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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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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初七]養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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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4: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擺脫了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的姊妹倆,離兒終於可以回到靜園。

面對還是一派輕鬆坐在如意圈椅上的瑞木修言,她實在很難像平常一樣開朗的面對。

她不是有意要閃避他投射過來的眼神,不是故意要讓自己的臉紅得發燙、紅得可疑,也不想讓正在擺盤的手抖得不像話,只是她真的難以控制……「離兒,你怎麼了?」

「沒事啊,大少爺,離兒沒事!」

瑞木修言從她一進門,就開始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噢,不,是從窗外,他看到離兒被兩個丫鬟帶到陰暗處竊竊私語時,他就注意著她。

雖然沒聽見她們的對話,可是離兒突然怪異的舉止,肯定跟她們有關聯。他可以想像,離兒應該又陷入其他奴僕設下的圈套,但是這次,她似乎不打算像往常一樣對他明說,那他實在很難保護她,不被她們捉弄。

「沒事就算了,吃飯吧。」既然離兒不想說,那他也不急著知道,依這娃兒的性子,他肯定不用多久就會明白事情的始末。

離兒見他沒有再追問下去,她一方面是鬆了口氣,一方面卻欲言又止了起來。她就算再不懂男女之間的事,但總是有羞恥之心的,這話……教她如何問得出口?

坐在他的身邊,離兒拾起碗筷,第一次心不在焉的進食。

他們沒有其他主僕的分界,一直都是同寢共食的過日子,她替他添飯盛湯,他也為她布菜挑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在兩人各懷心思下,終於吃完了晚膳。

離兒處理完用餐器具後,便像往常一樣,從外頭抬進一盆清水,替準備就寢的瑞木修言淨顏、洗腳。

最當初時,他不要她做這些繁瑣的事務,因為他「活」了這麼久,心境上當然也不同以往,曾經那個被人亦步亦趨伺候得穩穩當當的日子,在看清楚表面上的富麗,骨子裡其實是如此腐敗,諷剌著他以為正確的表象,原來都是無用的追求。

如今的他,早已拋下華而無實的綢緞,卸下讓人貼著金箔的顏面,往後就算只著粗衣布衫,給人訕笑無所作為,他也甘之如飴,平靜以待。

只是有部分……卻讓這丫頭,給打破他的新原則。

離兒一盆清水,兩次使用,沾濕兩條方巾,一塊淨顏,一塊擦腳。

這是她從小伺候著娘親,學習來的,當瑞木修言收她為婢時曾經說過,他的身體不需要她的服侍,他的大手覆上她的頭頂說……

「當靜園的門關上時,你我不是主僕,是為親,是為友。」

是為親,那她當然更有服侍大少爺的理由啦,待大少爺如同娘親,理所當然就是把對待娘親的那一套,放在大少爺身上囉。

她的堅持換來他的妥協,他是欣慰也是憐惜的說:「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對她始終寵愛的原因,她的乖巧,延續上輩子的性子,當時的他,沒能幸運的發現,如今他也算有了機會,能夠好好保護她這份真摯純淨的個性。

小小的掌心隔著棉柔的方巾,力道不軟不硬的劃過他的臉龐,拇指與食指順著他深邃五官的弧度,一絲一毫的細節都沒放過,閉上懾人目光的雙眼,高挺瑞秀的鼻子,唇峰凹凸明顯的人中,及抿闔的雙唇。

以往離兒替瑞木修言淨顏的時候,小腦袋中哪有那麼多雜念,如今,眼前這些,卻不知不覺的竄進腦海,讓她不得不去想,她和大少爺的不同,男和女的不同……

大少爺的臉,膚質細緻但線條剛硬,總是嚴肅,有時卻又溫柔,可以輕柔細語的哄她寵她,也可以不講情分的規範她,極大的反差,她卻一直適應良好。

也是,大少爺像水,她像魚,如魚得水,優遊愜意。

可是今晚卻不是這樣……

不知是不是翠兒姊姊和一鈴姊姊交代她的話起了作用,她特別心神不寧……當大少爺用興味的眼神看著她時,在以前,她會以為大少爺在和她打趣,她會沒有分際的回嘴、直視,可現在……羞紅的雙頰,她無法解釋。

閃避的眼神,是因為無所適從。

同樣的大少爺,卻讓她心慌意亂。

當她停下淨顏的動作,收回方巾,那原本閉上的雙眼瞬間張開,驀地,她望進他玄黑的眼瞳,如星子般的閃耀,引出她不知名的情緒,溢滿胸腔。

她有一瞬間的慌張,眨眨眼,心虛的蹲下身子,跪在地平上,擰乾另一塊方巾,準備擦拭瑞木修言的雙腳。

才一下,瑞木修言卻接收到她的眼神,他如果沒有看出來那眼底的意思,也就枉費經歷兩段人生了。

那是少女情竇初開的眼神,有羞怯,有不安,有一點討人喜歡,有很多讓他暗自欣喜……

可是他不能對她自私,他不能在她懵懂無知的時期,去佔據、去迷惑她的雙眼,她應該有更多的選擇、更寬闊的視野,去看,去找,去瞭解什麼才是她心之嚮往,心之歸宿。

她可能自己還不明白,她的情緒為何而動,她的情感從何而起,所以他不能逼她,只能當作沒事發生一般,靜靜的,悄悄的,等她自己發現,等她自己選擇。

清冽沁涼的水浸泡著他的雙足,他看著跪在地平的女孩,用自己柔嫩的小手在他的足上揉來搓……去,在以往,他不會有多大的感觸,可是今晚的氛圍讓他不由自主的多想了什麼……

那是屬於男人思想上的不理智,就算是他,也無法避免。

他知道,就算在這一世,他也可以有自己正常的需求,可是不知為何,當他想起地平正在憨睡的娃兒,就算有再多慾望,也自然全消。

面對著床榻上,那娘親送來為他暖床的丫鬟,再對視到站在他身邊,那純潔疑惑的眼神,眼神的主人問著他,「珠兒姊姊怎麼不穿衣服?這樣會著涼的。」

不由分說的,他起了此生第一次真正的怒氣。

彷彿重拾前世的霸權豪氣,強勢果斷,疾言厲色、暴跳如雷的把床榻上那光著身子的女人給罵得哭哭啼啼,再趕她出去,然後囑咐離兒,從此不准其他女婢再進入靜園,日子才又恢復平靜下來。

單純如她,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個光著身子的姊姊丫鬟,為什麼要躺在他的床榻,做出舉止怪異的行為。

他讓離兒服侍好後,斜躺在墊被上,拿著一本徐仲田的《殺枸記》當作睡前讀物,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著。他的眼睛是放在書上沒錯,可心神倒全在拔步床外頭,正在瞎忙的小人兒身上。

眼角的餘光讓他知道離兒像個小媳婦似的,東磨西蹭的不知道在侷促什麼……

一下用水擦拭著案桌和椅凳,一下取他的褻衣坐在香幾上開始縫縫補補,收拾他做好的茶目帳冊之後,才端著水盆走到門外。

待門關上,他才驀然驚覺,《殺狗記》的內容,一字都沒有進入他的腦袋,倒是離兒的身影始終揮之不去,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經驗。

一直以來,離兒都是用這樣的步驟在處理每天的生活,在忙完一切瑣事之後,她如同以往,再次進門時,手上又提著一桶溫水……

那是她準備淨身用的浴水。

瑞木修言聽著屏風後傳來的解衣聲,他好歹是個讀書人,當然也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道理,早早在離兒進門時,就將拔步床的薄簾拉上,轉了身,讓自己面對裡邊的床板。

可是擋去了視線,卻擋不住水聲,那清澈的聲音透過薄簾流進他的耳裡,流進他的心裡。

明明以往的他,對此是毫無所感……

怎麼這回,怎麼此夜,他的心思波動不定,有鼓聲大噪之疑?

他不動聲色,皺眉,思緒猶亂,想不聽,做不到,想出去,情況會更糟糕。

「大少爺,離兒要熄燈了?」

離兒淨完身後,走出屏風,瞧著床榻上的瑞木修言也躺下了,她輕聲一問,裡頭的身影一顫,一聲悶哼就當應了她。

燭光黯淡,倒是月光璀璨。

蟲鳴依舊,更顯夜的深涼無盡。

「大少爺,離兒是不是真的十四歲了?!」躺在地平上的離兒,手上抱著八年前從上頭掉下的裘毯,嗅著讓她安心的味道,沒來由的就是一句,也不管自家少爺聽不聽得懂,她就是問了。

如同離兒總是能看懂瑞木修言的臉色,他也總是懂得自家小婢的想法。

「想來應該是真的,那年你娘帶著剛足歲的你踏進瑞木家,算來……是十四歲了。」

他記得清楚,無可厚非,因為那年,他也正好逢九大患,高燒不退,險些喪命,命危那日,是離兒進門之時,給了娘親理由,說是她們母女帶煞進了瑞木家,定會把他剋死,從此,怨慰而成。

經世轉換,也是他重生之日,原來他是真的死了,卻用了前生,再度醒來。

「怎麼了?不想長大?」難得離兒也有多愁善感的心思,也算成長之一不是?

漆黑中,離兒又是噘嘴,又是點頭。如果長大就要做兩個姊姊教她的那件事……那她真的會很猶豫是否要長大成人,可是……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真是難以取捨哪!

「是,也不是,要做不願意的事,更是!」

瑞木修言笑了。他單純的離兒也有了兩難的處境,那是成長中的煩惱,他能從旁協助,卻不能幫她決定。

定是茶館的事讓她如此煩憂,畢竟一向都是她代他和各位管事周旋較多,人事應對上,她是在實戰中練習,在挫折中溫習下慢慢走來的,往後,可不會越來越輕鬆,而她,要學的還多著。

「這是必經之路,是學習之途,不能因為受不住就逃避,要克服萬難,才有容身之地,懂嗎?」

「懂……離兒會好好聽話的……」會聽兩個姊姊的話,當是長輩,好好學習。

是否是管事們不聽從她指令?馮叔並沒有和他說到此事啊!趕明兒,他可要好好問清楚,讓離兒往後行事方便,就需要讓其他人知道,離兒也是個掌權的主兒。

「晚了,快睡!別想了。」

「知道了……大少爺……」

要是大少爺……也只能是大少爺……那真要如此……她願意……

清晨,露氣正重。

男人,慾望正熾。

這是自然現象,如同太陽高昇,月娘藏雲,不足為奇。

但如果加上昨晚紛亂的思緒干擾,夢裡倩影嬉笑戲鬧,情花開,正燦爛,那結果,未想便可知道……

離兒呆愣的望著眼前的「東西」,她沒有害羞的表情,只有新奇和不解。真的就如一鈴姊姊說的一樣,夢魔正在擾亂大少爺,要活活讓大少爺給「痛醒」,所以大少爺的那裡……才會脹成這樣?

這也難怪要難受了,腫成這樣,誰不會痛啊!

離兒伸出如惠食指,點點頂頭,它受了剌激,彈動兩……,離兒大驚,馬上縮回手指。

她難以吞嚥自己的口水,可還是強吞進去,潤潤喉腔,深呼吸。

這是大少爺……所以她願意……

這是大少爺……所以她願意!

離兒眼神一定,小手驀地伸向男人最張狂,也最脆弱的部位,小嘴一張,就要……

「幹什麼!」

千鈞一髮之際,在柔軟小手抓住它時,它的主人也立刻驚醒……

是被嚇得驚醒。

他的掌心,在離兒伏下身張著小口正要含進的當下,精確的抵上她的前額。

好在、好在……沒有讓她成功的「攻城掠地」……

瞪眼,凝視,再凝視,兩人皆是不語,但是千思萬念都在眼波中轉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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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4:24 |只看該作者
他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可說是慾火又攻心,魂魄不附體。

離兒的小嘴,嫩紅微張,小手,還緊握住他的……

他放在她額頭的掌心,傳遞著溫度,讓他要收不收,都不是,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說他瑞木修言的兩段人生,何時最為狼狽?莫過於此……

「離兒……放手!」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氣息不順,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就怕這不經事的丫頭,粗手粗腳,弄傷了它。

離兒聽話的輕輕鬆了手,放開男人債起的孽根,可在同時卻感覺到,手心之物,似乎悄悄又腫大了?

是錯覺嗎?

「大少爺,您讓離兒幫您吧!這樣會很痛的。」她這下是相信兩個姊姊說的話了,真的是這樣沒錯耶!要是她讓大少爺一直這樣「痛下去」,難保夫人不會拿她出氣啊!

瑞木修言一得「自由」,連忙拉過褻衣,慌亂起身。

幫?幫什麼!這丫頭!要不是說這話的人是她,要不是他從小拉拔長大的她,他早就把人給丟出去了。

「不需要!你說,你到底在幹嘛?」他從未經歷如此難堪的窘境,臉上的表情全無平常的淡定,全失了方寸。

這時,他也顧不得修身養性之道了。

「離兒在幫您止痛啊!」她不懂大少爺為何生氣?

止痛?他是痛,可怎麼可以拿她來止痛!

「我這……這痛,你不必擔心,倒是你,怎麼突然有此舉動?」他的眉頭幾乎皺成一個川字,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離兒……也是聽人說的,聽說夢魔會活活把大少爺給痛醒,離兒當然不會」

瑞木修言止住了這傻妞未完的話,直接挑重點問:「你這是向誰聽說的?」

夢魔?哪來那種東西?

事出必有因,這娃兒肯定是被人誤導……咦?難道是……

「是……是……姊姊們……好心教離兒的。」既然是正確的事,那她也不需要隱瞞大少爺是誰傳授她的,只是,怎麼大少爺沒有因此欣慰,而是發怒呢?

「一鈴和翠兒?」也只有這兩個人,才會老是捉弄離兒,他要她別再與她們對話,結果這娃兒還是每每中計。

「是啊!」

「她們說的是假的,傻丫頭,你被她們拐騙了。」兩個惡僕,他自會懲處,只是,他實在不解,這麼做,對她們有什麼好處?

離兒錯愕不已。明明大少爺是她們說的那種反應,那她做的又有何錯誤?「可是大少爺也是這麼說的啊!」

咦?他說什麼?瑞木修言的表情一愣。

離兒噘唇,回話,「大少爺要離兒不能不做不願意的事,要克服萬難……」

離兒坐在地平上,滔滔不絕的開始將昨夜的對話再度重複一次,勾起了他的記憶,也讓身下的慾望自動消退。

他想起了昨夜的對話,可想想他說了什麼……

這是必經之路,是學習之途,不能因為受不住就逃避,要克服萬難。

瑞木修言仰天興歎,掌心搗臉。

天大的誤會,是誤會啊!

他無言以對,羞愧自己的話對照著離兒當時腦袋思考的事,那是多引人遐想的畫面,想來下流的就是自己……

千頭萬緒,無以回應,他這個夫子,哪裡還有當人夫子的顏面在?

他一斂心神,轉念道:「離兒,這就是……你所謂不想做的事?這應該才是正確的反應,怎麼,他竟然像禽獸一般,有著莫名的失落?失落的本身,不是離兒貿然要做的這件事,而是否因為是他?她不願意,所以不想……

離兒點點頭後,又想起什麼似的,再猛然的搖頭。

「離兒不是不願意學習,而是……這很怪,離兒不懂,所以不喜歡,可是看大少爺每天都這麼痛著醒來……」她會心疼,會不捨……如果這麼做,能夠讓他好過些,她是願意的!

女孩叨叨絮絮的說著,男人戰戰兢兢的聽著,驀地,他鬆了一口氣。

「傻丫頭,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這種……痛……是男人可以自己承受的,就如同女人承受生子之痛那樣……」不,是比生子之痛還要來得微不足。

兩者無法比評,他,詞窮了。

或許,不該再讓離兒與他同房了。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討著要娘、怕黑、愛哭又纏人的小小娃兒,他不該再將她保護得過度嚴密,滴水不漏,才讓有心人有機可乘,這樣引導她錯誤的觀念,做出今日這般荒唐之事來!要是今日的角兒不是他,若不是他……他實在無法想像,她對著其他男人做出同樣的事!

嘖!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其他人絕對不行,就是自己,也不可以!「不說事情的對與否,就說這件事還輪不到你操心,總之,不可以再這麼做了,聽懂嗎!」

瑞木修言最後一句話,有自我生厭與難以控制的情緒,而下了重音,厭惡的是自己胡想一通,難控制的是立刻想矯正她觀念的衝動。

在不能放心之下,他索性盤坐在床榻上,對著跪在地平的女孩,又訓了訓,又說了說,自覺得可以放心了,才將一臉愁苦的離兒喚了出去,讓她回歸日常作息。

而他則是將自己關在書房內,讓紛亂的心思,纏繞著他整整一日。

他無心看帳、算冊、看書、品茗,做什麼都心不在焉,毫無頭緒,那就放任自己,什麼也不管,從書架格上拿起《六祖壇經》再度研讀。

由心煉化至身,由身純淨思緒,裡通外,外通內,沉靜心靈。

離兒這天也是相當不好過,她被大少爺訓得莫名其妙,他說得頭頭是道,句句有理,可是,她怎麼都不明白,這哪裡輪不到她來操心?

難道大少爺要讓別的丫鬟操這份心?

想到別的丫鬟,可能是一鈴,可能是翠兒,可能是珠兒,要對大少爺做驅趕夢魔的「儀式」?

不要!她不要其他丫鬟這麼親近大少爺!她不喜歡那個畫面!

