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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醫女成妃【穿越升職計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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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22:26 |倒序瀏覽 | x 1
醫女成妃【穿越升職計之二】作者:春野櫻

邪佞皇子攻略──
高超醫術治百病,但要注意副作用是心被偷走!
因為看不慣這男人有求於人還一臉他最大的猖狂樣,
她這小醫女故意惡整,讓他吃了好幾天的「類豬食」,
這次要不是為了報恩,她也不會到京城來當他的專屬侍醫,
相處一段時間後,她發現他其實也有溫柔的一面──
明明會過敏,卻答應讓她將動物養在府中,
見她的寵物坊生意不佳,他放下身段幫她招攬客人,
她被誤認和別的男人勾搭,也是他出面解圍,
她的心由於這些表現漸漸偏了,還興起和他共度一生的念頭,
不料這時他竟信了他人誣賴她下毒的陰謀,不聽解釋硬趕走她,
幸虧她人緣好,公主邀她進宮玩玩,趁此機會忘了那負心漢,
但或許是人紅是非多,她居然又遭人陷害,指控她毒害皇家,
本以為這下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裡,穿越人生到此下臺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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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23:09
第一章

南朝天元二年京城安國侯府

「來人,快!」

「別……別忙了……」床上,早已被鮮血染紅衣衫的安國侯戚雲年舉起顫抖的手制止了上前的大夫,兩眼直直地看著一旁的獨子--戚仰寧。

這一年,戚仰寧年十七。

「父親。」他挨到床邊,擔憂的看著身中劇毒的父親。

「出去……你們都……出去……」戚雲年氣若游絲的命令所有人退出房外,不一會兒,房內只剩父子二人。

「仰、仰寧,你聽著……」戚雲年以他僅剩的力氣及生命虛弱地道:「此事攸關你的……身……身世,你聽好……」

戚仰寧不解的看著他。身世?什麼身世?

「仰寧,你不是我的親兒……你本姓魏,當今聖上才……才是你的生父,你是南朝的三皇子。」

戚仰寧陡地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父親,你說什麼?」

「你親娘是已逝的唐妃,當……當年後宮之爭,她遭如今的趙後算計……」說起這段往事,戚雲年眼底露出深深的悔恨及歉疚。

「當年,身懷六甲的香凝遭趙後軟禁挾持,逼我得助她登上後位……為了保護你,你一出世我就將你帶出宮,跟我剛出生的女兒調換,把你當成親生兒子養在府中……」想起最後因難產而死去的妻子,他悲憂得咳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癱軟無力,不斷急喘。

「父親,別說了。」戚仰寧心急如焚地制止,「快讓大夫進來吧。」

「不,再不說……我怕沒機會了……」戚雲年撐著最後幾口氣,續道:「在我床下有……有只梨花木盒,裡面有聖上送給唐妃的定情信物,還……還有她死前寫的信,他日方可證明你的身世……」

戚仰寧陡地一震,他知道父親不會在這種生死交關之際尋他開心,但若所言屬實,他真是當今聖上魏長賢與死去的唐妃之子。那麼,父親的親生女兒呢?安國侯府的千金如今何在?

「父親,那女孩在哪裡?她……」

他話未問完,戚雲年忽地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兩隻眼睛瞠大,「落……落香她……仰寧,有光就有影子,你要小……小心。」說完這些話,他兩眼一吊,氣力用盡。

「父親!」戚仰寧大聲呼喝著,「來人!快進來!」

守在外面不敢走開的大夫、老管事、家僕、家婢及兩名貼身護衛聞聲,立刻衝了進來。

大夫挨到床邊,握住戚雲年的手把脈,花白的眉毛一皺,遺憾的搖了搖頭。「侯爺他已經仙逝了。」

聞言,戚仰寧神情凝結,一旁的老管事,家僕及家婢跪了下來,痛哭失聲。

「侯爺……侯爺……」

這時,一名身著紫紅衫裙的女子自外面飛奔進來,直撲到床榻邊,看見已斷氣的戚雲年,她驀地大哭。

「侯爺!侯爺!您不能死!不要死!落香還沒報答您的恩情啊……」

「落香小姐,你要節哀。」跟著她進來的婢女靠近她身邊,哽咽安慰著。

這名女子便是溫落香。

一年前,她以依親為由來到安國侯府,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只聽戚雲年說她是遠房親戚的女兒,因失恃怙無所依靠,於是將她收留府中。

戚雲年對於她的身世說得不多,戚仰寧也從來不多問,卻曾懷疑她或許是父親的外室所生。

但方纔聽聞戚雲年臨終前的那些話,他突然明白了--溫落香不是遠房親戚之女,而是父親當年為保他一命而送走的親生女兒。

二十年前,先後驟逝,後位空懸,趙後為了爭位在後宮興風作浪,還挾持娘要挾父親助她登上後座,若非父親慈悲,他恐早已夭折,為了保護他,戚雲年忍痛送走自己的女兒,將他當是親兒般養下。

這麼多年來,父親盡心盡力的養育他、栽培他,卻無法將親生女兒養在身邊,想必他內心十分煎熬。

溫落香來到府後,父親待她極好,事事寵讓卻又刻意保持距離,現在想想,或許是因為多所顧忌。

趙後生性多疑,陰沉善妒,其子--二皇子魏世炎雖已冊封為儲君,但為鞏固勢力,必然不敢有絲毫鬆懈,若讓她知道當年唐妃所生的三皇子未死,必定會想盡胳法杜絕後患。

為了保護他不受迫害,父親不能與女兒相認,只能以這種方式共聚天倫。

想到這兒,戚仰寧深深感到歉疚,並暗自發誓他會兄代父職,替父親照顧溫落香一輩子。

「落香,」他趨前扶起泣不成聲的溫落香,「別哭了,否則父親他會不安心的。」

溫落香有著一張美麗絕倫的臉龐,此時淚眼婆娑,美眸迷濛而魅惑,令人生憐。

「寧哥哥……」溫落香噙著淚,抽抽噎噎地,梨花帶淚的模樣令人增添一抹憐惜。

戚仰寧揩去她臉上的淚,正要說話,突然一陣暈眩,眼前一黑。

失去意識之前,他彷彿又聽見了父親最後的那句話--有光就有影子,你要小心。

天元七年,晚秋

一撮燭火慢慢亮起、暈開,房內傳來痛苦的咳嗽聲。

床上,戚仰寧因全身如蟲噬般的疼痛而蜷縮著,他不斷咳著,幾乎難以喘息,直至咳出血絲才得以舒緩。

門外,值更的柳無名低聲道:「主子你還好吧?」

他是戚仰寧的近侍,真實是安國侯府暗衛二十八人中的第一人。

趙妃順利登上後座後便剷除異己,聯合胞兄趙威暗殺在立後問題時與她為敵的官員,共計十二名官員慘遭滅門。

當時,戚雲年與江湖故友董三通想盡胳法救出大大小小共二十八名孩子,有些是十二名官員之後,有些則是家僕或其他親族的孩子。他將這些逃過一劫的孩子交給董三通帶走,並由董三通負責照顧及教養。

之後這些孩子長大成人,各有絕學,便成了專屬於安國侯府的暗衛,負責保護戚仰寧的安全。他們分散在各地,平時有各自的身份及職業,實則隨時待命。

在戚仰寧身邊有四名武功高強的高手--柳無名、姬無雙、趙無垢、李無言,他們以近侍及婢女的身份守護著他,不分日夜。

這不是他們本來的名字,而是董三通為他們取的,新名意謂著重生,也為了避免他們遭到趙後的爪牙迫害。

「我進去了。」柳無名說完,旋即推門入內。

穿過幾道帳簾,他來到床邊,憂心的看著神情痛苦的戚仰寧。

「主子,你近來發病的時間縮短了。」

戚仰寧靠在床柱上,咳聲暫歇,看著白色單衣的袖子上沾染血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底有藏不住的肅殺之氣。

五年前父親中毒身亡時,他其實也中了毒,雖不至於喪命,卻因此留下了病根。

戚雲年死後,他在一夜之間長大,也轉了性情,他發現世間的險惡遠遠超出他所想像,他未將父親實為中毒而亡的真相上呈,只說是死於急患,只因他羽翼未豐,不能冒險面對那可怕的敵人--趙後。

他假裝不知情以騙過多疑的趙後,不只為自保,也為保護以遠親之名投靠安國侯府的溫落香。

這五年他低調沉潛,不問政事,盡其所能地培養自己的勢力,拓展自己的人脈,並化名『向陽』行商,累積了驚人的財富,畢竟錢是路,沒有錢,許多路不能通,許多事做不成。

為了扶植賢德清明,受到右相夏錫山等良臣擁戴的五皇子--魏世真,他需要用錢打通許多關卡,積極儲備足以抗衡趙後、國舅趙威及儲君魏世炎的實力。因此,他投入極多精神在生意上,只盼有朝一日能將趙後拉下來,為他死去的娘親及對他有養育之恩的戚雲年討回公道。

「無名,」他揚起眼簾,皺眉苦笑,「我還不能死啊。」

「主子,別說這種話。」

「父親的大仇未報,落香也未得到她應得的頭餃及榮寵,我不能死。」

「主子,我看乾脆接受董叔的建議,咱們到赤巖谷拜訪無常老人吧?」

無常老人是江湖奇人,醫術奇佳,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經常雲遊四海,行蹤飄忽。他一生未收弟子,直到近十年前身邊才多出一個姑娘,傳言這名姑娘便是他的傳人,而要拜見神醫,得先經過女弟子這關。

因為那名姑娘喜歡珍貴的醫書,想求見神醫的人都會帶著珍本去討好她,以求得神醫醫治。兩年前,董三通便建議戚仰寧前往赤巖谷,但路途甚遠,他又不放心京城的事及生意,便一直拖著。

不過從他最近發病的頻率看來,他是真的得走一趟了。

珍本他安國侯府不缺,父親喜歡書籍,府中的萬卷齋有上萬卷各式珍本,醫藥方面的也不在少數。

「你到萬卷齋挑本醫書,咱們打點一下,後天一早便上路吧。」

「是。」柳無名頷首答應。

無常居座落在赤巖谷內,四周群樹環抱,十分隱密,少有人至。

神醫無常老人經常遠遊,行蹤不定,近年來更是難得待在谷中,安心的將無常居交給他唯一的弟子--崔迎喜。

赤巖谷住了一些獵戶跟農家,大大小小的毛病都會前來求助,以往崔迎喜還不能獨當一面,因此他一年之中便只挑夏秋兩季遠遊,如今她已能為人醫治診療,就連傷筋動骨、傷口清創、針線縫合的事她都能一個人完成。

於是,他放心的將無常居丟給了她,一個人逍遙去了。

「咩咩!咩咩!」院門前,一個約莫二十歲上下的女孩正扯著嗓子叫喊著。

她正是九年前被無常老人帶回谷中的崔迎喜,可若說她是崔迎喜卻又不完全正確。

她其實名叫方可彤,是個來自於二十一世紀、就讀台大獸醫系的二十一歲女大生,照理說,如今的她其實已經三十歲了。

她還記得那天的事,在動物醫院實習的她為了追一隻受到驚嚇逃跑的貓而衝到馬路上,突然一輛卡車迎面而來,然後她就瞬間穿越了時空,成了一個十三歲且受到重傷的女孩。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輕易就接受了這個荒謬的事實,也許是穿越劇看了不少吧,總之,二十一歲的方可彤成了十三歲的崔迎喜,她便這樣在無常老人身邊待下了。

無常老人對她的事說得不多,只說她叫崔迎喜,是山中獵戶崔浩山的女兒,當時她醒來時一度以為自己宿在一個男孩身上,因為崔迎喜沒有一般女孩擁有的長髮,穿的是男孩的衣服,身形也未發育,活脫脫就是個男孩。

不過她向來懂得物來順應的道理,關於這些煩心的事她通常不太去想,而她之所以這麼豁達開朗,是受到她父親的影響。

她出生在一個中醫世家,從曾祖父那代便是知名的中醫師,她在這樣的熏陶下耳濡目染,對中醫有著相當的認識及瞭解,她的母親在生她時因難產而逝,從小她便由父親帶著整天在中醫診所裡閒晃,那些藥材及秤錘全是她辦家家酒的玩具。

父親總放著她去,還會教她辨識藥材,因此三、五歲時,她便能一一說出家中藥櫃裡幾百種藥材的名字。

大家都以為身為獨生女的她會繼承衣缽,未料她最後走上獸醫一途,只因她養的瑪爾濟斯犬--QQ,遭一名獸醫的誤診而死去,痛心的她,決定要成為一名醫術高明的獸醫,不讓其他寵物的主人經歷同樣的傷痛。

父親對於她的決定非常尊重,是在一片反對聲浪中唯一讚成並鼓勵的聲音。她父親向來如此,他相信天命,總能很快的接受事實並面對,她也是如此。

當她大二那年,父親被酒駕者撞擊傷重不治時,她雖悲慟不已,卻也接受命運的安排,相同地,九年前穿越至此,成了一個十三歲的女孩時,她也很快接受了。

說來也是機緣,她竟被一名神醫所救,還成了他的關門弟子,她對藥材及醫理本就十分熟識,不管學習什麼都快,神醫還常誇她冰雪聰明,資質過人,殊不知她打小就把藥材當辦家家酒玩。

不只如此,因為她念的是獸醫系,又有在獸醫院實習的經驗,因此也能為牲畜或是寵物進行治療及診斷,就連外科手術都難不倒她。

「咩咩!咩咩!」她走出院門外,聲聲呼喚的是一隻名叫羊咩咩的山羊。

羊咩咩是神醫在山裡撿回來的,當時它的母親被獵人擊殺,留下了還沒斷奶的它,神醫把它帶回來後便交給她照顧,從此就成了她的伴。

「可惡,一定又跑到水邊去了。」她皺著眉頭碎念著。

為免羊咩咩遭誤殺,她自己縫了一個顏色鮮艷,還有著大蝴蝶結的項圈給它,好教那些獵戶們一眼便知道它是她的羊,所以它的羊身安全基本上是不受威脅的,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不希望它跑到太遠的地方。

「待會兒回來,看我怎麼修……欸?」突然,她看見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人影。

只見兩男一女朝著無常居而來,待他們走近,她發現他們雖衣著簡樸,可卻有著不尋常的氣質,三人都騎著馬,有一人臉上蒙著面巾,只露出了兩隻銳利而倨傲的眼睛。

最前頭的一人下馬,非常禮貌而客氣的走向她,「姑娘,請問這兒可是神醫的無常居嗎?」

上前拜門問路的正是柳無名,而幾步之後的是姬無雙及蒙著面巾的戚仰寧,此行由他及姬無雙負責貼身保護,趙無垢及李無言則是暗中跟隨,以隨機應變。

她好奇的打量了他們一下,審慎地道:「是的,這兒正是無常居,不知幾位有何指教?」

「不敢。」柳無名心想她應該就是神醫的關門女弟子,於是抱拳一揖,「我家主子染有疾患,急需神醫出手相助,至於酬謝方面,但隨神醫開口。」

主子?她一看便知道他指的便是那蒙著面巾的男人,如此神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時,柳無名自馬背上垂掛著的行囊裡拿出一本用上好錦緞包裹的醫學珍本,恭謹的奉上。

「姑娘應是神醫的關門弟子,崔迎喜崔姑娘吧?」他說:「聽聞姑娘鍾愛醫書,我家主子便為姑娘尋來這珍本,還請姑娘笑納。」

聽見那裡頭是一本珍稀的醫書,崔迎喜眼睛一亮。

從小她就愛翻家中的珍貴醫書,穿越至此後,她在神醫這兒發現更多前所未見的典籍,教她更加欲罷不能。

接過醫書,她迫不及待的翻開錦緞,只一眼看見那書皮,她就幾乎要尖叫。

這本名為《日出藥典》的醫書有著羊皮封面,以皮繩整編,稀有又典雅,是她不曾見過的。翻開一看,她更驚奇了,這書裡的文字竟是日文!

她兩眼發亮的模樣,讓始終不發一語安坐在馬背上的戚仰寧全看在眼裡。看來,這書確實能打發這穿著青色衣衫的女孩。

她不像京裡的姑娘梳著時興的髮型,頭上也無綴著各式頭飾。她只梳了條辮子,閒適的擱在肩上,臉上不施脂粉,但氣色極佳。她有著一對靈活的大眼睛,高挺的鼻,雖稱不上沉魚落雁,倒也是小家碧玉、清新脫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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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23:25
他猜想她肯定活到現在還沒離開過這赤巖谷,若她見過世面,喜歡的應是那些女孩子家愛的衣服首飾、胭脂水粉,而不是一本因年代久遠而飄著怪味的古書。

「姑娘,這本《日出藥典》是難得一見的醫書,是日出國使節來朝進貢時獻給當今聖上的。」柳無名說。

聞言,崔迎喜一怔。日出國指的就是之後的日本嗎?不過這進貢的醫籍寶典怎麼沒躺在皇宮中,而是進了他家主子的手裡呢?

