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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祁歡]輕掬紅顏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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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1 00:37:14
  第九章

  為防復仇計劃生變,秦晤言仍是每個月與姊姊唔歌在法安寺會面。上次見到姊姊之後,她得知姊姊仍然無法順利地讓范飆塵信任她。

  所以,她決定與淳兒烈取得聯繫,約定在邊關附近見面,打算與姊姊、淳兒烈返回回紇。不料,途中卻遭到范飄塵的攔截,但出乎意料的是,事情竟因此有了轉圜。

  雖然當時姊姊差點付出了生命,卻也因此找到一生中唯一的摯愛——范飄塵。

  在范飄塵帶走受傷的姊姊後,她取得了淳兒烈交給她的密函,立刻風塵僕僕地趕至范飄塵的將軍府來探視姊姊。

  第一眼所見的,就是床楊邊不曾稍動的雕像,他的手輕撫著床上的佳人,即使佳人的面色蒼白如雪,卻仍是平穩地呼吸著,彷彿只是睡著了般。

  唔言鬆了一口氣,確定姊姊是平安的,這樣,她才能放心地離去,把她交給床楊旁的那個男人——范飆塵。

  「黥傷她的箭頭有倒鉤,大夫花了一些時間才取出斷箭,只要等她醒來,應該就會沒事……現在,告訴我你是誰?」

  范飆塵銳利的鷹眸直射向眼前的年輕男子。他沒忘記,在晤歌中箭時,這男子曾脫口喊了一聲「姊柿」。

  晤言笑天了笑,眼前這男人一臉的憔悴,完全不復前幾天所見的清朗俊美。她可以確定,他是真的為姊姊擔心,說不定還愛慘她了。

  她放下了一顆心。

  她相信,把報仇的事交給他,他一定會妥善處理的。

  而她,就可以一無堊礙地離開中原了……

  她向前走近晤歌,想要再次確定姊姊真是平安的。

  見她有所動作,范飄塵的身手比她更快。他俐落地伸手抓向她,見狀,她只好出掌抵擋,順著他的攻勢轉了個方向,不料卻又被范飄塵纏人的掌風所迫,逼得她不得不伸出另一隻手來抵擋。

  過了幾招後,范飄塵雖為這男子的武功喝采,卻仍是從容不迫地扣住他的脈門。

  登時,手下柔膩的觸感令他大吃一驚。他迅速出手扯下男子的頭巾,頓時,一把烏絲傾瀉而下。

  當他對上「他」的眼時,有一剎那的震懾。

  好像!

  唔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介意他直盯著她瞧的無禮舉動。

  「有些訝異吧,我跟晤歌很像,因為我們是姊妹。現在,應該不介意我看看她了?」

  是啊,他早該發現的,先前因為擔心著晤歌的傷勢,以致忽略了她在喊「姊姊」時,發出的分明就是女子的聲音。雖然略顯低沈,但仍是不容錯辨。

  范飄塵無言地退開,讓她上前探視姊姊。

  在親自確定姊姊的呼吸正常後,她才緩緩地回頭看他。

  「現在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范飄塵極力壓下不悅,但聲音中仍是隱含著一絲怒氣。他不喜歡這種模糊不清的感覺。

  晤言點了點頭,逕自在桌前坐了下來,開口問道:「那天,我聽你說,你願意娶晤歌為妻,這件事可還作數?」

  范飄塵不明白她問這話的目的為何,於是直盯著她的臉瞧,但是她的表情沒有透露出任何訊息,因此,他點了點頭,回答她的問題。

  差點失去晤歌後,他非常確定他要她的心,即便他仍是不清楚她接近他的目的為何。

  得到他的回答,晤言感到欣慰,卻又對他的冥頑不靈搖頭。「你還在懷疑姊姊的真心嗎?她不假思索地為你擋了那一箭,那種行為不是一個普通女人做得出來的,她愛你呀—」

  范飆塵瞠大眼看向她,突然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豁然開朗了。他真是愚蠢,晤歌的心意不早就清楚地表現在她的行為上了嗎?

