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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回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啊!
蒼嶙山心痛如絞,無邊的憤恨排山倒海般的湧入心間,將他那可憐的希翼和妄想激打得支離破碎。
他如被瘋狗附身般,不管不顧的要衝入那刀山火海裡將那個女子撕裂,要吸了她的血,啃了她的骨,將她吞吃入腹才能抵消自己被欺瞞被誆騙的憤怒。
還有,他付出的,所有的真心真情。
桑依依尖銳的嘲笑聲在他周身環繞,比秋風更冷,比刀刃更鋒利,一聲聲掛在肌膚上,沒有血卻讓他生出痛入骨髓之感。
“報應啊!蒼嶙山,這就是你最愛的女子,就是你付出了全部心意和忠誠的娘子,是你守護著,呵護著的妻子,連她都想要你死!哈哈哈,蒼嶙山,你怎麼不去死啊,怎麼還不去死!”
朝廷的人不需要他的命,所以那些刀槍只是齊刷刷的扎入了他的肉裡,並不傷及他的內腑。可蒼嶙山已經瘋了般,不顧一切的要衝入人群中抓住杜青墨。
他要殺了她!
他要她與自己陪葬!
杜青墨是蒼嶙山一個人的,她絕對不會也不能背叛他!
男子的嘶吼像是跌落剛剛跌落懸崖之人的恐懼驚叫,越是往崖底跌去,那驚恐就越深,晴朗的天空越來越遠,地獄的黑暗越來越近。
他極力的伸長了手,揮開那些冰冷的刀槍,他踹起腳,將圍攏過來的馬匹膝蓋都給踢得粉碎。流出來的血都彙集到了心湖,將他的絕望填滿,所有的痛,更是將他的憤怒激化。
杜青墨遙遙的望著對面瘋癲入魔的男子,腦中卻閃過上輩子他在火海之外的笑容。
那時候的他擁抱著桑依依,大笑著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以蒼家少夫人自居。我從迎娶你的那一刻開始,就從來沒有承認過你是我的女人。”
“你的爹娘早已去了閻王殿,你兒子還在黃泉路上等你,你就別掙扎了,跟著他們一起去地獄十八層好好的過日子吧。”
“對了,來年我也不用替你去燒香了。你的骨灰會和這些柴火一起埋入地底,千人踩踏萬人唾棄。現在,估摸你爹娘的屍骨也被亂葬崗的餓狗吃得差不多了。對了,還有你的兒子,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把他從墳墓裡挖了出來,給巫婆子做巫術的藥引子去了?哈哈哈,你們一家子應該沒法在地獄團聚了,你們到死都無法投胎轉世……”
那些話日日夜夜響徹在她的腦中,一刻都不敢忘也不能忘。任由蒼嶙山對她付出了多少的深情,任由他擁抱緊了她多少次,她都時時刻刻銘記著上輩子的仇恨。
“杜——青——墨!”
一只血淋淋的手突兀的掙在她的眼前,手心之後是男人面目全非的臉。那道醜陋的疤痕如蜈蚣似的爬在了蒼嶙山的臉上,此時的他比瘋子還瘋狂,比惡鬼還凶殘。
他張開那血盆大口,慘笑地道:“你是我的人,你的命也是我的!”
杜青墨嚇得倒退一步,眸中只感到銀光剎那閃過,血光四濺……
蒼嶙山的慘叫和杜青墨的溫暖同時而至。
還沒來得及抬頭,杜青墨就感覺自己被擁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身邊的男子迸定地道:“從今而後,她再也不是你蒼家的人。”說罷,蕭無慎直接撿起地上那一條斷臂,將逐漸失血的五指狠狠的,堅決的按壓在了一張休書上,那猙獰的血印像是對蒼嶙山無知的一種嘲笑,笑他的愚鈍,也笑他的痴心妄想。
斷臂之痛再痛,也不及這一份羞辱給予的痛擊更加讓人憤怒。
蒼嶙山捂著斷臂之處,稍微深想一下,露出醒悟後狂暴的神情:“你們這對奸.夫.淫.婦。從一開始,你們就合伙算計了我,是不是?”
