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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暮年]妖孽養成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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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53:29
ch6

  行路間,有時許謙騰不出手,旖旎便很自然地接過了他手中的行李箱。單手托著行李箱踏步走,路人卻向他們投來了注目禮。

  旖旎看一眼身邊光鮮照人的許謙,再低頭看看自己已經磨破的牛仔褲,此時此刻她手中還拖著行李箱。怎麼看怎麼都像小少爺和傭人出行。

  想著過幾天一定要抽時間去逛街買點衣服,她把行李箱推給了許謙,「喂,自己看著。」

  「嗯?哦。」用肩膀抵著手機,許謙繼續在小紙條上寫著什麼。再接下去說的語言又是旖旎聽不懂的了,或許是在法國的同學或者教授什麼的打來的。

  掛了電話,許謙看到旖旎一個人坐在街邊的自行車後座上。柏油馬路被曬得滾燙,破舊的自行車車頭曝露在陽光中,恍然冒著熱氣的感覺。

  許謙好笑地拖著行李走到旖旎身邊,拍拍她的頭頂,果然如想像中一樣燙手。用手指抹去她鼻翼處的汗水,他道,「傻丫頭,坐在這裡你不熱啊?」

  「當然熱。」旖旎站起身,「可以走了?」

  「嗯。如果交通線路沒有變得話,我記得這裡有87路可以直接到QS旗艦店。」說是風就是雨,許謙作勢要往車站走卻被旖旎一掌攔下了。

  「許先生,你要去QS旗艦店做什麼?」

  「你不是說你住在那兒附近麼?」

  嗯,好像有點道理。

  見旖旎沒有發話,許謙繼續淡笑著往車站的方向邁步。只是才邁了兩步,又一次被追上來的旖旎攔下了。「所以我才問你,你拖著行李箱要去我家幹什麼?」

  「借宿。」

  「啊?」

  許謙眨著一雙純潔的大眼睛,「我會付房租的。」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

  許謙拍胸脯保證,「我也會做家務的。」

  「更不是這個問題……」旖旎被許謙那大無畏的樣子給唬得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於是很無奈地說了一句,「我租得是一室一廳。」

  原來如此。許謙笑得更燦爛了,「我睡客廳。」

  ……「廢話,難道還你睡房間我睡客廳啊!」順著許謙的話說下去,旖旎這才發現自己中招了。「不對呀,誰允許你住到我……」

  一手拽著行李箱,一手拉著旖旎,許謙笑得一臉狡猾。他用下巴指了指緩緩駛來的車子道:「走吧,車子來了。晚一班可是要多等半個小時的。」

  抬頭看了一眼火辣辣的太陽,旖旎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先前的疏忽造就了現在的大眼瞪小眼。

  旖旎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抬眉審視那個規規矩矩坐在冷板凳上的許謙。行李箱放在玄關處,旁邊放著兩雙換下的鞋子,一雙大一雙小,擠在這小小的屋子內,有點莫名的溫馨感。當然,女主人的表情顯然不怎麼溫馨。

  「許謙,你是不是在國外欠了錢,或者犯了法所以才不敢回家去?」

  空調的冷風徐徐吹來,趕走一室燥熱。許謙很是贊同地看著旖旎,連連點頭。「還請你高抬貴手,不要報警。」

  旖旎不知道是該笑還是哭,只是很鄙夷自己沒有毅力,就此妥協了。她拿過身後的靠墊扔向許謙,跟著發號施令道:「進房間要敲門,要洗碗,要刷馬桶,不許帶閒雜人等進來。我要保留廁所的優先使用權。」一口氣報完這串話,旖旎深吸一口氣最後道:「開電視。」