她好奇的看著馬背上的戚仰寧,大剌剌的問:「你要求見我師父,總得報上名號,以真面目示人吧?」

戚仰寧一怔。他活到了二十二歲,還不曾有人這麼跟他說話,他蹙起濃眉,兩隻眼睛直直的看向她。

迎上他凌厲的目光,她不驚不怕,更不閃躲。「難道閣下見不得光?」

「姑娘,我家主子他……」

「無名。」戚仰寧打斷了屬下的話,縱身一躍,下了馬背,

走上前取下面巾。「在下戚仰寧,京城人氏。」

看著他的容貌,她眼睛登時睜大,視線久久移不開,他生得實在太好。

他有著一張端正的臉,濃眉、深邃的眼眸,挺鼻、飽滿的唇,方正的下巴上還有個淺淺的、十分性格的凹窩,身形高大挺拔,體格結實健壯,活脫脫是一個衣架子。

他眼神睥睨,有種高傲、目中無人的感覺,且看來深沉,似乎是個寡言的人,也或許他只是不想與身份低微之人對談。

他們都互相打量著對方,沒有說話。

「姑娘,」見狀,柳無名再度趨前,委婉而客氣地道:「可否為我家主子引見神醫?」

「我師父遠遊去了,目前不在無常居。」

柳無名一聽,眉頭皺起,「那麼神醫幾時回來,可有交代?」

「我師父他……」話未完,她瞥見戚仰寧的眼睛及印堂,陡地一驚。

剛才一時被他的男色所惑,沒仔細觀察他的面相,如今細看之下,才驚覺他身中奇毒。

她一個箭步上前,突然抓住他的手把起脈來。

他脈象極亂,顯見這毒性在他體內已有多年,且正一點一點傷害他的臟腑、吞噬他的精力。

戚仰寧、柳無名及姬無雙都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

戚仰寧甩脫了她的手,沉聲道:「你做什麼?」

「你病了。」她一臉嚴肅的說。

他眉心一擰。這不是廢話嗎?他是來求醫的,當然是病了。這不必她說,三歲娃兒都知道。

「我能替你醫。」她說。

聞言,戚仰寧先是一怔,旋即縱聲而笑,他唇角一撇,不以為然的看著她,「真是笑話,就憑你一個丫頭也能醫我的病?」

他身上這毒就連京城最好的大夫都束手無策,她居然敢大言不慚的說她能醫?就算她是神醫的弟子,這語氣也太狂妄了。

他瞧不起人的樣子讓她有點受辱,甚至覺得火大。他是沙文豬,真真切切的沙文豬,他認為女人都是頭腦簡單的笨蛋,只會每天討論著要穿什麼衣服、哪種顏色的胭脂最時興嗎?

她可是出身中醫世家,又跟著神醫學醫多年,且具備獸醫知識的女大夫耶!哼,敢瞧不起她,看她怎麼教訓他。

忖著,她靈機一動,心生一計--

「戚公子,」她瞬間笑彎了眼,「其實我今天收到師父托人送來的信息,說他十日內便返回赤巖谷,若你願意,便在這兒待下等他回來吧。」

戚仰寧微怔,暗自思忖了一番。

一旁,柳無名上前低聲道:「主子,京城至此也要十來天路程,既然神醫十日內便返回,咱們索性在這兒候著他老人家吧?」

戚仰寧沉吟了一下,心想此話不無道理,於是頷首同意,他看著笑咪咪的崔迎喜,「這附近可有旅店?」

聞言,她差點兒噗哧一聲笑出來。旅店?這種荒山野嶺的地方哪來旅店?若真有,那肯定是成精的狐狸開來拐騙男人,吸取陽氣的。

「戚公子,我們這兒沒有旅店,若幾位不嫌棄,無常居倒還有兩間空房。」她說。

戚仰寧沒想太多,「好,我會讓無名付你食宿費用的。」

「也行。」她一笑,眼中黠光一閃。

這時,一身黑還頂著兩隻尖角的羊咩咩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一股腦的衝向戚仰寧。

戚仰寧一見那黑羊衝著自己而來,立刻閃開,一臉嫌惡又夾帶著些微恐慌。

「咩咩!」崔迎喜連忙制止羊咩咩,可它還是不斷的朝他靠去。

見狀,戚仰寧抬起腳來抵著羊咩咩的身體,不讓它繼續靠近。

崔迎喜覺得他這個舉動有點無禮,微微板起了臉,「欸!它不會傷人,你不必這樣對它。」她趨前拉住羊咩咩的項圈,惡狠狠的瞪了他一記。

無端挨了一記白眼,戚仰寧也老大不爽地道:「我討厭牲畜。」

「它不是牲畜,它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悅的說。

他一臉不敢置信,「你跟牲畜做什麼朋友?」

「萬物皆有靈性,羊咩咩對我來說不是牲畜。」

他不以為然地瞥了黑羊一眼,「看見它,我只想到要紅燒還是清燉。」

「噓!」崔迎喜急急的跟他比了個閉嘴的手勢,表情有點誇張。「不准說要吃它,它聽了會焦慮的。」

「笑話。」他嗤之以鼻,「牲畜聽得懂人話嗎?」

話才說完,羊咩咩一個箭步朝他撞了過去,他一時不防,踉蹌倒退了幾步。

柳無名及姬無雙見狀,立刻趨前護主。

「哈!」崔迎喜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說:「看來,牲畜只聽得懂牲畜的話。」

這話分明是在暗諷戚仰寧,聽在柳無名及姬無雙耳裡實在心驚。戚仰寧貴為王侯,可從沒誰敢這麼對他出言不遜。眼前這個女孩卻膽敢嘲諷他是牲畜?

戚仰寧兩道劍眉一橫,兩隻眼睛像要射出小刀似的瞪著她。

「你……哈……哈……」他鼻子皺了皺,「哈啾!」

他羞窘又懊惱的瞪著正興味盯著他瞧的崔迎喜,努力想忍住不打噴嚏,可越想忍越是忍不住。

「哈啾!哈啾!哈啾!」他用面巾掩住口鼻,兩隻眼睛惱怒的瞪著她。

「主子……」姬無雙急急遞上水囊。

他抬手示意不必,掩著口鼻以命令的口氣對崔迎喜說道:「快把你的羊帶開,不然我宰了它。」

這會兒,她總算知道他為何對羊咩咩避之唯恐不及了,因為他對動物的毛過敏,所以連騎馬的時候都要掩住口鼻,才能避免噴嚏打個不停。

想起他一副酷到快結冰的模樣,卻因為區區幾根毛就搞得如此狼狽,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咩咩,你過來。」她把羊咩咩拉到自己身側,煞有其事地道:「你的朋友對你過敏呢,來,咱們離他遠一點。」

聽見她說黑羊是他的同類,戚仰寧惱得眼睛噴火,但還沒說話,她已經轉過身子,「你們隨我來吧。」

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明明滿腔怒火卻無處宣洩,只能眼巴巴看著她得意離去的身影。

從沒見過他如此挫敗懊惱的柳無名跟姬無雙,強忍住想笑的衝動,憋得滿臉通紅。

戚仰寧斜瞪了兩人一眼,惱火的警告,「你們兩人要是敢笑就死定了!」

「這是什麼?」看著桌上那碗綠綠的、濃稠狀的湯,戚仰寧瞬間變臉。

「是好東西。」

留他們三人在無常居住下,崔迎喜當然得準備三餐供應他們。當然,為了惡整他,她絕不會給他吃什麼山珍海味。

「這看起來像是馬拉稀。」他冷冷的說。

她秀眉一蹙,語帶訓斥,「拜託你用膳的時候別說這種話好嗎?」說著,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柳無名及姬無雙,「你們也坐下來吃啊,我幫你們熬了一些好吃又營養的粥。」

兩人看著戚仰寧面前那碗詭異的東西,開始擔心那兩個擱著蓋子的大碗裡也裝著那綠綠的玩意兒。

「謝謝姑娘的好意,我們的身份是不宜與主子同席用膳的。」柳無名說。

「在無常居沒有主子跟隨從,你們都是客人。」崔迎喜看著戚仰寧,「喂,你快叫他們坐下用膳。」

戚仰寧濃眉一虯。喂?她就算不知道他是哪號人物,也該看出他的身份不一般,不過是一個住在深山裡的村姑,居然敢喂啊喂的叫他,還指使他

他正要發飆,卻見黑羊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他立刻神經緊繃,面色凝重地說:「欸!稈羊趕走。」

崔迎喜瞥了他一眼,挑挑眉,「成,你叫兩位哥哥姐姐坐下用膳,我就叫羊咩咩出去。」

「你……」他怒瞪著她,卻無計可施。要是那黑羊又靠近,他肯定又要狼狽的猛打噴嚏。

「你們兩個過來坐著吧。」他從不認輸,可時勢比人強,他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柳無名跟姬無雙互覷一眼,彼此有了默契。

「我們一旁吃去。」兩人各自端著大碗往旁邊走去,盤算著趁戚仰寧跟崔迎喜不注意時,將那綠綠的玩意兒給倒了。

可當他們打開蓋子,發現裡頭是美味的野味粥,不僅顏色呈現令人胃口大開的金黃色,還飄散出淡淡的香氣,驚訝之餘也不廢話,立刻拿著湯匙吃了起來。

「我們一旁吃去。」兩人各自端著大碗往旁邊走去,盤算著趁戚仰寧跟崔迎喜不注意時,將那綠綠的玩意兒給倒了。

可當他們打開蓋子,發現裡頭是美味的野味粥,不僅顏色呈現令人胃口大開的金黃色,還飄散出淡淡的香氣,驚訝之餘也不廢話,立刻拿著湯匙吃了起來。

見兩人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戚仰寧滿腹疑竇,卻也對眼前這碗綠綠的東西少了幾分戒心,於是端起碗來開始用膳。

可才吃了一口,他就差點吐出來,勉強將那口草腥味極重的東西嚥下去,兩隻眼睛像要殺人似的瞪著崔迎喜,「你給我吃的是什麼?這根本是草!」

「你別不識貨了。」她好整以暇,一派輕鬆地道:「這可是對你身體有幫助的好東西,強身健體,還能增加你的免疫力,減輕你的過敏症狀。」

這點倒是沒騙他,她給他吃的是藥草及野菜熬出來的素食粥,其中有兩樣藥草可以增強他的抵抗力,只不過,她故意用最糟糕的料理方式處理,為的當然是給這傢伙一點顏色瞧瞧。

反正只是難以下嚥,又不會傷身。她在心裡偷笑。

「快吃吧,別像個三歲孩子一樣,難不成要人餵你嗎?」她看向一旁吃得一臉滿足的柳無名及姬無雙,「瞧,兩位哥哥姐姐吃得多香。」

戚仰寧眉心一擰,疑惑的看著柳無名及姬無雙,懷疑他們的味覺是否出了問題。

他們跟在他身邊雖不是天天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但吃的喝的總都像樣,怎麼這麼難以下嚥的東西他們卻像是在吃什麼人間美味似的?難道是他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

「無名,無雙,」他一臉嚴肅地問:「當真好吃?」

兩人自知吃的跟戚仰寧不同,生怕他會因此發怒,只好昧著良心點了點頭。

戚仰寧知道他們不會騙他,思索了一下,便也強忍著想吐的衝動,一口一口吃掉了碗中的綠色食物。

就這樣連著三天,他每天都吃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味道跟口感奇差無比,詭異至極。

這日正值用膳時間,附近農戶前來請崔迎喜抓幾帖止瀉的藥,她便離席而去。

戚仰寧邊吃著那噁心巴啦的午膳,邊瞥著坐在窗邊用膳的柳無名及姬無雙。

思索這幾天的情形,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拿來。」他走過去一把搶過柳無名手上的碗,看見碗中的米飯上是炒過的豬絞肉、還淋上淡褐色蛋汁時,頓時怒火中燒。

「這是什麼?」他瞪著柳無名,「我吃的是那種豬食,你們吃的是這個?!」

「主子息怒!」柳無名跟姬無雙慌張地道。

「息怒?」戚仰寧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你們眼睜睜看著我吃了三天豬食,還要我息怒?」

看主子氣得不輕,兩人雙膝一屈,就要跪下請罪。

「免了。」戚仰寧沉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放任那丫頭整我三天?」

「主子誤會了。」姬無雙急忙澄清,「此事我跟無名已經私下問過崔姑娘,崔姑娘說她給主子吃的全是有益且具有療效之物。」

「她說你們就信了?」戚仰寧面露惱怒,「你們是這樣保護本侯的?」

「主子息怒。」柳無名緊接著道:「主子不覺得這三日來,氣色、精神好了許多?」

「我讓那丫頭氣得臉都綠了,哪來的好氣色?」他冷哼。

姬無雙續道:「主子印堂的青黑已稍稍退去,我跟無名都發現了。」

經兩人一說,戚仰寧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無名和無雙跟在他身邊多年,向來忠誠堅貞,他不至於懷疑他們聯合崔迎喜來整他,難道那丫頭給他吃的東西真有療效?

正忖著,聽見崔迎喜的腳步聲傳來,他立刻將碗還給柳無名,以眼神示意兩人什麼事都沒發生,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回桌旁。

在這深山野嶺住了幾日,戚仰寧雖覺無聊至極,卻也不至厭煩--除了崔迎喜那丫頭繼續給他吃豬食之外,一切堪稱美好。

那丫頭不知道他的身份,對他十分失禮,不只沒將他放在眼裡,還經常對他大呼小叫,他的地位比她那頭羊還不如。

但話說回來,住了幾日,他還真發現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或許是他吃的那些東西真起了作用,只不過那實在是難吃到讓他不得不猜想她根本是在整他。

中午,崔迎喜吃過簡單的午膳便出去了。戚仰寧覺得無聊,便自個兒到處逛逛,走著走著,他來到一處水邊,看見她一個人蹲在水邊,似乎在採摘植物。

想到她可能又在找什麼奇怪又難吃的東西給他,他忍不住想報個小仇,解解馨悶。

於是他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身後,正打算來記獅吼嚇得她哇哇大叫之際,忽聽見身後傳來隱隱約約的低嗚。

他轉過頭,只見羊哮樣正在他身後,用極度敵視的眼神瞪著他,而且還做出詭異的表情。

他實在不想承認牲畜有表情及情緒,但此時他是真的感覺到牠的憤怒及敵意。

還沒來得及反應,羊咩咩突然用頭上兩支黑角朝他頂來。

「該死!」他暗叫,聲,立刻退後兩步,一不小心踩進水裡,驚動了崔迎喜。

「咦?」她驚訝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他。

這時,羊咩咩再度逼近,轉個身用有力的後腿,蹬,硬生生把戚仰寧給踹進水裡。

「啊!」戚仰寧一個踉蹌,整個人跌進水中,狼狽至極。

「哎呀!咩咩,你在做什麼?」崔迎喜沒料到羊咩咩會做出這種事,看來牠對第一次見面就恐嚇要宰了牠清燉的戚仰寧真的是深惡痛絕。

羊咩咩看著她,嘴巴開開闔闔的,眼睛擠呀擠的,像是在說話,就在戚仰寧覺得疑惑時,羊哮咩又氣急敗壞的跺著腳蹄子,似乎在跟崔迎喜抱怨什麼。

戚仰寧敢發誓,就在那一刻,他真的看見牠眼底有著狡黠的光。

「什麼?」崔迎喜微怔,「你說他想捉弄我?」

「咩?咩?」

戚仰寧內心驚疑又心虛。真是見鬼了,那頭羊居然告狀?而她竟也能跟羊溝通?她到底是醫女還是巫女?