這時,香娘的聲音從外頭傳進灶房內,再來到了身邊。

「離丫頭,你這是怎麼了?頭搖得都要掉了。」

離兒正好無人訴苦,遇到有如娘親般的對象,自然將滿腹苦水,對著香娘源源不絕的吐出,也不管大少爺早晨的告誡,要她不准把這事說給第三個人知道,還嚴禁她不准和惹事的兩個丫鬟說話,就是對到眼也要避開。

香娘也不是個好事的人,若是,她也不會一輩子窩在灶房工作,還甘之如飴了。她在心底暗自將一鈴和翠兒罵了十回八遍,什麼淨不學好,要教這麼一個單純的十四歲小娃這種窯子花娘的手段,到底存的是什麼心思!真是下三流!

「那這麼說,大少爺是知道這是一鈴和翠兒教你的嗎?」若是知道,那就不需要她出手教訓那兩個該死丫頭,有大少爺在,不怕她們躲得過大少爺的懲罰。

「是離兒和大少爺說的,因為她們說的沒錯啊!」大少爺的反應,正如一鈴姊姊所言呢!

香娘聽著又要昏了。這丫頭平常瞧來聰明伶俐,怎麼就對男女分際這檔事,這麼沒有心機?那是好在遇到的是清心寡慾的大少爺,要是她去伺候到另外兩個荒淫無道的二少爺和三少爺,那她還剩得下骨頭讓人啃嗎?

「蠢丫頭!真是的!你還沒看清那兩個逆女的真面目嗎?她們是要讓你在大少爺面前故意做出讓人誤會的事,你還真以為她們好心哪?傻孩子。」香娘就像真把離兒當作自己孩子般教訓。

朽木不可雕,大少爺捨不得打,那這次就讓她香娘出手!

啪啪兩下,香娘的火掌打在離兒的小臀上。

離兒吃痛一記,揉揉小臀,委屈的問:「誤會?什麼誤會?」

「就是誤會……誤會……」這下她該怎麼和這丫頭說明白,那是這麼隱私的事情,而她寡居多年,早就遺忘這風花雪月的情事,實在教她難以啟口,要說也不知從何說起哪!

「總之,那是夫妻間才能做的事,我想一鈴和翠兒要你這麼做,無非是想讓大少爺把你像珠兒那樣趕走,因為大少爺最討厭不知羞的女人……呃,香娘說的太多了,你懂意思就好,下回可要放聰明點,知道嗎?」

離兒這下什麼都明白了,聰明了。

原來,她做的事是夫妻才能做的「儀式」,要不是夫妻關係,那就是像香娘說的,不知羞……

所以她正對大少爺做羞恥的事?

天哪!天哪!她不想活了,不要活了!

再怎麼熬著不要進房,不想和大少爺有面對面的機會,可是當夜晚再次來臨,離兒還是不得不舉步向前。

不知是心有重擔,繼而延伸壓迫著身子,離兒感到特別不舒服,肚悶著漲痛,又不似通常那種肚痛,要是往常,她早就纏著大少爺哀叫,可是如今,她吭也不吭聲,可不能再讓大少爺更覺得她麻煩。

八仙桌上,瑞木修言仍是發現到離兒慘白的臉色,他悄然輕問,她搖頭不語。

她吃力的做完每件每天該做的事務,終於當她熬到躺上床榻時,以為只要好好休息,睡上一覺,那身體自然就會恢復,可是不然……

靜靜的躺上地平一會後,真覺得肚子不再悶疼了,卻有更奇怪的感覺在腹部悄悄蘊熱,接著有股熱流,順著小解的地方緩慢流出,她止也止不住,憋也憋不了。

她不敢翻身,不敢出聲,無助在心中蔓延,稍早的委屈加上此時無法解釋的奇異感受,她無處可訴,從擤鼻開始,低低啜泣……

小臉埋進裘毯中,用它搗住口鼻,就是怕聲音會傳到上頭大少爺的耳裡。

又因為忍著哭泣,導致腹腔震動,暖流又瞬間溢出。

這下,離兒也躺不住了,她得起身,看看自己是怎麼了。

而在上榻的瑞木修言,早在離兒逸出第一個哭聲時,就睜開了雙陣。

他一直仔細凝聽著離兒的動靜,卻沒有貿然出聲驚嚇到她,因為他在等,等她不再壓抑自己,等她喊他一聲。

但是沒有。

他始終沒有等到那個曾經愛纏他的丫頭喊出一聲「大少爺」,他知道,離兒有事瞞他,而且並不想讓他知道。

躺在床榻的瑞木修言聽到她走出拔步床的聲響,也聽到她的哭噎聲仍是不止,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他無法再忍耐下去,所以不久後也跟著下了床,出去一探究竟。

空氣中傳來異香……那是很獨特的味道,瑞木修言依著線索,總算在屏風後頭,找到哭泣不止的丫頭。

月色煞是黯淡,可該死的,他還是看得清楚。

染紅的褻褲被拋在一旁,已然冷涼的浴水也跟著變了色,而下身未著寸褸的離兒,拿著方巾,幾乎要把自己最嬌嫩部位的皮膚給拭得破皮,還不停止動作。

「大少爺……離兒流血了……而且止不住……」早已被自己嚇呆的人兒,也不管大少爺已經將她看個精光,滿面淚痕的對著來人哭哭啼啼。

這時的他,也全然沒了分際,他一言不發的走到離兒身邊,拾起屏風上掛著的他的外衣,把離兒小小的身軀包裹好,再橫抱起她,走回拔步床內的榻上安置妥當。

溫熱的大手撫上慘白的精緻小臉,他眼光泛柔,輕聲撫慰,「離兒別怕,你只是來潮了。」

瑞木修言安定好離兒的情緒後,便轉身穿衣,親自去下人房裡請來香娘。

他二香娘先行進房,自己則在門外等候。透著寒夜的風,他並無感覺冷

意,而是為了房裡的人兒,心情則喜則憂。

香娘一進寢室,便快手快腳的處理好混雜的場面,也替離兒換上乾淨的衣裳,含著笑對著離兒講解女子癸水的常識。

「從今以後,再也不是離丫頭囉,而是離姑娘了呢!」油然而生的情感,讓香娘有種吾家閨女初長成的喜悅。

「香娘……」揶揄的話,讓離兒的臉添上嬌嬌姿態,就連聲音,也顯柔和。

「好,好,香娘不笑你,只是從今天起,你可要更是盡心伺候好大少爺,知道嗎?」

「什麼意思?」她不一直都在伺候大少爺嗎?那這跟她來潮有什麼關聯?香娘嘴角帶笑,語帶曖昧,「傻丫頭,白日不是才跟你說,你對大少爺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

聽見香娘挑出讓她最為敏感的話題,她不語,可臉蛋卻洩漏了隱藏不住的羞意。

而香娘想著的是,當大少爺來找她幫忙時,這般擔憂又疼惜離兒的眼神,再瞧包裹在離兒身上的外衣,不正是大少爺一向穿著的袍衫?又讓離兒帶著不淨之身躺上他的床榻,這些不都在說,離兒就是他大少爺的人?

「如今你就是大少爺的房裡人,往後,大少爺要你怎麼著,就怎麼著……總之,要乖乖聽大少爺的話,懂嗎?」

不懂,她還是不懂其意,「大少爺要離兒怎麼著?要做什麼?」

香娘無語問天。她這話是否開口得太早?這丫頭怎麼點就是點不通呢?「真是……還是個傻丫頭……反正以後上了榻,大少爺要你幹啥就幹啥!別反抗,別哭鬧就是了。」

香娘突然揚起的語調,震得離兒連番點頭稱是,也讓門外聳立的男人,面容一熱,身軀顫動一下。

他輕咳一聲,不大不小,正好讓裡頭的人有聽到,「香娘,出來吧。」

低沉的嗓音傳來,在寂靜中,更為蠱惑人心。

香娘依言走到門邊的男人身前,微微欠身告退,男人則是輕輕頷首,目光隨即迎向裡頭床榻上的她。

小臉低垂,芙頰櫻紅,她想起身讓出床榻,卻被本來站立的男人早一步阻止,他讓她再躺回原本的位置,微傾身子,含笑輕語。

「離兒,就這樣睡吧。」

「不行……這是大少爺的……」她要是佔了大少爺的床,那他要去睡哪?

瑞木修言看她彆扭得如此可愛,難得的起了逗弄的心思,「嗯?香娘剛說了什麼?」

他的提醒,讓她憶起方才香娘的話……

以後上了榻,大少爺要你幹啥就幹啥!別反抗,別哭鬧就是了。

此話起了作用,離兒連忙意會過來,翻動著身軀往床榻內側滾去,以為瑞入修言的意思是要與她同床共枕。

瑞木修言見了此等反應,也忍俊不住,先是撈回她滾走的身子,擺回原本的位置,然後才笑了出來。

「傻丫頭,我不是這個意思,香娘的話,你也不必多想,因為從明兒開始,你就到香娘房裡頭去睡,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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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4: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靜圜向來僻靜,鮮少有人走動,平時就有如鬼城,但這兩、三個年頭以來,隨著瑞木修言慢慢接手家中茶業後,不時就有人行來步去,為深鎖在宅院的瑞木修言傳遞茶行消息。

這些人包括瑞木家的庶出二少爺瑞木伯源與三少爺瑞木伯楚。

表面上沈婉已是放下權力,交給嫡長子全權負責,還要兩個庶子從此聽從瑞木修言的話來行事,可事實上,那兩人從未把話給聽進耳裡,仗著自己多了幾年掌管各處茶行的經驗,比中途接手的病公子來說,自然有幾分贏面,底下人也較為服從他們兩人發落的工作事項,持著不服氣的心態,他們就假意事事聽從,與瑞木修言討論公務,實則自個做自個的事,擺明是架空瑞木修言當家主爺的實權。

反正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病公子會有何作為?而憑什麼他們打下的茶莊江山,要一點一滴的被他整碗白白捧去?

瑞木修言接下主爺位置的這兩、三年,仍是不改其作風,依然故我,想看書就看書,想品茗就品茗,想練字就練字,一點也沒被主爺這個重擔子給壓垮,因為他有兩個十分出色的庶出弟弟,將屬於他的事務都替他打理好,讓他十分「放心」。

三人檯面上兄友弟恭,檯面下看似私交也不錯,偶爾公事完後,還會留在靜園小酌,話話家常,倘若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實在也未嘗不好。

就是兩個庶弟,包容心太小,耐心又不夠長,用盡心機,急於把他這個擋路石踢走,而他,且不管事,也無法安定他們的心。

唉……他們不懂,就算要他瑞木修言拱手讓出瑞木茶莊這片江山,他眼兒也不會眨一下,畢竟一直以來辛苦的是他們,而他實在也不願分一杯羹。

無奈沈婉可不這麼想,就算她獨生嫡子瑞木修言再怎麼無所作為,這瑞木家的厚實家底,可不能讓小妾生的兒子給接過手,然後理所當然的就由他們那房傳承家業,這可怎麼行呢?

所以她不顧兒子暗示兼明示的表態不願接管家業,她依然堅持如此,卻沒想過,一向聽她話的兩個庶出兒子會因此心生不滿,暗自反彈。

這天,靜圜一早就熱鬧騰騰,因為瑞木家的三位少爺正齊聚廳堂,開會議事。

往常此時,都是瑞木伯源和瑞木伯楚在說,瑞木修言聽,要不就是瑞木修言煮水泡茶,其他兩位則是等著喝茶,然後共飲茶香。

這時,卻有一事極為棘手,就連伯源兄弟倆也束手無策。

「北山上那塊三百頃茶田,雨沛豐,土質佳,采收正順,會是茶莊今年最大宗的產量,可是……這是天公作美,各地都一樣,怕是價格拉抬不上,降價怕削了自個兒名聲……但又怕反而囤貨了。」瑞木伯源想著,難得有此棘手之事,當然要看當家主爺如何應付,咱們兄弟就等著他出醜後再替他善後,讓人瞧清楚,誰才是當家的那塊料!

瑞木伯楚也知道自己胞兄的意思,不過他有更好的主意,而且這必須有當家主爺的認同,才能去做。

「囤著是囤著,倒也無礙,可是這麼好的品質,是有些可惜了……」瑞木伯楚的眼神適巧的迎向瑞木伯源,暗示瑞木伯源接口回話。

但不等瑞木伯源開口,瑞木修言就十分配合的道:「哦?三弟有何建議?」

這正合瑞木伯楚的意思,他揚著野心勃勃的笑意,傾身向前,「大哥,今年可是插手貢茶的好時機哪!我探過情報,現今後宮娘娘們正是流行新茶的時候,要是咱們把剛收成的三春茶上貢朝中,那趕在年前要在京城置點茶行,這名聲不用打就已經如雷貫耳了,做說是不?」

瑞木伯源也順勢加入遊說的行列,「三弟說的沒錯!在京城置點,這有助咱們瑞木茶莊走進權貴世家,也不用怕新茶無處銷路,讓白茶製成黃茶和青茶,照樣可以……」

瑞木伯源話還未說完,便看到主位上的瑞木修言搖搖頭,不贊同的道:「咱們不與官家做生意,何況皇室。」

兩兄弟不平,想不懂道理何在,「大哥,貢茶這生意是各大茶莊必爭之戰,咱們可不比人差啊!怎麼就不能爭取看看呢?」

「是啊!要是讓公主、娘娘們給青睞上了,這往後還不沒有瑞木家的一席之地?」

「這事不用說了。」他是不會讓他們與官家人有所接觸,一來是為他們好,二來是為了保全瑞木家不落入貪官眼中,做只肥羊。

瑞木修言心意已定,兩個庶弟也只能聽命行事。

瑞木修言在心中歎息,他知道他們的野心還未消退,「新茶銷得慢,可咱們沒差。」

他舉杯,飲下一口蘇州虎丘,見庶弟們有意思聽,他再繼續說:「貴州以北一帶,兩年前的春季逢遇乾旱,連著這兩年的茶葉品質都不比徽州好,三弟包個商隊,在春茶采收後,運至貴州,價格可比在這裡賣得好,也不比京城的價錢差。」

兩兄弟表面上是應許了此事,可在心裡還是糾結。

大哥明知貴州茶收品質不佳,可他們仍然年年敬獻貢茶哪!咱們怎麼反其道而行,把優質茶葉送到他們那兒去?雖說如此確實能夠賺錢,卻是白白錯失良機,真是傻子!

「上等茶的問題是解決了,那二等和三等的呢?要不,再和袁管事說說,今年江口茶館也用咱們的茶?」

「說說?三弟,你腦袋進水啦?江口茶館的袁管事可是說說就可以成功的?」

瑞木伯源擺手,「他底下其他的茶廳還可以讓你說說,江口茶館那裡,你就別想了。」

放眼整個徽州,,有誰不知道,最大間的江口茶館是全徽州最賺錢的行業,就是莫善閣賭坊也比不上它。

而江口茶館的生意又難以介入,因為他們只用自己栽種的茶株生成的茶葉來煮茶,其他外來茶葉是一律嚴禁使用,在外又有一向肅穆、不近人情的袁管事把關防守,想闖關,那更是難上加難。

底下其他的十二間茶廳、茶亭,雖然沒如此嚴謹,但也是使用競標的方

式購自各方茶葉,比的不是價錢,而是品質,之後再比良秀,總之,重重關卡,堪比在獻貢茶一番。

而袁管事的上頭老闆又從來真人不露面,都是由袁管事代為處理茶館和其他茶廳的一切事務,所以要與之攀權,那根本無門可進。

「二哥,去年咱們不就取得了二十一間茶廳的供應權?那今年肯定要延續下去,你說咱們是不是該讓袁管事嘗上甜頭,讓月底的競標……好方便行事?」瑞木修言對此不予以回應,他淡笑以對。若他的人有這麼好說話,那他也不能輕鬆這麼多年了……

瑞木伯源也是贊同弟弟的話,可他聰明的先探探瑞木修言的口風,「大哥怎麼說?」

「的確,江口茶館的管事是比較難以應付,他的茶館雖大,但絲毫沒有插足之地,可是其他茶廳的生意看來也不差,是要好好把握這份機運,做些努力是應當的,這讓二弟去處理吧!」就讓伯源去白忙一場無妨,而袁管事那方,他並不擔心,因為長久以來的默契,袁管事自然知道如何處理,不需要他特地發落。

三人達成共識之後,閒話再幾句,那也要到未時六刻了。

主位上的男人,思考中兜轉進來一件事,他暗忖疑惑,隨即明朗,當他正要開口讓兩個庶弟先行離開時,不巧,那遲到的人兒,竟選在這時匆匆的跑來靜園。

還在拱門處奔跑的人兒,聲音卻已然傳到廳堂,「大少爺,離兒來了……離兒來了……」

要命了,她遲了兩刻,不知道大少爺要怎麼罰她了,都是袁管事,都讓他老人家別念了,他就總愛嘮叨個不停,她又沒做錯事……只是多了心,多做了……

聲停人已到,當她帶著因為奔跑而微喘的氣息,撲朔的景致迷離她的雙眼,她也無心注意其他,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開門入內,再轉身關門。

糊塗的人兒沒有發現到廳堂上早已坐著三位爺兒,等到她再度轉身,赫然驚見三位爺兒的眼睛,三雙厲眸全放在她身上。

她想立刻回頭離開現場,無奈與瑞木修言對到眼後,沒有應許,她就不能再有其他動作,這是不敬,也不是奴婢該有的行為。

她低頭,正要欠身一禮時,瑞木修言開口了。

「出去!」

瑞木修言的聲音剛硬中有不容人拒絕的強勢,他不喜歡離兒出現在兩個庶弟面前……不,應該是說,他非常不喜歡兩個庶弟看見離兒,就是一眼,他都不喜歡!

