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天少不了綿綿細雨,一場場雨後,溫度也隨之回升。我喜歡四季分明,各個季節有各自的優缺點,輪流迴圈,喜新厭舊的人也不膩味。
上了大學,我只在那個暑假買過衣服,現在大多所穿都是高中的衣服。高二後,我就再沒長個,身形倒越顯瘦了,我本偏愛寬寬垮垮的衣物,現今越發顯大了,好幾次被江佐問道,是不是我哪位姐姐穿過的二手衣服。
各種各樣的因素,我不愛逛街,奔著一個目標,幾家店轉下來,我的任務就完結了。我提著幾袋,進了新華書店。
今是好天氣,難得的萬里蔚藍,我挑了一本書,坐到有陽光的地方。
等坐到腿感覺到熱熱的溫度時,已經斜陽,我收了已經看到一半的書,又坐了一會。我看的是哈利波特,系列的書這幾年斷斷續續的看,電影卻只看了第一部。
這部外國青少年讀物前幾本的基調和後幾本的基調完全成對比,本拿來消遣看看的書最後卻讀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不是什麼讓人特別心機糾結的情節,對於中國上下五千年隨便哪個朝代,宮鬥朝戰的幾個計謀都比之深厚。
只是今天這本特別有感觸,最大的配角?偽反派?西弗勒斯死了,一個註定要死亡的悲劇人物,毒舌冷漠性格扭曲,卻博學廣識專情刻骨,一個人驕傲至天又自卑到地,極端矛盾又極富厚重的個人色彩,這樣的一生,孤單的一條荊棘路,死亡,何懼,本就是解脫。
一本書中必定需要有角色來承托主角,不過在我看來倒是一群主角光環大開金手指的正義之士,陪襯成就了他。一句look at me,勝過了千句。
我把書放回書架,帶上帽子出了書店。
看一本書感歎別人的一生,自己的人生依舊繼續。
也許自己也是別人的小小風景之一,呵,誰知道。
回學校的公車,晃晃悠悠的,搖的人昏昏欲睡。
夕陽兮赩紅,我拿出mp3,看窗外的景色。
“那個,這位同學,你好。”
我抬眼看著和我搭話的人,挑了挑眉。
他撓了撓後腦勺,嘿嘿打哈哈了幾聲,“你是不是XX大學工商本的學生啊。”
看我點頭後,他的神色迫切了些,“那你是不是叫陳瑾啊。”
我眯了眯眼,依舊點點頭。
他更加興奮,“啊哈,那你是不是范老師的女朋友啊。”
我彎了彎嘴角,看著他一臉‘你就承認吧,你就快點頭吧’的樣子,慢條斯理的收了mp3,然後點了點頭。
“哈哈,我就說嘛,”他眼睛彎成了兩個月牙,伸出一隻手,“小師娘,你好,我是范老師的學生,比你大兩屆,學長!”
我莞爾,師娘?學長?這個輩?分還真有趣。
“你認識我?”我握了握他的手。
“哈哈,我們真有緣分,老遠坐著我就越看越像,今個兒我可見著活人了,”他耍寶似的從後座坐到我的鄰座,“我們全班人都認識你。”
我咳了一聲,“希望不是臭名昭著。”
“no,no!是單身終結者,loli養成,”他看著我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馬上識相的換了一個話題。
公車進站,天也暗了,人也散了。
我看著遠去的那個幾步一灌籃式的人,笑著搖搖頭,掏出手機給范東璃打了個電話。
“說話方便嗎?”電話很久才接。
“有個聚會,你等一下。”
我哦了一聲,停下來靠著樹看對街的大樓。電話裡嘈雜的背景,隱約能聽見時響時低的交談聲。‘哥!去哪裡啊。’……‘別,別,就在這裡接。’……‘避著兄弟夥幹什麼’……‘哈哈,肯定有貓膩!來,攔下!攔下!’……
“還在嗎?”