正想著,崔迎喜轉身瞪著他,「你是想捉弄我被咩咩逮個正著,牠才教訓你的吧?」

「你的羊有病。」他抵死不認,自己堂堂一個安國侯做出如此幼稚之事,傳出去還得了。

「哼!」崔迎喜一哼,「有病的是你,咩咩從不會隨便攻擊人,牠是我養大的,沒人比我更瞭解牠了,倒是你……就知道你小心眼。」

被說小心眼,戚仰寧雖不服氣卻啞口無言。

「幼稚。」她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旋身便帶著羊咩咩走開。

看著她與黑羊揚長而去的身影,他氣得直槌水面,水花濺得他滿頭滿臉,也教他氣得七竅生煙。

而一旁,正有人躲在暗處搗著嘴,因為不敢笑出聲音而忍耐得全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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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哈……哈啾!」

一早,戚仰寧便哈啾個沒完沒了,不是他又過敏,而是因為昨兒個掉進水裡受了風寒。

「主子,您沒大礙吧?」柳無名一邊伺候他著衣,,邊憂心的問著。

「沒事,只是著涼。」

「要不要請崔姑娘替你抓帖藥?」

在這無常居待了多日後,他發現崔迎喜是真有些本事,這山裡的獵戶及農家似乎也十分仰賴她。

戚仰寧白了他一眼,「一大早別跟我提那丫頭的事。」

他會著涼還不是拜崔迎喜跟她那頭瘋羊所賜?哼,這筆帳他戚仰寧遲早會討回來。

著裝完畢,走出房外,崔迎喜已備好早膳,姬無雙正在一旁幫忙,兩人還有說有笑。

見兩人活像一對好姐妹,戚仰寧冷冷的瞪了一眼,迎上他的眼神,姬無雙立刻斂起笑意,換上一張嚴肅的臉。

「用膳嘍,昨天張大叔打到一頭大山豬,送了我一條蹄子跟兩斤肉,今天我煮了好吃的肉羹。」崔迎喜說著,一臉歡喜。

戚仰寧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什麼好吃的肉羹?不知道又弄了什麼鬼玩意兒來整我。

在桌旁坐下,往面前那大碗一看,果然又是看來十分可疑的東西。他正想抱怨,冷不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哈啾!」

崔迎喜一見,嫌惡的看著他,「喂!你太不衛生了,幹麼往碗裡打噴嚏?」

他沒好氣的回她一句,「反正你弄的鬼東西跟鼻涕相差無幾。」

「你說什麼?!」崔迎喜兩顆大眼不悅的瞪著他。

居然說她弄的東西是鼻涕?哼,為了給他治病,她這幾天可是很努力在查閱醫書,想找出他身上的毒耶。

沒錯,她是故意弄難吃的東西給他吃,但那都是不錯的藥草,她可沒虧待他。

「咦?」這時,她突然發現他臉色潮紅得不太尋常。她一個箭步上前,手掌便往他額頭上一按。

她這有違男女授受不親的舉動教他整個人怔愣住,不知怎地,明明該惱怒,心裡卻產生悸動。

「你燒得厲害呢。」崔迎喜蹙起眉頭,「都幾歲人了,連自己發燒都不知道嗎?」

經她一說,柳無名立刻憂心地道:「主子,你……」

「不礙事。」戚仰寧搖搖頭,「不過是個小小風寒,何必大驚小怪,我……哈啾!哈啾!哈啾!」

話未說完,他又狼狽的打了幾個大大的噴嘻。

他懊惱極了,低聲嘀咕,「都是你那頭瘋羊惹的禍。」

「你別賴咩咩了。」崔迎喜一臉不以為然的反駁,「是你想捉弄我在先,還怪咩咩。」

此話一出,姬無雙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已從昨兒躲在暗處保護主子的趙無垢那兒聽說了此事,她也告訴了柳無名,也就是說,他們那平時冷酷倨傲,不苟言笑的主子幹了什麼幼稚的蠢事,他們全知道了。

戚仰寧瞪她一眼,「姬無雙,你笑什麼?」

姬無雙急急收住笑意,惶恐地說:「無雙知罪。」

「你們這群……哈啾!哈啾!」

「我的天啊,拜託你別來了。」崔迎喜一手以袖掩住口鼻,一手拉著他的手,「快給我到床上去躺著!」

「我不要!」戚仰寧嘴裡打死不肯,卻莫名的移動了腳步,任她擺佈。

看著崔迎喜強拉戚仰寧離去的這,幕,姬無雙還是忍不住笑了。

柳無名斜睇著她,「你還敢笑啊?小心主子剝了你的皮。」

姬無雙抿了抿嘴,雖忍住笑聲,眼底仍藏不住笑意。

戚仰寧這一病燒了兩天一夜,崔迎喜親自給他煮藥燉湯,看著他服下,若他不從,她便像教訓三歲孩子一樣念到他幾乎快投降。

柳無名跟姬無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互動,憋笑憋得都快內傷了。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戚仰寧,自五年前老侯爺遭人下毒身亡後,原本性情開朗的他就變得陰沉寡言,他為了明哲保身、積存能量,因此事事謹慎、步步為營,學會了七情不上面的本事。

可這樣的他在崔迎喜面前,卻再也冷不了、酷不了。

她就像是他的剋星般,總讓他惱得不知所措又無計可施,甚至還乖乖的讓她牽著鼻子走,這看在他們這些暗衛眼裡萬分驚奇,都不知道這崔迎喜究竟哪來的魔力,能教孤高的主子豎起白旗。

第三日,戚仰寧退了燒,自睡夢中醒來,視線一瞥,只見崔迎喜趴在桌旁睡著,手裡還抓著一本書。

想起這兩三天她親力親為的照顧自己,他心裡有種微妙的感覺,他輕手輕腳的下了床,伸展一下四肢,覺得輕鬆許多,雖然她弄給他吃的藥仍是難以入口,但似乎起了療效。

不愧是神醫的關門弟子,雖然是個女流之輩,實力還是有的,突然,他瞥見她手裡抓著的竟是那本《日出藥典》,而一旁有本冊子,上頭有字,他驅近一看,發現她把炭條削尖,在冊子上寫著漢字跟日出國的文字。

戚仰寧十分驚訝。他以為她只不過喜歡稀少的古籍珍本,不見得能理解其中內容,才讓無名挑了這本先皇賜給父親的《日出藥典》來賄賂她,萬萬沒想到在這深山野嶺之中,竟然有人懂得異國文字?

正想搖醒她並詢問相關事宜,鼻子忽地一癢--

「哈……哈啾!」

這一下,驚醒了崔迎喜,她整個人跳起來,兩隻眼睛瞪著他。

「你幹麼?」看他不知什麼時候偷偷站在她身邊,她露出防備神情,「又想捉弄我嗎?」

他濃眉一擰,他堂堂一個安國侯,哪會沒事像個調皮鬼一樣捉弄她?

可念頭才閃過,他又想起自己正是為了要捉弄她才遭羊咩咩踹進水裡,染了風寒,他不由得嘖了一聲,坐了下來。

「欸,」他看著她,「我問你,這字是你寫的?」他指著冊子上那些異國文字。

她知道他指的是日文,點點頭。

「你看得懂?」他一臉懷疑。

「嗯。」

她奶奶是中日混血,她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從小就有機會接觸並學習日文,在家也常以日文跟爺爺奶奶交談,雖然他們在她八歲及十二歲的時候先後過世,但之後她又在補習班上了三年課,也考過日文檢定,一般的聽說讀寫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戚仰寧眉心一擰,細細的打量著她,「你為什麼懂?」

「我自修。」她隨口胡謅。不是她不老實,而是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

「自修?」他一臉狐疑。

宮裡那些太醫們就算是自修,也不見得有辦法理解並譯出這本《日出藥典》,也就是因為根本沒人能讀懂,先皇才會將它當禮物送給喜歡收藏書冊的父親。

而她竟自稱靠自修便有辦法讀懂這本書?

「怎麼可能?你區區一個……」

「幹麼瞧不起女人?你娘不是女人?你不是你娘生的?」猜到他又要說出那種性別歧視的話,她直接打斷他。

「我聰明不行嗎?」她氣呼呼的瞪著他,「我悟性高、天賦異稟不行嗎?你這人真奇怪,女人跟你有仇嗎?你是不是被女人狠狠甩過,心靈受創啊?」

他都還沒說到話,她就劈哩啪啦說了一串,他懊惱的皺起眉頭,正想好好反駿幾句,鼻子又癢了。

「哈啾!哈啾!」

「喂!」崔迎喜以袖掩面,嫌惡的瞪著他,「別朝著我打噴嚏,會傳染的。」

她從腰間拿出一個自製的布口罩。

「喏,這戴著。」她以命令的語氣說。他滿臉疑惑,「這是什麼?」

「這東西叫口罩,是我自己縫的,你戴上後,就算打噴嚏也不會傳染給別人。」說完,她非常強勢的幫他戴上。

他心裡雖抗拒,卻莫名順從的戴上。

這時,柳無名跟姬無雙走了進來,見他醒來並下床,十分歡喜。

「主子,了吧?」

「不礙事了,」他轉過頭,「不過是風寒……」

他一轉身,柳無名跟姬無雙瞪大眼睛看著戴著口罩的他,那模樣太滑稽,令他們忍不住笑了出來。

戚仰寧兩隻眼睛像要噴火似的瞪著他們,他們見狀趕緊把嘴閉緊,強自冷靜。

「出去!」他指著門口,要兩人立刻自他眼前消失。

若是可以,他真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喔不,是把崔迎喜這老讓他出糗的丫頭給埋了!

已經秋天了,空氣裡漸漸嗅聞得到樹葉凋零的氣味。

崔迎喜帶著羊咩咩外出散步,一人一羊悠閒的漫步在林間。轉眼間,她穿越至此已有九年光景。這些年她一直待在赤巖谷,不曾去過其他地方,雖然她是個隨遇而安,物來順應的人,但有時她也會想,難道她終其一生都要這麼過了嗎?

「唉?」她輕歎一聲,想起那個老把她一個人丟下的神醫。

「咩?」羊咩咩挨在她身邊,像是明白她的心情般叫了一聲。

她摸摸牠的頭,「咩咩,幸好有你陪我。」

突然,眼前出現一個蒙面黑衣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崔迎喜心下一驚,這人煙罕至的幽谷之中竟出現這等打扮的人,顯然不是善類。

她警覺的拉著羊咩咩轉身要跑,黑衣人騰起一躍,落在她面前。

她退後兩步,慌張地問:「你要做什麼?」

「尋仇。」對方聲音壓得極低。

「我從沒跟人結怨,你找錯人了。」見鬼了,她除了神醫跟那些農家獵戶,還有偶爾尋上門來求見神醫的人之外,壓根兒沒接觸過誰。

「沒錯。你是無常老人的關門弟子,我跟他是世仇,尋他不得便找你了結。」黑衣人說。

「什麼?」她一愣,生氣地喊,「冤有頭,債有主,你為什麼要拿我出氣?」

黑衣人啞然,隨即有點惱怒地道:「廢話少說!」他拔出腰間長刀朝她劈來。

「救命啊!」她嚇得拉著羊咩咩掉頭就逃。

黑衣人追著她到處跑,嚇得她哇哇大叫,只求老天爺快派個人來救她。

突然,林子裡竄出一個身影,正是戚仰寧。

她彷彿見了救世主般朝他奔去,可下一秒又擔心他一個京城來的貴公子,搞不好都自身難保了,怎麼救她?

才忖著,只見戚仰寧赤手空拳迎向黑衣人,兩人直接過起招來。

她看著有些傻眼。還以為這人沒什麼本事,沒想到他居然會武功?

兩人打了一會兒,羊咩咩突然筆直的朝戚仰寧跟黑衣人衝去。見狀,她忍不住大叫--

「羊咩咩!」

羊咩咩不理會,仍朝黑衣人衝去,黑衣人見狀,本能的持刀斬向牠。

「不!」她尖叫的同時,只見戚仰寧伸出手臂,一把抓住了羊咩咩的項圈,將牠往後拉扯。

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的刀揮在戚仰寧的手臂上,劃開了他的袖子,也劃開他臂上的皮肉。

「啊!」崔迎喜嚇得驚叫一聲,下意識衝上前去,顧不得刀劍沒眼。

見她過來,戚仰寧一掌擊向黑衣人左肩,黑衣人踉蹌幾步,眼底不知為何滿是驚慌,連忙轉身幾個騰躍便消失在林徑之中。

崔迎喜跑到他身邊,抓起他的手,只見他臂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她眼眶頓時紅了。

她趕緊拿出腰間的手絹緊緊綁住他的傷口,但血依舊滲了出來,瞬間染紅手絹。

「走,我們快回去,你得立刻止血縫合。」她拖著他就要走。

她那驚慌憂心的表情教他一怔,心頭一陣悸動。

他睇著她的臉,「你該不是想哭吧?」看著她那紅紅的、泛淚的眼眸,他微微皺起眉頭。

她一把抹去眼角因驚怕憂急而迸出的淚花,倔強地道:「誰想哭了?是剛才有東西進了眼。」

「是這樣嗎?你明明哈啾!」他一連又打了幾個噴嚏,只因羊咩咩正靠在他身邊。

不過這次他還沒趕牠,崔迎喜已經先開了口,以命令的語氣說:「咩咩,你先回去。」

羊咩咩果然聽懂她的話,掉頭便朝無常居的方向走去。

「你也快點走。」羊咩咩一動,她也輕推了戚仰寧一把,像趕羊似的把他往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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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24:12
回到無常居,她立刻幫他止血並給他吞了一顆藥丸,那是她跟神醫一起煉出來的,服下之後能短暫有麻醉的效果。

接著,她用消毒過的針線為他縫合傷口。

那線是用蠶絲捻成的,細小又具韌性,她小心翼翼的為他縫好臂上那道刀傷後,又塗上特製的藥物,然後敷上乾淨的布並固定。

柳無名及姬無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因為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外科手術,雖然受傷時京城裡的那些大夫也懂得縫合傷口,卻沒人能縫得如此漂亮。

而對她的醫療技術感到驚訝的不只是柳無名跟姬無雙,還有戚仰寧。

他以為她只不過是跟在神醫身邊多年,學了一些皮毛,偶爾替人治治頭痛傷風的小病,卻沒想到她竟有這種連京城大夫都比不上的醫術。

看來,他真是小覷她了。

「好了。」她一臉抱歉卻又感激地道:「也許會留下一點點疤痕,不過我用藥塗抹後會淡化的,還有,謝謝你。」他睇著她,「這麼坦率?」

「我這個人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她微微皺起眉頭,微惱的看著他。

還坦率咧,說得好像她是個彆扭的人一樣,真正彆扭的是他吧?

「你是為了救我跟咩咩才受傷的,我很感激你。」她說,「這份恩情我會記在心裡。」

說真的,她很訝異他會不顧自身安危的救她,甚至為了羊咩咩挨了一刀。

在她眼裡,他一直是個不可一世又囂張傲慢的公子哥,她以為他是個獨善其身的自私鬼,卻沒想到他竟為了救一隻他口中的「瘋羊」而受傷。

她不只是感動,甚至還覺得對他刮目相看。

她想,人跟人之間真的不能存在先入為主或第一印象的偏見,也許他是個好到她意想不到的人也說不定。

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捉弄他,給他吃奇怪又難吃的東西了,我會對他好一點的。她在心裡想著。

「若你真心想報答我的恩情,那就……」

「迎喜姐姐!迎喜姐姐!」突然,一個十二歲上下的孩子氣喘吁吁的跑進來,滿臉驚慌的打斷了他的話。

「小冒?」崔迎喜轉身看著他,「怎麼了?」

「不好了,我家的牛生不下來,快死了!」小冒急得眼淚直掉。

「什麼?!」她一聽,立刻丟下戚仰寧三人,抓著她的醫療箱便拉著小冒跑了出去。

她前腳一走,戚仰寧立刻對姬無雙使了個眼色。

姬無雙頷首,即刻邁步尾隨而去。

燭光如豆,室內幽暗,戚仰寧坐在床側,兩旁是柳無名、姬無雙以及李無言,趙無垢則跪在他跟前。

戚仰寧濃眉微皺,無奈地道:「起來吧。」

「不,請主子降罪。」趙無垢抬起臉,一臉愧疚,「屬下未能保護主子,還教主子受了如此重的傷,罪該萬死,就算今日主子罪於我,董叔也會罰我的。」

「算了。」戚仰寧眉心一擰,「我說沒事就是沒事,這傷又要不了我的命。」他下意識的看了看那被妥善包紮的手臂。

「無垢,」柳無名說道:「主子既然不怪你,你也別往心裡去了,快起來說話吧。」

「不,無垢該死,竟然誤傷主子。」趙無垢臉上滿是自責。

「你都說是誤傷,自然情有可原。」戚仰寧臉一沉,「本侯命你立刻起來說話。」

迎上他足以震懾人心的眸光,趙無垢心頭一震,猶豫了一下,慢慢的站起身來。

他便是白天攻擊崔迎喜的黑衣人,之所以會假扮成神醫的仇家攻擊她,只因主子之命。

而戚仰寧要他如此做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為了教訓一下老是在捉弄他,把他當三歲孩子呼喝的崔迎喜;二是為了教崔迎喜在他跳出來英雄救美之後對他感激不盡,自此好生對待著。

可沒想到羊咩咩竟會衝出來攻擊,教經過長期訓練,遇佛殺佛的趙無垢本能的向羊咩咩揮刀。

戚仰寧只是要嚇唬崔迎喜,沒打算鬧出人命或羊命,所以才會在當下直覺反應的出手保護羊咩咩,導致自己受傷。

不過也正因為受了傷,才得以見識到崔迎喜那令人驚艷的醫術。

稍早他要姬無雙暗中尾隨她去小冒家,姬無雙回來後稟報崔迎喜十分鎮定,不慌不忙的安撫了難產的母牛,並助其有驚無險的產下了一頭小牛。

他對崔迎喜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無垢,你這次說不定立了個大功。」他眼中問過異采。