「是,大少爺。」得到特赦,離兒如同得到解放令一般,立馬轉身就走,半分留戀都沒有。

正是二八年華的小佳人一枚,如今褪去以往的孩子氣,這兩年來的滋補養身讓身子拉長不少,身形也更為窈窕,柳腰娉婷,五官清麗,不艷,紅粉青娥,齒若編貝,膚如凝脂,還有那自然形成的微嘟菱角嘴,好似無時無刻都在誘人品嚐一樣,但最奪人心的是她的眼睛,靈氣有如乍晴,又似雲凝深谷,纏纏繚繞,讓人不自覺的就會深陷其中。

她的美,她的靈,瑞木修言要怎麼藏,都藏不住,這是上一世吸引他兩個庶弟的特質,就是這一世,也避不掉。

「那是……那是花梨嗎?我記得……」他一直都知道爹這個有爭議的女兒長相不俗,可單是剛剛那一眼就能證明,這妮子不是用不俗兩個字可以草草帶過的。

瑞木伯源也是被迷惑的那一個,可他腦筋轉得快,先是回過神,「大哥,花梨如今還是你房裡的小婢嗎?」

若是可以,他真想討來……

「好了,一個冒失的丫頭,值得討論?」

瑞木修言板起臉孔,天生的威嚴讓人望而生畏,可兩個爺兒仍是不死心,竟然開口討人起來。

瑞木修言硬是壓下想趕人出去的脾氣,鎮定著聲音說話,可是拳頭卻在袍下開始緊握,洩漏他憤怒的情緒。

「離兒不僅是我房裡的丫鬟,還可能是爹的女兒,咱們的妹妹……收起你們的主意,不准碰她,現在……都出去!」

早該知道,有些事,是擋也擋不了,就是應該「早知道」的他,也無法阻止……

瑞木伯源與瑞木伯楚自知是爭不過瑞木修言,先不論花梨是否真是爹在外偷生的女兒,也是他們的妹妹,就端說瑞木修言存心要強留一個人,那想從他手上討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這三個年頭共事下來,他們兄弟倆也發現,表面上病病弱弱的公子爺,骨子裡也是有強硬的一面,再想想,大哥終歸是沈婉所出,性子裡頭有幾分像她的執拗,也是可以解釋的,但真要說到做個最適合挺起家業的主兒,那可不是隨意指派就可以交差了事的。

咱們再瞧瞧吧!瞧誰才是能在最後還微笑的人!

「出來吧。」

主位上的瑞木修言還在品茗著,另一手腕置在竹雕臂擱上,雙眼親自目送兩個庶弟帶著不甚歡喜的表情,走出靜園的拱門後,才偏過頸項,對著斜後方半人高的青花瓷瓶,低聲喚道。

驀地,先是一雙空靈眼眸探了出來,在確認其他兩位爺是真的離開,才從幾乎掩蓋她整個人的花瓶後方,蹦跳現身。

她真的無法解釋她與大少爺的默契為何會練得如此的好,她都沒有發出聲音,大少爺就知道她躲在左邊花瓶後面,而不是右邊花瓶。

「大少爺,離兒莽撞了。」她在道歉,她是該道歉,因為大少爺曾經千囑咐、萬叮嚀她,別在兩位庶少爺面前出現,要能避則避,能閃則閃,這次她卻沒做到。

其實不用大少爺交代,她也會盡量避著他們,因為不知怎的,她就是對兩個庶少爺有種害怕的感覺,而今天真的是失了心眼,才會糊里糊塗的就把門打開了……

自從大少爺接下主爺的位置以來,就非常反感靜園從此變成鬧園,還讓兩個庶少爺像走茶館似的,有事沒事就來打擾,這也是大少爺會如此氣怒的原因之一。

看著用愉悅的姿勢跳到他眼前的姑娘,雖說她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但他在心裡仍升起一股異樣。

他是如此生氣那兩人的荒謬要求,可這娃兒竟然還是可以這麼開心,天真到無知的地步?

「離兒,他們向我討人了,你說這該怎麼辦才好?」

她反射性的回話,「什麼?大少爺沒應了他們吧?離兒不要去,不去!」

不負男人所期望,小姑娘心急了,小腦袋像博浪鼓似的直搖,盯著瑞木修言的表情,有著慌亂的失措,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嬌蠻的拒絕,矛盾的總和,讓男人輕而易舉的知道她這般又氣又怕的感受,氣他真會答應庶弟的要求,也怕他真把她送了出去。

莫名的,瑞木修言有了一陣得意,卻不表於態。

嚥下口中的清香,瑞木修言抿著的唇又開啟,「兩個少爺抬舉你,說你巧心玲瓏,說會好好疼你,你說,大少爺該不該放人?」

離兒大驚,愁苦全寫在小臉上,萬萬不可置信他的話。

「胡說,他們在胡說!大少爺,離兒何時對他們巧心玲瓏來著?離兒看到他們就閃得老遠了,才沒做什麼可以讓人抬舉的事,他們在騙人,大少爺,他們在騙您。」小姑娘說完自我辯護的話後,還不忘拉兩個庶少爺下水,小小聲的訴道,離間一下他們兄弟的感情。

瑞木修言聽完後,就要忍不住笑意時,手連忙取過瓷杯,掩飾帶著弧度的嘴角。

接著,他放下瓷杯,輕咳一聲,「是不是騙我無所謂,重要的是人家相中你了。」

絕美的臉色染上秋愁,她氣怨的轉身,背對著他,「離兒的事,對大少爺來說都是無所謂?那離兒還有何話說?所謂主要奴走,奴不得不走,可要走,離兒也不走到庶少爺那房去!」

離兒越說越覺委屈,她一心崇至的大少爺居然想把她送人……不對,這人不是她的大少爺,若是她的大少爺,那就是絲毫念頭都不會有過,又怎麼會一句「無所謂」帶過呢!

這下,瑞木修言可真算是見識到了,看看,這幾年寵下來的結果,可把這丫頭的脾氣給養大了不少,說話夾諷帶刺的就算了,還挺會運用所學啊!一句話說得不三不四,還把冬烘思想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擰起眉心,瞅著背對著他的人兒看,「走?那你想走去哪?」

越說越起認真,這本想捉弄小姑娘的本質,悄悄的起了變化,就因為她的一字,走。

心寒了,他真的要她走?不會留她?不是騙她?

她哪知道自己還能走去哪?她也就只有他了。

背對著他,他不見離兒的眼角蓄淚,待她轉頭,他才知道,自己玩得凶

「就走去袁管事那裡吧!至少他老人家還需要我幫忙,才不會在這裡讓大少爺送來送去的當贈禮!」她對他揚聲的道,這時的她,哪管自己還是不是他的小女婢。

唉……他該拿她怎麼辦哪?相處這麼多年,她還不懂他嗎?他怎麼可能會把她送人?何況還是那兩個人呢?

小姑娘自己還委屈到哭了,到底是誰欺負她來著?

他洩了底氣,把心一軟,手一抬,輕聲喚道:「過來。」

離兒在原地踟躕不前,可望見他帶柔的眼神,她折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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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5:02 |只看該作者
她早該知道,大少爺是在捉弄她的。想通後,她破涕為笑,蓮步向前。

才剛走到他面前,就被他隨手一拉,身子已經置在他的腿上,他的懷中。他對著懷裡的小姑娘輕聲細語,「生氣了?」

「大少爺多問了。」她知道她不該再拿喬下去,可不知怎的,她就想這樣。

「嬌氣。」他也不惱,縱然一笑,寵溺只在眼底,不在嘴上。

「才沒呢!是大少爺欺負人……」嬌顏低垂,紅唇微噘。

他裝出一副驚訝,故作不解,「我怎麼欺負你了?」

「說要把我送人,還不欺負?」那要怎樣才算?

笑,他還是笑,完全不覺有錯,「都說會疼你了,還不好?」

離兒嬌性復發,猛然的捶了他胸膛一下,「不好!才不好,離兒又不要庶少爺疼……」

他突然趨於認真,算計在心中快速釀成,「那要誰疼?」

還有誰?這還會有誰疼她?「當然是大少爺!」

小姑娘直腸子,人家一問,也不細想,就把話理所當然的說了出去,直到她聽見男人不可抑制的朗聲笑起,那副志得意滿的模樣讓她氣結,這才知道她中了。

傻傻傻,憨憨憨,她怎麼這麼笨哪!怎麼不說香娘疼她?還有袁管事、大叔也疼她啊!就偏偏一股傻勁犯起,說了讓他最得意的答案。

「大少爺別笑了……」

男人不給面子的笑到岔氣,終於在小姑娘的瞪視下,收斂了一點。

「好,不笑了,大少爺疼你,不會把離兒送人的。」平復下飛揚的情緒後,他可沒忘記要好好盤問她的事情,「方纔你是繞去哪玩了?怎沒跟著馮叔回來?他老在叨念著你貪玩呢!」

「離兒才沒貪玩,是剛在市集看見一個小伙子在賣身呢!離兒瞧他身強體壯的,就是沒錢葬娘,所以才把他買了,帶去袁管事那裡,往後好好訓練,就可以當他老人家的幫手。」

「喲!只是這樣,你怎麼知道他可以做袁管事的幫手?不怕小伙子吃不了苦?」

袁管事為人一向嚴己律人,想在他身邊工作,可不是份閒差啊!

「不怕!袁管事也收他了,因為他識字!」

「識字?」

離兒點頭,把在市集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清楚。

原來吸引離兒注意的不是跪在路邊的小伙子,而是他身前那蒼勁有力的字跡寫著賣身葬母的木牌子,她脫離了馮叔的腳步,向小伙子那裡走去,瞭解過後,才知道小伙子落魄的身世。

大名景平之,今年未及弱冠,本是貴州書香世家出身,家有當夫子的爹親,溫柔嫻淑的娘,和樂融融的一家人,可兩年前貴州大旱,一家人在熬不住的時候便決定移居徽州,打算就此落地生根,不幸在半途遇上劫賊,搶光財物,就連景老爹也為了護住他們母子,而被砍至重傷身亡,埋了爹後,他帶著傷心抑鬱的娘親一路身無分文的來到徽州,才剛過境,娘親卻也命到終途,離他而去。

他索性揀了木牌,跟人借了筆,就地賣身。才沒多久,就被路過的離兒相中他木牌的字跡,再要求他在背面親筆寫下一樣的字後,就決定買下他了。

「如此作為,也不失為一樁好事,改日帶我去看看那小伙子,瞧他生成什麼模樣。」

離兒漾著倩笑,點點頭,在男人疼寵的包容下,她如同窗欞外的杜鵑花,錠放春意。

這日,江口茶館特別笙歌鼎沸,門庭如鬧市,歡聲貫雲霄。

雖已是樓高五層,寬闊比土樓,還是塞不下外頭源源不絕的人群,不為別的,就直想著能再靠近一點,靠近那主台上正在唱曲的小清倌身邊,聽著曲兒,品著香。

今日是四旬一次的嬌香茶會,嬌,顧名思義就是有嬌美的人兒唱曲,茶,就是江口茶館推出最符合當令季節所品用的茶類……

春茶,香氣馥郁,翠綠帶鮮,湯色清澈,如君子名節高尚,以春茶為貴。

夏茶,滋味甘苦,一杯清茶看盡人生百態,飲一口,回味到秋。

秋茶,氣味柔順,如一美人,聞香千遍就是也不捨一口飲盡。

冬茶,清香淡雅,淡薄茶性不失細膩,飲後眷戀再三,又等春茶。

可茶香濃郁,姿態萬千,也比不上主台上那柔柔軟袖,纖纖玉指,正在唱曲的琵琶女。

那是茶館裡頭的人花了大筆銀子特別請來,未曾賣身過的小清倌兒,在白日特來茶館獻唱幾曲,但可不是隨便就行聘用,茶館挑選的清倌兒條件可比皇室選妃般嚴謹,最基本的也要相貌不俗,再來琴藝兼備,最好歌藝非凡。

只是,初時本請來清倌兒唱曲是為了活絡人氣,可無法預期的是,這世道卻是越走越偏。

原因出在這些清倌兒,本就是含苞的清白人家,加上嬌美容顏、六藝超群……等等尚優的條件,每每都吸引未婚男子的注意,久了,便成許多不上酒家的世家子弟,到這裡來挑選妻子或小妾,著實成了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茶的情況。

茶館主人瑞木修言對此狀況也是知情,卻不為反感,就不說因為如此,每當嬌香茶會就會如同此時,形成萬頭攢動的盛況,對於這些為了生活不得不委身賣藝的姑娘們,能找到一戶良家屈身,往後安分過日,也不是件壞事。

但會演變成這樣,是最先發想以茶會的方式激起人們對茶道的重視,而舉辦嬌香茶會的瑞木修言始料未及的,雖然與原想有些出入,可也算了卻小人兒的一樁心願。

沒錯,他思想的源頭,還是自己小婢的一句話,讓他將構思逐漸建立而成。

原來是離兒曾說:「怎麼進了那樓裡的姑娘總是哭哭啼啼?若是在那工作不好,那請她們來茶館上工好了,管事們不會虧待她們的……」

當時離兒尚小,還不懂花樓在「賣」的是什麼,總說到那樓裡工作的人都好難過,老是又哭又叫的,他的反應則是大驚,再也不敢帶她走上同一條路,也強迫她不准理踩人家的事,就是怕她會陷入危險,而不自知。

五樓之頂,偏間雅室,且不寬敞,卻是溫馨寧靜,桌椅皆是使用上等檀香木打造而成,雕縷精緻,刻畫細膩,空氣中全是木頭散發出來的獨特氣味,自然而和諧,盈滿整室,雅室極為巧妙得隱密,卻又可以觀看全樓景色,讓坐在裡頭的人能夠安靜品茗,又可環視天下。

「大當家,前些日子,各茶廳的評監開始,伯楚少爺也帶上一批雲霧茶到福緣茶廳比試,福緣管事說,因為此批茶葉,雖是上等茶,但不比往年好,也比不上吳家茶莊供的貨好,所以今年評監是吳家茶勝出了。」

一張八仙桌,一分為二,上位處的是正在飲茶的瑞木修言,而對面坐的正是一貫喊著大當家的暮年男子袁管事,與他坐在同邊的還有馮叔。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今年茶量豐富,每家都是,取優是人之常情。」各十二處的茶廳,統一評監,皆是十二位資深管事共同擇定,瑞木修言只做最後一品審查,其他皆不由他發落,所以當瑞木茶莊的雲霧茶被退,他也無言可議。

在袁管事旁邊的馮叔也開口應對,「就怕伯楚少爺心急氣傲,不知道能不能忍住氣?要是惹事就麻煩了。」

馮叔的擔心也不無道理,伯楚確實是個衝動的小子,挾怨報復是他會做的事。

袁管事接話,「可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聽福緣管事說,好似這批的茶引有些飼題。」

瑞木修言心一擰,執杯的手頓了一下,「茶引有何問題?」

「茶引」又稱為護票,是讓買賣茶葉的茶商們向官府繳納茶稅後,獲得的茶葉買賣憑證。

其茶法分商茶和官茶。茶商於官場買茶,繳納十成的引稅,在產茶原地的州縣核發茶引,而需走商販茶乃憑此證明,可免其運稅。

「應該是茶葉的稱量與茶引所表不符,又不知問題在哪,所以不便多問,草草帶過,還無人知情。」袁管事回道。

瑞木修言當機立斷做了決定,「馮叔,麻煩你去查明一下,務必清楚他們兩兄弟的作為,還有那批茶葉的去向,再來明說。」

馮叔領命,「是,大少爺。」

待馮叔走後,袁管事又說了幾件茶館公事,兩人便就此靜默。

當瑞木修言又重新沏上一壺新茶,眼角一對,正巧對上二樓處的一抹青青子衿。

他輕笑,是因為看到那小姑娘的笑容,而感染了他。

看著她聽琴娘唱曲的陶醉模樣,可是又俏又動人,比起主台上我見猶憐的清倌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瑞木修言停下手上溫盅的動作。

他的凝神注視,引來對面袁管事的注意,他順著大當家的視線瞧去,也明白是什麼人吸引了大當家的興趣。

袁管事想,那也是,也只有她才有這般影響大當家注意的能力吧!

他接手大當家沏茶的動作,自己溫盅、回衝、倒茶、品香,對著猶在看人的大當家說道:「離丫頭前幾日買下景小子,人是厚實可靠,好學勤作……這

說來緣分還真是奇妙啊,這麼兜著兜著,兩人就這麼結緣,說不著是段良緣呢!」

瑞木修言默默的拉回視線,對於袁管事的話,他四兩撥千金的帶過,「日子還遠著,瞧得可清楚嗎?」

袁管事老歸老,嚴肅歸嚴肅,可心是清透得很,看什麼都透徹,「大當家沒瞧仔細嗎?那在離丫頭後方替她擋著人群的小子,就是景小子啊!瞧他護成這樣,也算有情有義了。」

若不是袁管事的提醒,他還真沒去注意到離兒後方的情況,照這麼一看,還真有幾分袁管事說的那樣。

說景平之是個小伙子也不為過,可那氣質並不流里流氣,穿起茶館制定的衣衫也和普通人不同,反而有種書香味,圍繞全身。

他想起離兒曾說過景平之的身世,這樣殺父弒母的仇,能讓他照顧好離兒的一生嗎?