  許謙甚至連屁股都沒動一下,伸長手臂就夠到了開關。

  「長臂猿啊你。」

  笑著走到旖旎身邊坐下,小小的沙發頓時變得有些擁擠。旖旎橫豎都覺得不舒服,順手去掐許謙的大腿,「你去坐板凳。」

  「那裡的角度看電視不方便。」

  「那你站起來看。」

  「會擋到你視線的。」

  「……」橫了一眼鎮定自若,對答如流地男人,旖旎笑瞇瞇地說了一句,「衛生間有搓衣板,你要不要去問候一下?」

  翻著茶几上的雜誌,近幾期服裝類的版塊基本全是QS的專版。擁有強大的設計師團體,紅過半個世界的形象代言人,以及模特。教授給予它的評價卻是,時尚的尖端,卻終將被下一波潮流打敗。

  「我和它不熟,招呼還是免了吧。」合上雜誌,許謙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QS最近上市的那款短袖……」

  說到那款短袖,旖旎就氣不打一處來。如果可以,她真想把那個設計師從巴黎揪過來狠狠踩扁。「那衣服銷量好得不得了。聽同事說好像是什麼學校舉辦設計大賽,然後QS買下了那個冠軍的作品。貴得要死。五百多塊,我都能批一箱短袖回來了。」

  「你不喜歡那件衣服?」許謙略顯詫異。

  「喜歡。就是因為喜歡才更恨得牙癢癢。」雖然父親給了她錢,可旖旎大抵不想做啃老族,能不動父親給的銀行卡就絕對不動。背靠沙發,旖旎望向天花板無奈道:「真想痛扁那個設計師。」

  然後旖旎就看到許謙有點不自然的神情。

  「喂,你那什麼眼神?」

  「……不要扁我……」

  旖旎很慶幸自己沒有喝水。她瞪大眼睛看向許謙,「原來是你!」

  「嗯。」小心翼翼地注意著旖旎手上和腳上的動作,確定自己不用吃竹筍烤肉之後,他才放下了心。「你有沒有穿過那件衣服?」

  「許先生,做服務員的可以擅自拿店裡的衣服去穿嘛?」

  「一次都沒穿過?」

  一手搭上許謙的肩頭,旖旎衝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微笑著,語氣卻異常肯定,「是的,一次都沒。」

  惋惜地側過頭,許謙嘀咕了一句:「本來就是設計給你的,結果你一次都沒穿過。」

  「你嘀嘀咕咕地說什麼?」

  「沒。」

  手機很是時候地響了起來,許謙借聽手機的理由成功脫離了旖旎的爪牙。一打又是半個小時,旖旎差點窩在沙發上睡著。

  她還是喜歡蜷縮在沙發上,喜歡抱著靠墊。半瞇著眼,像一隻懶洋洋的貓。許謙只靠近了一點點,旖旎便完全睜開了雙眼。

  「嗯?是不是巴黎的女朋友打給你的?」

  「怎麼可能。」把手機擱置在茶几上,許謙將仍有些睡意的旖旎抱起來放到腿上。見她沒有掙扎,於是揚了揚唇角,輕吻她的髮絲。「是QS的老闆。他想我畢業之後去QS做設計師。想拒絕,又不能太直接,拖拖拉拉的都兩個月了。」

  「那麼大牌的公司你都不要?喂喂喂,我只能在QS裡做一個服務員,人家請你去做設計師你居然還不知足?」

  「QS這個品牌紅得太快,沒有基礎。一旦潮流過了,也只能算是二流品牌。他們急著徵集設計師,就是怕沒了創新。老實說,那樣的公司,不適合長久發展。」耐心地分析完原因,只見旖旎恍然大悟的樣子。她半張著嘴,眼眸噌亮。