聞言,四人疑惑的看著戚仰寧。

「若不是挨了這一刀,我還不知道那丫頭有這等驚人醫術。」他唇角一勾,「我要得到她。」

此話一出,四人不禁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主子,您是說……」柳無名眉心一攏。

戚仰寧睇見四人的表情,知道他們誤會了他的意思,不以為然的哼笑,「你們都想到哪兒去了?那粗野丫頭豈能入得了我的眼?」

柳無名跟姬無雙互視一眼,心裡有著同樣的想法,但極有默契的選擇閉嘴。

「我看崔迎喜是真的從神醫那兒學到不少東西,不只能醫人,還能醫治牲畜。」他續道:「這十來日我確實是精神多了,或許她真能醫治我身上的毒。」

姬無雙語帶試探地問:「主子的意思是?」

「我們在赤巖谷已經待太久了,把京裡的事擱著也不是辦法,依我看,神醫也不似她所說的會在近日內返回無常居,所以我決定回京。」他說。

姬無雙跟柳無名又互視一記,「那主子說要得到崔姑娘是指……」

「我要帶她回侯府,讓她當我的醫女。」他眼底閃動光芒。

「咦?」四人一怔。

「不只如此,我還要借重她在醫治牲畜這方面的長才,助我與賈不二搭上線。」

「主子是說……」

「賈不二愛馬成癡,可他的愛馬柳月卻長病不起,要是崔迎喜能治癒柳月,我便能跟賈不二談上生意。」

除了王侯的身份,他同時也是個商人,做的是鋼鐵及兵器方面的生意,為了暗助同父異母的五皇子魏世真,他必須私底下打點許多環節,並培養及拉攏一些能人、異人,而這些都需要龐大的金錢支出。

因此早在三年前,他便開始暗地裡行商買賣,如今也已累積了驚人的身家財富,只不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及被趙後等人發現,他的資產幾乎全數都擺在摯友周子齊的名下,由周子齊替他管帳。

賈不二是知名的漕運商人,有龐大的船隊。

可他脾氣古怪,難以親近,戚仰寧多次透過中間人與他談生意都碰了軟釘子。據他所知,這世界上唯一能動搖並軟化賈不二的心的,就只有馬。

柳月是他自西域買回的異國種馬,可一到京城後便長病不起,他遍尋名醫為愛馬治病卻無成效,十分憂慮,若是崔迎喜真能治好那匹馬,那賈不二便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可崔姑娘未必能醫好賈不二的馬。」柳無名說。

「正所謂死馬當活馬醫,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呢?」他臉上有著志在必得的神情。

姬無雙問道:「可是崔姑娘會願意隨主子到京城去嗎?」

他們在無常居也住上十來日了,漸漸明白崔迎喜的性情,加上又親眼見到她是多麼古靈精怪,難以駕馭,甚至把向來高傲冷酷的主子當三歲孩子呼來喝去,這樣的她,就算主子說出自己的身份,拿王侯的頭餃來逼她,她也不見得會乖乖就範。

「欠什麼還什麼,」戚仰寧唇角一勾,「如今她欠我一份情,就得拿情來還。」

「欸?」崔迎喜訝異的看著安坐在面前,正經八百的說出「跟我回京城」的戚仰寧。

她難以置信的眨眨眼,再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柳無名及姬無雙。

姬無雙跟她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在告訴她「我主子是認真的」。

她皺起眉頭,狐疑的看著戚仰寧,「你燒還沒退嗎?」

「你不是說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嗎?現在就是你報恩的時候了。」他一臉嚴肅地說。

沒錯。她確實說過這種話,但他要她報恩的方式居然是要她離開無常居,隨他回京城?

「我為了救你跟那只瘋羊,這隻手臂差點就廢了不是嗎?」他挑挑眉,「這等恩情,沒讓你以身相許已是寬容。」

聽見「以身相許」這四個字,不只崔迎喜一驚,就連戚仰寧身後的柳無名跟姬無雙都心頭跳了一下。

崔迎喜秀眉一擰,「你瘋了嗎?這樣就要人以身相許?」

「不然呢?」他目光睥睨的看著她,「什麼知恩圖報,原來你也只是說說而已。」

「我是要報你的恩情,可沒必要以身相許吧?」

「沒錯,所以我沒要你以身相許,而是要你隨我返回京城。」他把身子微微前傾,兩隻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以身相許?京城裡有多少天仙美女巴望著他能多看她們一眼,他都不為所動了,更何況是她這個粗野的丫頭?她真答應了,他還想逃呢。

要不是她有驚人的醫術,或許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才不會想要將她帶在身邊。

「你要我跟你去京城做什麼?」

「當然是當我的侍醫。」他說。

「欸?」她一臉困惑,「侍醫是什麼?」

「光看字面也知道就是隨侍在旁的醫者的意思。」他說:「你不是說我有病嗎?」

「嗯。」她點頭,「你中毒了,而且已經好幾年了。」

此話一出,其他三人都一怔,他們從沒說過餘毒之事,她卻早已觀察出來,看來,她年紀雖輕,但確實是個不簡單的女醫。

如此一來,戚仰寧想將她帶回京城的念頭就更加堅定了。

「之前你發燒時我曾為你診脈,發現你脈象極亂,臟腑受損。」她一臉嚴肅地道:「我查了許多醫書都沒理出頭緒,我猜想你身上的毒並非中土之物,而是來自陌生的異國。」

聞言,柳無名難掩激動地開口,「崔姑娘,你能為我家主子治好嗎?」

「崔姑娘,我家主子受餘毒所苦,還請你幫忙。」姬無雙也懇求著。

迎上兩人懇切的眼神,崔迎喜倍感壓力。

「不,我不確定我能治好他。」她抓抓臉,尷尬地說:「師父或許可以,但是我……」

「這十來日,我確實覺得精神許多也舒緩許多。」戚仰寧直視著她,「我想彌給我吃的那些東西確實有療效,就算無法治癒我身上餘毒,至少能減緩其症狀。」

「是沒錯,我給你吃的都是對身體有益的好東西。」

「我府裡有個萬卷齋,藏書萬冊,其中不乏珍稀的醫書,你或許能從中找到治癒我的方子。」

聽到他說他家裡有個藏書萬冊的書齋,她忍不住眼睛瞪大直發亮。

「我認為女人無法為人治病,你不是很不服氣嗎?」戚仰寧再接再厲,「既然如此,你便證明給我看吧。」

崔迎喜挑挑眉,「你在使激將法?」

「不是。」他說:「只是給你個報恩及證明自己能力的方法,再說,你說神醫就快要返回赤巖谷是騙人的吧?你只是想把我留在此地並報復我,對吧?」

聞言,她一臉心虛尷尬。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詭計了?

「你這人還真沉得住氣。」她有點心虛。

戚仰寧心頭一震。他剛才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真道中她的計謀,不行,他斷不能對她發怒,一副他如今才恍然大悟的蠢樣。

他要讓她知道,不管她耍什麼小心眼的脆計,都逃不過他戚仰寧的法眼。

「好多事我只是不想點破罷了。」他擺出驕傲表情。

「崔姑娘,」一旁,這十來日跟她處得不錯的姬無雙說道「我家主子說得對,這是你證明自己能力的好機會。」

「沒錯,崔姑娘,你得讓世人都知道女人並非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燒飯洗衣。」

柳無名也搭腔,「神醫遠遊,你何不暫時跟我們回京城去?你去過京城嗎?」

崔迎喜微頓。京城?那會是什麼樣的地方?

迎喜,外面的世界很險惡,在你還沒準備好之前,最好乖乖的待在赤巖谷。神醫從前老跟她說這些話,彷彿她只要一離開赤巖谷就會遭遇不測。

但外面的世界真有如此險惡?難道她終此一生都只能跟羊咩咩待在赤巖谷裡?喔不,想到這個,她突然覺得很抗拒。

睇著她臉上的表情,他非常確定她已經動搖了。

「你準備好到京城去大展身手了嗎?」戚仰寧笑視著她,「讓我瞧瞧你的能耐吧。」

迎上他略帶挑釁卻莫名教人心熱的眸光,她不由得心頭一悸。

她穿越來到這兒之後,就再也沒去過其他地方,說真的,她不只一次想離開無常居及赤巖谷,而這也許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只知道自己身處在一個叫南朝的朝代,魏氏一族統一中土,四方各有藩屬國,也聽說京城是個富庶繁榮的地方,可她卻一眼都沒見過。

「崔迎喜,」戚仰寧直呼她的名字,滿臉懇切,「你難道不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崔姑娘,我家主子不會虧待你的。」

「是的,你到了京城,包準衣食無憂,若能治癒我家主子的餘毒,必有重賞。」

柳無名跟姬無雙一搭一唱,試圖協助戚仰寧說服並動搖崔迎喜的意念。

「……」崔迎喜沉默了,正如他所說,這是個機會,而她必須善用這個機會。

再說,她不知為何就是很在意戚仰寧身上的餘毒,如果沒人為他找到那傷害他的神秘毒物,他遲早有一天會被那奇毒奪走性命。

他從黑衣人的手中救了她跟羊咩咩一命,現在該是她努力救他一命的時候了。

「好吧!」她率性的點頭答應,「我去。」

「太好了,崔姑娘。」姬無雙難掩興奮。

她響應了姬無雙,對她一笑,然後轉頭看著戚仰寧,一臉認真地道:「但是我有個條件。」

「說。」

「我要帶著咩咩去。」她說。

「什麼?!」他一怔。帶著那只瘋羊進京城?甚至住進他安國侯府?

崔迎喜睇著他,「有困難?」

他忖了一下,「沒,不困難,我府裡有馬廄,牠可以待在那裡。」

「不行。」她用力搖頭,「咩咩從小到大沒離開過我,牠每天都睡我床邊的。」

「你是說……」

「我住哪兒,牠就住哪兒。」她語意堅決,兩隻眼睛彷彿在說「不答應算了」。

看著她那一副絕不妥協的表情,戚仰寧倒抽了一口氣,強忍下那幾乎要爆發的脾氣。

眼前當務之急是把她拐到京城,別說是一隻瘋羊了,就算她要把這無常居扛去,他都會允了她。

「成,你住哪,牠住哪。」

「一言為定!」她大喜,伸出了手,「打勾勾。」

他一怔。打勾勾?那是什麼?

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抓起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指頭勾著他的小指頭,然後例著嘴對他笑,「不能反悔喔!」

看著她那一臉粲笑,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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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24:50
第三章

崔迎喜準備了一些治療感冒、肚子痛、頭痛等的常用藥草,還有外傷藥膏分送給經常來無常居看病的農家及獵戶們,然後給神醫留了封信交代行蹤,便帶著羊咩咩隨戚仰寧他們啟程返京。

十二日後,他們來到了京城。

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已令她感到驚奇,沒想到進京後讓她驚訝的更多了。

南朝果然是個太平盛世啊,京城繁華多姿,令人驚黯。

走在大街上,兩旁商家林立,人潮眾多,更讓她訝異的是京城的人們衣著光鮮亮麗,用色十分大膽,跟她在赤巖谷所見猶如天差地別。

這裡彷彿是南朝的巴黎,就連路邊擺攤的小販都穿得很光鮮、很時髦,讓她感到驚奇的還有一件事,就是京裡的人們養寵物。

那些小姐公子們走在路上不是牽著狗就是抱著貓,好像這是非常時尚的事情,不做就跟不上流行。

不過,這對戚仰寧來說一定跟地獄無分別吧?他對動物毛髮過敏,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為了帶上羊咩咩,戚仰寧幫她買了一輛簡單的馬車。此時,她跟羊咩咩坐在馬車上,興奮的看著外頭的風景,一點都沒發覺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欸!」突然,戚仰寧打開簾子叫她。

她嚇了一跳,「幹麼?」

「到了。」他說。「下車。」

她愣了一下,然後開心的拉著羊咩咩,「咩咩,咱們到了。」

她先跳下馬車,然後把羊咩咩拉了下來,才一回頭,她就被眼前的景況給嚇傻了。

眼前是一座壯麗的大門,光看那門就知道住在這兒的人非富即貴。也是,他是富家公子,住在這種地方也是應該。

可再往上看,高高的門楣上掛了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安國侯府?」她喃喃的念了一遍。

「哇!」安國侯府耶,敢情他還是個皇親國戚呢,誰是安國侯?他父親嗎?地位這麼尊貴,難怪他眼睛長在頭頂上,高傲得很。

正想著,突然大門敞開,數名穿著黑色勁裝的黑衣護院快步走了出來,分站兩排。

一名年紀較長,有著銳利雙眼的中年人走上前來,恭謹地道:「侯爺,您終於回來了。」

「府裡沒什麼事吧?」戚仰寧問。

「府裡一切安好,倒是聖上曾兩次差高大人前來關心侯爺的事。」此人是安國侯府的護院總管--徐晉。

而當年護送戚雲年女兒離京的總管--徐安便是他的親大哥。他們兄弟倆自十七、八歲便進了侯府,如今已是五十歲的人了。

聽見徐晉喊戚仰寧一聲侯爺,崔迎喜還真是嚇了一跳,原來他就是安國侯本尊啊?

哇,真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個王侯了,她忍不住拉了他袖子一下。

「喂,你就是安國侯?」

她的舉動跟措詞讓戚仰寧皺起了眉頭,也教徐晉及其他護院看傻了眼。

「侯爺,這位姑娘是?」徐晉好奇的看著拉著一頭黑羊的崔迎喜。

「她是……」

「你好,我是崔迎喜。」她笑咪咪地介紹,「這是我的朋友,牠叫羊咩咩。」

徐晉一愣。這帶著羊的姑娘是何方神聖?居然敢叫侯爺「喂」,甚至打斷侯爺的話?

「崔姑娘,你好。」徐晉疑惑的看著她,「你的羊還有姓氏?」

「你誤會了,不是姓氏的『楊』,而是羊群的『羊』,大叔你叫牠咩咩就好。」不怕生的崔迎喜劈哩啪啦講了一串話,然後才想到她還沒請教他的名字。

「請問大叔尊姓大名?」她問。

「不敢,在下徐晉,是侯府護院總管。」這姑娘是侯爺帶回來的客人,徐晉自然十分恭敬。

「原來是徐大叔。」崔迎喜一笑,「我跟咩咩也許會在府上叨擾一些時日,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崔姑娘客氣了。」徐晉下意識看了侯爺一眼,希望能得到一點解釋。

戚仰寧卻沒說什麼,「行了,本侯乏了,想先歇一會兒。」轉頭,他吩咐姬無雙,「你帶她跟瘋……咩咩去清風小築吧。」

這一路上,崔迎喜老叨念他,不准他再叫那畜牲瘋羊,雖然不太情願,不過為了討她姑奶奶的歡心,將她留在京城做為己用,就算要叫那頭羊大爺他都肯。

「是,這就去。」姬無雙領命,立刻帶著崔迎喜跟羊咩咩往裡走。

清風小築位於安國侯府的西邊,清幽而雅致,小築裡有塊草地,正適合羊咩咩活動,崔迎喜一見了這兒便覺喜歡。

姬無雙將她安頓好之後便先行離去。

稍晚,戚仰寧帶回一位牽著黑羊的姑娘一事已在府中傳開,每個人都議論紛紛。

而這件事很快便傳進溫落香的耳裡,她對崔迎喜這號人物十分好奇,立刻前往清風小築一探,一踏進拱樓,她便看見一頭黑羊在庭院裡悠閒散步,察覺到有人進來,牠立刻抬起脖子朝她及丫鬟小翠的方向望過來。

「咩!」羊咩咩一見陌生人,活像只忠心耿耿的看門狗般朝兩人衝了過去。

「呀!」溫落香跟小翠怕被牠頭上那兩支黑角頂著,嚇得哇哇大叫。

聽見聲音,屋裡正在整理醫書、隨身藥品及珍稀草藥的崔迎喜立刻丟下東西跑了出來,見兩個女子抱在一起尖叫,她立刻衝過來一把拉住羊咩咩的項圈,不好意思地道歉。

「抱歉,嚇著你們了。」她說:「放心,牠不會傷人的,只是嚇唬嚇唬兩位。」

見她拉著那隻羊,溫落香跟小翠稍稍放心,鬆開了彼此。

溫落香看著眼前這個不施脂粉,衣著樸素,模樣平凡的年輕女子,不自覺鬆了一口氣,甚至還有一種優越感。

她不知道侯爺打哪兒帶回這麼一個村姑,又為什麼帶她回來,但她知道這村姑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能跟她較勁。

「姑娘,這是我們落香小姐。」小翠說道:「聽說侯爺帶你回來,她特地來拜訪你,打聲招呼。」

崔迎喜看著溫落香,不禁打心底讚歎。

這女子有著沉魚落雁之貌,身形婀娜,嬌貴無比,一身錦緞衫裙,珠圍翠繞,活脫脫像是她從前在畫冊上看見的仕女。

「不知道落香小姐是……」她好奇的看著溫落香。

「我姓溫,閨名落香。」溫落香微笑著,十分和善,「是老安國侯的遠房親戚,六年前來此依親。」

「喔,原來如此。」崔迎喜看她客氣親切,笑容可掬,便也拋開了那些做作的話語,「你好,我是來自房縣赤巖谷的崔迎春,我爹娘都不在了,是神醫養大了我,這是我的朋友,牠叫羊咩咩。」

溫落香打心裡覺得眼前的女子粗野無文,面上卻沒露出一絲嫌惡。「原來崔姑娘跟我一樣,都失去恃怙。」

「你的爹娘也不在了嗎?」

「是的。」溫落香點頭,「對了,崔姑娘此番隨寧哥哥到京裡來,所為何事?」

崔迎喜微頓。寧哥哥?喔,溫落香指的一定是戚仰寧。

「是他要我來的。」她一五一十的說:「他要我當他的侍醫,幫他養身治病。」

聞言,溫落香一怔。戚仰寧要一個年輕女子為他醫治多年餘毒?這女子何德何能?雖說她是神醫養大的,也未必擁有神醫的醫術。

「我本來也不肯,他卻要我報恩,後來想想,我從沒離開過赤巖谷,所以就答應了他。」

聽她不斷他啊他的稱呼戚仰寧,溫落香跟小翠都覺得刺耳。她好大膽子,居然敢如此無禮。

「咩--」這時,羊咩咩突然又叫了一聲。

溫落香瞥了牠一眼,然後看著崔迎喜,「崔姑娘,你可知道寧哥哥不喜歡牲畜?」

「他是對動物毛髮過敏,不過那是可以解決的,還有……」她一臉正經的說:「羊咩咩不是牲畜,牠是我的好朋友,從今天開始,牠會跟我一起住在這清風小築,還請你們多多指教。」

溫落香一愣,「是、是嗎?」

只要一碰到牲畜就會打噴嚏的戚仰寧居然讓她把羊帶進清風小築?那個說一不二,任何人都得對他唯命是從的戚仰寧竟如此順她心意?