「袁老多心了,離兒心性稚嫩,不適合包袱太重之人。」

「大當家也多心了,袁老只說他們有緣分,可沒說要讓離丫頭許給景小子哪!」

瑞木修言明著被擺了一道,有些微愣住,隨即喝茶掩飾,肅起一張俊容,沒好氣的說:「袁老還是下樓看看吧,外頭的人要把茶館的門給衝破了。」說完,也不再多看袁管事一眼,反而盯向離兒的位置,眼中有了複雜的光芒。

「是的,大當家。」眼看大當家的情緒被他挑動起來,他也見好就收,起身揖禮後,便要告退。

就在袁管事正要步出雅房時,瑞木修言又突然啟口,「順道要離兒上來,再把她叫的茶點給人打包好。」

袁管事恢復一絲不苟的神情,把大當家囑咐的事項記牢後,點點頭,便關上雅房的門。

說到包袱,他的包袱難道比景平之小上多少?他又怎麼認為自己能夠照顧離兒一生?

他無法細想在什麼時候,他與離兒的關係便已悄悄變了質,不似以往的單純,就連最初曾對自己的誓言,說要將離兒許人這件事,也在長久相處下來,慢慢在記億中被沖淡。

最近想起這件事,是在什麼時候?

啊!就在初時立誓那刻,從此,他便不再憶起。

他該汗顏,該對離兒心有虧欠,可奇異的是,他半點愧疚,都不曾湧上心頭,反而對於離兒一直陪伴他的事,視為理所當然,視為天經地義。

如今兩人中間有了景平之,不說他們之間是如何牽扯,光是想到離兒跟景平之有緣這件事,就夠他心思紊亂的了。

依袁管事的辦事速度,瑞木修言並沒有等人太久,不多時,離兒已經翩然來到,還帶了一個年輕小伙子一塊。

「大少爺,離兒來了。」

「嗯。」

在離兒帶著景平之進入雅房之後,瑞木修言便用一抹無害的笑意,與淡雅溫和的神情,迎接兩人,再讓性子如同小雀兒般的丫頭,膩上他的身邊,嘰嘰喳喳的對他介紹她買來的小壯伙子。

「平之,快來見過大少爺。」離兒對著一臉戰戰兢兢的景平之說道。

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一見到離兒口中的大少爺出現在自己眼前,便雙膝下跪,雙掌貼地,叩首再叩首。

「平之見過大當家,謝大當家收留平之,此情難以回報,平之定會永懷在心,絕不辜負。」

瑞木修言驚訝他對自己的稱謂,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轉頭看向離兒,眉心皺了一下。

「起來吧!你該感謝的是買下你的離兒,敝人可什麼都沒做哪!」

「大當家別怎麼說,那幫平之的娘安葬用的銀子,可是用大當家的私房錢呢!」

「離兒。」瑞木修言喚了一聲,提醒她,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瞧這丫頭把他曾對她說的「茶館的收入是私房錢」,這種逗笑她的私密話,都拿出來向人說嘴,她對這個景平之就這麼全然信任,無所分際?

就是如此,他也不甚開心。

「離姑娘飲水思源,對於和她同樣處境的平之,實在照顧,往後平之也會和離姑娘一樣,對大當家忠心不一一的。」景平之的話有著和他年紀不符的成熟,這都托在外頭這兩年來流離失所之苦,養成他保有謙遜特質,卻無才子傲氣的優點。

「同樣處境?」

「平之聽離姑娘說過,她逝去的娘也是因為大當家才得以安葬,平之想著如此際遇,我倆也是同病相憐,都得大當家恩惠才得以安慰怙恃。」景平之恭敬的說著話,直視瑞木修言的眼神,沒有絲毫膽怯。

「恩惠是嗎?!」對於景平之的話,他一直沒有太多的表情,連著兩句重複的意思,也讓人看不出情緒。

他不再回應景平之的話,側過臉,對離兒說:「去看看讓人打包的茶點好了沒,好了就直接上馬車等我,再一同回去。」

離兒也瞧出瑞木修言的不悅,她暗忖著自己哪裡做錯了,惹得大少爺不開心?

可看這狀況也無從詢問,只能低下頭,乖巧聽話的離去。

在經過景平之身邊時,兩人下意識的對望一下,離兒思緒清透,是想著方才景平之說過的話,是否不適,景平之則是帶著淺笑,替一臉疑惑的離兒,打開雅室的木門,讓她離開。

瑞木修言自然看見他們之間眼神的交流,雖然短暫,但足以讓他感覺不適。

「聽小兄弟說話,感覺得出來是有文采的,讓你在茶館屈就一個夥計的職位,不可惜了些?」

「承大當家過獎?平之不過是因為家父的關係而多讀兩年書,論文采,還不及,只能算上識得幾個大字,還不至於會餓到自己肚子。」

「可矛盾的是……你卻賣身了……」說完,瑞木修言從懷中拿出離兒那天就交給他的契約。

沒錯,是景平之的賣身契約,攤在桌上,上頭的字清楚明白。

「賣的還是死契?」離兒不是不識字的粗野丫頭,也不是貪心苛刻之人,絕不會同意讓他就這麼簽上死契,打算綁死他一輩子,只因為她用五十兩銀子葬了他逝去的娘。

而更奇怪的是這小子!能文能寫的他,多的是可以用上腦袋裡的東西,想辦法來安葬自己娘親,實在不必做到賣身這最終途徑。

面前這個對他來說,僅能算是男孩的人,一見放在案桌上的契約,上頭清楚表示了他和買主離兒的大名,英俊的臉龐竟突然翻紅,淡淡的淺色,還是讓人清楚可辨。

瑞木修言大概可以知道,他所為何來,來為啥事。

「大當家,當時離姑娘不懂契約事項……而她的單純、好心,是平之夢寐以求的姑娘……所以平之是自願賣給離姑娘,做她一世的奴傭。」

如此說了出來,原因清楚可見,但結果卻像混水濁濁,留與不留,都在大當家的一念之間。

「既然簽了契約,就且在此安分過日吧!」

才想著大當家的態度,似乎不是挺信任他時,又再聽到要他留下的話,他心中大石一放,正想說出謝過大當家的話,又被大當家後面未完的詞句,把自己正要開口的謝意,給硬生生吞回肚子裡去。

「待幾日,莫善閣在鎮上新開立的賭坊落成,我再引介你到那裡謀個職位,依你的「腦筋」與「才智」,肯定不多時就有陞遷而上的機會。」

此話一落,擺明就是容不下他!

景平之不解,他與離兒,同是在紛亂的世道中成為孤兒,身世如今也相當,他願意從此以一張契約將自己交付於她,並且絕不違約,絕不背誓,這還不夠讓主子對他包容?讓他信任?

「不!平之打上的契約,是讓我僅聽離兒之令,換句話說,離兒才是我的主子。」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在此時打退堂鼓。

因為在茫茫人海中,當離兒走向他的身影,形成一道長長的影子,為他擋去殘酷的烈陽,用那櫻紅菱唇吐出的話語帶著憐憫的關心,真誠且無畏,表明她就是因為他的字而被吸引,要是木牌不是他寫的,她也會幫忙葬了他娘,卻不一定要買他的身,但若是他寫,那就是不跟她走都不行!

她的人,她奇怪時執著,深深觸動他孤寂絕望的心靈,她要他,那從此,她就是他的命,也是他的真理。

瑞木修言不願承認自己的怒,將被景平之隨之煽動,可骨子裡躁動的血液就是正在逆流。

「如此?要讓離兒親自來對你說,賭坊缺人一事,你才願意過去?」若是要這樣,他也可以做到,他有無比的信心,能讓離兒對這小子說出他想要的話,無論是什麼要求。

「你不能這麼做!」骨子裡終究不是能做奴僕的料,尤其面對的人,不是他一心就想服從的對象,那順從的話更是說不出口。

瑞木修言對他那句不知輕重的稱謂,也不怒斥,因為他打從心底,也沒將他看作下人,只是,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

「別做無謂的舉動,因為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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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馬車裡的氛圍很微妙,打從瑞木修言上來馬車後就一直如此。

他有平日不常見到的冷淡,異常明顯。

奇怪的是,冷淡就冷淡嘛,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瞧?瞧著也不說話,害她要說什麼也不是,一顆小心臟,因為他,卜通卜通跳個不停。

從對面直視過來的眼神,很不含蓄,甚至有些蠻氣,而她,躲也不行,回也不是,只能故作沒事的轉頭向外,欣賞窗外的景色。

或許是知道她的無措,瑞木修言也不打算放過她,開口說了一句,「簾子拉上。」

離兒氣餒,實在世提不出什麼話來紆解心中的疑惑,下意識就是習慣性的順從發令者的話。

纖手一扯竹簾子,車廂立馬靜謐。

不太寬敞的空間,可以說是非常擁擠,擁擠到能感受到對方吸吐出來的氣息,在顛簸的車廂中,奇妙的起了變化。

離兒垂著腦袋,用頭頂面對著男人,她想,這樣可以讓自己好過點,假裝大少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自欺欺人的當個縮頭烏龜。

可是就算如此,低著頭,看到的,卻更是讓她羞煞不已。

她看見自己併攏的雙膝,剛好置在男人敞開的大腿中間,粗壯與纖細的對比,讓她顯得嬌弱許多。

兩人的腿膝,僅隔著些許距離,雖然都沒有互相觸及到對方,可是每當車身搖晃時,輕巧的她,不可避免的就會失去重心,而去碰到他的腿間。

以往,就算同乘馬車,也都沒有這樣的問題,開始會感覺到害羞,則是在這一年開始長身子之後的事。

成長的階段,從青澀無知到如今的坦然自持,他都陪著她進行著,帶著她經歷生活的各個片段,他和她,一動一靜,她看似活潑好動,嬌蠻任性,其實面對他,她也只有順從聽話的份,他看似冷心淡情,不理俗事,其實沒人看到的時候,卻是對她百般寵溺,幾乎到了溺愛的程度。

就好像,大少爺會要她坐在他腿上,那是因為他惹她氣了,他要哄她;好比他會在她習字時,輕撩她鬢邊的髮絲,撥往耳後,那是讓她提筆寫字,不受干擾;當他牽起她的手,非必要的時候,便不輕易再放開……

然而,都是大少爺主動對她做什麼動作,她雖然不會反感,但也不會主動回去。

兩人再怎麼親暱,她還是謹守身為奴婢的本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他是她的少爺,他可以選擇寵她,可以疼她,卻不可能愛上她,就算……她的心,早已給他。

因為他是少爺,而她,是小婢。

離兒終究是個沉不住氣的丫頭,捺不住壓迫著她的無形力量,迫使她去找尋問題的答案,「大少爺,您是怎麼了?」

瑞木修言笑而不答,看著她放置在腿上正在交錯的小手,才說:「離兒何須緊張?瞧你,小手拽著襦裙都皺了。」

她這才發現,從剛剛看著他的腿開始,自己的手就不自覺緊握起來,然後扭曲轉動,「您這麼看離兒,離兒當然會緊張。」

他挑眉,「嗯?我怎麼看你了?」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將自己的情緒擺在面皮底下最深沉的地方,可是,不知怎的,每次都會被這丫頭翻出來,一再挑弄,而這麼多年來,他也逐漸習慣離兒就是如此,不論何時,她都能精確的感覺到他的心情起伏,就算他表現得再如何細微,她都能出來,因此,他也不再刻意隱瞞她,就讓自己在她面前,不做保留。

他問她怎麼看?她要怎麼說那感覺?總不好說:少爺,您的眼神讓離兒的小心肝,卜通亂跳吧?

「您別一直盯著離兒瞧,難道離兒臉上畫字了?」

瑞木修言突然彎身向前,俊顏靠上離兒的側臉,神情專注,十分認真,「照你怎麼說,看來……的確有字。」

瑞木修言突如其來的舉止,放大他的臉在自己眼前,她猛然一退,卻毫無退路。他的眼神炯炯,讓她也認真起來。

「什麼?什麼字?」邊說話的同時,她的手還很配合心思在動,摸摸幼嫩的臉龐,想擦去讓他注意的痕跡。

瑞木修言用再堅定不過的語氣,說著篤定的話,「一邊臉蛋兒寫著口,另一邊寫著木字,你說合起來像是什麼字?」

口?木?

嗔?不就是個「呆」字!

大少爺罵她呆?大少爺罵她呆?

這下,離兒果真呆愣起來。

她從沒想過,會在大少爺嘴裡,聽到如此鄉井市民的口語話,這麼……這麼……不符合他一向給她的刻板印象。

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無聲交會,他的瞳陣深邃,她眨眼以對。

久久之後,離兒才說……「離兒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她知道大少爺的情緒不太好,從在江口茶館時,她就感覺出來,只是她還不知道那是為了什麼而不好,如今看來,十之八九是因為自己……

「你說呢?」好在他在她面前,還不算全然透明,他還能保持一些神秘,不被她完全看透,她知道他的情緒好壞,卻不知道原因為何。

離兒當然回答不出來,只能愣愣的看著自家少爺,抱怨她的種種事跡。

「「大當家」這身份,是你和景平之說的?這不是咱們之間約定好不說出去的秘密嗎?」

「「私房錢」你說去逗笑那小子了?怎麼?他有笑得如同你那時般開心嗎?」

「一張死契,就讓他留在你身邊一世,你願意?含情脈脈的道別,真當我是瞎子了?」

一古腦的,他把自己的心底話都說了出來,也知道這話聽來,多像個跟小妻子吃醋的夫婿,可他……就是忍耐不住。

離兒靜默,也在心底,咀嚼著他的話。

她可以將此解釋,大少爺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所以不開心她與景平之過從甚密?

她不急著解釋原因,就她對他的瞭解,當務之急,是要先安撫好他的情緒才是。

而她……選擇了從未主動做過,卻又非常熟悉的事……

坐上他的腿。

這動作不困難,只是以往都有他的助力幫忙,現在她則是完全靠自己的力量上去。

小臀坐上他左邊內側的大腿上,速度並不俐落,反而有些彆扭,她讓身子略微調整一下,不料,車身這時卻遇到突起物而顛簸一下,搖晃的不只車身,她霎時失去重心,眼看就要甩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沒想到腰間突然伸來一隻手臂,強而有力的再將她撈回懷中。

接著,他毫無預警的用手掌撫向她的後背,再使上些許力道,壓著她的身子,讓她的胸口無所隔閡的緊貼著他,讓本來僵硬的背脊軟了下來,臉頰也服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

然後,當馬車再度穩駛,他還沒有放開她,而她也沒想過要離開……

現在的她,很嬌,很媚,很軟,很乖。

她知道,他喜歡她這樣。

「大少爺別氣了……是離兒不對,以後不會了……」離兒躺在他的胸上,吐氣如蘭的在他頸間細細說道,嬌嫩的嗓音,儘是撒嬌。

他低頭,唇就在她額上,差一寸就可以印上。

「嗯?不會什麼?」他嘶啞的問。

「離兒……不會心裡有別人……」只有他,也一直只有他而已。

他見到身前的人兒,小臉已經紅透,微瞇的眼眸,有嬌憨的美。

他貪戀這時的她,更戀她說出來的話。

「那……心裡可有我?」他在誘哄,用他累積兩世的情愛,在勾引著她。離兒有些傻愣了。她可以回應嗎?她可以說出實話嗎?

事實上,她想,實際上,她也做了。

她埋首在他肩窩裡面,大有兔子不探出頭的嬌羞。

輕輕的,柔柔的、她點了頭,「離兒心裡只有你。」

瑞木修言笑了,笑得含蓄、欣慰。此時的他才恍然醒悟,這麼多年來,他就是等著她的點頭,和一句「心裡有他」。

離兒也笑了,透過錦衣傳遞過來的溫熱,她感覺到他的心跳,一震一震,是讓她安心的頻率,同樣交付真心的情悅,不悔不變。

這是他的小心機,在他吻上她的那一剎那。

他與離兒之間的第一個吻,他用在杜絕另一個人的癡心妄想上頭。

景平之只是依照著袁管事突然下達的指令,在入夜前,將帳冊秘密的拿到靜園。

要避過任何人的耳目,也不能讓其他奴僕看見他,他只能選在大當家書房外,離書房最靠近的窗台邊靠著、等著,等待可以進入書房的機會。

當他伸長脖子,要探看屋子裡頭是否有人時,案桌前的燭台,卻突然被人用香點著。

內室開啟了一屋子的光芒,他認得點燈人的身影,那是他的小主子,他心生嚮往的小姑娘,離兒。

是離兒的話,那就好辦多了,他可以出聲喚她,辦好袁管事交代給他的任務,而事後,他又有片刻時分,可以與她相處。

但這一切,在那個人從後面靠上她之後,全都化為烏有。

燭光一明,人也清亮,瑞木修言從離兒後方探出手,取走她提著的線香。對他的動作,她有些訝然,本能的轉過身子面對他,也因此,錯過了窗欞外頭那佇立的身影,帶著錯愕及落寞的神情。

「大少爺?怎麼了?」這句話,她今日已經問過兩遍了。

前一次問,她把心都給交出去了,那這次呢?

他貼上她的身,靠得很緊,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氣息,有一直以來都存在的味道,一股清茶香味兒,混合他男性的麝香,有點溫熱,如茶濃郁,令人眷戀,令她心迷。

大手按上離兒的雙肩,輕輕地扳正她的身子,讓她正視著兩人的距離,是這麼無所保留。

而前有他,後有案桌,她幾乎是被他困住的小兔子,無處可逃。

他傾身,輕問:「爺想吻你,允嗎?」

離兒的眼光迷離了,在他纏纏戀戀的問話中,「吻?是什麼?」

別怪她不懂,因為她真的不懂,追究起來,也是他保護過度給造成的。

「傻姑娘,只管應許就好。」他從娃兒養她到成了姑娘,他的姑娘,還需要他一步步的教導她,七情六慾中的情慾。

一句姑娘加個傻,也好過他總是丫頭、丫頭的喚,這不代表,她在他眼中,不再只是個學生、孩子、小婢?