  心下一動,許謙側頭吻了上去。

  這個吻,早該中午的時候就給予了。

  忍太久,會內傷。

  內傷,容易導致失去理智。

  一頓晚飯,兩人都吃得心不在焉。想著剛才放肆的吻,紅暈悄悄爬上了他們的臉頰。旖旎看著許謙難得害了羞,更是覺得無地自容。

  「你吃個晚飯臉紅什麼!」

  「……嗯,老婆大人為什麼紅,我就為什麼紅。」

  旖旎差點摔了手中的筷子。「誰是你老婆大人!?」

  「誰應誰就是。」

  「許謙,你的皮用什麼做的?」

  許謙低頭扒飯,小聲回應道,「和老婆大人的質地是一樣的。」

  趁著旖旎還沒有實施家庭暴力,許謙很識相地換了話題。「旖旎,我們晚上去散步吧。很久沒逛過這個城市了。」

  雖然是很「純潔」的同居關係,可是第二天的清晨,慘劇還是發生了。

  天熱的時候,旖旎習慣只披一件上衣去刷牙洗臉。於是這一天早上,她穿著跳跳虎的睡衣,外加一條白色的小褲褲推開了房門。半睡半醒地蹬蹬蹬跑去衛生間,旖旎抬頭看了一眼鏡子,猛地怔在了原地。

  某個時差還未完全倒過來的人正坐在沙發上,表情和她一樣驚悚。

  「嗷——」慘叫一聲,旖旎大力關上了廁所的門。關門後不久,敲門聲便傳入了耳內。旖旎惡狠狠地看著大門,「幹嘛?」

  「……我剛才什麼都沒看到。」許謙無比真誠地說著,可是接下去一句話又讓旖旎差點去撞牆。「你開門,我幫你把褲子拿來了。」

  生活,就是一出鬧劇。

  旖旎認命地開門,迅速奪過他手中的睡褲。

  「歡迎光臨。」

  正在發呆的小李一聽旖旎這無精打采的語氣立刻抬起了頭。她推了推旖旎的肩膀,「昨天還精神煥發的,怎麼今天就歇菜了?」

  「一言難盡啊。」

  旖旎還在想該怎麼用戲劇性的言語解釋她經歷的一切,小李卻一臉泛春地瞅著剛進門的男子道,「歡迎光臨!」

  順著小李炯炯有神的目光看過去,旖旎的血壓噌地就上去了。

  許謙用手指蹭了蹭鼻樑,一臉壞笑。以前看著這月芽形的眼眸,旖旎總覺得很漂亮。可是如今卻越看越想扁。

  「旖旎旖旎,你收銀,我去招呼那個帥哥。」小李說完這句話就溜出了收銀台。

  搶在小李溜到身邊之前,許謙隨便挑了兩件衣服向試衣間走去。路經收銀台,他停下了腳步。輕咳一聲,向旖旎投去了調笑的目光。看到旖旎扭曲的五官,他才淺笑著走進了試衣間。

  「我又不是炸彈,那個帥哥怎麼一見我就跑。」小李頗為鬱悶地走到了旖旎的跟前,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擱在收銀台檯面上。

  「通常看到女人就跑的男人,都有Gay的體質。」

  小李的下巴從掌心滑落,她驚呼,「不是吧?」

  「你看那男人長得細皮嫩肉,比女人還漂亮,還打耳洞……」意味深長地看著小李,旖旎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

  「旖旎。」

  一聲詭異的叫喚從試衣間傳來,旖旎的臉忽然變得鐵青。小李瞅著許謙走進的那間試衣間,疑惑地眨眼,「旖旎,好像有人在叫你誒。」

  「旖旎。」

  見旖旎沒有反應,許謙索性開了門呼喚。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圓珠筆,旖旎顫抖著眉頭走向試衣間。