思及此,溫落香心裡又覺不安了。

「對了,你能不叫我崔姑娘嗎?」崔迎喜笑視著她,「叫我迎喜吧?我也叫你落香。」

溫落香唇角一勾,「好啊,你我年紀應當相仿,就以姐妹相稱吧。」

崔迎喜點點頭,十分開心。

來到侯府的第一天便能結識這麼一個美麗又親切的好朋友,這應是好的開始吧?

希望接下來的日子一切順心又如意。

翌日,戚仰寧派了一個丫鬟伺候她,被崔迎喜婉拒。

她一向自己照顧自己的,突然有人伺候她吃穿,會教她彆扭到死。

午膳過後她便開始整地,準備種植藥草,她帶了不少種子,到時定能養出一片藥草園來。

許多人都好奇的跑來清風小築看情況,熱情又不怕生的她便將他們邀進小築聊聊天、問問事。

大家知道她是神醫的女弟子,還拜託她為他們把脈,她也二說出每個人身上不同的毛病,並給予建議。

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三天,清風小築成了眾人聚集之處,不時有一些人在這兒逗留。

第四天,戚仰寧回府了。

這些天他先是進宮面見聖上魏長賢,也就是他的生父,然後又馬不停蹄的處理他的生意,並跟摯友周子齊商討北方新礦之事,他也告訴周子齊,自己把神醫的女弟子從赤巖谷邀來,以及她擁有驚人醫術,能治療牲畜之事。

周子齊對這名女子好奇至極,立刻要求戚仰寧為他引見一番。於是,這天他便帶著周子齊回到侯府。

還沒走到清風小築,他便看見羊哮咩正在戚雲年鍾愛的庭院--樸園裡散步,而且還大了一地的羊屎。

周子齊見不知打哪兒來的黑羊,愣了愣,「你養羊?」

他知道戚仰寧最怕牲畜的毛,別說是養了,除非必要,他是絕不靠近的。

「是她的瘋羊。」見那一地羊屎,他不由得一肚子火。

那丫頭曾答應他會把羊哮咩好好的留在清風小築,現在居然趁他不在府中放這只畜牲亂跑?好啊,看他待會兒怎麼修理她!

一走近清風小築,兩人便被那熱鬧得像是來到了市集般的景況給嚇了一跳。

「這是在搞什麼名堂?」戚仰寧濃眉蹙起,直接將周子齊拋在腦後,大步向前邁進。

正從清風小築走出來的兩名婢女本來還說說笑笑著,一見他迎面走來,嚇得三魂七魄都快沒了。

「侯爺!」兩人彎下腰,大聲問安,「奴婢向侯爺請安。」

戚仰寧看都不看她們一眼,臉色難看的走進去。不看還好,一看他整個火氣都上來了。

她大小姐居然在清風小築看起診來!

「你這是身子濕而引起的酸疼。」崔迎喜正在幫府中小廝把脈,「你是不是常睡在地上?」

「是的,崔姑娘說得一點都沒錯。」小廝點頭稱是,一臉崇拜。

「你得改掉這習慣,我幫你配個方子,你去抓來煎煮,每日早晚服下,十天后便可見成效。」

「是,謝謝崔姑娘。」小廝感激地道謝說:「崔姑娘真是活菩薩,真是我的……」

「真是你的什麼?」戚仰寧聲線一沉。

十來個正等著讓崔迎喜幫他們把脈的僕婢及小廝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像見了鬼王似的跳了起來,轉頭見他冷著,張臉站在那兒,每個人都嚇得汗毛直豎。

「侯……侯爺?」

戚仰寧走向崔迎喜,一臉不悅,「是誰准你在清風小築看診的?」

「我只是利用閒暇幫助別人罷了。」崔迎喜微蹙秀眉,不解的看著他,「助人為快樂之本,你懂嗎?」

「這是我的安國侯府,不是你的善堂。」他說。

她眉心一擰,大聲嘀咕著,「你這小氣鬼。」

這話每個人都聽見了,沒人敢笑或做出反應,唯獨周子齊忍不住笑出聲來。

戚仰寧惡狠狠的瞪著崔迎喜,這丫頭居然在僕婢面前對他出言不遜,居然還說他是小氣鬼?真是反了!

他沉聲一喝,「還不趕快滾出去!」

「是,侯爺!」一干人等就差沒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

不過一眨眼,所有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周子齊還在看好戲。

崔迎喜不是沒注意到多了一個人在後頭,但她沒時間問,因為她正準備跟戚仰寧吵架。

「你很霸道。」她直視著戚仰寧,「他們沒偷懶,只是利用工作之餘來讓我把脈。」

「我霸道?」他冷笑,「沒錯,我生來便是安國侯,老天就允許我霸道。」

「哼,所以說世襲制是最不合理的。」她發表自己的看法及意見,「就因為你父親是安國侯,不管生下什麼阿貓阿狗也都是安國侯。」

聽見她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論,戚仰寧氣得火冒三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你說本侯是阿貓阿狗?」

「我沒說你是阿貓阿狗,我只是說世襲制不合理。」她挑眉。

「你在跟我耍嘴皮子嗎?」

「不是。」

「你答應我會看好你的羊,你的羊呢?」他問。

「咩咩牠……」崔迎喜這才想起羊咩咩,她已經一早上沒看見牠了。

她有點心虛地道:「牠在睡覺。」

「牠在我爹的樸園裡,大了一地的屎!」他火大的朝她咆哮,「你說過會看著牠,現在呢?」

「不過是拉屎嘛!你不拉屎啊?大不了我待會兒去掃就是了。」

「你這丫頭實在是……」他指著她鼻子,氣得滿臉漲紅。

「侯爺,」這時,周子齊走上前笑笑的按下他的手,「你就別因為小事跟這位姑娘過不去了。」

戚仰寧怒目一瞪,那眼神彷彿在說:周子齊,現在你也跟我過不去是嗎?

「你是崔迎喜,崔姑娘吧?」周子齊笑視著她,「在下周子齊,是侯爺的朋友。」

看著眼前這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男子,崔迎喜稍稍降了火氣。

「周公子,你好。」她說:「讓你看笑話了。」

「不,在下覺得十分有趣。」周子齊瞥了戚仰寧一眼,笑說:「在下從沒見過侯爺這趣味的一面。」

戚仰寧一聽,眉頭攏起,「周子齊。」

周子齊一笑,不予理會。「我聽侯爺說,姑娘師承神醫無常老人,年紀雖輕卻精通醫理,就連牲畜都能治癒?」

「精通不敢,略懂皮毛罷了。」

「姑娘客氣了。」他一笑,「在下近來早晚經常幹咳,不知姑娘能否幫在下把個脈?」

「樂意之至。」她說:「請把手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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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25:02
周子齊頷首,微微撩起袖子,將手伸了出去。

誰知她都還沒碰到他的手,戚仰寧突然一把撥開周子齊的手,兩隻眼睛噴火似的瞪著她。

「你是我的侍醫,從今以後沒我的允許,不准為任何人把脈!」他語帶命令的說。

崔迎喜杏眼圓瞪,「你這人真是小骨子小眼睛。」

「本侯就愛小骨子小眼睛。」

「侯爺,我是你的朋友呢。」周子齊一臉委屈。

「你!」戚仰寧轉頭看著他,「水多喝點就是了,把什麼脈?」

聽他這麼說,崔迎喜不滿地道:「喂!到底誰才是大夫啊?」

「你!」他瞪著她,手往外頭一指,「快去把你的羊拉回來,順便把羊屎掃乾淨!」

「你……」崔迎喜氣呼呼的瞪著他,負氣地道:「去就去,了不起啊?」

說罷,她轉過身子,抓起竹畚箕跟掃帚便像陣風般刮了出去。

瞪著她離去的身影,戚仰寧餘怒未消,而看著這樣的好友,周子齊再也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戚仰寧回頭瞪著他。

「看來這位崔姑娘還真不是一般人,哈哈哈。」

想到剛才戚仰寧跟崔迎喜那幾番過招,尊貴高傲的戚仰寧居然無計可施,惱羞成怒,他就停不住笑聲。

「你我相識多年,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

「我怎樣?」

「不知所措又嫉妒。」周子齊賊溜溜的睇著他,語氣曖昧地問:「醋罈子打翻了嗎?」

「什麼?」戚仰寧眉心一擰,「你是說我對那個野丫頭?」

「野丫頭才有勁,是你從沒碰過的類型,夠新鮮。」

「夠了。」戚仰寧臉一沉,懊惱地道:「我帶她回來只不過是因為她對我有用處。」

周子齊已經聽他說過崔迎喜的事了,不過看好友剛才的表現及反應,忍不住想,真的只是這樣嗎?

兩日後,德城,賈府--

德城離京城不遠,備上快馬的話一天便能往返。

透過周子齊的江湖朋友牽線,戚仰寧終於得以見上賈不二一面。

於是他與周子齊帶著崔迎喜,在柳無名及姬無雙的護送下前往德城拜會賈不二。

行前,戚仰寧已經告知崔迎喜此行的目的便是為賈不二的愛馬看診,而且他不

是安國侯,而是化名「向陽」的商人,因此她早已做了心理番。

第一眼看見賈不二,崔迎喜就覺得他是個不易親近又性情古怪的人。

常言道:相由心生,那真是一點都沒錯。

賈不二黑黑瘦,濃眉眼長,鷹勾鼻,薄唇,看人時總以斜眼貓著,說話時亦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她忍不住想,像他這樣的人怎麼跟人談生意?直到後來賈夫人出現,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賈家能富甲一方了。

相較於他,賈夫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應對進退恰如其分也恰到好處,她貌美如花,雖已年近五旬,但仍風姿綽約,風韻不減。

「向公子,聽說你是經營鋼鐵買賣的?」賈夫人問。

「是的,夫人。」

「我看向公子年紀還輕,竟有這等身家及才幹,實屬不易。」賈夫人問:「向公子今年貴庚?」

「回夫人的話,晚輩二十有二。」

賈夫人一笑,「真是少年英雄呢。」

「不敢。」他謙遜地答。

「你是來談船運的吧?」這時,賈不二冷冷的問了一句,「我最近沒心情談生意,你們還是請回吧。」

「老爺,來者是客。」賈夫人尷尬地拉拉夫婿。

賈不二有點不耐地道:「我已經見他們了,不是嗎?」

「賈爺,」周子齊涎著笑臉開口,「我聽盧兄說過,賈爺非常喜歡珍稀駿馬,府上有不少來自各地的珍貴品種。」盧兄便是周子齊那位負責從中牽線的江湖朋友。

提到馬,賈不二稍稍有了興致,「怎麼?你也懂馬?」

「在下不懂,不過向兄的這位侍醫卻懂。」周子齊說。

賈不二一聽,立刻看著始終不發一語站在一旁的崔迎喜,這丫頭衣著樸實,又未妝扮,他直至現在都以為她只是個丫鬟,可周子齊卻說她是向陽的侍醫,而且還懂馬?

「小姑娘,你懂馬?」他狐疑的看著她。

崔迎喜笑笑,「略懂。」

賈不二不以為然的挑挑眉,「你多大歲數?」

「夠大了。」她眼底黠光一露。

「賈爺,聽說你的愛馬柳月病了好些時日,令你十分擔憂。」戚仰寧道。

「看來你已打探得十分楚。」賈不二說:「沒錯,我找遍了京城所有的馬醫,卻沒人知道柳月究竟得了什麼毛病。」

「既然如此,賈爺可願意讓崔姑娘看看柳月?」

賈不二猶豫的看著他,再看看崔迎喜。

「賈爺,」崔迎喜臉上帶著燦爛又自信的笑容,「既然你已無計可施,那麼讓我看看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老爺,這位小姑娘說得沒錯,你不妨讓她看看柳月,說不準她真有辦法。」賈夫人也幫腔著。

賈不二對妻子的話雖不能說是盡服,但她說十句,他總也聽得進五、六句。

「好吧。」他站了起來,「你們跟我來。」

「這是頓河馬。」

崔迎喜第一眼看見那匹懶洋洋,病慵懨的駿馬時,立刻便識別出牠的馬種。

賈不二一震,她可是唯二個能叫出馬種的人,之前他請來的馬醫都不識得這種馬。

「你知道?」他驚疑不定的看著她。

「嗯。」她點頭。

頓河馬產於蘇聯的頓河草原,體形健壯高大,耐力持久,吃苦耐勞,在內戰及二戰期間用來當戰馬,功勳卓越。

頓河馬易飼養,能夠在冰凍的草原中生活,脾氣也好,十九世紀時,沙皇還曾在頓河流域建立大型馬場培育繁殖。

「賈爺,頓河馬來自寒冷的國度,對牠來說這南方太濕熱了。」她說,「我看牠是水土不服才會生病。」

說著,她走進馬廄裡,蹲在躺著的柳月旁邊,摸了摸牠的頸子,安撫著牠。

她稍作檢查,覺得柳月應該沒染上什麼疾病,只是水土不服而引發營養失調罷了。

「賈爺,柳月是如何購得?」她問。

「柳月是我前往西域做買賣時,從一個金髮藍眼的番人那兒購得。」他說。

她聽著,又檢查了柳月的四肢,發現牠之前應該是用來競賽的馬匹,心想那所謂的番人或許是騎師或馬術師之類的。

「賈爺,那番人為何將柳月賣給你?」

「他生病了,缺盤纏回老家,只好忍痛割愛。」賈不二一五一十的回答。

「所以馬主跟柳月的感情很好?」

「看來是的。」

「嗯……」她沉吟須臾,趴在柳月脖子上,抱住牠,溫柔的對牠說話,「可憐的孩子,你想家,也想念你的主子吧?」

她跟柳月那親暱的互動,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賈不二更是吃驚,因為柳月從不讓人靠近牠,就連他有時也會遭到拒絕。

「賈爺,能否讓我跟柳月相處幾日?」她問。

賈不二想也不想就答應,「當然。姑娘,你能醫治牠嗎?」

「牠沒太大的毛病,只是患了心病。」她說:「牠跟原來的馬主恐怕有很深厚的情誼。」

賈不二聽了,眉頭一皺,「總不能將牠送回原來的主子那裡吧?再說,那番人恐怕也已回老家了。」

崔迎喜一笑,「那倒不必,馬是極有靈性的動物,我看賈爺是真心愛馬,柳月能感受得到的。」

聽她這麼說,賈不二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靦腆笑意,彷彿找到了知音,遇到懂他心情的人般。

「如果賈爺跟賈夫人願意,我便在府上叨擾幾日,試試打開柳月的心房。」

「別說幾日,只要你有辦法讓柳月能跑能跳,就算要住上幾年我都答應。」賈不二說。

賈夫人聽了忍不住笑道:「老爺,讓崔姑娘在這兒住上幾年恐怕不是你說了算,還得看向公子願不願意呢。」

她才說完,崔迎喜下意識的轉頭看了戚仰寧一眼,「為什麼要看他願不願意?」

賈夫人微愣,「崔姑娘不是向公子的人嗎?」

賈夫人這句話倒沒別的意思,單純指的是她是戚仰寧的侍醫。可她聽著卻覺得渾身不對勁,甚至臉還微微發燙。

什麼他的人?她才不是他的誰,也不屬於任何人呢。

「我才不是他的人。」她秀眉一擰,「我只屬於我自己,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誰都管不著。」