  兩人往日相處的片段霎時浮現腦海。跳出內心的迷障後,他才發現,晤歌必定也是愛著他的。

  狂喜沖刷他的心頭,他激動地跑近床榻,溫柔地輕撫著晤歌的嬌顏。「晤歌,快醒來,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從今以後,有我保護你!再不許你一個人身陷險境。」

  「我也不希望她身陷險境,所以我要確定你對她的愛,然後,告訴你我們的身世。」

  范飄塵警覺地抬起頭,望進晤言明媚的眸光中。「你們不是回紇族人?」

  曾有的恨意及痛苦浮現在嬌艷的容貌上,晤言開口道出事情的原委。「我們寧願自己是大漠上豪情的兒女,可惜並不是。我的父親曾是大唐王朝裡顯赫的臣子,卻因為被奸人陷害,誣告得逞,於是慘遭誅夷。我與姊姊卻因年幼之時,就被父親送往回紇習舞練藝,而逃過一劫,哼!總算老天有眼,這個仇我們是一定要報。當初把姊姊送往你府中,最主要是想藉助你的力量,如今……」

  「你們父親可是秦業秦大人?」范飆塵猜測道。

  晤言揚揚眉。「沒錯,正是一生忠肝義膽,卻被昏君錯殺的秦業!」

  范飄塵聞言又驚又喜。晤歌竟是秦業大人的千金,而他不僅懷疑她,還一再讓她心傷……

  范飄塵激動地對她說道:「秦姑娘,晤歌的這個仇,我替她攬在身上了。你放心,你們的仇人很快就會伏法,相信我。」

  晤言感到一股熱流由眼睛內燒燙竄出,她挽衣跪下,將密函奉上。這是在邊關時,淳兒烈交予她的書信,裡頭記載著龐世尊與淳兒烈的父王聯絡,欲叛國的證據。

  晤言露出今天晚上,或者該說是這十年來,最真摯、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將軍,有你這麼一句話,我們姊妹總算安心了。如此大恩大德,我們銘感在心,日後若有任何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們一定會不惜代價為你做到!這是龐世尊通敵的證據,希望能加速定他的罪!」

  范飄塵趕忙上前扶起她,唇畔掛著一抹笑。「不需要行此大禮,晤歌是我做這件事唯一的理由,也是我唯一想要的報答。」

  他看著密函,接著說道:「皇上是懷疑龐世尊的,只是沒有確切的證據,而他又權傾一時,所以只讓我就近監視牽制他,不過現下看來,他是插翅也難飛了,就讓他進天牢裡作他的千秋萬歲大夢吧!」

  晤言欣慰地望著床上依然沈睡的姊姊,真心為她感到高興。如此一來,她總算能放心地離開了。

  「我要走了,姊姊就交給你,你會讓我放心的,是嗎?」

  范飆塵以堅定的眼神看著她。「我保證。」

  晤言嘴角含笑,靜靜地退出房門。她安了心。此後只有一件事要辦,那就是幫助淳兒烈順利登上可汗之位,並且說服他與大唐修好。而這也是她能給姊姊和范飄塵最好的結婚賀禮。

  大唐是她的故鄉,但卻是回紇豐富了她的生命。原本,大唐的興衰,她是可以不予理會的,不過姊姊既然找到了心愛的人,也必定會長留中原,那麼她就要誓死捍衛姊姊未來的安定生活。

  為了這個目標,即使耗費她一生的心力亦在所不惜!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邪美傲然的身影,心下驀地一痛。

  別了,以後怕是再無相見的機會了……

  他若發現她的不告而別,會勃然大怒還是鬆一口氣呢?

  隨即,她堅強的甩掉腦中的影像及雜亂的思緒,俐落地上馬,向前奔去……

  告別了范飆塵,也告別了自己心上對中原這塊土地的唯一眷戀。

  一樣是為了復仇大計而犧牲、奔忙,晤歌有幸遇得范飆塵的真心愛她;而她呢?

  千拼萬湊的,竟然湊著了殺父的仇人……

  只要一思及此,她便覺得全身發顫,心上街未癒合的傷口,又再度被揭了開來。

  她……她竟然愛上了殺父仇人,甚至還因此狠不下心動手殺了他,為爹爹報仇

  她無法原諒自己,她的惱恨無從宣洩,只能以貝齒用力咬緊下唇,直至滲出絲絲血痕,方能稍稍麻痺些許理智。

  快馬加鞭,她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中原這塊令她心傷的土地。

  唯有回紇這塊曾經收容她的土地,能夠再度接納她。

  風在耳旁呼嘯,人聲、城跡也漸漸隱遁。她的長髮散落,隨風飛揚,但她不在乎,她的心中唯有一個信念——追上淳兒烈!