他的要求,她怎能不應許?怎麼捨得不應?

她頷首,他隨即覆上。

他先用唇片吮含著軟菱,很輕,不是很用心,但也足以讓離兒陷入其中。緩緩的,他加重吻的力道,吻的深度,索求越多、越深。

在他確定離兒已然沉迷,美眸密闔,他才厲陣一睜,目光朝窗台外的幽暗射去。

如他所料,景平之目睹一切。

然後,吻,還在持續。

瑞木修言的長臂卻越過懷裡的人兒,探至窗台邊的某處。

他的瞳光,他的手掌,讓景平之以為,他就要化作厲鬼,將他勒脖掐喉,他嚇得倒退數步,帳冊散落滿地,他還沒有回神,卻只看到,那人手指一拉,竹簾垂降。

內室,依然明亮,而他,置身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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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5: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這就是吻。」

微醺的紅頰,染上一抹春色,如牡丹嬌艷,實則是如蓮清純。

等離兒思緒漸明,知道瑞木修言仍舊目不轉睛的在看她,她一下子不免緊張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不知在何時竟然主動攀上他,擰著他胸前的布料,都被她抓皺了。

她欲撫平痕跡,卻一把被他抓住小拳頭,順勢包裹其中。

想要扯回柔荑,他卻不願放手,她也不再堅持。

他的瞳眸太噬人,似是要將她吃掉,小腦袋轉著各種嚇自己的可笑想像,人也糊塗起來,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大少爺……為何要吻?」他從未對她做過如此親密的舉動,她有疑問,實屬正常。

他的眼光轉柔,不再迫人,反而更有著令人沉迷的魅惑。

「因為我的心裡有你,想疼離兒……想愛你。」他也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如此親密的話,這是傾心交予,不悔誓盟。

剪剪水眸,綻放暖意,她踮著腳尖,對準頗高挺的他,主動印上一吻,奉獻自己的紅唇,任他再次品嚐。

他欣然接受,大手扣住她的後腦,這次讓靈舌長驅直進,而她,再無路可退。

「離兒……離兒……我的小姑娘……」他的嘴,反覆的喚著她的名,吻著她的唇,慾望已燃,因她而起。

「離兒也想愛大少爺……我的……大少爺。」學著他的語氣,離兒紅菱輕吐愛意。

她的反應就如同宣紙,他在上頭點上多少墨液,她就會照應多少東西。他說吻就是愛,那她就以吻示愛。

但是不夠,她要的更多,她要知道更多更愛他的方式。

瑞木修言低笑,帶著寵溺的味道,「離兒乖,這樣就好了,下次大少爺再慢慢教你,好嗎?」

他何嘗不願繼續,只是……這種事急不得。

「離兒想知道更多更多……」好學不倦一向是她的優點,尤其是對於自己有興趣的事物,她更是精益求精。

丫頭的牛脾氣犯起,拗著他,討學習。若是平時,他大可板起臉孔,喝止她的無理取鬧,可如今,這般甜美的要求,他怎麼忍心拒絕?

他的心在撼動他的意志,最後脫口,「真要知道?不後悔?!」

心底的魔鬼戰勝正經八百的夫子角色,此刻,他是化作人形的妖,正在蠱惑著無知的少女,引她進入他的結界之內。

她不後悔,怎麼會後悔,這感覺就像大少爺多教她認一個字,多教她一樣事物,那樣快樂。

她如搗蒜般的點頭,樂笑了他,一個彎腰,輕而易舉的抱起他的姑娘。

她驚呼,教這個沒有被告知的唐突動作嚇到,纖臂緊勾著他的頸。

「今夜,留在靜園。」

自從幾年前,離兒來潮後,她就改和香娘睡在灶房旁邊闢建的小室,起初,她不懂他為何趕她出靜園,而鬧過、哭過,他仍是不改本意,夜裡擋她在門外,說不準進門就是不准進門。

如今,她也習慣了,和香娘睡也是挺好,沒事還能聊聊天,冬夜來時,還能互相取暖。

「不行,香娘會找離兒的。」

記得當時的她曾哭哭噎噎的吵著要睡在靜園,現在卻改惦記著香娘起來。

「不會。」

他怎麼如此篤定?

見離兒疑惑,他又開口:「因為她懂的。」

男人的步伐總是大,才沒幾步,離兒已經被放置在床榻上,他跟著走進拔步床內,大手一揚,薄簾闔密。

時光像是倒流回去,回到他倆還同住床簷下的時候,更像她初潮來的那一夜,香娘要她別反抗,別哭鬧的那一刻。

他在她清明的眼眸下,一一卸除她身上的腰裙與衣衫,無視她益發的嬌羞,且漲得艷紅的臉蛋。

她想讓他別這麼做了,別脫她衣了,可是又怕他讓自己來做,她會更害羞,所以心念一轉,他脫她衣,那她就脫他袍,有來有往,互相幫忙。

直到她僅剩小兜兒和褻褲,直到他也露出精壯又不失厚實的胸膛,這才雙雙停下動作。

「玩夠了?」早在她伸出兔掌,開始拔除他的衣衫時,他的情火,被她的纖指撩撥,燃燒得更為兇猛。

他跨上床榻,她往內側移動,他那截然不同以往的氣息正在侵蝕著她。

火焰燃進他的眼底,炙熱的不只是她,還有他,就是一向雲淡風清的他,也無法抗拒內心對她的渴望。

素來冷涼的手也變得火熱,在撫上她的腿肚時,溫燙了她的肌膚。

他感覺得到她的瑟縮,不想她害怕,其實他可以忍著不再出手,「離兒怕嗎?」

若是她有一句不願,他便停手,無妨,來日方長。

清麗的五官添上一抹艷色,她是有些害怕他懾人的氣息,卻不害怕他對她的舉動,對這個與平常不太相同的大少爺,她只是需要適應的時間。

「不怕,只是大少爺的手好熱……」

「嗯,那是因為你的關係。」他何止手熱,他如今是全身燙著呢。

知道她還能接受,他也跟著大膽起來,手心順著嫩膚,緩緩而上。

他所經過的每一寸肌膚,都在他離開後,悄悄翻紅,直到她全身紅透,他也觸及到她柔軟的腿心。

隔著褻褲,他輕壓那羞人的芳地,感覺到形狀如花苞的神秘之處,有令他發狂的軟度,嫩得就像是兔仔肚子一樣,飽滿滑膩。

他已經許久沒有經歷過這事兒了,怕是生疏不少,會弄傷了她,所以盡量拉長挑逗她的時間,好讓待會在緊要關頭時可以順利一點。

可青澀的她,怎堪他如此逗弄,尤其當他開始用嘴舔舐她的身子時,她難以置信的驚呼著。

他從肩頸一路向下,到她的胸口留戀,故意不碰觸她因為敏感而脹起的雙乳,繼續挑逗她其他部位。

「大少爺……大少爺……」好奇怪……好空虛的感覺,明明他的手和嘴不停在她身上肆虐,她卻還是覺得身體某處沒有被他照顧到。

「怎麼了?」他魅惑人的聲音又傳來了,說話的同時,又含咬著她的耳朵。

「離兒好怪,這裡……好脹……」她被自己的身體降伏了,不得不出聲求救,指著繡有牡丹的兜兒,那裡早已明顯的挺立了兩朵蓓蕾。

「果真是奇怪,要大少爺幫你看看嗎?」

「要……要大少爺看看……」她不知羞的勾著他的肩,使上如貓的力氣,要他更靠近自己一點。

「這褲兒也濕了,脫下吧。」他如她所願的脫下了她的小兜,連同褻褲一起。

此刻,她發育良秀的豐滿,躍入他的眼簾,應景的彈跳了兩下,也讓他心神晃了一下,強忍住想一飽口欲的衝動,他的額邊泌出薄汗。

「是這乳兒在怪嗎?那怎麼辦?」瑞木修言明知卻故問,為的只想看見她初遇人事的慌亂。

「離兒怎麼知道?要不,大少爺先幫人家揉揉?」她其實已經說出順從渴望的要求,只是不好意思承認。

他低笑不語,不戳破她的小心機,反而說:「揉揉就會好嗎?還是讓大少爺跟她們說說話,看她們是什麼意思?」

「啊?要說什麼?」她真的以為大少爺要和她的椒乳說話,那兩者之間要怎麼對話?

「離兒不要?沒關係,那下次……」

「不!不!離兒要,離兒要。」

「那乖,躺好,再把腿叉開,這樣大少爺才能靠近一點。」瑞木修言拐著拐著,用下流的招數,誘惑著離兒。

離兒對這樣的他,是又愛又厭,恨不得他恢復平常溫文良善的大少爺,也不要此時柔中帶邪的他。

一哄一騙中,離兒已經用全然包容的姿態接受了他,伸出潔白藕臂環住壓上她的男人。

他竭力控制住放在她身上的重量,用手臂支撐在她頭部旁邊。

而當他低下頭,含住那只讓他心心唸唸的豐腴時,下身也乘機進入濕潤的軟棲。

在他給予的雙重剌激之下,離兒解放了騷動不止的嫩乳,但還是抵擋不住破身的痛楚,她感覺到有樣東西直往她腿心鑽進,雖有滑液帶領,可她還是禁不住疼痛。

她痛呼,「好疼好疼……那是什麼?」

他疼惜道:「別怕啊!那是我,只是我……」

誘哄中有濃濃的不捨,可他並不後悔如此待她,因為也只能是他,才可以讓她進階成為女人。

此刻的他只有前端挺進花甬,就被她拒於門外,見她痛著,所以他進與退都兩難,可在嘗到她的溫暖包圍後,他也相當不好受,但這和她的痛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他連番在她雙峰上放肆著,稚嫩的椒乳被他捏著變了形,像軟軟的水波,他滿足的汲取與舔咬。

可她不依,對他的安撫不為所動,使出勁,將他強壯的身軀推離一些,她往自己腿間處看去,不看還好,越看是越吃驚,因為她那兒……竟然正插著東西!

它沒有全部沒入她的體內,所以她認得那是什麼!

「那是魔!」那是夢魔!會讓人活活痛死的夢魔,果然!她真的好痛,她會死掉的。

他止住她的掙扎,沒好氣的回道:「這不是魔!傻丫頭。」

他就知道會是如此,才不想讓她看到他的分身,可如今就算她痛,他也不准她說不要了。

他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用自己的胸膛寬闊許多的優勢,半是強壓著身下的離兒,空出的手,也沒閒置,探到兩人交合之處,找到那正敏感不已的小核,他或輕或重的擰著,揉著,逗著她嬌吟出聲。

「啊……啊……大少爺……嗯……別啊……」被他抓著自己的弱點,她下意識的夾緊環著他腰上的兩條白腿,連帶著她體內的肌肉也一併緊縮。

「乖……放鬆,身子再開點……別夾著……」他額邊的汗終於滑落,形成珠滴,落在她的胸前。

他的挑逗與忍讓,終於有了些回饋,在她乖巧的配合下,當她放軟身子後,他也順勢直入。

「唔嗯……啊……大少爺……」

富有彈性的內壁,接受了這個不請自來的硬物,強迫著收縮再收縮,慢慢的、緊緊的、完整的,包容了它。

成功達陣後,並沒有就此可以舒心了,他為她隱忍著奔馳的慾望,也為自己往後的性福鋪路著。

「往後不會再疼了,對不起……離兒……」他拿出練了幾年,哄離兒這孩子的真功夫,雖然許久沒用,但也算寶刀未老。

沒一會,身下的人兒也被誘發起情慾,身子開始躁動,「大……大少爺……」

他試了試,在她腿間擺動自己的腰臀,只見她粉頰更添欲色,他才放心的加重速度與力道。

全程他只用心在她的絲毫反應上,對自己的情慾仍是不敢太過放任。

他帶著一波一波的浪潮席捲著她,讓初為人事的處子感受到歡愉的美好。

終於在她再也承受不住潮汐的高起高落後,在瑞木修言懷裡,她體驗到身體迸出火花的感覺,是這麼讓人沉迷且回味,而他也隨即交出自己,用最真切的情意,化作滾滾熱燙,灌進她體內的深處。

「大少爺--少爺!」

從房門外傳進到床榻裡的聲音,雖沒高聲叫嚷,卻聽得出來人的急躁。

瑞木修言認出這個聲音,是馮叔,定是有要事稟告,才會在如此深夜冒昧來擾。

摸著黑,瑞木修言用軟毯將離兒光裸的身子包個緊實,這才放心下床,他披上單衣,開了門,卻不讓馮叔入內。

馮叔敏銳的感覺出來,大少爺不願他入室的原因,肯定和離兒有關。有時他也會打趣的想,大少爺何時才會收了心儀已久的離兒入房呢?

想歸想,但他可不像袁老頭,敢把大少爺的事掛在嘴上,肆無忌憚的揶揄。

「馮叔,是伯楚那批茶貨的事?」

馮叔歷經風霜的臉,有一絲疲態,可精神還是十分高昂,他點頭的說:「在北山茶倉那裡得到的消息,是伯楚少爺令人將這批上等雲霧再分出等級,一分為二,其中就有福緣管事審查的部分,其他皆不知去向。」

「那往貴州的茶貨呢?」

「似是由伯源少爺領隊,昨晚已從北山出發了。」

冒夜啟程,有疑有慮,看來那兩人背著他的旨意行事,肯定另有圖謀,如今上等雲霧在伯楚手上,那伯源帶出門的是什麼?

「大少爺,我還聽說,最近茶馬司范大人常到茶莊裡找伯楚少爺說事,兩人神神秘秘的,誰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茶馬司,茶引批驗所大使,范重光。

當年不知用什麼話來蠱惑他那兩個庶弟背叛家門,走向破敗之路,如今,事情還要再從來一遍嗎?

其實在兩年前的秋天,他曾有機會可以扳倒范重光,讓范重光包袱款款,回老家種田去,只怪當時一念之仁間,他選擇放過范重光,讓當時還是清白的范重光,不莫名蒙受不白之冤,而他只願自己的人生從頭來過,或許事有轉機,他亦可扭轉乾坤,讓憾事不再發生也說不定。

可這機運轉到現在,還是走上原路,他才明白,命運一直不掌握在他手上。

「讓伯楚立馬到主廳見我。」

「是!」

瑞木修言轉回房內,正想梳洗更衣,卻見本來應該躺在床上的小人兒,早已在鏡台邊等候。

離兒單薄的身子僅著單衣,因為急著要幫他處理瑣事,所以無心打理自己,胸前的繫帶也是隨意勾上,跟著她的動作,很快的就變得鬆垮,而那暗影深處,細白若隱若現。

「吵醒你了?」

他的聲音,讓她抬頭,面對著與自己肌膚相親過的男人,她臉上的紅暈未退,又很快的染上新色。

「沒呢!」

不願承認,早在他一離開,她就已經清醒,卻始終翻來覆去的,再無法入夢,恰巧聽見他要往主廳去,便想著要替他更衣,好讓他去處理事務,這才草草披上單衣下床的。

她看著面前的水盆,越想越不對,「這水髒了,我去換盆新的,很快就回來。」

她提起水盆,想也不想就要舉步,卻被他接手捧回,放到香几上。

「不必了,就這樣用吧,不礙事。」

「這怎麼行!」她沒記錯的話,這盆水已經讓他用來給她擦身過了,怎麼能再讓他淨身?

「難道你想這麼出去?」手指一挑,鬆垮的繫帶輕易的被他撥落,繡花交領敞開,嫩乳不再躲藏。

她先是感覺到一股涼意,才想到要遮掩自己。

「啊!」她忍不住驚呼。

他乘機步步逼近,順手就將她抱上鏡台,力道有些過猛,她險些失了重心,回過神後,她仍在他的懷中。

大掌從藕臂下穿過,毫不客氣的盈握住一隻奶白,輕柔地揉搓起來。

這對可愛的小東西,從方才就不斷地引誘著他,不好好疼惜,怎麼說得過去?