聽她這麼一說,賈不二跟賈夫人笑了起來,可戚仰寧卻聽得剌耳又懊惱。

「崔姑娘真是個性情中人。」賈不二說。

「可不是嗎?」賈夫人看著神情有點不悅,卻又假裝若無其事的戚仰寧,「向公子,你這位紅粉知己真是位奇女子。」

「她不是我的紅粉知己。」他悻悻的回了一句,像是在響應崔迎喜剛才那番言論。

「沒錯,我不是他的紅粉知己。」崔迎喜朝他扮了個鬼臉。

一旁,周子齊忍不住噗哧一笑,戚仰寧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就這樣,崔迎喜在賈府待了下來。

當然,來者是客,為盡地主之誼,賈不二及賈夫人也留戚仰寧主僕三人及周子齊在府中住下。

崔迎喜依照頓河馬的習性,給了賈不二許多飼養的建議,其中包括改變牠的居住環境。

賈不二對她的建議幾乎是言聽計從,不為別的,只因她在第一一日便讓柳月站了起來,並開始進食。

她每天一睜開眼睛便跟柳月膩在一起,也要求賈不二及負責照顧柳月的僕役跟柳月多多接觸。

第三天,她拉著柳月走出馬廄,在賈府的馬場上散步。

她建議賈不二在馬場四周種樹植草,盡可能為柳月營造出跟牠生長地相似的環境,以解牠的思鄉之愁,賈不二立刻著手照辦,大興土木。

她還親自調配了一些草料,並加上有益的藥草給柳月食用,柳月有了食慾,自然也精神許多。

這日,她在馬廄裡幫柳月刷洗身體,一邊與牠說話談心。

「柳月,你知道嗎?賈爺是個好人,雖然他看起來不像。」她柔聲的對柳月說話,給牠做心理建設,「也許你還想著你的主人,不過他有他的苦衷,不得不將你讓給賈爺,賈爺是真心喜歡馬的人,他會對你很好很好,而且不會拋棄你,所以你別憂鬱了,好好在這兒生活下去,懂嗎?」

柳月不會說話,卻用那彷彿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看著她,那眼神像在說「我都明白」一樣。

「如今賈爺也為你改建了馬場,雖然不比你從前的大草原,但也不差了,你就將就著點,別想太多了,好嗎?」

「嘶?」柳月低鳴了一記。

「嗯,我知道你懂。」她親親牠的頭,「GoodGarl。」

「啊,你聽的是俄語,不英語吧?」她有點沮喪,「真是抱歉,我會英文跟日文,就是不會俄文……」

馬廄外,戚仰寧站在那兒。他不記得自己已經站了多久,只知道他看癡了。

那個老是喳喳呼呼,整天蹦蹦跳跳,像個轉不停陀螺似的野丫頭,竟有如此溫柔又嫻靜的時候?雖然他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但他知道她正在跟柳月說話。她對動物、對有求於她的病人都是如此輕聲細語,就只有對他……

想著,他不由得感到懊惱。

「欸?」這時,她瞥見他的身影,疑惑地問:「你在幹麼?」

「沒幹麼。」他朝她走去,「牠好多了吧?」

「嗯。」她點頭,眼神溫柔的看著柳月,「牠是個好孩子。」

「你對牲畜比對人好。」

「怎麼這麼說?我對人也很好的。」她有點不服氣。

「是嗎?」他眉梢一挑,不以為然,「那你怎麼老對我大呼小叫的?你該知道我是誰吧?」

「我知道。」她瞄他一眼,「所以呢?」

「所以?」他眉丘一攏,「所以你該對我恭敬一點。」

「為什麼?」她揚起下巴,「是你有求於我,當然是該你對我客氣呀。」

「你說什麼?」

「你要我替你治療身上的餘毒,又希望我能治好柳月以促成你跟賈爺的買賣,不是嗎?」

「……」他啞然。一點都沒錯,他確實需要她,而且在見識過她的能耐後,他更確定自己需要她了。

「所以說,是你需要我多過我需要你……喔不,我根本不需要你,所以你最好對我好一點,不然我就拉著咩咩回赤巖谷去。」她語帶威脅。

戚仰寧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敢威脅他這位權傾朝堂又富甲一方的安國侯,更讓他無法相信的是他居然能忍下?

不過她說的那句「我根本不需要你」,不知怎地莫名紮著他的心。

「好了,沒事的話你就走開,別打擾我跟柳月談心。」她一臉不耐地趕人。

「你……」戚仰寧氣得七竅生煙,滿臉漲紅。

轉過身子,他邁開大步走了出去。一到馬廄門口,迎面便碰見前來關心柳月情況的賈不二。

這幾日,賈不二因為柳月的狀況日漸好轉而笑逐顏開,先前老闆著臉的他如今臉上也有了笑容。

「賈爺。」

「向老弟。」賈不二熟稔的喊他一聲老弟,拉著他往一邊走去,「這回我可真

是要謝謝你了,你跟崔姑娘真是我的貴人。」

「賈爺言重。」儘管剛剛才受了崔迎喜的氣,戚仰寧面對賈不二時還是面露微笑,「能幫上賈爺的忙,在下十分欣慰。」

「不,你客氣了。」賈不二說道:「這位崔姑娘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想不到她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見識及醫術。」

賈不二這話絕不是場面話,而是出自內心。不說別的,光說崔迎喜能一眼就說出柳月的馬種這件事就夠讓他信服。

這幾日,他親眼見證著一次又一次的驚喜,看著她親自照顧柳月,讓柳月能進食並起身,甚至到馬場散步,他簡直想拜倒在她面前,喊她一聲姑奶奶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賈不二續道:「她這兩日還幫了內人一個大忙呢。」戚仰寧微怔。

崔迎喜幫了賈夫人一個大忙?這他還真的不知道。

「內人養了一隻狗,每回洗過澡不到兩日便發出異味,還總是一天到晚抓耳朵,咬自己的身體,這兒爛一塊,那兒爛一塊的,令內人十分苦惱。」賈不二說得眉開眼笑又眉飛色舞,「崔姑娘一看,說是什麼黴菌作怪,要我們注意牠睡覺玩耍的地方千萬不要潮濕,還要我們多讓牠曬太陽,耳朵也要清乾淨,免得發……發什麼來著?」

他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那專有名詞,「總之,崔姑娘真的太了不得了,她用了些藥草給狗兒塗抹,還讓牠泡藥草浴,結果那狗兒真的不抓了。」

「是嗎?」聽賈不二這麼說,戚仰寧越發覺得崔迎喜是個他絕對不能放手的人才。

他相信,她一定能幫上他許多忙--雖然現在他還不確定是什麼。

「向老弟,多虧了你把崔姑娘這福星帶來,我欠你個人情,現在就還你。」賈不二說著,一把搭著他的肩,「走,咱們來談談船運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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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賈府待上半個月後,柳月的狀況已大大好轉,賈不二也在崔迎喜的協助下跟柳月培養出感情。

當然,戚仰寧跟賈不二的生意也談成了。

不只如此,賈夫人因覺得崔迎喜醫術高明,於是提議她在京城開間動物醫館,這建議讓崔迎喜有些心動,有間屬於自己的動物醫院一直是她最大的心願。

這個心願在二十一世紀無法實現,若能在穿越後實現也無不可。再說京城裡飼養貓狗的人非常多,尤其在那些名人雅士及皇親國戚間更是一種風尚。

她發現京城並沒有正式或像樣的動物醫院,一般人飼養寵物的許多觀念也都有謬誤,如果她真在京城開家動物醫院,不只能實現她的願望,還能給予許多主人正確的觀念及知識。

只是,開家動物醫院豈是那麼簡單的事?她沒有人脈也沒有錢脈,如何在京城立足呢?

告別了賈不二及賈夫人,他們一行五人返回京城。一回安國侯府,崔迎喜就迫不及待直奔清風小築看羊咩咩。

這是他們自相遇以來,第一次分開,而且還分開這麼久,雖說戚仰寧遣了個十分靠得住的婢女--芙蓉專責照顧羊咩咩,但她還是牽腸掛肚。

芙蓉今年二十有八,在安國侯府待了十四年。她是少數識字的婢女,對數字也十分敏銳,崔迎喜覺得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精明幹練的感覺,若是生在二十一世紀,她肯定是個女強人。

一進清風小築,她便看見羊咩咩在庭院裡吃草,而芙蓉則在一旁看顧著。大概是戚仰寧交代過她,不准讓羊咩咩離開小築,又到處去拉屎吧。

「咩咩!」她大聲的叫著。

聽見她的聲音,正專心吃草的羊咩咩猛地抬頭,朝聲源望去,立刻邁開牠的羊蹄子,飛奔向她。

她抱住牠,樂不可支,「咩咩,我好想你喔,你有乖乖聽芙蓉姐的話吧?」

對於年紀比自己長的人,哪怕對方是身份低微的僕婢,她也一定禮貌的喊聲哥或姐,再不就是大叔大娘,絕不會直呼對方的名字。

而也因又和善,在侯府中深得人心,雖然她來到侯府只有一些時日,但卻已跟所有人打成一片。

「放心吧,咩咩很乖的。」芙蓉走了過來,笑咪咪地道。

「芙蓉姐,真是多謝你了。」她衷心的向芙蓉道謝,她看得出來,芙蓉將羊咩咩照顧得非常好。

「哪兒的話,就算這不是侯爺交付的事情,我也應該幫你這個忙。」

芙蓉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先前自己氣血虛,早上都暈眩得厲害,經崔迎喜診斷並服用她開的藥方子之後便改善了許多。

「迎喜!」突然,一道聲音傳來。

她轉頭一看,只見溫落香帶著丫鬟小翠來了。

「嗨,落香!」她興奮的揮揮手。

溫落香走了過來,笑視著她,「我聽說你跟寧哥哥回來了,特地來看看你。」

「是嗚?」

「一切都順利吧?」溫落香問。

「我的部分是挺順利的,他的部分……你就得問他了。」她說。

聽見她總是如此不敬的喊著戚仰寧,溫落香不禁皺起眉頭。

「迎喜,你提到寧哥哥叫的時候,最好尊稱他一聲侯爺比較妥當。」

「為什麼?」她疑惑地問。

「因為尊卑。」溫落香說著,然後一臉抱歉地說:「喔,我不是說你身份卑微,而是寧哥哥畢竟是權傾朝堂的安國侯,要是讓人聽見你老是你啊他的叫,別人可是是會把他當笑話看的。」

「喔。」崔迎喜忖了一下。是沒錯,戚仰寧是堂堂侯爺,要是有人老對他不敬,而他又奈何不了,是會被當笑話看。

「我會盡量注意的,落香。」她咧嘴一笑。

這一個月,崔迎喜不只每天給戚仰寧煎藥以緩解餘毒對他身體的傷害,還努力的研究醫書,並到萬卷齋查閱各種書籍,試圖找出戚仰寧身上殘留的毒物究竟來自何處。

這天,她又埋首在書堆裡,正看得出神,忽聽戚仰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欸。」

「啊!」她嚇了一跳,那聲音太近了,而且她還感覺得到他吐出來的氣息。

她猛地回頭,發現他的臉拳貼在她耳邊,因為距離真的很近,教她的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幹麼?」不知怎地,她覺得羞,氣得朝他胸口用力一推。

戚仰寧被她推得後退兩步,為捉弄到她而得意的哈哈大笑。「嚇到你了吧?」他指著她。

崔迎喜漲紅著臉,氣呼呼的瞪他,「幼稚!」

看他平時在外面一派威嚴老成又正經八百的樣子,怎麼在她面前卻做出這種五歲屁孩會做的事情?

戚仰寧眉梢一挑,「我幼稚?哼,我若幼稚就不會--」他像是要說什麼,又突然打住,接著笑意一斂,一臉肅然地道:「走。」

「蛤?」她一愣,「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他說。

「走去哪兒啊?」

他不耐的嘖了一聲,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從椅子上拖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她給拉出了萬卷齋。來到侯府門外,馬車已備妥,柳無名、姬無雙還有芙蓉已在那兒候著。

她滿腹疑竇的看著他,「喂,現在是怎樣?」

「少囉唆,上車就是。」說著,他掀開帳簾將她推上馬車,自己再上車坐妥。

馬車拐了幾個彎來到京城大街上,崔迎喜好奇的朝外望著,又不時轉頭看著戚仰寧。她想發問,但看他一臉「我什麼都不會說」的表情,就又作罷。

走了好一會兒,馬車停下,柳無名趨前掀開帳簾,「主子,到了。」

「唔。」戚仰寧先行下車,然後伸出手要扶崔迎喜下車。

她本要將手伸出,但不知怎地突然鬧起彆扭,輕哼一記,將手收回,然後自己起身下了車。

剛下車,她便看見眼前有一間房子,看來剛修繕整理過,門面十分嶄新,跟兩旁的房子有明顯的差異。

「這裡是……」她疑惑的看著戚仰寧。

戚仰寧神秘卻又驕傲的勾唇一笑,「你的……醫館。」

「嗄?」她一震,嘴巴頓時無法闔攏。

她驚訝的反應讓他忍不住露出得意的表情,而這一切看在柳無名他們的眼裡一直教他們一個個憋笑。

不因別的,只因戚仰寧只要在崔迎喜面前,就會藏不住那屬於他這年紀該有的情緒。

他不過二十二,可自從五年前老侯爺遭人下毒毒殺後,他便強迫自己長大成熟。如今才二十二的他,應對進退,待人接物,舉止言談,全都像個三十二的人,有時甚至比三十二歲的人還要深沉穩健。

可遇到崔迎喜,那個二十二歲的他便跑了出來,在眼底,在臉上,在言談之間皆藏匿不住。

「進去瞧瞧吧。」戚仰寧說著,跟一旁的柳無名使了眼色,柳無名便推開了那兩扇對開的紅色大門。

她有點回不過神來,因為她根本想都想不到他竟幫她弄了一間動物醫院?這一個月,他都在忙這件事嗎?

賈夫人提議她在京城開動物醫院時,他也在場,可她萬萬沒想到他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還一聲不吭的幫她找了一間這麼寬敞舒適的房子當動物醫院?

「這裡原本是家草藥店,所以有些設備及藥櫃都非常齊全,至於其他的,你自己做主吧。」

一個月前在賈府,當賈夫人提議要崔迎喜在京城開家專醫牲畜的醫館時,他發現崔迎喜眼底的光芒,他看得出來,她有這樣的想法及渴望。

當下他便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幫她在京城開家牲畜醫館。不為別的,只因他要將她留在京城。

她帶給他無限驚奇,她是那麼的不可思議、不可預期。若不是她,他至今還不知道是否能跟賈不二搭上線,談上買賣及合作,他一次又一次的思量,發現他真的太需要她了。

「為什麼?」崔迎喜疑惑的,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他當然不能說出真正的理由,「你忘了嗎?我除了是安國侯,還是生意人向陽,在商言商,我認為這門生意在京城是獨門生意,肯定有前景、有賺頭。」

「你是說……」她驚訝的看著他,「你要當我的金主?」

「沒錯。」他說:「我有人脈及金脈,你則有本事及能耐,我們定能合作無間。」

「哇?」崔迎喜聽完,忍不住哇的一聲。

「哇……什麼?」他微微蹙起濃眉,疑惑的看著她。

她咧嘴一笑,俏皮又慧黠,「你果然是個唯利是圖的生意人。」

他眉心一攏,沉聲地說:「你現在是在挖苦我嗎?」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真的是太好了。」她率真的一笑,然後握住他的手,上上下下使勁甩了兩下。

此舉讓戚仰寧怔住,而一旁的柳無名等人也愣了愣。

別說從沒有人敢如此無禮的碰觸戚仰寧的身體,光是女子輕易碰觸男子,就已經不符禮教。

但不知為何,她的舉動看來自然而率直,一點都未給人不好的、嫌惡的感覺。

「我希望能善用我的專長,讓所有寵物的主人都能有正確的觀念及知識,用最好的方式去照顧愛護他們的寵物。」她一臉充滿理想及抱負的表情。

「寵……物?」戚仰寧微頓,「你說的跟我以為的是同樣的東西嗎?」

牲畜就牲畜,寵什麼東西?