  照理說,無論她再怎麼趕路,也追不上淳兒烈他們的。但,她相信淳兒烈勢必會因為擔心姊姊的傷勢,而緩下前進的速度。

  果不其然,風塵僕僕地趕了許久的路,她終於在黃沙飛揚中見到了人影。

  秦晤言夾緊馬腹,策馬狂奔,很快地便掠過無數回兵,直驅前方領隊的頭頭。

  在被眾人包圍之前,她已一躍而起,避離無數大刀,施展輕功,縱身躍向淳兒烈。

  突如其來的混亂,本讓淳兒烈欲將劍刺向來人,然而,在千鈞一髮之際,卻因那熟悉纖細的身形而快速將劍收了回來。

  他大聲嚇阻週遭欲群起而攻的屬下。「是晤言!」

  中氣十足的聲響,止住了所有欲動的士兵,一眨眼,晤言已巧笑倩兮地落在淳兒烈的馬上。「哥哥好眼力!」

  「我們好歹是青梅竹馬。還有,下次別這麼玩了,小心把命玩掉。」淳兒烈苦笑道。

  「知道了。哥哥若真當我是妹妹,那就讓我回回紇幫你吧!」

  淳兒烈看著眼前的絕美容顏,開口問道:「你真的捨得離開晤歌,和我一起回去回紇?」

  「雖然我不是姊姊,但,至少我可以成為你的左右手,不是嗎?」秦晤言開懷地笑道,但眸中卻閃過一抹悲傷。

  淳兒烈捕捉到晤言眼中的神色,心裡有了個底。「我想,中原你該是待不下去了,我帶你走吧!」

  「不是待不下去,而是中原有姊姊就夠了,我要去另一處地方努力。」秦晤言不甘示弱地辯解道。

  「晤言,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怎麼可能放心得下晤歌,自己離開呢?我不逼你告訴我實情,只是要你知道,在我面前,你毋須偽裝堅強。」

  秦晤雷心中一陣緊揪,熱淚襲上眼眶,鼻頭頓時一酸。什麼時候起,她竟變得這麼脆弱?從前的她分明是個冷靜、冷情,像男兒一般志在四方,不將小情小愛放

  在眼裡的人;而今,竟因為一句話,而有熱淚盈眶的感覺。

  「淳兒烈,真好。我毋須言語,你就能瞭解我的心意。看來,以後我不會活得太辛苦。不過,擁有我這幫手,你一定不會後悔的。」秦晤言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然而,在烈日當頭的大漠中,淳兒烈突然打了個哆嗉,全身泛起一陣涼意。

  大漠突地刮起了一陣風,捲起了滾滾黃沙,似乎預告著風暴將起。

  沙叱利全身散發著令人退避三舍的強烈怒氣。整張臉依舊邪美、依舊面無表情,但,其實他全身上下都充塞著怒氣,那飽漲的怒意,彷彿隨時都要掙脫身體的束縛,爆裂開來。

  還沒爆裂之前,那蓄勢待發的強勁氣流已讓週遭的人不敢靠近,要真讓它進射出來,那還了得?

  因此,眾人是有多遠避多遠。

  沙叱利完全無視於眾人刻意與他隔開的距離,他兀自陷入一種混雜著焦慮、氣憤、緊張與失落的情緒裡。

  她怎麼可以趁他出外執行任務時離開?怎麼可以在他愛上她之後,不留隻字片語、毫不留戀地離開他?

  他憤恨地將手裡握著的銀製酒杯往牆上用力一擲,渾厚強勁的力道,讓酒杯硬生生地鑲嵌在牆上,伴隨四散的酒液,形成一幅駭人的場面。

  周圍早已退離至遠處的人,仍不晃被這幕景象給震住了呼吸,因驚詫而大張的嘴,始終恢復不了原狀。

  很少……喔,不!是幾乎沒有人見過冷邪的沙叱利有過這種超乎理智的情緒反應。在他們眼中,沙叱利始終是個泰山崩於頂仍能對弈、飲酒,談笑自若的人,而今竟會有這樣失常的表現,實在很難令人相信。

  大夥兒不禁也聯想到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秦晤言。自從秦晤言消失之後,沙叱利的脾氣就開始變差。而且,每天發了狂似的四處找尋秦晤言;回到龐府後,則又不斷地喝酒……