  「這位先生,我們這裡只提供試衣,不提供為你穿衣服的服務。」

  說完這句話,就連旖旎自己都沒忍住,笑出了聲。稍有疏忽,她的手腕便被人拽住,一起拉進了那狹小的空間內。

  「你……」

  心下想著要是再不教育教育許謙他鐵定要爬自己腦袋上來,可是一瞅他裸著的上半身,旖旎活生生把話給嚥了下去。

  許謙站直了身子,比旖旎高了足足一個半頭。兩手撐住門,將旖旎圍在身前。穿著衣服看起來很瘦,可是手臂和腹部卻有明顯的肌肉。

  「你真練空手道了?」

  「嗯。」放下一條手臂抓住旖旎的手,許謙彎下腰,與她的視線持平。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感受著彼此呼出的熱氣。店裡雖然開了空調,他們卻不自覺地冒出了汗絲。

  「我還在上班。」

  「我知道。」

  「你這樣我會被扣工資的。」

  沒有回話,許謙輕咬住旖旎的下唇。昨晚在沙發上的吻閃過腦海,許謙撐在門上的手漸漸緊握成拳。「不會的,我看過了。這裡沒有攝像頭。」

  你試衣服的時候究竟都在想什麼東西啊!

  沒來得及將這句話吼出口,許謙壓下來的雙唇讓旖旎的話語全都堵在了喉嚨口。只留下嚶嚶的曖昧聲。

  還記得這是在哪裡,還記得旖旎是在上班。許謙不得不放開了她。沒有像昨天那樣彼此避開視線,有了前一次的經驗,他們毫不避諱地直視對方的眼眸。

  只不過,許謙的眼神是溫柔的,旖旎的眼神卻是想殺人的。

  用力拉開那扇已經壞了好幾次的門,旖旎最後踩了許謙一腳才跑回店堂。許謙沒有追出去的意思,只是靠著門喘氣,意猶未盡地用手輕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再美的巴黎,都比不上這裡。

  待許謙穩定好情緒走出試衣間的時候,卻見一個中年大叔拉著旖旎站在女裝區喋喋不休。是一張完全的陌生的臉孔。

  「這位帥哥,衣服要嘛?」小李欣喜地看著許謙的側臉。

  「啊?哦,等下。」又看了一眼旖旎,許謙不確定地問道,「這個大叔是你們老闆?」

  小李伸長脖子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然後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是老闆沒錯,不過不是我們的老闆。他經常來買店裡買衣服給他女兒,不過我看是藉機和旖旎聊天。」

  「都有女兒了還找旖旎做什麼?」

  「人家離過婚的啊,大概是想找旖旎做後媽什麼的。長得漂亮就是好,傍大款也輕鬆。」

  放下手中的衣服,許謙沒有再聽小李嘀咕下去。果不出小李的預料,這個中年胖大叔的確是有和旖旎搭訕的意思。

  當許謙走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大叔正好提出了邀請。「方便的話,我能請你吃一頓晚飯麼?」

  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大叔,旖旎沒有回話。

  一時情急,許謙連忙拒絕道,「不,她還要回家帶孩子的,沒有空。」

  一句話說完,兩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鐵青鐵青。對上旖旎兇惡的目光,許謙反而變得泰然自若,他笑著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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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7

  「孩子?」中年男子疑惑地看了看旖旎,又望了幾眼許謙。「施小姐……難道不是單身麼?」分明和店裡的服務員確認過她沒有男朋友的,怎麼忽然冒出來一個孩子?

  許謙很得意,不過也沒得意很久。旖旎鄭重其事地拍了拍許謙的肩膀道,「是啊,你看,我兒子長得還算標緻吧?」

  莫非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開這種玩笑?男子還是有些雲裡霧裡,不過眼前這忽然冒出來的小青年很明顯地在拉開他和旖旎之間的距離,他只得暫時作罷。