蕭無慎將杜青墨緊緊的護在了懷裡,輕笑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青墨對你只有恨,你也該恨,如今這種境地全然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至於我,各為其主,自然各取所需,不算計你,難道還真的與你稱兄道弟?”
桑依依從最初的震驚到最終的恍然大悟,從殺子之仇得報開始,到拋棄之怨結束,不知不覺中似乎已經走盡了一生。她笑得簌簌發抖:“妻離子亡,眾叛親離,哈哈哈。蒼嶙山,原來你才是這世間最傻最蠢最可笑之人,哈哈哈哈……”
蒼嶙山臉色刷白,身子搖搖欲墜。他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背叛他,都要離棄他,都要嘲弄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踉蹌的單膝跪倒在泥濘之中,那洶湧不斷流出來的血瞬間就將泥土給染成了紅色。他的眼中到處都是絕望,他的耳中都是連綿不絕的嘲笑,他的身子怎麼也立不穩,他的心從溫暖到冰冷……
他極力的睜開雙眼,想要看清楚杜青墨的神情。朦朧中,他卻只看到蕭無慎擁抱著他的妻子,如同擁抱著最炫目最光彩奪目的珍珠,那麼的小心翼翼那麼的情深不渝。
蒼嶙山張張口,哇地吐出一口心頭血,再也支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蕭無慎將杜青墨的頭偏過去,不讓她看到蒼嶙山的慘狀,只對那刺客頭子道:“你們還不走?難道,真的都想為已經失勢的二皇子賣命?只怕你們有心賣那個命,卻沒命享受那個福了。”
那刺客頭子咬牙思索了一瞬,手一揮:“蕭公子在此,我們哪裡還有勝算。算此人命大,我們走。”
霎時,整個院子就只留下朝廷的人馬。
鄭大人對蕭無慎拱拱手,蕭無慎阻攔道:“我來只是為了帶走我的未婚妻,其他人等隨鄭大人處置。”
“未婚妻?”眾人掃向他懷中的杜青墨,鄭大人立即哄笑,“那真是可喜可賀了,改日再正式上門道喜。”
蕭無慎滿意的點點頭,不再多話,抱起杜青墨閃身就出了這個是非之地。
桑依依只看到那一抹玄色的身影抱緊了那抹月白,如翱翔的飛燕瞬間就消失在了人的視野之中,不知道是該羨還是該恨。轉頭,正巧看到啞巴專注的神色,不知為何,心底那些恨居然就淡了些,也許過不了多久,她會逐漸忘了蒼嶙山,忘了那些年的是是非非,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也忘了那青樓歲月裡扭曲的日子,重新做回一個單純而善良的女子,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的過完這一生。
她扶起啞巴,轉頭再也不看那殘缺地昏迷男子。他已經成了一段記憶,偶爾會去回想,更多的時候卻是遺忘。
遙遠的天際,白雲多多,驕陽也已爬上了發髻。
正是,天涼好個秋。
秋去冬來,還沒到腊月,皚皚白雪已經灑滿了皇城的大街小巷。隨著二皇子謀逆案接近尾聲,皇城裡民眾的話題也逐漸轉向了春節瑣事。
杜家上上下下也一片喜氣洋洋,紫茶已經大清早的就讓人把院子裡的小路都清掃了干淨,擦著腰把裡裡外外都檢視了一遍這才滿意了。
紫丹端著藥盅路過,對她招了招手:“去看看姑娘起了沒,有客人來了。”
紫茶將冰涼的雙手貼在盅上,哈著熱氣道:“誰呀,這麼早來擾人清夢。”
紫丹索性將東西交給了對方,自己拿娟帕擦拭了手之後就往廂房裡走去,輕聲耳語了一句:“是焦氏與伍姑娘。”
紫茶啊了一聲,嬌道:“讓她們等等,我去伺候姑娘起床。”剛說完,就聽到屋裡一陣窸窣聲,紫丹瞪了她一眼,輕手輕腳推開門,問:“姑娘可是起了?”
