麼證得了菩提就好,至於手段如何,是自悟還是他授,不必掛懷,如果不需要佛法也可以證得菩提,那就幹脆把佛法扔了吧。

    女娃笑完後,又瞇起眼睛,咄咄相逼道:“可惜禪心也是源自佛經,你承認禪心之時,便已然是佛祖徒弟,非是你否認便能否認的。”

    嶽鼎指著地上的一塊石頭道:“這是什麼?”

    女娃看了一眼,道:“石頭。”

    “嗯,待我回去翻翻史冊,看看第一個將此物定義為石頭的人是誰,我們必然都是他的徒弟。”

    “哈哈哈……有趣有趣,你這人真是有趣。佛修之中居然還有你這樣不拘一格的人物,看來這佛修界也並非我想的那麼無聊。”

    丘離小聲詢問潘美:“他們倆在談什麼玄機,單個字拆出來我聽得懂,整句話我也聽得懂,可從他們口中說出來就聽不懂了。”

    “對方原本是在擠兌掌教,稱禪心本是佛經上的詞匯,既然掌教自稱悟了禪心,那麼便是佛祖弟子。可掌教卻以石頭做比喻,稱禪心本來就是存在的,佛祖頂多算是第一個發現的人,並非由他創造,就算沒有佛祖,照樣能領悟禪心。”

    潘美本來就跟著老和尚生活幾年,加上她可比兩位兄弟聰明多了,自然是聽得懂機鋒。

    女娃又道:“我將這世上的佛教徒分成五類,第一類是那些偶爾施舍香火錢,只有遇上麻煩的時候,才會想起求佛祖保佑的家夥,這群人只求個心安,至於祈求的對象是釋迦牟尼還是三清道祖,都沒有區別,佛祖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虛無對象。

    第二類是那些只修煉佛門武功,對佛法一竅不通的家夥,他們其實並不在意修煉的武功是佛是魔,只要能令他們變強,就願意拜入門下。此兩類人與佛無緣,均是掛羊頭賣狗肉之輩,也是人數最多的佛教徒。

    第三類是那些祈求佛祖保佑,時常跪拜,捐上香火錢的愚夫愚婦,他們日日念經,卻不懂經文何意,只是一味人雲亦雲,期望佛祖保佑,卻連保佑什麼,如何保佑都不清楚。

    第四類則是寺廟中的佛家弟子,他們修習佛法,日日念經,恪守清規戒律,對佛祖不敢生出褻瀆之心,將其當做至高的神靈來崇拜,認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理。

    這兩類人與佛有緣,然而無有慧根,乃是西方神教最喜歡的信徒,既能肆意愚弄,又能汲取信仰之力。只可惜佛祖是人,而非虛無中誕生的神靈,信仰之力於他有如浮雲。你信他,他不會高興,你不信他,他也不會生氣,香火念誦皆是虛妄。”

    丘離想聽她往下講第五類,偏生女娃到這里就停下了,憋得心急,忍不住道:“什麼樣的人才能令佛祖高興?”

    回答的人卻是嶽鼎:“佛教旨在引導人如何證得圓覺,若你證得圓覺,佛祖自然高興。”

    “照這麼說,世上九成多的寺廟跟和尚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佛教徒,只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信徒。”

    “這麼說倒也無錯,他們是找到了修行的方向,卻未能跨過門檻的佛教徒,一直在門口徘徊,遲遲而不得入門之法。”

    “那第五類的佛教徒到底是什麼?”

    嶽鼎當仁不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女娃立即抓住話柄,問道:“你既然不將佛法放在眼里,又何必以佛教徒自居。”

    敢情她不主動說出第五類人,只是為了設下陷阱,等嶽鼎跳入圈套。

    丘離心想,這女娃人看著不大,心眼卻是賊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高齡老妖婆。

    嶽鼎並不覺得為難,反問道:“你瞧過烏龜殼麼,你說人鑽進到殼子里的厲害,還是跑到殼子外面的厲害。”

    女娃遲疑半晌,沒有作答,反複權衡,生怕中圈套。

    旁邊的女弟子察言觀色,代替著回答:“鑽出殼子就要被人打,躲進去卻能令人無處下手,當然是躲進去厲害。”

    小姑娘說話,丘離就敢調戲了:“鑽出去可以看見大千世界,躲進去卻是自困牢籠,當然是轉出去更厲害。”

    嶽鼎道:“你倆恁地蠢笨了,這烏龜殼只能進的不算厲害,只能出的也不算厲害,須得能進能出,以無觀有,以有觀無,才是真正的厲害。”

    女娃醒悟道:“你將烏龜殼比作佛教徒的名頭,所以想拿就拿,想放就放。”

    她見嶽鼎笑而不語,心頭忽有領悟,便知其中另有玄機。

    忽而靈光一閃,眼神一亮,正欲開口道破,卻聽丘離捧腹大笑起來。

    “哎喲我的娘,大哥你太有才了,借著論禪機的名頭,堂而皇之的說葷段子。”

    嶽鼎一正經人,哪有那麼多花花腸子,不明所以的問:“什麼葷段子?”