  「好吧,那我改天再約你。」男子匆匆選了兩件衣服便離開了商店。

  「誒?旖旎,你和這位帥哥認識?」不知什麼時候,小李竟然竄到了他們身邊。許謙剛想點頭承認,卻被旖旎用手肘狠擊了一下。

  「我才不認識這種隨便誹謗的人。」

  許謙鬱悶地看著旖旎眨眼,可惜了郎有情,妞無意。視線瞥過掛在最前邊的上衣,他踱步走了過去。

  「唔?先生,這一件是女裝。」小李在結賬的時候,順手拿起一件紅色的短袖衫。一句話,引來了旖旎的注意。她離開新進客人的身邊走到櫃檯前。

  「嗯,我知道這是女裝。」身子前傾,許謙一手有節拍的敲擊著檯面,一手支著下巴。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大齡情敵身上,以至於沒有發現在他身邊站定的旖旎。

  「這位先生,原來你有穿女裝的癖好。」

  許謙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旁邊讓了一步。看清旖旎的臉龐後,他才淡定地往她身邊靠了靠。側過頭,許謙貼近旖旎的耳朵小聲道:「這是給我女朋友的。」

  奪過小李手中的衣服,旖旎笑得很燦爛。「我替你的女朋友表示,她不想要這件衣服。」

  「旖旎,你不讓客人買衣服,被店長知道肯定炒魷魚!」小李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這一男一女。說是不認識,舉止行為卻那麼親密。

  「包起來吧。」許謙拍了拍旖旎的頭頂,「這位小姐大概是不想我花太多錢,一番好心而已。就不要告訴店長了。」

  小李哪會真的告訴店長。只是剛才許謙拍旖旎腦袋的動作把她給震到了而已。

  「先生,請問是現金還是刷卡。」

  「刷卡,謝謝。」

  一路將拎著大小包的許謙送出店門,旖旎最後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兒,記得回家等著娘。」

  「旖旎旖旎……」小李跑出收銀台拉著旖旎使勁晃,「那個男人好帥好帥……都快和我昨天在電腦上看得畫出來的帥哥差不多了。怎麼會有皮膚那麼細緻的人啊?為什麼他的鼻樑可以那麼挺啊?為什麼……」

  「stop!」旖旎鬆開了小李的手,有點郁卒。「有那麼誇張嗎?」

  「絕對有!你知道嗎?一個男人最帥的時候就是在刷卡的時候。特別是這種長得又帥又有錢的男人……」

  其實旖旎認為,男人在刷卡的時候,帥得不是那個人,而是那張卡吧。不過,也或許是她見許謙見太多次,所以司空見慣了。

  「還有旖旎,你有沒有看見他耳釘上的鑽石?閃閃發亮。太有型了!」

  這個旖旎還是有發言權的。她揮揮手打斷小李的發言。「那只是水鑽而已,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你怎麼知道那只是水鑽?」

  「因為。」旖旎站得筆直,抱肘微笑。「那副耳釘是我送的。」

  待旖旎下班回家後,許謙正在掃地。仿若自己犯了錯一樣,大氣沒出一聲。想著要燒晚飯,旖旎也沒立即找他算賬。

  許謙不怎麼挑食,唯獨白蘿蔔是死都不會碰一口的。看準了這點,旖旎特地準備了白蘿蔔湯。手下正切著蘿蔔,一個寬大的胸膛就貼上了她的後腦勺。

  「旖旎,你生氣了?」下巴枕著旖旎的肩膀,許謙低聲問著。原先充滿自信的桃花眼此刻卻落寞地看著旖旎手中的白蘿蔔。

  「沒啊。」一刀切開白蘿蔔,旖旎輕鬆回應。

  看著那可憐的蘿蔔,許謙半信半疑地回了一個字,「……哦。」

  想起了什麼,旖旎放下手中的菜刀。許謙沒有鬆手的意思,旖旎不能轉身,只得回頭。「你真的不準備回家了?」

  「我下午回去過了,又搬出來了。」

  「誒?你爸媽沒留你下來?怎麼可能?」

  「嗯,我爸讓我改天帶你回去吃頓飯。」當然,爸爸開玩笑叫她准媳婦兒的事情許謙沒有說。畢竟媽媽看起來並不高興。

  沒有回話,旖旎再次拿起菜刀,對著白蘿蔔就是一刀。那速度那力氣,包括那果斷的神情都讓許謙捏了一把冷汗。

  「旖旎……你沒有把這蘿蔔當成我吧?」

  「怎麼會。」旖旎說得特別大肚,「雖然你和這蘿蔔有個共同的特質。」

  「特質?」

  「是啊。」笑著又是一刀下去,旖旎咧齒笑道,「都很白。」

  這一回輪到許謙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抱著旖旎,看著她手下的動作。因為彼此間太過熟悉,反而無法拒絕。可是這樣的距離還是讓旖旎有些窘迫。