  難不成……

  大夥兒兀自地揣測,並忍不住用眼神傳遞一些彼此心知肚明、恍然大悟的訊息。

  沙叱利不在乎他們在臆度些什麼,他只在乎一件事——秦晤言離開了。

  如此突然、沒有預警的離開了。

  他只能在腦中搜尋一些片段的回憶,試圖拼湊出一些導致她離去的蛛絲馬跡。

  最後一次見到秦晤言,是在龐世尊招待大使的宴會上。他還記得,宴會中,晤言絕麗的容顏上突然沒了一絲血色,而且眼中進射出欲殺人的光芒,之後,為防她失言,他帶著她離開了……

  等等,始終皺著眉苦思的沙叱利,突然閃過了一幕情景——

  大使言笑宴宴地說道:「聽說當初秦業那個反賊,也是沙公予助您一臂之力,才能順利剷除的……」

  當時他聽見大使這麼說,並不特別想反駁,反正他早已習慣為龐世尊背罪,這實在算不了什麼。

  但,似乎是從那時開始,晤言即渾身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秦業……

  秦晤言……

  秦?

  是了!他怎麼忽略了兩人可能會有的關聯?秦業一家慘遭滿門抄斬,獨留一雙下落不明的女兒!

  會這麼巧嗎?但,若這巧合能成立,那許多疑問就能迎刃而解了。

  若果真如他所想,那麼,晤言現在必定對他滿懷恨意,且不願意再見到他……一思及此,沙叱利的心便莫名一揪,濃厚的失落與思念,滿滿溢在胸腔。

  這天大的誤會要何時才能解得清?

  不行,這兒他一刻也待不下去,該是他有所行動的時候了。

  他拿出紙筆,將潛居在此多年所搜獲的資料,包含龐世尊手下豢養的殺手組織名單,這些年來為他執行的任務等,一一條列在給皇上的飛鴿傳書上,最後明白地表示,他再也不願待在龐府半刻的心意。

  這些年來,皇上總是要他稍安勿躁,好好牽制住龐世尊的行動,隨時監控他的言行。就算有什麼風吹草動,也斷不能動手,因為龐世尊底下握有的兵權太過強大,若稍不謹慎,即可能釀成大禍,一旦內亂,外敵便容易入侵。

  是以,儘管他手中握有一些對龐世尊不利的證據,卻始終無法獲得皇上頒布將之斬除的聖旨。他只能在暗中記下龐世尊的罪行,並且一步步剷除他的死士。

  這也是為何他會長期留在這兒供其使喚的原因。

  從前,他孑然一身,所以並不在乎自己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他的心房被晤言完完全全地佔領,他不能忍受沒有她陪伴的日子。

  這或許是人的通性,始終在一旁陪著時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一旦分開來了,才知道愛得有多深。那樣深刻的愛,一旦要強力抽離時,就像是被人在心頭狠狠剜上一刀,令人痛徹心扉、鮮血淋漓。

  他本以為自己對晤言只是喜歡而已,沒想到,她離開了,也一併帶走了他的魂魄……

  當心感到劇烈疼痛的那刻,他幡然省悟。

  原來,竟愛得那樣深。

  所以,他無法再待在龐府浪費時間了。

  他,迫切地想見到晤言。

  或許是天可憐見,也或許是皇上感受到他的急切,這次的回音來得特別快。

  飆塵將軍呈上的密函,加之他所提供的資料,龐世尊叛國的罪行已證據確鑿,近日便將採取圍捕行動。皇上要他先暗中打理好原本隸屬於龐世尊掌管的軍隊,然後一舉圍捕龐世尊及其親族朋黨。

  沙叱利的唇角浮上一朵笑。這一天終於到了,他已迫不及待要離開這兒,前去尋找他此生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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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21 00:37:39
  第十章

  長安市上,人聲鼎沸。權傾一時的龐世尊,因為通敵叛國的罪名,被打入天牢,不久後即將行刑。

  而皇上因為當初錯判秦業,害其家眷上百口枉死,心悔之餘,決定將龐世尊所有家眷發配邊疆;永世不得返回京城。另外,其下的殺手組織則一律處死,以正視聽。

  在龐世尊被押赴刑場的那一天,范飆塵帶著晤歌,坐在犯人必經之途的客棧窗旁。長安城的民眾為了爭睹奸臣行刑的場面,早已將街道擠得水洩不通。

  遠遠的,晤歌看見龐世尊瞠著蹣跚的步履、披頭散髮的,哪兒還有當初呼風喚雨的姿態?