“嗯。”
“飯吃過了嗎?”
“不餓,半下午在市區吃過了。”
“今天去市區了?”
“嗯,你今天早點回來,我去你那裡。”我低頭數著樹腳停停走走的一群螞蟻。
電話那頭低低的笑了幾聲,“好。”
“別喝太多酒。”
“知道,”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在家等我。”
“嗯,掛了。”
一個星期除了星期日的晚上之外,週一到週五還要選兩個晚上作為晚自習。我回到寢室,只有一個人披頭散髮的抱著筆記本在床上。
“嗚嗚,陳瑾,你回來也不先打個電話上了,我都餓死了。”她苦著臉看我。
“等下我還要出去,你一起吧。”我把袋子裡的衣服拿出來,一邊用衣架一件件放入櫃子,一邊問道,“那對歡喜冤家呢?”
“陳瑾,我和你說,她們倆個沒良心的,上午一下課就跑沒影兒了,落單苦命的我看了一下午的電影,雙皮眼哭的都成單皮眼了,今晚就不出去丟人現眼啦。”她從床上爬下來,挪到我旁邊,瞪著眼睛看我。
我咳了一聲,非常贊同的點點頭。
等愛美人士洗了個頭髮,換好衣服,下樓時月已高上柳梢頭。
“外面好冷啊。”一出寢室樓,她就扒著我的手臂不放。
我看了看她的裙子,沒有說話。
等路過商務區,我停了下來,“好了。”
她疑惑的看著我,鼻子吸了吸。
“你去吃飯吧,我走了。”
“你不陪我回去了?!”
“我沒說要回去。”我拍拍她的手臂。
“嗚嗚,早知道你不回去,我就等她們晚自習結束給我帶外賣,早知道我還是要一個人回去,我幹嘛還要挑這麼個遠地方吃飯啊,早知道要在這麼寒冷的晚上一個人回去,我就該穿厚衣服,早知道……”
我戳戳她的臉頰,“好了,掌櫃,我陪你吃飯。現在八點,八點半晚自習結束,你在這裡可以等她們回來,然後一起回去。”
“我就知道陳瑾你最好了,來!啵一個。”
我擋住她的臉,“別發好人卡,下不為例。”
“好啦,好啦~”
等我到范東璃的住宿時,已經九點鐘。
剛關好門,開了燈。就聽得開鎖的聲音,我回頭就看到門口的范東璃。
“怎麼不開空調?”
“你冷嗎?”我走到玄關處,給他拿拖鞋。
他拉過我的手,然後摸摸我的臉,“手冰冰的,我去開空調。”
我攔住他,“我也剛到,不冷。”
“餓了嗎?”
我搖搖頭,看到他手裡提得什麼東西。
“有些涼了吧,拿微波爐裡轉轉。”他笑著遞給我。
我把東西放到桌子上,打開袋子,開了塑膠碗,是我喜歡的灌湯包。
“不餓,剛陪同學吃了東西,這個明天當早餐。”
“隨你,”他刮了刮我的鼻子,“那去泡個澡。”
我點點頭,剛松了他的手臂,人就一下子騰了空,我猛地環住他的頸部,“范東璃。”
“一起泡。”
我湊近他,聞到一股酒味,“我自己走,我怕你摔著我。”
“摔前有我先墊著。”他把頭靠近我的耳朵。
他喝酒一向面不改色,從面相上一點都看不出來,但是我最怕他碰酒,本就摸不到底的人,更不按常理出牌了。
“范老師。”我叫他。
“嗯?”他挑了挑眉,停了下來。
“范老師,我嚴重質疑你所教專業,盡出狗仔精英,我現在向貴院輔導員投訴,我的肖像權受到嚴重侵犯。”我慢悠悠的掙脫了幾下,腳著了地。
“那幫不省心的活躍分子,嚇著我家小陳瑾同學了?”