她愣了一下,心想「寵物」這名詞肯定是這個時代的人聞所未聞的--尤其是他這個對動物毛髮過敏且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牲畜一般來說是指養大了來吃,或是負責勞動的動物……」她說:「那些抱在懷裡,拉著的,疼著的,你斷不可能吃了牠的,就是寵物,用來寵愛的,能療愈人心。」

戚仰寧不以為然,「療愈?你是說那些全身毛茸茸的東西?」

「沒錯。」她一本正經地說:「寵物能帶給人們安慰,具有撫慰人心的能力。」

他幾乎要笑出來了,但他忍住。他以「互惠互利之虛」,行「人盡其用之實」的幫她弄了個專治牲畜的醫館,當然要信服並尊重她的專業及見解--縱使他不同意。

「行啦,你愛怎麼說怎麼弄都隨你。」他話鋒一轉,「總之這間店是你的了,由你做主。」

崔迎喜歡喜的點點頭,腦袋裡已開始構思著。

又花了一個月時間,崔迎喜的動物醫院終於開張了,店名就叫「喜羊羊寵物坊」。

她的喜羊羊寵物坊提供的不只是醫療服務,還有寵物清潔及美容。

在周子齊的幫忙下,她聘了幾個願意學習寵物美容的年輕人,並從最基本的寵物清潔開始起。戚仰寧將識字又能管帳的芙蓉借調給她,還讓府裡的小廝常福來幫忙幹些雜事。

可這門生意實在太冷門,一般人也不明究裡,因此開張一個月,除了賈夫人不辭路遠的前來捧場三趟外,只有三、五個飼主因好奇上門一探。

不過她不灰心,得空時反而打起精神,仔細又認真的教導那些年輕學徒所有她懂的、會的技能。

這日,芙蓉回到安國侯府,便立刻去見了戚仰寧--

「店裡如何?還是老樣子?」戚仰寧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語氣平淡。

芙蓉恭謹的彎著腰桿,「回侯爺的話,還是……老樣子。」

芙蓉說是借調給崔迎喜並幫忙理帳,但其實她是戚仰寧安在崔迎喜身邊的探子,每日都得將店裡的狀況及崔迎喜的一舉一動向他清楚報告。

崔迎喜是個管不得也不給管,猶如脫韁野馬般的女子,別說是插手或介入,恐怕他多過問一句,都會惹來她姑奶奶不悅。

因此他只好安插一個她信靠且絕不起疑的人在她身邊,而曾經照顧過羊咩咩,深得她信賴的芙蓉便是不二人選。

再說,芙蓉識字又能理帳,行事沉穩安定,有她看著崔迎喜,理應不會惹出什麼大事來。

但話說回來,寵物坊的生意不佳,還真教他擔心。

以他的財力,在意的當然不是店裡毫無獲利,而是……崔迎喜可能會因為灰心喪志而帶著羊咩咩返回赤巖谷。

一想到她隨時都會對他說一聲「後會無期」,然後飄然而去,他不知怎地竟覺心慌。

這可不行。賈不二養了那麼多珍稀駿馬,而且擺明他馬兒們的「馬體健康」從此之後都交託給崔迎喜,為了鞏固他跟賈不二的貿易關係,他是絕對不能讓她離開的。看來,他得使點勁,助她一臂之力。

於是,他立刻差人給周子齊送信,要周子齊幫他弄條狗來,而且是越稀有越好。

三天后,周子齊來了,而且帶來一隻白色的、毛茸茸的狗兒--

看見有毛的動物,他本能的退了幾步,「別再上前了,站那兒就好。」

周子齊手裡捧著自己透過管道弄來的這只來自日出國,名叫薩摩犬的稀有犬隻,皺眉一笑,「不是你要我幫你弄條狗來,怎麼這會兒又躲得老遠?」

戚仰寧以袖掩住口鼻,「要不是為了崔丫頭那家寵物坊的生意,我絕不讓這種東西進我安國侯府。」

周子齊噗哧的一笑,「原來是為了崔姑娘。」

「沒錯。」他知道周子齊的笑意裡夾帶著什麼,於是補充說明,「賈不二如今將所有馬匹的健康及照護都交付在她手上,賈夫人也十分信靠她,我無論如何都得將她留在京城。」

「你是為了她的生意才養狗?」

「正是。」他眉梢一揚,「我戚仰寧在京城好歹也是號人物,若我養的狗都送到她那兒看病、洗澡,一定會引起一陣跟風。」

「這倒不假。」周子齊頷首認同。

戚仰寧是安國侯,一表人才,英姿煥發,穿著又極具品味,許多京裡的皇親貴族跟富賈豪紳的千金們都十分崇拜他。那些千金們平時閒著沒事就是賞玩貓狗,若看他上寵物坊消費,她們定會跟隨他的腳步,將那視如一種風尚。

「好吧,既然你決定養牠,就過來瞧瞧牠吧。」周子齊說。

「唔。」他眉頭微微糾皺著,神情十分戒慎嚴肅,彷彿他要接近的是什麼可怕的洪水猛獸。

邁出步伐,他走向周子齊,以袖掩面的問:「這狗多大?」

「四個多月。」

「什麼?」他眉心一攏,「才四個月大就這麼大一隻?」

看著周子齊抱在懷裡的那只只有四個月大,卻已經比一般賞玩犬還大的幼犬,戚仰寧臉色有點難看。

「你到底給我弄了條什麼狗?」他問。

「薩摩犬,來自日出國。」周子齊說:「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薩摩?」他濃眉一糾,「那牠……到底會長到多大?」

「嗯……」周子齊想了一下,「應該跟咩咩差不多。」

「什……」聞言,戚仰寧瞪大了眼睛,「我要你弄條狗,你卻給我搞了頭羊?」

「牠是狗,不是羊。」

「是你說牠會長得像咩咩一樣!」他有點火大。

他覺得周子齊應該是蓄意的吧?明知他對動物毛髮敏感,弄條小狗來也就罷了,居然……

「別鬧彆扭了。」周子齊笑歎一記,「來,抱著你的愛犬吧!」說著,他將小薩摩犬交到戚仰寧手中。

戚仰寧將那薩摩幼犬接過手,卻伸長了雙臂,跟牠保持距離。這時,小薩摩犬睜著那圓滾滾的黑色眼睛看著他,還吐出,小截粉紅的舌頭。

「好吧,該叫你什麼名……哈……哈啾!」

話未說完,他已忍不住的打了個噴嚏,嚇得那薩摩幼犬也抖震了一下。

「這個好!」房子青一拍掌,笑說:「就叫它哈哈吧?!」

戚仰寧聽著,惡狠狠的給了他一記白眼。

「欸?」當看見戚仰寧與捧著一隻白色小狗的柳無名走進來時,崔迎喜愣了一下。她一眼就看出那是產於日本的薩摩犬,萬分驚喜。

「哇!哪來的薩摩犬?!」她興奮的挨上前,一把抱過柳無名手上的幼犬。

見她只一眼便喊出這狗的犬種,戚仰寧對她就算沒佩服得五體投地,也已經是心服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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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25:45
想她一直待在赤巖谷那種荒山野嶺的地方,居然有如此驚人的見識,實在難得。

他猜想,應是她喜歡閱讀,多方涉獵所致。

崔迎喜興高采烈的檢查了幼犬的牙齒跟關節,「嗯,是只健康的小狗,大概四個月,不到五個月……」說著,她轉頭看著柳無名,「誰的小狗?」

「是主子的。」柳無名說。

聞言,她徒地一驚,瞪大著兩眼訝異的看著戚仰寧。「你的?」

「怎麼?我不能養這玩意兒?」

「你會哈嗽的。」

「習慣了就好。」他說。

她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若能習慣,他幹麼把狗讓柳無名抱著,自己閃得老遠?話說回來,他幹麼沒事養條小狗來折騰自己?

「為什麼?」她問。

「什麼為什麼?」

「你明明討厭四條腿的……」

「你管我?」他眉心一皺,「狗放你這兒,替我……看看牠,洗洗牠。」

「嗯。」她點頭,「牠叫什麼名字?」

「牠叫……」他愣了一下,還沒替牠取名字呢。

突然,他想到周子齊那句尋他開心的玩笑話--

「哈啾。」他說。

「哈……啾?」崔迎喜先是一怔,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名字。」

他咧咧嘴,皮笑肉不笑地說:「沒錯。」

將哈啾交給崔迎喜後,戚仰寧便離開了。走出羊哮咩寵物坊,他碰見了左相方靖的千金--方芳華。

方芳華身邊跟著兩名隨時丫鬟,還有兩名帶刀是的護衛。她看著戚仰寧,而且十分仰慕他。

方芳華養了一隻狗一隻貓,此時都由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捧著。見戚仰寧從寵物坊裡走出來,她有點詫異--

「侯爺。」

「芳華小姐,很久沒見了,別來無恙?」

「托侯爺的福,芳華很好。」她疑惑地問:「侯爺為何來這兒?」

好多人都知道他不喜歡有毛的、四隻腳的東西,每回在宮中宴會或是一般大臣私下會面的場合裡,他總是遠遠的避開帶著貓狗的人。這樣的他,怎會從寵物坊出來?

「我帶我的……愛犬來檢查身子,順便清潔。」他說。

方芳華訝異的瞪大眼睛,「愛……犬?侯爺幾時養了狗?」

「不久。」

「我以為侯爺討厭這些東西……」

「是曾經討厭。」他說:「不過現在我很喜歡。」

說著,為了證明自己如今是愛狗人士,他主動的上前並伸出手去摸方芳華那只長毛枸的頭。

誰知,他手一伸過去,那狗便不識相的想咬他一口。他及時收手,蹙眉一笑。

「真是失禮,我家小面怕生。」方芳華十分抱歉。

「不,無妨。」他暗暗慶幸著這是只不友善的狗,那麼他便不用強忍著想打噴嚏的感覺接近牠。

方芳華看了羊咩咩寵物坊的招牌一眼,好奇地說:「聽說這家寵物坊的店主是名女子,她……能幹麼?」

方芳華是大臣千金裡十分活躍的一號人物,經常出席一些邀宴及聚會,也認識不少跟她擁有相同嗜好的人。

戚仰寧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更知道方芳華對他十分仰慕,只要他對她說了什麼,便能透過她的嘴傳播開來。

「芳華小姐有所不知,這店主名叫崔迎喜,是江湖奇人,人稱神醫的無常老人的關門弟子,醫術精湛,令人驚奇。」

「醫術?」方芳華一怔。

「正是。」他續道:「她不只能醫人,還能治療牲畜,漕運巨富賈不二的愛駒柳月,便是她治好的。」

聞言,方芳華更加驚奇,「侯爺所言是真?」

「不假。」他語氣肯定。

「我的貓小布它最近咳得很厲害……」方芳華又不放心的問:「這崔迎春真那麼厲害嗎?」

「實不相瞞,」他說:「崔迎喜如今正寄住在我侯府裡,她有多少本事,本侯自是比誰都清楚。」

方芳華一震,「她寄居在侯府?她……與侯爺是什麼關係?」

「只是朋友托付。」他輕描淡寫地說:「因為她在京城沒有熟人,朋友才托我收留她。」

「原來如此……」方芳華嫣然一笑,「若她真如侯爺所說,那我可要試她一試了。」

戚仰寧深深一笑,「芳華小姐不會失望的。」

戚仰寧帶著薩摩犬--哈啾,積極的現身在各種宴會上,逢人便有意無意的提及羊咩哮寵物坊及崔迎喜這號人物。

雖然哈啾都是柳無名捧著,而他通常都距離兩大步以上,但許多人見到從來不接近「四腳生物」的他突然養了一隻稀有的「舶來犬」,都覺得既驚奇又疑惑。

在他帶著哈啾高度曝光及方芳華的宣傳下,羊咩咩寵物坊開始有寵物主人上門。

而這些寵物主人在見識到崔迎喜的專業之後,無不對她讚美有加。

一傳十,十傳百,許多京裡的達官顯要開始將他們的愛犬及愛貓送到寵物坊來,教她忙得不可開交。

寵物坊的生意漸漸上了軌道,而許多寵物主人在她的教導及倡導之後,也有了正確的觀念。

兩個月後,她發現京裡那些千金名媛們有喝午茶的習慣,於是她又有了新的構思……

她決定開一間寵物茶館,提供那些仕女們一個能悠閒休憩的空間,而在她們品嚐好茶及甜點時,她們的寵物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顧及對待。

不過要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開家店不是簡單的事,雖然芙蓉跟她說他們已經有了不錯的營余,但她想,離開店應該還有好長的一段距離,除非……

對,沒錯,她需要金主、投資客。而那個人,不做第二人選,便是戚仰寧了。

於是,這天她一回到安國侯府,便立刻去找戚仰寧商談。

一踏進戚仰寧的居苑,便聽見他的聲音,但不是說話的聲音,而是哈啾個不停的聲音。

「崔姑娘?」見她進來,正在跟六個月大的哈啾玩的柳無名微怔。

見到她,哈啾一臉開心,又哈舌又搦尾,急著想撲進她的懷抱。

她伸手撫摸著牠,「他怎麼了?」

「牠很好。」柳無名回答。

她翻了翻白眼,「我問的是你家主子。」

「喔,」柳無名恍然,「你聽見了,主子鼻子鬧得厲害。」

「他也真奇怪,」她皺皺眉頭,「既然對毛過敏,怎麼會想養哈啾?」

柳無名微頓,回頭看了看,低聲地道:「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主子是為了你才養哈啾的。」他說。

「欸?」她一愣。為她養的?

「沒錯。」他回答,「主子看寵物坊的生意一直沒起色,才會想利用他的影響力替你拉生意,最近他也常出席一些邀宴,逢人便說你的醫術精湛,將貓狗交給你打理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之類的話……」

聞言,崔迎喜心裡一悸,但旋即又想,他是出資者,擔心寵物坊生意不佳也是正常。

在商言商,他會出此「下策」並不意外。但明明這麼想著,為何她的胸口卻棒動得厲害?

「哈啾!哈啾!」這時,屋裡再度傳來戚仰寧打噴嚏的聲音。

她忍不住皺眉一笑,「我進去瞧瞧。」說著,她立刻走向他的房間。

在房門口,她便看見哈啾個沒完沒了,還不斷吸鼻子以防止鼻水流下的戚仰寧。見他那狼狽至極的樣子,她的胸口不知怎地竟一陣熱。

「哈……你……哈啾!」戚仰寧見她站在那兒,想說話卻又忍不住,「你別……別靠過來……」

「什麼?」

「你身上……都是……哈啾!」

她意會到他在說什麼,他的意思是在寵物坊忙了一天的她,身上都是貓毛狗毛,甚至還有兔毛跟鼠毛。

於是,她站在門口,離他一段距離。

「我給你的那些方子都沒效果嗎?」她開了一些提升免疫力,抑制過敏的藥方給他,怎麼他吃了都沒比較好?

「你還說,」戚仰寧瞪了她一眼,「你自己說,你……哈啾!你多久沒給我煎藥了?」

「嗄?」她一頓,輕啐一記,「我說侯爺,舊裡那麼多人,總找得一幫你煎藥吧?」

他不是不知道她這兩個月有多忙,居然還怪她沒盡責幫他煎藥?

「你是我的侍醫,」他濃眉一糾,「照顧我的身體,幫我煎藥不是你的責任嗎?」

她一臉不以為然,「喂,我很忙的,而且不就是你出資開了寵物坊,才讓我忙得不可開交的嗎?現在居然怪我勒。」

「我出資開寵物坊不是為了讓你忙到沒時間幫我……」話說著,他突然打住。

他這語氣不只像是在吃味,更像是在跟她討愛。

但怎麼會?他開寵物坊不過是為了將她留在京城,不是為了討好她或什麼。

「那你幫我開了寵物坊是為什麼?」崔迎喜想起剛才柳無名跟她說的那些話,於是率直的問他,「聽說你養哈啾是為了我,是嗎?」

聞言,戚仰寧竟覺臉頰一陣發燙。

「誰說的?」他濃眉一擰,話聲一沉,眼底露出的是心慌。

「你管誰說的。」她問:「你是看寵物坊沒生意,才利用你在京城的人脈及勢力,養哈啾來幫我拉生意,是吧?」

他心想這話鐵定是柳無名或姬無雙說的。

「是無名說的?還是無雙?」

「不管。」她直視著他,「只問你是不是?」

「是。」他語調肯定地回答。

迎上他的眸子,她的心一悸。「哇!」

「哇什麼?」他眉心一壓。

「你真坦率。」她說:「真想不到你有這麼關照我。」

想到他為了幫她拉生意上門,竟忍受這種過敏之苦,她得說她是真的感動。

看著他那張俊帥的臉龐,她的心突然有點……這種感覺是什麼?除了感動,似乎還有,些什麼,但她一時說不上來。

她二十一歲時穿越來此,在那之前,總是忙著課業的她從沒談過戀愛,只有曾經很喜歡每天搭同班車的,個他校男生,但兩人並無交集。

穿越之後,她變成一個十三歲的女孩,雖然長到現在也二十二了,但因為一直待在赤巖谷,而她又醉心閱讀,所以也從沒接觸過什麼足以教她情竇初開的異性慢著!

突然,她心頭一驚。

她驚疑的看著戚仰寧,自己難不成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個長得跟超級男模一樣的古代侯爺?