  「卸下官職,脫掉華服,他也不過是個遲暮的老人。」晤歌輕歎道。

  范飄塵知她心中感傷,將她拉入懷中,給予安慰。

  龐世尊發抖地左顧右盼,仍不放棄希望,企盼在最後一刻,有人可以救他脫險。

  「沙叱利!我知道你沒有被抓,救我!」

  龐世尊顫抖地大聲吼叫,眼見手下的人馬幾乎都成擒,被伏綁在他身後,卻獨獨不見沙叱利!

  「沙叱利,救我!』龐世尊已經失去理智,錯亂地大喊。

  「他到死還是沒有悔悟。」晤歌輕輕歎息。

  范飄塵冷冷笑道:「這種人死有餘辜,還妄想有人救他。」

  看來他到死都不知道沙叱利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對象。

  突然間,晤歌發現范飄塵全身緊繃。她納悶地拾起頭,發現他的視線落在客棧的門口。

  晤歌好奇地往下望去,在人聲喧鬧的大街上,她看見一個渾身散發邪美氣息的男子恰好往樓上看來。

  她的視線無法移開,只能隨著他的身影,看著他進入客棧,走到她和范飄塵面前。

  男人的眼光始終不曾離開過晤歌,害得她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她怯怯地向後一縮。雖然眼前這個男人長得很俊美,可是他的眼光太過炙人,令她有些畏懼。

  范飆塵立即緊擁住晤歌,給她一抹要她放心的笑容,然後抬頭對著男人說道:「憑我那幾張密函也不至於那麼快讓龐世尊定死罪,你該不會也做了什麼?沙叱利。」

  好耳熟的名字,似乎……剛剛曾聽龐世尊吼過!秦晤歌偏著頭兀自回想著。

  沙叱利沒理會范飄塵的話,面無表情的邪美臉龐儘是一片漠然,眼神仍是盯著晤歌不放。

  她與晤言好像。

  范飆塵皺起眉頭,將晤歌拉往身後,阻擋沙叱利的視線。他不喜歡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盯著晤歌瞧,尤其是男人。

  「沙叱利,你要做什麼?」

  沙叱利終於開口,聲音和表情一樣冷。「我在找你的妹妹。」

  范飄塵挑挑眉。找晤言的?

  晤歌探出身子,疑惑地間:「你認識晤言?」

  「她人呢?」

  「她到回紇去了……」晤言是這麼說的。當她知道龐世尊即將伏法的消息後,就說心無堊礙,還是習慣荒漠的生活,所以就回去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再回來中原……

  「回紇?」沙叱利繃緊了臉,原已冰冷的神色更是罩上一層寒霜。

  「沙叱利,你……認識晤言?」范飆塵挑眉間道。

  沙叱利望了他一眼,不再言語,轉身下樓。

  一直到他走遠了,晤歌才敢再度開口說話。「他是誰?為什麼要找晤言?好嚇人,他會不會對晤言不利?晤言會不會有危險……」她十分擔心妹妹的安危。

  范飄塵以手指封住她直髮問題的櫻口。「別擔心,沙叱利他不是一個危險的人,當初聖上早已經懷疑龐世尊別有所圖,一直密切注意著他,除了派我鎮守邊關,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外,也派了沙叱利埋伏在他府中,只要龐世尊一輕舉妄動,絕對插翅也難飛!」

  「可是他看起來很邪……」晤歌仍是不能放心。

  「他不是泛泛之輩,而是當今聖上寵妃的胞弟。若不是他性好自由、桀騖不馴,管它是一品官位還是將軍頭街,對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范飆塵給她一抹放心的笑容,再度保證道。

  「是嗎?」晤歌喃喃地說著,眉頭仍是微蹙。

  突然,她想到這一分別,不知道要多久之後才能再見到晤言,心中不禁又傷心了起來。

  「塵,言她會好好的吧?為了我,她好苦……」

  范飄塵擁住她,用堅定的眼神告訴她。「她會很好的,因為她是一個堅強少見的奇女子!」

  只是……

  只要和沙叱利扯上關係,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太平靜的日子。

  但,他並不打算告訴晤歌。

  押著龐世尊赴刑場的隊伍已遠去,街上再度恢復往常的熙攘。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任憑落日的餘暉灑在身上。

  未來,屬於他們的幸福日子正要展開。

  秦晤言怔怔地看著姊姊捎來的信息,久久都無法由震撼中平復。

  晤言:

  遠在大漠的你,是否一切無恙?