“下回我要收門票,高調的范老師,還我低調的生活。”
他把我攬到懷裡,“是不是不高興?”
“沒有,”我搖搖頭沖他笑了笑,“人之常情,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
“剛起哄上,也就一時半會兒的事,過了這陣子就好,交給我。”
看我點點頭,他笑著拍拍我的臉頰。路過沙發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然後拉著我停下來,“嗯?”
“好啦,是給你的,”我就著沙發邊沿坐下,然後抽出袋子裡的東西,“我覺得你穿著會蠻好看的。”
他把我攬過去親了一下,抱著我的腰,然後輕聲說,“你說好看,就一定好看。”
我輕輕的打了他的手臂幾下,彎了彎嘴角。
我看他又靠過來,忙站了起來,“我在寢室已經洗過澡了,你去,一身酒味。”
“小傢伙洗?過?了啊,那剛好來幫我忙,”他笑裡透著一股蠱惑的邪氣,“幫我洗澡。”
鬧到午夜,我昏昏欲睡的時候,范東璃的精神還很好。
我懶懶的推了推他,“啊……啊嗯,我明天……明天還有課。”
“最後一次,”他繼續動著,手順著腰撫上來,停在胸口慢慢搓·揉著,“舒服嗎?”
我偏過頭不看他,臉有些發紅。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然後低下頭來親我。身下卻忽然加快,進入很重很深,像要貫·穿我似的。可是他的吻,輕輕的,卻很溫柔,落在我的眼睛,鼻子,唇上。
最後那幾下,我聽到他在我耳邊不停的叫我的名字,好像怕我會離開。
結束後我們誰也沒說話,他把我轉到他的身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心有靈犀,我們又開始接吻,他的動作熱情兇猛,一點都不憐 惜,狠狠的,像要把我揉入融進他的身體。我熱烈的回應,捨不得他的唇離開,透著一股絕望的味道。
房間裡除了喘 息聲,唇齒吮·吸聲外,黑暗中,我們誰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我的眼淚順著眼角一直流,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直以來,我就淡淡的好像游離在社會人群邊緣,三魂七魄似少了一魂,看著是無欲無求,實際上無心無肺的活著。自己躲到一邊,冷冷的就那麼看著。
人生如戲,看別人悲喜劇,自己卻從不入戲。對這個社會,這個人群,對自己,都沒有一個認可和歸屬感。
父母婚姻的不幸福,自己重生前丈夫的出軌,早就削弱了我對男人的信任度。重生後那時找到范東璃,冷靜的衡量挑剔,除了各個條件符合外,我並不是沒有破罐子破摔、隨便遊戲人生的想法。
他們的背叛,讓我感到最大的情緒最多就是失望,如果范東璃最後也離開我,我想也不會有多意外,因為我早做好了這種心理準備和暗示,最初就沒抱希望,那麼最後又談何絕望。
但是現在,是的,我想我的生命中再也忘不了這個男人了。他的身體,味道,聲音,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我只想自己一個人佔有,不管我們會不會一直這樣下去,我都只想他屬於我,只能讓我這樣抱著,這樣吻著,別人不能染指。
但是這卻像一個導火線,引出了我所有自己都不知道,或者一直壓抑的負面情緒。無論重生前後,我從沒有這麼強烈的現實存在感。
洶湧的情緒,負面的真實感,張牙舞爪的心魔一下子撲面開來。我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難過、害怕、憎恨、躲避……
這,算不算一種病態的心理?我不知道。
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安全籌碼被拿走了,我好像被一棍子從天上打到地下,抽掉外面厚厚的包裹,還原了最本心的自己:情緒化,悲觀,自卑,驕傲,沒安全感,膽小懦弱……
我把頭靠在他的胸口上,聽著他的心跳聲,躁虐的情緒才慢慢離開。
我張張嘴,無聲的對著空氣說:
范東璃,你要對我好……只能對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