    “能在烏龜殼里進進出出的,不就是烏龜頭嗎?以無觀有,以有觀無,說起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莫非是歡喜禪來著,這玩意太玄機了,敢情禪機都在這顆烏龜頭上,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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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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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9 11:34: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指點

    丘離不分場合的笑語一出,兩名女弟子頓時羞紅了雙頰,如燈籠般通紅,嶽鼎頭疼的揉著太陽穴,潘美也略微顯出驚愕,評價了一句“仁者見仁,淫者見淫”。

    “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你小子還真是沒心沒肺,明明鄭重的氣氛,楞是被你攪合成稀泥,似你這般有趣的人物,江湖上已經不多見了,不愧是師妹都要稱贊的六道教,果然個個是人中翹楚。”

    女娃居然也仰天大笑起來,一頭長發如柳葉擺動,百靈鳥般的笑聲聽起來格外悅耳,嶽鼎早猜到她的身份必然是無花寺長輩一類,可她笑起來也不講究什麼典雅姿態,渾身顫抖,放浪形骸,跟丘離有的一比,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咦,嶽教主竟是來得如此之早。”

    許久不見的凈鳶師太從正殿中走出來,相比以前,如今的她神光內斂,一聲精血之氣渾圓如金丹,若不用神識細細探測,只會覺得她是一名普通人,便如同一柄利劍插入了劍鞘之中。

    不僅如此,似乎她容顏也比以前年輕了許多,顧盼間自有一股神采,能蕩除人心頭的雜念,不過礙於本身的氣質,倒是沒有幼化到十五六歲的少女,而是最合適的二十五六的水準。

    她走過來以後,徑直對著女娃行禮:“法琉璃長老,你出關了。”

    “唉,出關了出關了,年輕一輩好不容易出來個天才人物,青出於藍,總不能不給面子吧。”女娃隨口應付著,似是不耐對方的恭敬禮節。

    聽到雙方的稱呼,丘離心中仿佛有一百頭脫韁野狗狂吠奔馳而過。

    他又不是瞎子,自然也察覺到女娃輩分要比那兩個群俗家弟子要高,但照他的估計,俗家弟子要比親傳弟子低上一輩。那麼女娃是觀字輩的可能性很大,再往上的凈字輩也不無可能,然而被一位明顯身份不低的女尼稱呼為長老——可以肯定至少活了一甲子。就是長命百歲也不無可能。

    大凡世間修行者,修為越是高深,越能青春永駐,可就算保持青春也是保持在身體最完美的狀態。一般在十六歲到三十歲之間,少有回歸童子形態的。

    嶽鼎對此倒是並不過分震驚,好歹他還知道有門功法叫做《八荒天地唯我獨尊功》,當然人家是佛門一脈,不可能修煉道家的功夫。類似的功法估計也不大可能,想來是某種破境法門。

    修行者被卡在瓶頸上,痛苦掙紮,尋找破檻的方法,長久以來,前人總歸是總結出了不少方法,雖然不能保證百分百突破瓶頸,但的確能增加成功率。

    比較有名的是枯禪、閉口禪、坐禪……照這位法琉璃的情況。修童子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過童子禪是讓修煉者返老還童。回歸赤子之心,體驗童子天真無邪的心態,以此突破因俗世煩惱而生出的後天瓶頸。

    可這位法琉璃顯然不可能在十一二歲就擁有如此豐滿的身材,還有她明顯老於世故的語氣,聽到葷段子就像個大叔似的哈哈大笑,完全破壞了童子禪的意境。若真的是在修童子禪,未免有自毀長城的危險。

    這種事不好打聽。嶽鼎也不認為自己用得著這種破檻法門,便放下好奇心。先對凈鳶師太打招呼。

    雙方相互客套一番,嶽鼎直言自己之所以提前五天來,就是為了突破境界而取經,希望能得到經驗指點,凈鳶師太也很爽利的應諾下來。

    法琉璃對這種禮節套話聽得頗為不耐煩,毫不在乎形象的打了哈欠,伸了一下懶腰——雖說以她現在的體型反而顯得格外惹人疼惜——然後就借口說要回去打盹,大搖大擺的入屋。

    凈鳶師太對此也只能是一片苦笑,人家輩分太高,比她足足高出兩輩,根本沒有指正的資格。

    好在早已習慣法琉璃的作風,她隨後就親自將嶽鼎三人領到了有三個房間的小院,考慮到未來的日子她作為宴會主人公,恐怕會忙到無暇脫身,在相互介紹掉丘離和潘美的身份後,便指點起修行上的事情。

    “先說說你對於通靈期的認識吧。”

    嶽鼎不假思索道:“鍛煉大腦,增強五感六識,突破人體反應極限,可將氣勢化為實體,眼神可成利刃。”

    “嗯,大抵上這也是江湖中流傳的普通共識,就破檻而言,基本上描述正確,這點並沒什麼可藏私,真正要藏私的是修煉的手段。

    其中最大的誤區,就在於將鍛煉大腦誤認為是凝練竅穴,實則不然,凝練竅穴乃是天人境強者才有資格做的事情,對於通靈期,只是要找到神魂,也即將人的三魂七魄凝練起來,達到術修者才能做到的陽神離體。”

    嶽鼎一點就通:“這一步,可是為天人境打基礎?”