  狗賊龐世尊已在長安城伏法,爹爹多年的冤屈,總算可以洗刷。然而,你無法在此一同目睹此狀,實乃一大遺憾。

  此回能順利除掉狗賊,除了飆塵的努力奔走外,另有一人,亦使力不少。此人名喚沙叱利,不知你是否認識?

  在長安城的客棧中,他曾向我問起你的去向,我不知他來意是善是惡,但知道他不找到你,是不會罷休的。故特地寫這封信提醒你,希望你小心留意,以防他不利於你。

  另外,沙叱利已接任鎮西節度使,近日將代表大唐出使回紇,與回紇可汗之予溥兒烈締結新盟約。

  我想,他就快找著你了。晤言,不管對方的來意如何,都請務必小心。雖然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應該不會傷害你,相反地,他還非常重視你,但我還是不免擔心。

  不知何時才是會面之期,在此之前,我倆都需各自珍重。

  晤歌

  沙叱利!

  一個她極力想忘掉的名字!

  當這三個字映入眼簾之際,秦晤言渾身一顫,彷彿被針扎到、被火燒到,令人不知所措。

  他幫她們……是真的嗎?

  他不是昔日幫龐世尊狙殺父親的劊子手嗎?為何還要幫她?難道他想要將功贖罪?他不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嗎?他以為他施點小恩小惠,她就會感激涕零嗎?她不懂,他究竟是何居心?為何還有臉這樣大刺刺地說要找她?

  他是她的殺父仇人啊!

  只要一看見他,她便會想起自己的無能。她恨不得能殺了他,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但,她卻下不了手……

  除了武功不如他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在她的心中佔有極大的份量,令她捨不得對他痛下殺手。這樣愛恨交織、矛盾掙扎的心情,教她如何能面對他?

  擔心還不及醞釀,帳幕已闖進人來。那再熟悉不過的碩長身形,令她眼前一窒

  相隔不過月餘,卻有恍如隔世之感。

  自從探子回報說,晤言是與回紇可汗之子淳兒烈一道前往回紇,沙叱利便主動向皇上提出接任鎮西節度使的要求,並即刻來到回紇。

  方纔與淳兒烈商討盟約之際,他卻一心只想找到晤言,於是便藉口如廁,在淳兒烈的營區中四處搜尋晤言的蹤影。

  果然,他順利找到了晤言。此刻,他長久以來的思念,彷彿突然找到了釋放的出口。

  然而,本來該有的欣喜,卻在意識到她正置身於淳兒烈帳幕的當下,給一股腦兒地澆熄了。

  當初接到探子回報的時候,他一心只想著要找到晤言,結果卻忽略了一件事

  她是和淳兒烈一道離開的!

  彎起的嘴角瞬時垂下,燦亮的臉龐也跟著一暗。

  秦晤言一瞬也不瞬地盯住沙叱利邪美的臉龐,她無法解讀沙叱利表情的變化是為了何故,因為她正陷入自身痛苦掙扎的思緒中。

  這個令她痛苦不已的男人啊!為何自己無法狠下心地去恨他呢?

  他們的眼神糾纏著,心中流轉著各自的心事。他們眼中只看得見彼此,再也顧不得外在的一切。

  本以為時間會就此停住,但淳兒烈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兩人這才回過神來。

  「沙大人,這是我回紇與大唐兩君之事,與女眷無關,請您栘駕至隔壁帳幕詳談。」久等不到沙叱利的淳兒烈出來找人,卻意外地撞見了這一幕。他並不知道他

  們之間的恩怨情仇,還以為沙叱利走錯了地方,晤言與他起了衝突,於是趕緊過來替她解圍。

  女眷?