怎麼可能?他脾氣不好、嘴巴壞、霸道、高傲,而且還討厭動物這樣的他,怎麼能進得了她的心?光討厭動物這一點,她就注定跟他不對盤。

但若是這樣,為什麼她心裡有種微妙的、澀的卻也甜甜的感覺?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心想……我才不會喜歡這種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傲嬌男呢。

「幹麼?」戚仰寧眉頭一皺,「你這樣看著我是……你可不要因為這樣就對我心生仰慕。」他故意鬧她。

「少臭美。」她臉一熱,立刻反擊,「你為了寵物坊的生意忍受過敏之苦,我才擔心你對我心生愛意呢!」

「哈哈。」他乾笑兩聲,「我是擔心我的投資血本無歸,你懂嗎?」

「什……」在商言商,她明明知道他是個十足十的生意人,明明猜到他會這麼說,但不知為何當她聽見他這麼說時,竟有挨了一棍的感覺。

她有點沮喪,有點生氣,可她更氣的是……她居然有這種感覺。

「哼!」她要面子的回嗆他,「放心,我不會讓你虧本的!」

說罷,她車轉身子,旋身而去。

回到清風小築,她突然想到自己有要事要跟他商討。

「可惡!」她懊惱地低咒一聲,「重要的事情沒說……哼,算了!」

剛才聽他這麼說之後,她不想有求於他了。

金主嘛!這京裡多的是有錢人,搞不好她只要說一聲,賈不二跟賈夫人就會拿錢投資她了呢!

「臭戚仰寧,哼!」她嘴裡嘀嘀咕咕著。

「迎喜。」突然,她身後傳來溫落香的聲音。

她猛地回頭,滿臉堆笑,「落香!」她忙著寵物坊的生意,已經好幾天沒見著溫落香了。

她立刻趨前拉著溫落香的手,熱情地說:「我們好幾天沒見了。」

溫落香隔三差五的就會到清風小築來看看她、問候她,雖然感覺有點不冷不熱,但像這種出身良好的小姐大多注重禮儀而顯得有點生分,她一點都不在意。

「是啊,你都忙著寵物坊的活兒,我也不好去打擾你。」溫落香說。

「哪兒的話,你隨時能來的。」

看著她的臉,溫落香突然柳眉一蹙,輕歎一記。

「怎了?」

「迎喜,我真羨慕你。」溫落香說。

她微頓,「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得到寧哥哥的重視。」溫落香說著,眼底透露著惆悵跟愁緒,「眾人皆知他是不喜歡那些有毛的牲畜的,可他為了你,居然養了那條白狗……」

看著溫落香臉上的神情,她突然意識到……溫落香對戚仰寧有著情愫。這也不意外,畢竟戚仰寧確實是個很迷人的男性。

再說,據她所知,溫落香投靠侯府已經六年,如今雖已二十有二,卻還不肯嫁人,想也知道是侯府有著什麼事或什麼人讓她割捨不下。

「落香,你是不是喜歡他?」她直率的問。

溫落香羞怯的看了她一眼,低下頭,不語的默認。

不知怎地,崔迎喜覺得胸口有點悶,有點緊,像是有人將手伸進她胸膛,掐住了她的心臟。

「你在寧哥哥的心目中,一定很特別……」溫落香說著,眼眶微微泛淚。

見狀,崔迎喜心裡不忍,急忙解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他養哈啾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的生意。你也知道寵物坊的金主是他,他見生意沒起色,當然心急,絕不是為了討我歡心或什麼」

「是嗎?」溫落香抬起眼簾望著她。

「是的。」她說:「我剛從他那兒回來,是他親口跟我說的。」

聽她這麼說,溫落香臉上稍稍有了笑意。

「落香,我看他對你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十分呵護,我想……他也喜歡你。」說著,她想起戚仰寧對待溫落香的態度。

一點都沒錯,戚仰寧對待溫落香十分客氣且溫和,臉上那局傲的表情總在看見溫落香時稍微有了溫柔的線條。反之,每回看見她,總是跟她抬槓,說話的語氣也常常很不客氣,甚至帶著點尋釁。

這麼一想,她不知為何竟有種心酸的感覺。

「迎喜,你認為寧哥哥喜歡我?」溫落香問。

「嗯,我想是的。」

「迎喜,」溫落香疑怯的看著她,「我自幼失去恃怙,過著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直到進了侯府才感受到一絲溫情,我……我不能沒有寧哥哥。」

看著溫落香那閃著淚光的眼眸,崔迎喜心頭一震。

「這些年來雖有人上門提親,但我都拒絕了,便是因為……因為我不想離開寧哥哥……」溫落香說著,淚水撲簌撲簌的落下,「如今見他如此重視你,我真的……真的很怕……」

「哎呀,落香。」她最見不得柔弱的人及眼淚,急忙安慰著溫落香,「我哪是你的對手呢?瞧我,像個野丫頭似的,他才不會看上我。」

溫落香抬起眼簾,淚汪汪地,「真的嗎?」

「肯定。」她用力點頭,「他幫我不是因為我有什麼特別,純粹是因為寵物坊之前的生意太差,所以放心吧。」

「嗯。」溫落香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崔迎喜笑咪咪的看著她,並緊緊拉著她的手,可同一時間,她的心卻是烏雲罩頂,一片灰濛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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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7 00:26:21
第五章

午後,喜羊羊寵物坊。

「崔姑娘,你看我家小功是怎麼了?」說話的是京城富戶張家的少爺--張世耿。

張世耿養了一隻貓,疼愛至極,自從聽聞崔迎喜不只能醫人,還能醫治犬貓及各種牲畜後,立刻帶著他家的小功前來,進而深深受她吸引。

她慧黠聰明,又不似一般女子扭捏,言談間充滿自信,凡事都有她獨到的見解,這樣的姑娘是他不曾見過的。

在他眼裡,崔迎喜就像一顆閃亮的星星,即使是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中依然耀眼奪目。相較之下,他的未婚妻--布商之女范菲除了溫良順服外,毫無任何優點。

「我瞧瞧。」崔迎喜認真的檢視著小功,一會兒,她皺皺眉頭,「小功很好呀。」

「是嗎?」張世耿一臉苦惱,「可牠方纔還病懨懨的呢。」

「喔?」崔迎喜抱起小功,溫柔的撫摸著牠,「哎呀,小功是不是想見姐姐,所以裝病浮?」

張世耿一笑,「或許是呢。」

其實是他假裝小功有病,原因自然是想見崔迎喜,跟她多接觸。這兩個月來,他三天兩頭便帶著小功往寵物坊跑,看病、洗澡整毛,能想到的理由都用上了。

「對了,小功今天要洗澡整毛。」他說,「我在這兒候著。」

「欸?」她一愣,「小功前天才洗澡呢。」

雖說寵物坊裡的洗劑是她自己調製的,天然環保又無毒,但也不用兩天洗一次澡吧?

「牠溜出去玩,又弄髒了。」

崔迎喜檢查了一下,倒是覺得牠十分乾淨,「我看清清耳朵跟腳底就好。」

「你拿主意便是。」張世耿笑說:「我在這兒等。」

「嗯。」崔迎喜喚來學徒,讓他把小功抱進去整理。

「崔姑娘,」張世耿見現下無人,試探地問:「大後天京城有個聯合的商宴,到時會有許多人列席,你可願意出席?」

「商宴?」她愣了一下。

「是的。」他說:「商宴一般是不開放給商家以外的人,但我能帶你參加。」

「是嗎?」崔迎喜想了一下。

商宴上一定有不少京城商家富戶出席,她若前去不但能替自家寵物坊及產品打廣告,搞不好還能找到投資者。

她希望能做全方位的經營,從醫療、美容到精品、食,徹底顛覆這些古代人對寵物的想法及觀念,順利的話,到時她還能做寵物贍養中心跟寵物安樂園的生意呢。

她越想越興致勃勃。「好啊,我參加。」

「真的嗎?」張世耿沒料到她竟答應得如此爽快,一臉喜出望外。

她咧嘴一笑,「到時還希望你能幫我多引薦一些京商。」

「那是當然。」張世耿得意地道:「我張家在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定會全力相助。」

「嚼,先謝謝你了。」說著,崔迎喜伸出手。

他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她。

她笑著握住他的手,上下甩動兩下。「這叫握手,一般用來打招呼或是致謝的。」

「是嗎?」張世耿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情十分激動。

戚仰寧一走進寵物坊就見到這一幕,莫名的心火竄燒,想也不想便走過來分開他們。

「侯爺?」戚仰寧在京裡十分活躍,張世耿在一些宴會上也見過他幾面,但只是點頭問候,並無交集。

「張公子,」他神情冷肅,語氣嚴厲,「你是念過聖賢書之人,怎會不懂得男女之間的分際?崔姑娘是未嫁之身,這般拉拉扯扯豈不是害她?」

「這……」張世耿一時啞然,滿臉漲紅。

「喂,你……」崔迎喜見他一進門便教訓她的客人,心裡有點不悅。

「你先別說話。」戚仰寧打斷了她,轉頭直視著張世耿,續道:「張公子是有婚約在身的男子,范家小姐還等著過門,你三天兩頭往寵物坊跑已經落人口實,若讓人瞧見你跟崔姑娘像剛才那樣十指緊扣,你說這話會傳得多難聽?

「你是男人還不要緊,可想過崔姑娘的處境?若傳出什麼話來,難堪的、受害的可是崔姑娘。」

張世耿啞口無言,慌得想拔腿逃跑。

「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他面無表情的問,

「我家的貓病了……」

戚仰寧目光一凝,「什麼病?」

「沒、沒病。」張世耿聲線隱隱顫抖著。

「沒病你還來?!」

「不,牠要洗澡整毛!」

「是嗎?」戚仰寧眉一挑,「那好,你兩個時辰後再回來接貓吧。」說著,他跟柳無名使了個眼色。

柳無名得令,立刻將張世耿送了出去。

「喂,你為什麼趕我的客人?」崔迎喜終於逮到機會提出抗議。

「你還說?」戚仰寧眉心一鎖,「要是你跟客人在這裡拉拉扯扯的事傳了出去,你以為寵物坊還會有生意上門嗎?」

她杏眼一瞪,「誰跟誰拉拉扯扯了?」

「我親眼所見,還假得了嗎?」他直視著她。

他早就聽芙蓉提過張世耿的事,他也是個男人自然懂得張世耿的心思,之前只是猜測,今天總算證實。

「我是寵物坊真正的出資人,要是經營不善,吃虧的是我。」

這絕不是他在意的理由,但真正的理由是什麼他其實也不清楚,只知道看見崔迎喜跟張世耿手拉著手時,突然一股火氣直衝腦門。

「你莫名其妙!」想到他居然說她跟張世耿拉拉扯扯,她就一肚子火。

他是在暗指她行為不檢點嗎?她到底做了什麼啊?她不過是……對吼,他剛才還說她跟張世耿怎樣?

「喂!你剛才說我跟他十指緊扣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提醒你舉止要得宜,不要引人非議。」

「我並沒跟他十指緊扣,只是……」

「是什麼?」他濃眉一擰,「隨隨便便就跟男人把手,你忘了自己是未嫁之身嗎?」

「就因為是未嫁之身才有這樣的自由吧?」她反問:「難不成人妻才能跟男人把手?」

她氣得一時忘記這裡是男女分際嚴謹的古代,直接把現代那套搬出來。

「不是。」他嚴正告誡,「即便是未嫁之身都不行,更甭提嫁作人婦了。」

「那是握手,是一種禮貌。」她理直氣壯地說:「我也跟你握過手,怎麼你當時不說?」

他一怔。是啊,她握他的手,他不氣,一看見她握別人的手他就一肚子火,這是為什麼?

突然,他想起周子齊說過的話,難不成他是在吃醋?

不是!他怎麼可能吃她的醋?她不過是個粗野的深山丫頭,他帶她回京只是想利用她的長才,就連幫她開寵物坊也是為了將她留為己用,他對她才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法跟感覺,對,就是這樣沒錯。

「你幹麼不說話?辭窮了?」她哼的一笑,「知道自己理虧,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了?」

他一急,衝口而出,「我跟別的男人不同。」

「哪兒不同?因為你是尊貴的侯爺嗎?」她不甘示弱,「這是我的手,我愛跟誰握就跟誰握,你管不著!」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惱得臉色漲紅,「崔迎喜,我是為你好。」

「謝了,我很好。」她賭氣的說。

「張世耿是有婚約在身的男人,你最好離他遠些。」

「我有交朋友的權利跟自由,你又不是我的誰。」她跟他槓上了,誰教他剛才把她說得那麼不堪。

「你……」

「主子。」柳無名靠過來,輕輕喚了聲。

「幹麼?」他正在氣頭上,沒好氣地道,「沒見我在……」

頭一轉,他看見兩位姑娘正抱著狗兒站在店門口,疑惑又尷尬的看著他,教他糗到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可惡,這崔迎喜教他一世英名全毀了。

「你快走,別在這礙事,我要招呼客人了。」崔迎喜說著掠過他身側,直接走向兩位姑娘。

戚仰寧愣在原地。她剛才說他礙事?這可惡的女人,簡直……

「主子。」柳無名小心翼翼地勸道:「咱們先走吧?」

他深吸一口氣,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在心裡提醒自己,千萬別讓人看笑話。

連續吸了幾口大氣,他總算讓臉上扭曲的線條稍稍緩和。「哼!走吧。」

初一十五是寵物坊的公休日,也是崔迎春得以好好喘口氣的時候。

不過就算這樣她也沒辦法閒著,因為她通常都埋首在萬卷齋的書堆裡,尋找戚仰寧身上餘毒的數據。

她做了許多研究,遍尋各式各樣的毒物,卻始終沒尋著,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實在讓她覺得很討厭、很可惡,但她就是在意他身上的餘毒。

那毒性長久以來侵襲著他的臟腑,對他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及負擔,要不是他貴為王侯,有許多厲害的大夫幫他看病,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這些時日在她不斷投以她跟師父研發的續命丹之後,他身體有了明顯的起色,即便偶爾毒性發作,也不似之前那般痛苦難忍,不過若不能根絕其毒性,長久下去還是會折損他的壽命。

掌燈時分,她點亮了幾根蠟燭,繼續查閱書籍,正讀得起勁,突然聽見叩叩的敲門聲。

「崔姑娘?」是周子齊。

「周大哥!我在後頭,你自己進來。」

不一會兒,周子齊來到她面前,手上還提了個漂亮的盒子。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兒?」周子齊看見她手邊那本《西疆毒物綱目》,立刻知曉她是為了戚仰寧身上的餘毒而埋首在書堆裡。

「我聽芙蓉說你已經在這裡一整日了?」

「是啊。」她笑道:「我這個人一開始做事就不知道休息。」

周子齊笑笑,「你這麼關心侯爺,不枉他對你好。」

不知怎地,聽見這話讓她有些害羞。「誰關心他了?他又哪兒對我好了?」

「既然不關心,那你怎麼不好好休息,卻在書齋裡廢寢忘食的窩上一整天?」

「我才沒廢寢忘食,我只是……」話未竟,她的肚子非常不給面子的咕嚕了兩聲。

周子齊噗哺一笑,「瞧,你的肚子在喊餓了。」他將手上的盒子往書案上一擱,「正好,我給你帶來了好東西。」

「咦?是什麼?」

「是賈夫人托我帶來給你的。」他打開蓋子,擱在盒裡的是一個又一個漂亮的糕點。

「哇!」她驚喜萬分,「好漂亮!」

「可不是嗎?」周子齊說:「賈夫人說這是他們德城名店『一味堂』的桃花糕,你快嘗嘗吧。」

「嗯!」顧不得兩手摸了一整天的舊書,她立刻抓起一塊往嘴裡放,一咬下去,裡面的餡清甜芳香,滿嘴都是幸福滋味。

看她吃得一臉滿足,周子齊溫柔一笑,「好吃吧?」

她沒時間回答,只是不斷點頭。好不容易吃下肚,她立刻抓了一個給周子齊,「嗯,周大哥你也吃一個。」

見周子齊愣了一下,她以為他嫌她手髒,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沒洗手。」

「哈哈哈!」周子齊朗聲大笑,接過她手上的桃花糕,毫不猶豫就往嘴裡放。

他不是覺得她手髒,而是她那率真可愛的性情讓他有心生愛憐的感覺,不過那無關乎男女之間的情愛,而是一種哥哥對妹妹的憐愛。

「崔姑娘,我能叫你的名字嗎?」他問。

「當然可以,我也常覺得周大哥叫我崔姑娘很見外呢。」

「是嗎?」他一笑,「那我就喊你迎喜嘍?」

「嗯。」她點頭,又抓了一塊糕點塞進嘴巴。

「迎喜,你還打算回赤巖谷嗎?」他問。

她愣了一下。「老實說我沒想這件事,不過或許我該想想了。」

「為什麼?」

「雖然我給師父留下了信,但他回來見不著我總會著急吧?」她微微皺了一下眉,「再說我本來就不屬於京城。」

「可你在這兒做得有聲有色呀。」周子齊讚美道。

「我只是為人作嫁。」她說:「鋪子是他的,我不過是他的生財工具。」

「侯爺一定沒那麼想。」他笑說:「他對你可是很慷慨的。」

她搖搖頭,自嘲地說:「周大哥,他不過是為了他的生意才將我留在京城,這些我都知道,而且他也親口說過他最在意的是他的投資跟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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