    “是的,修行到了天人境,萬法歸源,若說肉身境的時候,術修和武修有著各自不同的境界和瓶頸,術修難以掌握武道精髓,武修也難以施展術法如意,可到了天人境之後,兩者再無差別,連需要突破的境界都是相同,一切只看你個人的天賦,能力上並不存在障礙。”

    “要達到陽神離體,是否要學習術修者的修行方法,比如寶塔觀想出殼法?”

    嶽鼎所說的是一種常見的神魂出竅的方法,首先是要沐浴,整潔身體,然後靜坐,念咒語,捏手訣,等待自己的心側底靜下來之後,再觀想有一座極高的寶塔,而自己一步步蹬上去,在走到最高層的時候突然一躍而下,如此自我驚嚇,越是精神力強大的人,越能幻想得逼真,從而實現離體的目的。

    然後凈鳶師太搖頭道:“術修的法子不適合武修,武修的精血之氣過於濃烈,會將神魂牢牢拖住,導致難以離體,就像種子發芽破土,土地變成了鋼鐵,難度自然是要大上數百倍。

    術修凝練陽神是在體外進行,先將三魂七魄合為陰神,然後出竅,吸收純陽之力,轉陰為陽,從此不再懼怕精陽之氣。

    武修凝練陽神是在體內進行,以武道意誌不停磨煉三魂七魄,在體內煉化出陽神,在這個過程中,若是有純陽屬性的丹藥,或者練有純陽內功心法,將能跳過凝練陰神的階段,直接結成陽神,大大縮短時間和難度。”

    她伸出一根手指,點向嶽鼎的眉心。

    嶽鼎不閃不躲,任由對方把握住自己的要穴,此時只需凈鳶師太一點真氣竄入,就可能令他當場腦死亡。

    凈鳶師太輸入了真氣,卻是引領著嶽鼎探索大腦的奧秘。

    “常人認為通靈期就是鍛煉大腦,這是對的,也是錯的。須知大腦不能分別不能思考,能分別能思考的是意識,就像眼睛只有見的功能,而沒有分別的功能,能分別的是眼識,而非眼睛。

    能分別能思考的非大腦,而是第六意識。大腦與法塵相合才能產生意識,如果沒有法塵二相,大腦就是無知,它能感受接受到外界的訊息,卻不知該如何處理。

    鍛煉大腦只是一個過程,本質上鍛煉的是意識,通過這個過程我們可以抵達目標,但過程終究是過程,不會成為目標。為什麼人的念頭可以化虛為實,實際上就是陽神的神魂之力,以‘念’的形式釋放出去。”

    凈鳶師太接下來講了一些前人的修煉方法,以及需要註意的地方,和遇上意外的應對之法。

    嶽鼎覺得自己好像站立在了無數前輩巨人的肩膀上,視野頓時開闊了很多,對於武道的認識乃至神魂的認識,都精深了很多。

    諸多前輩們摸索出來的一種最見成效的方法,就是將全身精氣神都擊中在眉心的一點,然後令神魂浮現於識海空間之中,不停的演練一套武學,讓自己的意識進入神我兩忘之境,再用利用武學來淬煉神魂。

    在這種時候,人的肉身和靈魂會緊密聯系在一起,守住這一點修煉,可以引動全身的精氣、真氣和神魂結合,相互滋養,以精化氣,以氣補神,以神返精,演繹三才之數,這種修煉方法,是前人不知道用了多少代的人命摸索出來的。

    嶽鼎順著凈鳶師太的引領,微微的試驗了一番,就感覺到了全身的血液,骨髓似乎真的朝眉心那一點聚集,全身有一種被抽髓抽血的感覺,越把精氣神三元集合,這種感覺越是強烈。

    作為武修,三元中無疑是神魂最弱,因此神魂的反應最是敏感,被精氣滋養中,就好像是居住在母體中的嬰兒,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漸漸地,他全身的精氣似乎也受了神魂之念的波動,蠢蠢欲動,無比的舒服,這便是神魂之力的反補。

    過了許久後,嶽鼎緩緩睜開眼睛,有些疑問道:“若只是精氣神三元互補,未免過於輕易了吧,為什麼這一境界會被稱為肉身境三大難關呢?”

    “精氣神三元互補只是在壯大神魂之力,為凝練陰神做準備而已,想要將三魂六魄轉化成陽神,哪有如此簡單,最困難的一處在於,你必須在識海中,以神魂的形態將一門武學修煉到功德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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