寬闊的胸膛從單衣中顯露,如今他和她一樣都是衣不蔽體,一柔一剛的貼實,十分契合。

他既然如此大膽,她也不再矯情,小手反搭上他的肩,揚起小臉,迎接他給予的吻。

這個吻有他一貫的柔情,思思切切的輾轉索求著她的甜蜜,欲將她融化在他懷裡。

太過沉迷的結果,就是怎麼被抱上床的都不知道。

他重新繫好她胸前的交領,再放倒她的身子,蓋上被毯後才說:「你先睡,我自個兒來就好。」

「可離兒想幫忙……」

他一笑,如沐春風,「你好好休息,緩了疼,就是幫忙了。」

他隱喻的話,成功的又帶起她臉上的潮紅,她躲進被裡,只露出一雙陣子,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就著微光,他不疾不徐的打理自己,用她使用過的水,潔淨全身。

她有一絲羞然,好似她的味道就這麼染上他的身,如她的心,從此留戀不去。

離去前,他再走進床榻裡頭瞧她,坐在床沿處的他,本來還正正經經的端詳著她,可才一會兒,他便將身軀下傾,全然的覆蓋上她,鼻尖蹭著她的頸窩,貪戀的聞著她的體香,表明他不捨離開的心情。

另一方面,他也是故意拖些時間,官場與商場同義,讓對方等越久,心越不耐,而對方的不耐便能助他談事。

他們像一對鴛鴦夫妻,用頭頸糾纏著對方,她仰臥在他的身下,咕噥的軟語聲從他懷中竄出,「大少爺要快去快回。」

她撒嬌的語調,讓他心軟如水,「不問我要出去幹啥?」

她對上他的眼,思考了一下才說:「不就為了福緣管事說的茶引?的確事有蹊蹺。」

「嗯?怎麼說?」他好奇的問道。

「在送往福緣茶廳評比的雲霧茶貨,若是與茶引所表不符,那就輪為私茶,這是大罪,伯楚少爺怎敢如此作為?還將茶貨公然拉上大街,若不是有人為他撐腰,他豈敢這般膽大妄為?」

瑞木修言欣慰了,見她對事情的敏感與透徹,也算沒有白教她這麼多年。「這事你說對了,而那人其心可議,恐怕事情並不單純,就是他另有所!」

「那個他是誰?怎能這樣行事?」

「我會查個清楚,這事,你別插手,知道嗎?」

對著離兒再三叮囑後,瑞木修言也起身離開寢室。

離兒以為,兩人分開不過幾刻,了不起幾個時刻,他便會回來。

可是當夜不僅是等不到他進門,就連晨時再睜眸,也不見他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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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6: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奔馳在崎嶇山路的幾匹馬兒,以飛快的速度繞過幾道迂迴的彎沿,而在眾匹馬兒旁邊,就是一望無盡的萬丈深淵,所謂通往奈何川的最快路徑,莫過於往下跳是最為便捷。

山崚陡峭,崖壁重重,雖說危險萬分,但放眼望去,雲海如波繞山,仙氣如霧沁鼻,彷彿隨時都有仙人乘鶴,遨遊雲際的畫面出現。

若是在生命盡頭,在此走上一回,這段人生也不算白來。

這是多數安居在室的文人墨客,拿著某幅崢嶸險峻、雲靄縹緲、破空蒼穹的絕世畫作,所心有同感之事,不過可不代表馬背上的男人們也是認同,尤其是跟在領頭者後方的眾人。

他們跟在不怕死的主子後面,無奈著自己的小命隨時都會不保,也怕任務若是無功而返,回到瑞木家,也是命不久矣。

瑞木修言帶領著一方人馬,往州縣邊境奔去,淒厲的山風掠過他包覆口鼻的布巾,露出的雙眼如老鷹銳利,順風向後舞動的黑髮,散亂在塵土飛揚的空氣中,駕馭的馬兒有如征戰沙場的鐵血悍將,它配合著主人的勇往直前,無懼無畏。

一人一馬,一念一心,都是為了要阻止即將過了州的茶貨,由瑞木伯源帶出的茶貨。

瑞木修言趕著馬,急了速度,因為此事刻不容緩,這是攸關瑞木家上下百餘條人命的大事,他無法有半刻遲疑。

因為瑞木伯源並不知道自己帶出的茶貨,那隨貨攜出的茶引,是弟弟瑞木伯楚與茶引批驗所大使范重光,兩人共同偽造的。

再說得更清楚點,是范重光慫恿貪心的瑞木伯楚,以不必交付茶稅之諂語,誘使瑞木伯楚做出糊塗的事,當然范重光在瑞木伯楚身上,也是有利可圖。

范重光將假的官仿「借」給不知情的瑞木伯楚蓋記,如此瑞木伯楚便可以省下買引的錢財,自填數量,以中飽私囊。

十萬斤的茶貨,以一百斤為一引,這省下的錢財多少?瞧這利益有多龐大!

就算私下需要給范重光一些甜頭,可跟這利益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但計劃中也有別的計劃,就是瑞木伯源並未放棄貢茶這門生意。

瑞木伯楚以為范重光給他的官仿為真,所以在瑞木伯源暗地籌備這敬獻貢茶的計劃時,他也忐忑不安過,但還是說服自己,沒事的,官仿是真的,那就沒啥好怕的。

所以瑞木伯源本來要送往貴州的頂茶,臨時轉了路,前往京城。

但誰也不知道范重光的心機,可不是那些甜頭而已,他要的更多、更大,超乎瑞木伯楚所能想像。

在夜裡,瑞木修言叫來瑞木伯楚說明茶引之事時,瑞木伯楚雖然說得語焉不詳,馬虎草率,但瑞木修言還是立刻可以將整件事情串聯起來,用計套出瑞木伯楚的實話。

范重光將官仿借給瑞木伯楚,看似他只圖謀索賄的蠅頭小利,但仔細一想,若是事情曝光,便是告發者得益最多。

而誰是最清楚明白這事情之人?誰又是可能告發之人?

除了范重光……還會有誰!

他若是隨意派個人,當作告發者,根據律法,偽造茶引者立斬,家產付告發人充賞,若是私茶出境,定論死罪。

那手上持有偽造官仿的瑞木伯楚被斬不說,就怕瑞木家上下老小百餘人

命,也一併都會被牽連在內!更何況,瑞木家的百年基業、財富、糧倉、田地,不就在輾轉之下,落入范重光手上?

好個心機深沉之人啊,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吧?瑞木家的庶出兩兄弟,野心是如此的大,竟想將事業版圖拓及京城!

倘若這批私茶,在州縣邊境其他區域的批驗茶引所,被巡按監察御史查核查獲這是私茶,且不論瑞木伯源罪行如何,就說他這個徽州茶引批驗所大使,在他管轄之內,竟有偽造茶引之事,他,為官者,也難辭其咎!

可這事,也沒個準兒,官字兩個口,難說在官官相護之下,瑞木家還會有一線生機。

瑞木修言深知其中利弊關係,在點醒糊塗弟弟瑞木伯楚之後,便帶著瑞木伯楚和自己的人馬立刻啟程,去追回即將要到州縣邊境的瑞木伯源與那批私茶。

瑞木修言與跟在後方的僕從們漸漸拉開距離,但他也沒有因此放慢速度,再繞下最後一道彎坡,眼前就是踏出徽州州境的分界點。

黃沙瀰漫,梧桐哀淒,與人影重重、吵鬧紛亂的邊境入口,形成強烈對比。

塵埃迷惑他的眼,在用力猛眨幾次後,他清楚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瑞木伯源一身狼狽的跪在眾位官員面前,身邊還有幾位瑞木家僕一併做著雙手合十的動作,他們爭執著什麼事情,互不相讓著,但最後,瑞木伯源仍是屈服了。

瑞木伯源被上了手銬腳鏡,頭與雙手皆被木具嵌合,動彈不得。

不滿獄卒們押解他的力道太過粗暴,他欲反抗,不料,獄卒們也有所準備,一道鞭策馬匹的長鞭,就要往瑞木伯源身上招呼……

瑞木修言震驚,等不及拉韁停馬,他便大喊,「住手!」

自從那夜過後,匆匆的,日子也過了三旬。

離兒每日是點著算盤,記著帳冊在等日子。

等著那個一句話也沒對她說,一個交代也沒留給她就離開而遠走的男人回來。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正在做些什麼事情,是否有危險,是否遇上困難?她全然沒有頭緒,無處著手關心,只能愚昧的等著,再等著。有時候應付一下上門套話的沈婉,她知道沈婉也對事情一無所知,所以同樣擔憂。

但奇怪的是,本來同瑞木修言一道出門的馮叔和僕從們都在不久前先後回來了,就連瑞木伯源和瑞木伯楚兩位少爺也一身委靡不振的相互扶持的回府,只有她的大少爺仍然音訊渺茫,問過許多和事情有關的人,都是搖頭,不願多說或實在不知情。

她也想過要獨自啟程去尋找大少爺,可是還沒有付諸行動,便讓馮叔擋了下來,他與香娘軟硬兼施的強迫她打消念頭,說她的離開,絕對不是大少爺樂於所見。

回頭想想,大少爺也的確曾要她別管這件事情,那她就把大少爺平常在做的事給安頓好,也算替他分憂解勞了吧?

離兒坐在瑞木修言平時處理事務的案桌邊,用著他習慣的狼毫筆、玉石算盤,點記著他筆跡劃過的位置,再填上確實的數字。

這時,前廳一陣連續的巨大聲響傳進靜園,這裡和前廳還有一大段的距離,可見這聲音有多大,多不尋常。她起身,想前去察看,可人還沒走到門口,便被突然進門的兩人給止住了步伐。

「快進去!不管聽見什麼聲音都別開門!」馮叔話一丟,門一關,人就走了。

香娘被馮叔幾乎是用推的進門,力道之大,還不小心碰撞到離兒,離兒則用橋小的身子穩住香娘。

「怎麼回事?」

香娘還沒從驚嚇中回神,雙手覆心,一臉驚恐,「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外頭突然來了好多官兵,惡狠狠的,說要查了咱們的茶倉和制茶坊,不給查就要抄家,真是嚇人!」

「怎麼可以!我去看看。」

香娘拉住要往門口衝去的離兒,連忙說:「不!不!你別去,老馮有說過,這事大少爺也知道,而且就是大少爺要咱們躲好,別蹚渾水。」

聽她這麼說,離兒眼睛都睜亮了,「大少爺回來了?」

香娘搖頭,也是失望的模樣。

離兒不再吵著要到前頭去看,她們靜靜的等在屋裡,沒吃沒喝,直到深夜。

當一切歸於平靜,萬籟無聲,馮叔才躡手躡腳的進入屋內。

「別點燈,我帶了吃的給你們。」

接過食物後,離兒和香娘也顧不得禮儀,便狼吞虎嚥了起來。

才吃沒多少,離兒便急忙的想知道事情的全部,她開口問了馮叔,「現在情況究竟如何?」

馮叔一臉為難,猶豫著該說不說,可事情能隱瞞多久?最後還是說了。

「情況很糟,夫人被斬了。」

此話一出,離兒手上的饅頭,香娘嘴邊的半塊油雞,都掉了下來,她們的表情一致,全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馮叔這才說出幾旬之前在州境邊關所發生的事情……

那日,瑞木修言與一眾官員對瑞木伯源運送私茶過境一事,迂迴談判許久,甚至被留置衙門多日,同瑞木修言在內的還有瑞木伯源與瑞木伯楚兩兄弟,而瑞木修言僅交代馮叔取來他需要用到的東西後,他便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官員們放走其他人,只獨留他被押解回京。

至於沈婉為何問斬,那可就要說冤了。

一批亮刀晃晃的官兵們,領了上頭的命令,要來查證偽造的官仿是否真有其物。

沈婉不給查,拚死拚活阻止,兩相爭執不下,領頭的官員也納不了沈婉的氣焰,便要查封茶莊所有產業,還欲帶走瑞木家的老爺子,瑞木應同。

這下沉婉更是不同意,當下舉了一個獄卒的刀,就把領頭的官員給殺了。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殺人償命,沈婉也就這麼被問斬了。

速度之快,連審案都不必,不過一個午後,人就這麼走了。

瑞木應同一見到相處半個人生的老伴,竟然為他殺人,也因他而死,就算沈婉曾經待他如何嚴厲苛刻,他也不願她是這麼冤死啊!

人總是要在絕望之境,才會有所醒悟。

當沈婉這麼毅然決然的付出生命,保護他這個什麼事情都擔當不了的男人,他虧欠的,就不只是一條命了,而是這二十多年來,她努力扞衛著的夫妻情分,咬牙支撐著的上下家業,以及……他無法等同付出的愛和戀。

今生,且不管來世,若是人生能夠再重來一次,就算他還是沒能愛上她,但至少……至少能夠做到、願意做到多關懷她、瞭解她,多說一點話,多看她幾眼,記下她的身影,那個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

此時瑞木應同才覺悟,就算沈婉再跋扈,終究也只是個等愛的傻女人而已。

「如今官府也不准瑞木家各處的茶莊再運作下去,我看也只能等大少爺從京城回來再說了。」

一談起那人,離兒也不免緊張了,「大少爺知道消息了嗎?他什麼時候回來?」

馮叔搖頭,「大少爺只有讓人帶來口信,說他安好,要咱們放心,等他那裡處理好,就會啟程回徽州。」

離兒侷促著臉色,彆扭的說:「他……有帶話給離兒嗎?!」

馮叔老臉一愣,與香娘對看兩眼,想著該怎麼說比較恰當,才不會傷害到離兒的純純少女心。

「呃……大少爺不是說了嗎?要咱們放心啊!」

香娘也知道馮叔的難處,順著他的話說:「大少爺現在可是在忙救命的事兒,如今他安好著,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離兒乖乖等著,別胡思亂想,嚼?」

兩個老人家都這麼說了,她還能怎麼辦呢?

離兒點點頭,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濕冷的地牢中,有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像是百年以來從未有過一絲晨陽照射,永遠不知道白日和夜晚的差別,久了,自然連日子都分不清楚是猴年馬月了。

這還無所謂,最令人作嘔的,是似毒藥的氣味充斥在牢房裡的各個角落,有陳年的血腥味,腐爛的鼠類屍臭,零散的人體器官,還有不知多少前人「暫宿」而留下的屎尿紀念。

在這裡,不用行刑逼供,對囚犯來說,就是酷刑。

是絕望的氣氛凌遲著人的求生意志,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渾身髒污的男人靠在牆壁,坐著一處看似還算乾淨的草堆上,他閉著眼,養精蓄銳。

衣著已是凌亂不堪,露出的皮膚,有著或深或淺的大小傷痕,還不到致命的程度,所幸的是,至少身體還是完整無缺的。

柔細的手指捻著絲絹,輕輕按住口鼻,略略阻擋強勢侵襲她的惡臭,她一身墨色斗罩,行走間,隱隱紅光從擺動的步伐中洩漏了內襯的絲絨。

她是伍顏,當今刑部尚書伍階之女,年過二十,仍未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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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6:42 |只看該作者
塵世中,她是微不足道的弱質女流,卻對永遠無法善待她的命運持續無言的對抗著。她習慣黑暗,習慣再多惡劣的環境與對待,就是對氣味的厭惡,她永遠習慣不了。

伍顏灣身下傾,伸手欲探男人的鼻息是否猶在。

她還未觸及到他,卻見他的嘴角扯動,嘶啞著說:「我還沒死。」

收回手,伍顏面無表情,「真是難為瑞木主爺了。」

清淡的語氣,聽來言不由衷的關心,紅艷的唇口,有雲雨後的痕跡。

她的味道太過濃艷,早在她一進牢房,就已嗅出。

他認得她,他前世恩師之女,一個混世妖孽,人盡可夫的女人!

瑞木修言睜開雙眼,眼底有隱藏不住的鄙視,他看著眼前依舊美艷的五官,妖魅的氣息縈繞全身,嬌艷欲滴的紅唇,淫靡的勾勒著蕩漾的弧度,還是用令人評然心跳的眼神在迷惑世人。

她再美,也不能讓他動心,因為對他來說,她是眾爺兒的寶貝,床上的寶貝。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你無法否認,這次……是我救了你。」她無所謂他鄙睨的目光,雖然著實讓她心有一顫。

「憑你爹與范重光想奪走屬於瑞木家的家底?作夢。」瑞木修言喃笑。重來一次的人生,他怎麼可能會讓同樣的事再度發生?

她狀似愣然的搖頭。

「范重光?對,他當然不行,一個未入流的小官,確實不能。」她同意他的話,但對她爹伍階,那就有所保留了,「可我爹就不同了……你知道的,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當然知道,也再清楚不過了!

她爹就是個道貌岸然、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的偽君子!

一個可以為了竊奪瑞木家的厚底家業,而眶騙他的信任,然後在他人生跌入谷底之際,再補上讓他永不能翻身的一腳之人!

他的恨,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忘記的了?