紫茶趕緊快手快腳的去打簾子,喚人准備熱水,又去開窗。
杜青墨還迷糊著,半撐著身子從內往外瞧去,窗外一片雪白。樹上,屋頂上都堆著一團棉絮般,純白地讓人心中都無垢。
她抹了一把發髻:“昨夜就聽到細細的雪聲,我還以為自己在夢境,還琢磨著可以收了雪埋在梨花樹下,來年可以泡一壺好茶了。”
紫丹拿起衣裳放在火爐上熏烤了一番這才給她床上,小聲問:“姑娘又夢魘了?”
杜青墨輕笑道:“沒有,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做惡夢了。”
紫丹看著她眼下的烏青,知道她說的是寬慰的話,也不戳穿,只給她套上一層又一層的棉衫:“老爺已經上朝去了,夫人前些日子收了不少帖子,這幾日都要去做客,說府裡的瑣事讓姑娘先忙著。前廳負責采買的管事都已經等著了,再過半個時辰陸陸續續會有一些商家送貨來,需要核對。還有過年與各家各戶的禮單,夫人寫了一份,讓姑娘提前預備好。”
杜青墨點頭表示知曉了。自從蒼家落魄後,杜家反而成了更上一層樓,時不時有官家走動,她娘親也不能如以前那般躲在府裡不問世事了。也許是顧念著她的情緒,家人總是特意挑出些不傷神的事情讓她忙活,也不讓下人對她說起蒼家的任何事情,似乎杜家與蒼家真的沒有任何關系。
杜青墨知道父母的好意。心裡也明白,這是爹娘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畢竟,和離的女子無論如何地位也只是被休掉的女子高那麼一點點,要想讓人不在杜青墨眼前嚼舌根,首先就必須讓人顧及杜家的權勢。逼不得已,一直暗中投靠太子的杜老爺不得不走到台面上,與太子站在了一處。不看僧面看佛面,即算有人敢得罪杜家,也沒有人敢得罪未來的皇帝,這才保得杜青墨一世安寧。
用過了早飯,還沒走到前院就從拐角暖閣裡看到了熟悉的人。
杜青墨輕笑道:“你們什麼時辰來的,我在睡懶覺,丫鬟們居然都不告知我一聲,讓你們久等了。”
焦氏撐著圓滾滾的肚子張了起來:“是我們來得太早,打擾了……姑娘了。”
杜青墨扶著她坐下,看了看依然沉靜的伍姑娘,問:“是不是蒼君遙為難你們了?”
焦氏一愣:“沒有的事,他們都對我們很好。只說等著腹中孩子生下來就可以繼承二房的府邸,以後我就是蒼家的女主子了。”
杜青墨恭賀道:“這是好事。”
焦氏勉強的笑了笑,伍姑娘這才湊上前來:“原本以為這是好事,可昨日有人去了蒼家大吵大鬧,差點把姐姐給推倒傷了孩子。”
“誰這麼凶暴?”杜青墨再一琢磨,“是蒼老夫人?”
焦氏苦笑。
杜青墨沉凝了一番:“她說歸說,蒼家的人不一定會替她做主。畢竟蒼老爺出事那會兒,老夫人可事不關己的跑回了娘家躲災,也沒有想過要出一份力。現在蒼家就剩下你們孤兒寡母了,她倒欺壓上門來,沒有人會服她。”
伍姑娘道:“原本我們也是這麼想著。可老夫人的娘家在朝中有些勢力,我們二房畢竟落魄了,就算生下孩子也沒法在蒼家本宅站穩腳跟,以後仕途也有些困難。”
她這麼一說,杜青墨就明白了,喝了一口熱茶,寬慰道:“孩子的事情還遠著呢。我既然答應了保你們母子富貴,自然說話算話。待孩子長成,不管從文從武,只要他有真本事,我自然會暗中幫襯一二。”
焦氏急道:“我們沒有要挾的意思,姑娘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想……離開這裡。”
杜青墨疑惑:“為何?”