  他的晤言已成為人家的眷屬了嗎?沙叱利覺得心頭猛地一痛。

  無視淳兒烈的話語,沙叱利逕自拉起晤言往外頭行去。

  「我們有話要私下談談。」這話是說給淳兒烈,也是說給晤言聽的。意味所有的人都不得有異議,也不得打擾。我行我素,霸道得理所當然。

  出了帳幕,秦晤言奮力掙脫開沙叱利的手。她怒斥道:「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沙叱利被秦晤言強烈的用詞給震懾住,甚至有些受傷。他誤以為秦晤言已是淳兒烈的人,所以才會對他如此排拒。

  「是因為你已接受另一雙手、另一個人,所以才會覺得我髒吧?」沙叱利向來孤傲冶絕的臉上,竟然浮著一股落寞之情。

  憤怒在秦晤言的胸腔爆裂開來。他幹麼用那種眼神看她?分明是他做人走狗,殺了她的父親,現下竟還對她強扣另一頂罪名,這豈不荒謬到極點?

  憤怒至極的她,仍強迫自己裝出一臉冷然的神情。

  「人是你殺的嗎?」秦晤言問得突然,但她認為沙叱利一定知道她在問什麼。

  果然不出他所料,晤言果真是在酒宴上聽到大使說,是他幫助龐世尊剷除秦業,所以才誤會了他。

  說來好笑,他能接受晤言誤會他是弒父仇人,卻不能接受她另有所屬。這是多麼荒謬與矛盾的心情……

  「什麼人?」沙叱利因為想將問題釐清,故意不直接說明。

  「你明知故問。」

  「這件事對你很重要?」

  「這可是震驚京城的大事,我當然很想知道真實的內幕。」秦晤言不願告訴他,她是秦業的女兒。畢竟,沒有人會對遺孤承認自己為殺人兇手的。

  「是啊!那時你也不過六、七歲。」晤言還是不肯對他明說的事實,令他感到失落。

  「到底是或不是?」秦晤言氣得幾乎掀了桌子。

  看出晤言的認真,沙叱利也肅起面容道:「不管你信或不信,當時我另有任務在身。」

  沙叱利的眼睛直望著她,澄淨清明、無畏無懼,看不出有一絲說謊的表情。

  但,要她如何相信呢?她垂下眼眸。

  見秦晤雷始終不肯拾起眼眸看他,他知道她不信。

  「別說是當時我有任務在身,就算沒有,我也不會動手。因為秦業秦大人是我最景仰的人,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他是叛國賊,更不可能傷他。」沙叱利抬頭望著天空,悠悠說道。

  聽到他對父親的推崇,不管是真是假,她築起的堅硬堡壘,已破了一個洞。

  「如果你還是不相信,那你看看這個。」沙叱利由衣袖掏出一樣東西,遞至秦晤言的眼前。

  秦晤雷無言地接下。

  「這是當年皇上所下的密旨,要我到龐世尊的身邊監視他,並搜集他企圖謀反的證據。」

  秦晤言聞言狐疑地抬眼,開始詳看密旨裡面的內容。

  「這些年我受命於皇上,一直待在龐世尊的身旁監控他的舉動。皇上不是昏君,他早就懷疑忠臣秦業竟會叛國,必定事有蹊蹺,只是當時苦無證據,所以事後才會派我埋伏於龐府。」沙叱利透露實情,再無一絲隱瞞,只盼秦晤言能夠相信他。

  「而且,我是在秦大人遇害後,才被派到龐世尊身邊埋伏的,所以兇手另有其人。」

  這麼說來,就不是他嘍!

  莫名地,秦晤言鬆了好大一口氣。

  「我暫且相信你,但是,我一定會想辦法求證的。」沈默良久之後,秦晤言終於開了口。

  雖然晤言仍未完全相信他,但只要她肯開口,就表示她的心裡已有一點軟化、有一點相信了,這樣就夠了!接下來就只等求證,這樣總比她完全不肯去求證的奸。

  「換我問了。」看著秦晤言鬆口氣的模樣,沙叱利希望她待會兒的回答也可以讓他鬆口氣。「你與那淳兒烈是何關係?」

  「淳兒烈是和我們姊妹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好兄長,況且,他喜歡的人是我姊姊。」秦晤言用幾句話交代完他們之間的關係。

  「真的嗎?那就好。」沙叱利的臉上充滿喜悅,他抬起手道:「我們別吵了,好嗎?你離開的這段日子,我好想你。」

  聞言,秦晤言心中的堡壘徹底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溫暖心房的暖流。她點點頭回道:「好。」