「現在已經不是區區假冒官仿的禍事而已,而是你那個娘啊,堅忍不拔的娘,她殺人了,殺的還是一個身穿朝服的官員哪!」伍顏眼睛裡閃爍著的光輝,像在說故事一樣的說話,「這可怎麼辦呢?雖然沈婉死罪已降,但其他人還是難逃活罪啊!你說啊,主爺,該抄家?還是滅族?」

伍顏說得生動活潑,好似人命一點都與她無關,事實上,確實是如此。瑞木修言也不是個好聊天的對象,他冷哼,「嗯,既然事關重大,你又如何救我?」

他一個恍然的神情,說明他通透了什麼,「啊!憑你跟縣衙的太爺在床上滾上那幾圈?這樣……我還真得謝過你了!」

他反唇相稽,但心底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伍顏絕美的容貌一變,「哼,你以為讓那老頭上過,就可以救你瑞木家上下百條人命?有那麼簡單的事嗎?」

瑞木修言心一凝。依她所說,她的確是用了自身的武器去暫時化解瑞木家的燃眉之急,可這手段不是停在縣太爺這裡……

他仔細再想,照著權力再往上走,跳過幾個如實清官,和膽小怕事、不沾塵囂的官員,這最有可能的人,不就是……伍階?:

他克制不住驚訝,「你和你爹……」

於世不能容忍的人倫悲劇,彷彿正在他眼前上演。

伍顏喝止他接下來的話,會讓她椎心刺痛的話,「不需要你多事!你只要知道,是我伍顏,暫且保穩你瑞木家還不被抄家的命運,如果你還想安然的離開這裡,最好乖乖聽我的話。」

總覺得說得不夠清楚,伍顏忍著混濁的惡臭,令她反胃、嘔吐的空氣,強迫自己繼續說道:「如今的情況,已經不是你能掌控的了,我想想啊,你是不是想用再多洋人的玩意兒去滿足那些官老爺的胃,然後再到張大人那裡告發他們收受賄賂,讓人把他們統統逮捕?」

伍顏毫不給男人面子的輕笑一聲,那嬌媚的神態,矯情的口語,驕傲的態度,都讓他鬱悶到想殺人。

「我跟你說啊,沒用的!要是可行,張大人老早就將那些混帳全部問斬了。」

留下最後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伍顏離開了。

依舊不見五指的黑,只剩男人陷入沉思,輾轉難眠。

踏上回家的路上,沿路是久違的景色。

他搭乘的馬車是伍顏口中張大人賜予的,而張大人是誰?他也不陌生,兩人甚至算是舊識,因為張大人就是多年前他出手相救的叔大。

經過叔大的口,他也瞭解世態的走向。

如今當朝宮廷鬥爭正是暗潮洶湧之際,而瑞木修言戴著假冒官仿的罪行出現京城,是點燃這場暗鬥的導火線。

該怎麼說呢?就是聰明一點的人,在經過小人范重光的提醒,跟著看出了瑞木修言一身罪名後面所代表的龐大財富,他可以因為種種理由,趁著這個機會,巧奪徽州瑞木這個百年世家的基業,而這個人……就是刑部尚書伍階,與和他同盟的一眾孽臣。

張大人,字叔大,打從他出仕以來,在官場上較勁的對象就是伍階。他們在朝堂上總是意見分歧,朝堂下也是水火不容,兩方都有各自人馬簇擁自己,就以爭首輔這個大位……為目標。

暗鬥多年,雖沒有明著登上檯面,可桌下的手段,仍是從沒停歇。

尤其當伍階之女伍顏暗地投靠叔大旗下後,那情勢更是顯得微妙。

而伍顏為何情願背棄爹親伍階,投誠叔大?原因太過複雜,真相過於難堪,且就不多說了。

離別之時,叔大特地到載乘瑞木修言的馬車窗邊,他壓低著聲量說著,「瑞木小友,此次別後,可能真的再無相見之日,今後你且保重,回去再替我問候離丫頭。」

叔大輕歎一氣,「人生在世多孤寂,只有純真能多念……叔大不時就會想起她。」

瑞木修言應聲,他從腰袋中取出一樣東西,伸到簾外,攤手在叔大面前,「這叫懷表,是洋人的發明。雖說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可要在這世道下爭口氣,靠的可不是只有自己,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哪!」

手心一輕,知道對方將懷表收下,瑞木修言繼續說:「當年殘害你和同伴一行人的歹賊,修言已然查出,是一群過境的韃子,他們好戰無良,不是能成事的民族,與他們和平共處會比相爭雙敗來得有利。」

能交談的時間不多,不過一刻鐘,車伕揚鞭啟程,叔大目行遠送。

叔大緊握住手中的物品,念想從此形成。

當他促使國家與蒙古一方達成和議,開放福建區域與外國進行貿易活動,因為兩項偉大措施,當朝重現再興氣象,隆慶新政,已是後話。

風塵僕僕,終也到家。

門前素燈白帷,迎風飄蕩,給人一種淒滄百世的孤寂。

當瑞木修言一身狼狽的出現在家門口,迎接他的,還是馮叔。

原來再從來一次的人生,是不能更改多少事的。

如今若能保住離兒的命,會是他跪求天地,唯一的請托。

「大少爺,你總算回來了!」馮叔激動不已。他已經好幾個夜晚都守在門口,只為了能幫大少爺開啟這回家之門。

「別嚷,別喚人。」他輕聲喚回正要叫人的馮叔,手一擺,要馮叔安靜下來。

在馮叔的目送下,他往靜園走去,什麼都不想管,什麼也不想理,神情疲倦不堪,只有步伐還算堅定。

到廠香娘門房停下,他敲門。

否娘披著薄衫,替第二次來找她的大少爺開門,當她正要驚呼來人的身份,咐界人先一步說明來意,「離兒呢?」

他的氣已經略顯無力,正在尋找力量泉源,補充他幾乎耗盡的生命。

「在你房裡呢!這幾日,她都睡那……」聰慧的香娘明白,此時的大少爺處的廠足她煮的暖粥、燒開的熱水,而是那個他心心唸唸的小人兒,才能賦予仙中卞的活力,洗淨他一身的塵埃。

作娘詁還沒說完,男人已經舉步離開。

但在經過馮叔身邊時,他想起了什麼,轉頭對馮叔和香娘說:「明日開始,準備大婚事宜,但細節從簡,能把人娶進來就行。」

他娘剛過世,要成親也得在百日內辦好,一切簡樸,無可厚非。

入了房,不意外,瑞木修言在拔步床內的地平,發現蜷曲在那的小小身揠。

她睡得很不安穩,嘴裡唸唸有詞,一聲一聲大少爺,一句一句回來,倒是清楚分明。

他一見到她,心頭的一礙才真正放下。褪下滿身塵土的掛衫外袍,隨意丟棄在地上,再一個彎身,提抱起地平上的離兒,將她連人帶被的放在床榻上。

離兒嘟囔著不依,似乎不太滿意有人翻動她的身子,蹭著軟被,她轉身背對男人。

他也順著她的意思,沒有扳正她,反而覆上她的身軀,開始作亂。

滿身傷痕的手掌在嬌軟的女體上游移,她披散的柔髮順著他的動作纏繞著他的指頭,一圈一圈,絲順綿綿。

男人身體即刻開啟情慾的開關,他眼眸染欲,思想變邪,他正在用她滿足自己身體的渴求,不顧她仍是熟睡,不顧她根本不能反應,他就是要她!

向前盈握住身下女人胸口的那只飽滿,力道不輕不重的揉捏。黑暗中,他的唇尋找到她的檀口,忘情的吸吻著。

施加的壓力不是輕柔,而是帶有宣洩慾望的味道,他的唇舌舔舐著女人細緻的面頰,輕咬著那層軟肉,從中呼出的熱氣,讓離兒扭動了一下身子,她往被子裡層躲去,不讓男人繼續欺負她的芙蓉面。

她的反射抗拒,讓他不悅,壞腦筋的加重了手心的力量,讓椒乳變了形,隨著他的念想,使勁揉著。

他沒去在乎離兒是否會被他擾醒,或許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卸除她身上讓他覺得多餘的衣物,他同她,一樣光溜。

本是潔白無瑕的女體,不襯合的搭上男人略顯髒污的身子,他瞧著她身下一處被他沾上的灰,想也不想的就低頭舔乾淨。

這一舔,可就停不下來。

他一面對離兒貪睡的堅持惱著,一面對她的身子瘋狂渴望著,他壓不住自己張揚起的情慾,像朝拜似的動作,他從頸椎一路向下舔吮她整個背身。

當他嗅到離兒兩股間的幽香,那裡隱隱的已經散發著動情的味道,他分開閉闔著的嫩白腿兒,喬動姿勢,讓她像幼娃兒趴睡一般,股心中間朝著自己不知羞的大敞開來。

離兒也算是個固執的主兒,連這樣都能睡著?

他想,若是現在如此對她的人不是他,她是否還是順從著來人的胡作非為,而情起?動欲?

可他知道現在不是算帳的好時機,暗忖著自己往後可要好好再教育她,便把這件事拋諸腦後了。

他抬起玉臀,開始品嚐著她為他情動的滋味,疏稀的柔毛沒有阻礙他的進擊,伸出舌尖描繪著嬌花的輪廓,他找到了藏在裡頭的蒂蕊,小小的,嫩嫩的,還正在長大。

當男人的唇含住了那顆蒂蕊,戰慄感立即延伸,傳遞到離兒身體裡面各個角落,當她感覺到身體舒服了而發出嚶嚀,但靈魂的羞恥卻讓她不知該抗拒,還是接受?悶著的頭,慢慢開始回神。

還不醒嗎?這小丫頭,真是磨人。

他的憐和她的戀,讓那千篇一律的動作持續下去,時快時慢的速度,燃燒著他們一夜。

在瑞木修言終於耗盡自己的體力,倒臥在離兒身邊沉沉睡去後,離兒半瞇蓄眼,守候著男人,等清晨的到來。

剛亮,離兒不用人提醒的就早早起身,想為剛回家的男人燒開熱水,沒想到,馮叔已經等在門外。

他不作聲,也要離兒安靜,手向外一揮,只見幾名家漢搬來一缸子熱水,和香娘早起煮食的米粥和小菜,放在桌上後,馮叔便讓家漢們先行離開。

馮叔關門前,從懷中取出物品,遞給離兒一隻藥瓶,壓低聲音以不吵到床榻上的人說:「大少爺身上帶傷,好生伺候著,今日就別忙其他事了。」馮叔交代完後,便闔上木門,只剩離兒和瑞木修言待在房內。

離兒也沒擾醒男人,使出力勁,替昏睡過去的男人擦拭全身。好在他是睡著的,方巾擦過了傷口處,也不會見他疼著喊痛。

上了藥,她端詳著久日不見的心上人,除了身上幾處傷口和面容有疲倦的蒼白,其他沒啥大礙,就是不知道受了什麼苦難,把自己搞成這樣……

離兒突然想到他昨晚的孟浪,才剛進門,就將她……

摸摸熱紅的面頰,她有含春的羞。

等著他睡飽的同時,她也沒啥事兒要做,索性便躺回他身側,摟著他挺直的胸膛,一同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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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6:49 |只看該作者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

或許已經過了一夜,或許才經過幾個時辰,睡懵的離兒分不清楚,尤其當男人再度壓上她的身子,癡纏著要她回應他的熱情,她也順從他的意思,配合著他時,就搞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再次醒來,床榻上只剩她一人獨眠,從床邊的薄簾透進的微光,她不知道此時是黃昏或是清晨,只知道自己睡了許久,久到想不起來,上一頓餐是吃了什麼?

她強迫自己醒醒神,簡單的打理自己後,便往門口走去。

門咿呀的出聲,驚擾了一群正在廊上忙著從梁枋換下素白燈籠,改掛上象徵喜慶紅綵帶的僕傭們,但是他們沒有太過歡騰的情緒,一點也無嫁娶人家的熱鬧,只對她這個大少爺特別疼寵的丫頭,微微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

因為瑞木修言的對待,讓離兒的身份,特殊到無法衡量她在瑞木家,是匕還是下的地位?在兩者都不明朗間,唯有與她相敬如賓,和平共處,才是卜策。

離兒見他們似乎不願多說什麼,識趣的也不多問,反正事出必有因,這宅,就這麼大,自然會有人告知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也不必久候,待她步入前往主廳的穿廊上,便見到正從祠堂回來的瑞木修:邑被人簇擁著往正堂走去。

她在廊上的過彎處,向後退了一步,隱身在雕樑內側,巧妙的躲藏,不與他們直接碰到面,她知道與他同行的人有許多族裡耆老和庶少爺們都在,倘若她貿然出現,想必尷尬。

瑞木修言大祭過天地與祠堂,感恩諸神、祖先,保佑瑞木家算是安然度過此劫,再祭家母沈婉,以慰她含怨不平之魂,要她平靜,歸西我佛,不問塵世是非恩仇。

過後,與族老們和兩個庶弟瑞木伯源與瑞木伯楚,大略說了連日來他在京城所發生的事情,包括朝堂上政變情勢緊張,內憂外患四起,國難將至,近在眼前,所以,要他們記取此次教訓,莫再任意妄為行事,要謹言慎行,否則逐出家門事小,逼著他做出就地正法,以杜絕後患之事,就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了。

如今沈婉走了,瑞木應同也垮了,病著身子不管事情,而在瑞木修言還未歸來之前,權力下放,一切家業重擔全落到他們兩兄弟身上,忙著忙著也昏頭去,哪裡還有空想東想西,加上自家大哥當初也是捨身相救過他們的,種種因素下來,就算有再多心思,也使不出來了。

瑞木修言也趁此機會,祭出家訓,闡明徽州瑞木家絕不分家,反之,若是自願離開者,摘去姓氏,永不得再回瑞木家門,如此,只要他們兄弟一一人頂著瑞木這個姓,就一輩子是這個家的人,吃也共享,福也共樂,有難互助,有苦同卷田。

「事情且明白了,只是,大哥,二弟還是不懂,您如今是要娶哪家閨女啊?」

瑞木伯楚一開口,問出了同樣是離兒心中的疑惑,她站在梁下,明知不該偷聽,耳朵卻是豎得老高,想知道瑞木修言的回答。

「刑部尚書之女,伍顏。」

瑞木修言穩健的應聲,沒有半分猶豫,她沒看見他的表情是如何,只知道自己越往下沉的心,有如千斤石塊般重。

那心裡可有我?

因為我的心裡有妹,想疼離兒……想愛你。

他心裡有她,他愛她,可他要娶的人……不是她?

原來大夥兒忙著的,是他與尚書之女的婚事。

這是早該預料到的事,只是她沒想過這日子會來得這麼快,這麼急不可待,甚至讓她沒有喘息的空間,經年累月,用愛堆砌起來的堡壘,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全成了瓦片。

也曾想過,大少爺是否會娶她為妻……不,就是當妾,她也願意。

只是心還是有所不甘,愛他越重,怨氣越深。

那個女子是誰?可美?可嬌?教他愛戀?

與他在京城相識,繼而相戀?交付承諾,互許終身?

那他回來再與她恩愛纏綿,算什麼?

難道,她是他養在地平的自有物?不需要交代情分,閒來無事,玩玩即可?

冬日的清晨,她在地平上,抱著他踏下床的腳,用肚子溫暖他受寒的腳心,從小到大。

夏日的午後,她在地平上,跪著取扇替他掮涼,讓他溫書得以舒暢不流汗,從小到大。

再多想,有何用?

他是少爺,她是小婢。

她不再聽見裡面三位少爺接著的談話,因為淚已滿腮。

直到她聽見自己的名字,才突然回神。

「爹的意思是要為離兒正名,從今以後,她就是爹的女兒,咱們的妹妹,賜名瑞木花梨。」瑞木修言喝了口茶,繼續說:「兩位做人兄長的,往後可得敬之惜之,切記本分,莫逾越分際,聽懂了嗎?」

瑞木修言沉穩的聲音從內堂傳出,強韌有勁道的在陳述事項,不容質疑的權威,除了懂,他們別無第二句話可以說。

事情越來越荒謬了,她不知為何的突然在瑞木家正了名,當上小姐的身份,同時,她也成了他的庶妹子,可笑的是,他們才在夜裡越過倫理的層面,進階到一個天理不能容忍的境界,一翻身,她得喊他一聲大哥?

這是哪出灑盡狗血的京劇唱大戲?

她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對這戲,她沒興趣!

因為他,連給她當妾的想望,也要剝奪!

瑞木修言的婚事,如火如荼的展開,瑞木家上下動員全力,在最快的時間裡掛上紅絲彩鍛,雙喜燈籠,顯得喜慶非凡,但和其他同等大戶人家相比,娶個妾也不過如此,並沒有特別現出奢華的作風。

有人說瑞木修言待新婦也沒特別疼寵,要不,大婚也不會如此倉卒,有人說,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沈婉剛過世,實在不宜太過鋪張,惹來口舌。

最重要的聽說,新少奶奶早在幾日前已經過境徽州,一入州境,便由瑞木修全程領頭,護送至位在車水馬龍鬧區的江口茶館,裡頭有附設全徽州酒樓邰比不上的豪奢上房,以供新少奶奶入住。

他們在街道上所經之處,無可避免的引來路人的圍觀,有贊賀、有起

哄……全是歡天喜地。

瑞木修言乘著駿馬,一一的回過鄉親們的祝賀,他嘴角那抹稱意的笑,是為新郎倌娶嬌娘的意氣風發,看在眾人的眼裡,那抹笑,是給新婦臉上貼滿金片的驕傲,欣羨著她,被這男人如此歡喜的迎娶進門,肯定從此郎情妹意,未來白頭偕老。

倘若瑞木修言做到如此,還不算疼愛新婦嗎?

這問題,沒有答案,即使多年以後,成了徽州人茶餘飯後的話題,還是理不出一個頭緒,成了永遠解不開的謎。

一襲玄青色的朝服披掛在瑞木修言寢房的一角,象徵九品官袍的鵪鶉刺繡補子,讓整間內室的氛圍全起了變化,與新房的紅燭繡簾、鴛鴦喜被相互輝映。

官袍是離兒連著幾天,夜不休眠所製出來的,這世道的人家,要嘛就著常服娶親,有些身份的百姓,就著這樣有品階的補子官袍娶親,是最為體面的。

離兒在茶館裡打混長大的,當然也清楚。

她到專門為官家人裁縫官袍的布店去走踏幾日,跟老師傅千般請托,賣盡面子,才求來、哄來、要來一塊正九品胸前補子的草圖,她依著老師傅的畫跡,一針一線的將圖樣繡了出來,老師傅畫得極為傳神,她的成品也所差無幾,重要的是,這是她的心意。

離兒也知道,這種東西,倘若瑞木修言派人出去尋一尋,自然會有上百條做工細緻的補子可供挑選,可若不是出自她的手,她看不慣。

很可笑吧?

大少爺要娶的人又不是她,她竟然還心甘情願做這些事,為他人做嫁衣?瑞木修言一進門,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躲了他好幾天的離兒對著一件衣服在發呆……

他自然也知道這娃兒在糾結什麼,不與她明說,只是為了不想她太過擔憂。

「在看什麼?這麼入神。」他反手一關,木門已上了栓。

離兒轉頭前,趕緊拉回心思,忙著將情緒藏好,不讓人窺見半分,「沒啥。這冠服總算趕在大婚前做好了,給您試試,看合不合身。」

她取下冠服,就要往他身上披上,卻聽到他說:「不必了,穿常服娶親就行了。」

他看著眼前九品補子的官服,內心複雜得可以,因為在他心裡深處,他仍是有身為正三品文官的榮耀,要說穿其他的什麼都無所謂,就是同樣是官服,邢部侍郎的他如何披掛?