焦氏顯然也經過了深思熟慮,不假思索道:“因為你護得了我們一時,可護不了我們一輩子啊!”
杜青墨一愣,眉間的閑適就松垮了下來。
這話說的是焦氏母子,又何嘗不是說她自己。她杜青墨都不敢說自己能夠事事替焦氏張羅,她的父母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將她保護得嚴實密封。再說,人的壽命……是有限的。有父母之時好說,沒了父母,她杜青墨一人要如何在這塵世間掙扎存活。
“其實蒼老夫人不來鬧事,我們也考慮過要離開。畢竟皇城不同別的地方,這裡有權有勢的人太多,蒼家經過此事一時半會也難以翻身了,作為二房,我的孩子實在是難以有大作為,不如離開。一則避開了老夫人的糾纏,也避開了若干年後老夫人暗中的為難;二則,也能夠讓孩子活得輕松些,不必替他的父親爺爺背負這些閑言碎語,會害了他。姑娘以前給我們的房契地契我都收好了,問過蒼家族長之後,准備把二房的大宅子留著,其他的別院都賣掉,到別處去過活。”
焦氏見杜青墨不言不語,以為她在生氣,說明了歉意之後也只余下沉默。
伍姑娘略微上前一步,替杜青墨續上了一杯熱茶,看著那裊裊輕煙飄然而起,似感慨地說:“我們命苦,比不得姑娘有家底有才情,就算到了這等境地,也有人一心一意的求娶你,願意當著世人的面發誓守護你一輩子。”
杜青墨一怔,瞬間面部麻辣火燒起來,手足無措地道:“這些都是蕭公子一人的所作所為,我之前並沒有與他……”
“那有什麼關系。反正你與蒼嶙山和離了,蕭公子為了你求了聖旨來,是好事。世人要說,也只說蕭公子深情如許,姑娘你命好運好。我們兩人就算再求,也求不到那個全然為你付出之人。”
杜青墨垂下頭,苦澀道:“你們只聽到外面的傳言說蕭公子向杜家求親,可是你們並不知曉,他是早已有了妻女之人。對於逝去之人,我如何爭得過。”
伍姑娘冷哼:“那你就准備一輩子躲在杜老爺杜夫人的羽翼之下,孤孤零零一輩子。”
誰願意?
杜青墨原本也願意的,可真正等到仇恨得報,她才深深的明白父母的憂慮。她就算再願意孤寂一生,可她不願意父母為她憂慮半生啊!
渾渾噩噩的忙活了一大早,杜青墨坐在溫暖如春的廳堂裡也覺得渾身似在冰水裡泡過一樣,沒一處不冷得打顫。到了晌午,飯也吃不下,午睡後居然就這麼懶得起了,只覺得渾身無力。
下午杜夫人回來,請了大夫來看過,只說心神多慮,靜養就好,又開了幾副養生的方子才離去。
杜夫人替她掖緊了被子,撫平了枕巾,感覺指下有什麼物事,拿出來一看,居然是一面明黃的聖旨。
這是蕭無慎求了太子向皇上要來的紙婚聖旨,在送杜青墨回來的那一日,蕭無慎就親手將聖旨交到了杜大人的手中。
杜青墨明著不說,暗裡不知道為了它或者他傷了多少神。
屋裡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不知何時,床頭居然站著一名陌生的女子,鳳冠華服,貴氣逼人。
那女子戳了戳杜青墨的鼻子,搖晃著她的腦袋:“還睡,你是懶豬投胎麼?”
杜青墨難受地睜開眼:“顧……顧姑娘?”
顧尚錦跳上床,把她急到裡邊:“真是本姑娘,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了。”
杜青墨半坐起聲,笑著:“那是當然的,從你第一次非禮我時,我就知曉了。”
顧尚錦忍不住又去揉她的臉頰,大大咧咧的問:“你為什麼不嫁?”而後又說,“你不嫁,我就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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