  「好險,我還以為,我要永遠失去你了。」沙叱利盯著秦晤言,語氣無比認真。

  秦晤言白皙的臉龐倏地飛上一朵紅雲。

  「你願意永遠留在我身邊嗎?」沙叱利的大手輕柔地撫著她細緻光滑的臉蛋,聲音緊繃,隱含一絲緊張地問道。

  秦晤言嬌羞地輕點螓首,眼神飄向遠方的夕陽。

  她感受到,此刻的自己,正被幸福的光輝給籠罩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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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5-3-21 00:37:55
  尾聲

  大殿上賓客雲集、歌舞昇平。大唐的太平榮景,再度重現。樂音聲中,呈現出一派的歡欣和樂氣氛。

  座中最愉悅者,莫過於端坐在龍椅裡的當今聖上了。只見他滿面紅光上,有著難掩的喜色。

  心腹大患被剷除,邊境擾攘已平息,叫他怎能不撫掌叫好呢?

  龐世尊的坐大,一直是他心頭的隱憂,雖然隨時伺機剷除,卻總有多方顧忌,也無十全把握,只能暗地裡佈局,以光陰換取機會。而今,心上的石頭總算落地,真是令他龍心大悅啊!更妙的是一舉兩得,非但除了叛賊,還與回紇締結了和平盟約,安內又攘外。

  當然,這一切都得歸功於兩位愛將,一想到這兩位功臣,皇上不由得引頸搜尋目標。

  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快到了才是。今夕亦是他初見忠臣之後的時刻,對於耳聞已久的兩姊妹,他不由得期待了起來。

  觥籌交錯中,人群一陣騷動,緊接而來的是震天的歡呼與啃聲,皇上的眼裡閃過一抹喜悅,專注地注視著前方。

  飆塵大將軍的身形剽悍,穩重中難掩凜凜威風。他手臂挽著一名膚白勝雪、柔若無骨、靈動脫俗的白衣女子。那女子似乎生來即為飆塵將軍的另一半似的,倚偎在他身旁,竟顯得如此融洽和諧,真是一對璧人!

  而尾隨在他們身後而至的,又是另一對令人炫目的佳偶。一襲青藍衣衫,襯得沙叱利修長的身形更加飄然出眾,闐黑的眸裡,閃著亦正亦邪、魅惑人心的光芒。他手裡牽著的是一名艷麗絕倫,美得令人屏息的紅衣女子。那一身火紅,如同她的美麗,令人不敢逼視。兩人像是冰與火,看似矛盾對立,卻又揉合得十分妥貼,將兩人緊連成密不可分的一體。所謂佳偶天成,正是對他們最佳的形容。

  賓客自動散開,空出一條走道,讓這四人走至皇上面前。四人一字排開,動作一致地低垂著頭顱,躬身拜謁。「臣等拜見皇上。」

  皇上揮手笑道:「眾卿平身。」

  「謝皇上。」他們四人起身,退後一步,頭仍低垂未抬起。

  「你們都把頭拾起來。」皇上的聲音溫和,帶著暖暖笑意。

  四人聞言,方寸抬頭望著當今聖上。

  「晤歌、晤言,這些年,朕讓你們受苦了。」皇上由衷道出多年的歉疚。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直刺心房某個柔軟處,讓她們泫然欲泣。晤言向來耿直,她語帶哽咽地問道:「我們一直想知道,皇上是否真以為我們的父親是叛國賊,我們姊妹倆是殘留的餘孽?」

  「不,都怪朕當時被奸臣所騙,誤殺忠臣,後來卻又一直找不到確切的證據,無法為你們父親平反,也無法將龐世尊治罪。所以才會讓你們受這麼多苦。日前,朕已下令處斬龐世尊,其家眷則發配邊疆;永世不得返回京城。另外,其下之殺手組織則一律處死,以正視聽。」

  皇上頓了頓,而後朗聲宣道:「范飆塵與沙叱利揭露了龐世尊的罪行,論功行賞,理應晉官封爵。今封范飄塵為身兼兩節度使的邊關大將;而沙叱利則承繼龐世尊的所有官位,並兼鎮西節度使。

  「遭受誣陷而死的秦業,追封安國公,並賜婚遺孤秦晤歌予范飆塵;秦晤言予沙叱利。」

  聽到這,多年的怨恨終於完全釋放,晤歌的纖手被范飆塵握住;晤言的手也緊緊被沙叱利環住。

  接下來,她們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去展開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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