離兒的手僵在半空,要上不下,跟她的心一樣,起伏不定。

「這怎麼可以呢?您娶的人,可是尚書之女哪,穿常服迎娶,有失人家小姐的顏面。」

「那又如何?」他才不在意那女人的狗屁顏面。

「呃……」她該怎麼回應?當事人都這麼說了,難不成她要強迫人家穿她縫製的衣服嗎?只是可惜了她的心機,想看他穿起自己親手裁縫的冠服,是如何的稱頭與俊朗。

而他,連這麼小的心願,也不願迎合她的意思。

「花梨可是怒了?」

離兒特地忽略他給她的稱呼,因為她還在適應這個新身份。

「怎麼會?是您要娶娘子,又不是離兒要娶。」不免失望的,她收起冠服,轉身放置在案桌上,做出不在意的表情說話。

他也沒多在乎稱謂的方式,又開口,「這麼說,你是氣我要娶娘子?」說是,他就能不娶嗎?

她要的也不多,只求能夠待在他身邊就已足夠。

離兒知道自己停頓了,顯得心虛,所以故作驚訝的道:「才沒!離兒只要大少爺好,沒別的心思!」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翠兒和一鈴合著欺負的傻娃兒了,再不經事,也有懂事的時候,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不該讓事情這麼下去,弄得一團混亂不說,還沾惹來狐狸精的罵名。

「是嗎?」他睿眸一厲,「那上床去。」

冷不防的,他這麼一句暗示的話,瞬間就讓她有如置身雪地,身子是那樣寒冷。

她瞪大杏眼,轉身面對他,一臉難以置信,「我……您……」

他們不是兄妹嗎?這是他說的啊!是兄妹,又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那日她還不知事的,那也就算了,但如今怎麼可以再荒唐至此!

「不行!這不可以!您要娶親了,而且……而且我們不是……」她說不出那兩個字,怕是被人一語戳破舊創一樣,會傷,會痛。

「那有如何?」

又是這句話!他是否真的隨意到隨便的境界?

「您怎麼能如此說話!」她錯愕。

他也不理她怒氣上揚的原因,劈頭就要她給個回應,「沒別的心思?那就到床上去證明給我看。」

「證明什麼?」他到底還想她怎麼樣?再難過,她都願意抽身了,再不

堪,她也願意當他庶妹子了,只要還能在這宅子的遠處望著他,知道他過得好,就是她這輩子不嫁人,也甘願。

可這不代表她能讓這段感情這麼荒唐的繼續進行,欺騙自己他還獨愛著她,顛覆世人對倫理的觀感,背叛他即將要進門的妻!

「證明你是我的女人,就算我娶妻,就算你是妹子,你的心,還是在我身上,而你的身體,還是只有我能佔有。」他的眼眸閃過試探的光芒,很快,快得讓離兒捕捉不到一分。

她的心會一直在他身上,這點,連她自己也無庸置疑,可是她無法用身體去證明,她做不到,她不是那種女人!

「離兒會一直在您身邊陪您,不離不棄,但離兒做不到……證明。」

「你這麼說的意思,擺明著就是要和我斷了關係,這還叫「沒別的心思」?」

離兒不解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不然他還想怎樣?他不就是想斷了關係才娶別人,才立她身份的嗎?如今這麼說,又算什麼?

「還不懂嗎?沒關係,大少爺解釋給你聽。」他的聲音一如當她夫子那時溫和謙良,可接下來要說的內容,可是天差地別。

他傾向她的身,與她拉近距離。

「這意思嘛,就是在說,你我身份再如何變化,往後情勢如何走向,都不會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然而,其他的事,你也別胡思亂想,伍顏她並不會對你造成威脅,就是地位都遠不及於你,而我們還是如同往常那樣生活,一點都不變。」大手覆上她如蛋殼般無瑕的臉,愛憐的說道。

一點都不變……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求她過著以往的日子?閒來無事還得上床伺候他?不知禮義廉恥的與他共謀,放蕩的與他苟合,一塊背棄他的妻?

「我做不到!」他要怎麼對待他自己的妻子,她管不著,可是要她欺負人家小姐,她做不到!

離兒如今才看清她的少爺竟是這種男人!比到嬌香茶會尋小妾的男人還要不如!至少那些男人還是徵得正妻的同意,才會迎娶小妾,誰像他,要她不明不白的用庶妹的身份……和他暗渡陳倉,還要與他……這麼令人不齒的要求,虧他說得出口。

瑞木修言狠下心腸,繼續說:「做不到也得做!誰教當年你硬是要留在我身邊,既然許下承諾,就容不得你後悔!」

他說完,也不再讓她有回話的空間,打橫抱起不安分的她,踏上了床,用實際的動作,證明他粗野蠻橫的決心。

她從哭喊到屈服,從哀求到順受。

整整一夜,她總算斷了拒絕的念頭。

淋漓盡致的歡愛過後,她轉身面向內側背對過他,說話的聲音是嘶啞的,可見方纔的雲雨有多激烈。

「大少爺……能不娶嗎?」她問了,是她給自己一次爭取的機會,唯有一次。

他不語,讓她徹底死心。

也罷了。

她再問:「所以……離兒還是您房裡的丫頭?不是什麼庶小姐?」

她可以不用在乎別人會去議論的是非?不去理會他的新婦會心痛欲絕的感受?

他從後面環抱住她,有種將要失去她的心情在作祟,他捨不得……「嗯,沒錯,你是我的人,一輩子都是。」

她本來就與他沒有血緣,這是爹認為自己將不久人世時向他坦白的。

但是他故意順勢在眾人面前確立她庶女的身份是他計劃中的一環,一來徹底杜絕庶弟們對她的企圖,二來是讓事情照他所規畫的路徑走下去。

「那尚書小姐呢?你將她擺在哪裡?」多可憐的女人,而她是傷她心,破壞她生活的幫兇。

他很想對她說,那個女人自己會去找地方擺,不必他們兩個替她煩憂,可是不能,他還不能對她說這樣的話。

「她住她的月園,你仍是睡在靜園,沒有衝突。」

是嗎?會是這麼簡單,那就好了。

只怕,他是錯的,而衝突,會在看不見的地方,張揚五爪的發作。

依著男人的懷抱,是她最後奢侈的享受。

臨睡前,她彷彿聽到男人的歎息,深遠,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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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0 19:07: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喜神還是降臨了瑞木家,給足面子的晴空萬里,再好不過的迎親好日。家門外,綿延的人龍,只為一睹新人的風采。他們並肩而行,叩首拜堂,羨煞不少待嫁女兒心。

新嫁娘很美,看那行步姿態的腰肢婷立,就可以知道。

新郎倌得意,看那來者不拒的捧酒牛飲,就可以知道。

整日的歡騰,也有曲終人散的時候,當新郎倌送走最後一批客人後,也到了新房,準備洞房喜事。

諷刺!離兒是守新房的丫頭,而他是入新房的新郎。

當他越過她的身,正要抬手推門,離兒不知哪來的勇氣,出聲喊住了他。

「大少爺可還記得,離兒的名字是您賜予的?」

瑞木修言聞言,背影震了一下,冷硬的回道:「嗯。」

「「離兒」的本意,是您要我別忘記,我隨時都有離開的權利?」

「嗯。」

「如今……離兒要離開,您是否能做到?」她壓抑著難過,克制著聲音,不洩漏半點脆弱。

他始終背對著她,若不這樣,他會見到她的心傷。

冗長的沉默,令人窒息,離兒的轉變是歲月的磨練,還有他的作為助長,這氛圍,逼得他不得不開口。

「做不到……你能不要求嗎?」

「離兒心意已決。」況且,這是他「提醒」她的,若不是他說過她當年許下的承諾,她也不會記起那些陳年往事,更不用說,她從不曾想過要離開他。

而現在,她的開口,是他逼的。

「「瑞木」這個姓,你也不要了?」

「不要了,從來就不是我的。」她想要,又怎麼要得起?應該換個說法,打從他收了她當自己的小婢後,她對這個姓,就不再執著了。

曾經,有了他,她還求什麼?

「沒有這個姓,你往後怎麼在人前過活?」對他開口吧!她有任何索求,他都可以滿足,而他,卻無法開口主動給她,因為他無法用任何物質去衡量她對他的價值,傷她,也傷自己。

「無妨,尋個人……他會再賜我姓氏。」就如同他當初賜名一樣。

「是嗎?」狠心的丫頭,要走,也不想讓他好過!「那你就走吧。」

停在新房上的手,跟著他的話落,一推,人消失在門邊。

他的背影,入了離兒的眼,在瞬間,也成了一片模糊。

她支撐不住,讓淚潰堤。

不願承認,她最後的話佔有絕大的心機,可是沒有得到理想的回應。

她失敗了,因為他根本不在意。

新房內,卻是截然不同於外頭的氣氛。

「這是何苦呢?我不會阻擋你們偷來暗去的戀情,你要是納她為妾,我也樂見啊!」

「閉嘴!女人。」他如今失去的不只是自己的女人,還有耐心。

伍顏一聳肩,身上的鳳冠霞帔早已卸除,桌上的酒菜早已入了她的肚,象徵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到了她的手上倒是變成她的飯後零嘴。

她慵懶的倚在案桌上,支著頭,有趣的打量著身上還掛著綵帶的新郎倌。瑞木修言將那可笑的綵帶取了下來,很難有好脾氣的說:「接下來呢?」 「消息就要傳到京城了,用不著多久……」

依著伍顏的話,果真用不著多久,這場計中計,熱騰騰的在瑞木家上演,大肆展開。

離開瑞木家的離兒,日子沒有想像中的難過,加上馮叔看前顧後的幫忙,她順利的在二南村尾處的一畝茶田,用便宜的價格租賃下旁邊的一間小屋。

日起,她就到茶田幫忙主人家,采採茶蟲與茶葉,應付日子,也攢些餬口的錢銀。

日落,她回到小屋,趕工縫製小衣和小鞋,給即將臨盆的孩子,有整個冬日的衣服可以替換。

是的,她有孩子了,在離開孩子他爹之後才知道的。

可這孩子的到來,沒給她帶來不便和麻煩,她滿心歡喜的期待他的降臨,尤其在她對生命最絕望的時刻,孩子的出現等同於救了她一命,打消她因為思念成疾而了無生趣的意念。

她在思念的時候,總會望著北邊的方向,那裡是徽州,距離她住的地方不遠也不近,恰巧一百里路,光用走的,得不停歇的走上十天半個月才會到……

倘若用瑞木修言的話來說,像她這般愛熱鬧的野丫頭,那就是走上一百日,都未必看得到瑞木家的宅子大門。

多壞的嘴,卻教她念念不忘……

可能她這輩子也只能這麼過了吧!在想念中回憶著與他的一切生活點

未時四刻、申時六刻、沏茶、老驢、竹籐、默書、習字、依戀……

他還未向她解釋,何謂情與絮悠揚……可是如今不必他教,她也懂了,這指的不就是此刻她的心情嗎?

肚裡的娃兒感受到娘親起伏的情緒,踢了個小腳丫,顯示他正在不爽。

這霸道的小傢伙,成功的拉回他娘親對他的注意力。

離兒坐在搖椅上,望著要西落的夕陽,手心輕輕地來回撫著肚子,嘴裡哼唱著某詞人的茶謠。

她要煩惱的事可多著了呢,才沒閒工夫能夠好好地想孩子的爹,首先,她得想好肚裡娃兒的大名才是。

遠方傳來馬蹄聲,在這山野林間迴盪著,十分罕見。

離兒沒有好奇來人是誰的興趣,將手邊的東西收拾一下,便準備進屋裡。她在此安身立命,總也是形單影隻的,若是來者不懷好意,她可沒有保命的本錢。

或許她的擔憂不無道理,但這命運總不站在她這邊,那鞭策馬匹的人,確實是因她而來的。

馬蹄聲在她門前止住,她聽到來人下了馬匹,擺弄馬鞍的聲音,她提著心,扶著圓挺的肚子,有些慌亂。

「離丫頭,是我馮叔,快出來吧!」

聽到這個聲音,離兒鬆了一口氣,放開心懷,為許久不見的馮叔開門。自從將離兒送至這二南村後,馮叔也就沒有再探訪過她了,所以當他一見到她的肚子,忍不住大為驚歎。

「你……這孩子怎麼來的?」

離兒猶豫著該說不說,在心裡快速的計量著。

馮叔也是滿腦子想像著各種可能,複雜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你不是被人欺負的吧?快跟馮叔說,我這就去替你討公道!」誰?會是誰?怎麼能這般欺負一個弱女子!都怪他啊!是他沒有照顧好離丫頭,他怎麼對得起大少爺!這是唯一一次,他沒有辦好大少爺交代給他的任務。

「沒有,沒有,馮叔別多想,沒人欺負離兒的!」離兒頭手並用的直搖擺著澄清。

「是顧家的人嗎?我早知道他們不能靠的!」

顧家兩兄弟,做人是老實,可就是懦弱了些,加上家裡有個母夜叉的娘,

他們兩兄弟哪還有主事的份?萬一母夜叉哪天見了離兒不舒爽,想把人趕走,他們是能保護得了離兒嗎?而大少爺就是不聽,硬是要他把離丫頭送到二南村的顧家,還被那兩個死小子欺負去了,看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離兒一頭霧水,她的肚子跟茶田主人有什麼關係?馮叔真冤枉人了。

「這孩子跟顧家主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搬到二南村前就有孕的。」

顧家主人待她極好,她不能讓他們兩兄弟平白受了這種冤枉。

什……什麼……「所以……這是在瑞木家就懷上的?」

她侷促不安,閃躲著馮叔放在她肚子上的視線,「可否請馮叔別將事情帶回去?往後大少奶奶會給大少爺生孩子的,他不差我肚裡這一個。」

拜託,別將孩子帶離開她身邊,她會承受不住,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要是能生,還真不差這孩子呢!可……」

馮叔欲語未完的話,揪住離兒的一顆心,「馮叔是什麼意思?!」

馮叔歎了一氣,事到如今,他也不有所隱瞞了,「唉,這樣也好,說不定還能給大少爺留個後呢!」

留後?

「大少爺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馮叔,您可別嚇我啊!」有身子的人總是心情起伏大,動不動就大喜大悲的,這下離兒眸裡迅速蓄積眼淚,說要掉,馬上掉。

馮叔想安慰她,可現實是殘酷的。

「自從你離開之後,不知怎的,府邸和茶莊連番被官爺們用上各種理由來找麻煩,有幾次還想帶走大少爺,但幸好都被大少奶奶阻止,才安然度過,但在半年前,情況最為激烈,尚書大人伍階竟然到府邸討人,要把大少奶奶帶走,大少爺不肯,在與他們的人馬對峙中,給傷了命根,聽大夫的意思,大概以後都……」

離兒的心有如被人掐得死緊,半口呼吸都不得順暢,她撐不住身體的沉重、心的沉重,身形晃了一下,馮叔見了,連忙搭出自己的手,讓她扶著,再緩緩坐上一旁的椅子。

「然後呢?」

「大少爺的命是保了下來,但說來也奇怪,就在咱們的家漢們要和那些欺人太甚的官爺們來個誓死決鬥時,竟有另一方的人馬突然衝了出來,說是領了皇上的密旨,要把誣告朝中大臣令其辭官的伍階帶回朝廷受審,伍階不聽從密令,說這是場騙局,說來的禁衛軍都是張某的人,然後喊了幾聲,他人就開始瘋癲起來,大少奶奶到他身邊安慰他,可沒說幾句,那瘋子竟然想殺大少奶奶!其他的禁衛軍見了,說了一句:「領聖命,不從者,就地格殺」。就這般,伍階被砍死了。」而他沒說的是,大少奶奶也跟著笑了,笑得燦爛開懷,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不在的時候,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大少爺的身體……」

「看似除了那兒……其他沒啥大礙。」馮叔心思一轉,略微為難的開口,「離丫頭……就是不說你和大少爺曾經扶持這麼多年,這一路走來,大少爺怎麼對你的,你自己也清楚,而如今,大少爺正是需要你的時候啊!不光是你肚子裡的孩子,他也需要人照顧。」

離兒沒去細想馮叔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她靜默不語,在心裡想著,她何嘗不想照顧他?她的大少爺從來就是她的天,她的命哪!而發生這麼多事,她竟然沒有陪伴著他,她自責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如今她想要回到他身邊,可他與人少奶奶之間,還有位置容得下她嗎?

「請馮叔帶話回去吧!說這孩子姓瑞木,等他大些,再到少爺身邊養著,如此可好?」她再歡喜有孩子的陪伴,也比不上大少爺的需要來得重要,這無跗置疑,她愛他,勝過一切。

「既然如此,你何不親自到大少爺面前與他說個分明?反正大少奶奶都走了。」重要的是,他私心的希望這丫頭會願意看在孩子的份上,與大少爺兩人好好地過日子。

離兒愣然。

「走去哪?」大少爺為了她傷得如此重,她不好好待在大少爺身邊,去哪了?

馮叔擰眉。這種事要他怎麼說?怪不好意思的。

「還能去哪?大少爺都無法人道了……拖著人家過上這種日子,總是不太好吧?大少爺不是這種人啊!所以當大少奶奶提出和離書,大少爺也收了。」離兒這下可說是百感交集,當她有十萬個理由可以回到他身邊,又得擔心他是否願意再次接納自己?畢竟分開時說得絕,而他會不會懷疑肚子裡的孩子,是她當初口中說要尋的那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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