  從來都沒有人陪在她廚房忙東忙西過。

  待三菜一湯準備完畢後,許謙嘗了一口湯。還未作出評價,他就看到旖旎舉著菜刀站在他身邊笑得很是溫柔。「要是敢說不好喝,我就宰了你。」

  剛下肚的湯水有點不消化的感覺,許謙趕緊搖頭,搖完頭之後又點了點頭。一副被旖旎欺負地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旖旎這才滿意地放下菜刀。

  果然嘛,許謙還是被她欺負的時候最帥。什麼刷卡,都是浮雲。

  「旖旎,你喜歡吃法國料理麼?」

  被監督著洗碗的許謙老老實實地站在水池前,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旖旎斜靠在門框上,請皺了一下眉頭,「沒吃過,吃不來。」

  「……嗯……明天我來準備晚飯。」刷乾淨最後一個盤子,許謙回頭道:「你去試一下那件短袖。」

  「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QS買下那個設計,當然要付錢。」洗完手走到旖旎身邊,一手撐著門框。許謙兩腿相錯,彎下腰。「就是因為那個老闆給了太多錢,所以我才不能太直接地拒絕他的邀請。」

  轉身離開了廚房,旖旎搖頭晃腦地說著:「嘖嘖,真麻煩。」

  是的,很麻煩。

  在法國的這三年,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太過複雜。有國家的隔閡,有同學教授的隔閡,有嫉妒也有猜忌。甚至於有好幾次寢室偷竊事件,別人都栽贓給了他。

  清者自清,白者自白這句話在這樣一個有國度之別的小圈子裡,根本就是一堆垃圾。

  最開始的時候,他很希望旖旎能和她一起去法國留學。可是越呆到後來,越慶幸旖旎還在國內。他願意看著她永遠都趾高氣昂的樣子,也不要她因為踏入社會而被磨平了角。

  那是生命中最難承受,卻也是必須承受的痛。

  「許謙,你發什麼呆啊。」

  旖旎換完衣服走出房間,卻見許謙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手指無意識地在下巴處摩挲著,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沒。」許謙抬頭看向旖旎,這一回是真的呆愣了幾秒。

  「不好看?」

  「很好看。」

  目光略顯懷疑,旖旎第二次問道:「你放心說實話,我不會拿菜刀對著你的。」

  「真的。」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許謙拍了拍身邊的沙發柔聲道,「過來。」

  都說吃別人嘴軟,拿別人手短。無奈這件衣服是許謙送的,旖旎再不情願也只得乖乖走到他身邊坐下。

  客廳的吊燈是暖暖的色調,電視機雖然開著卻沒人有心去看一眼。演員時而憤怒,時而惶恐的音調在他們二人耳裡,等於是不存在。

  以手代梳,許謙一下又一下地理著旖旎披落的長髮。連續幾十個小時沒怎麼好好睡過覺,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

  「睡覺吧,我也困了。」坐直了身子,旖旎看著這張小沙發猶豫了一下。「這沙發那麼小,你怎麼睡?」

  「嗯?可以睡的。」

  「可以睡?那你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

  「時差關係。」

  沒有多做辯論,旖旎只說了一句隨便你就回房了。可是關燈後翻來覆去睡不踏實,又一次開了房門。

  摸索著打開牆壁上的開關,只見許謙側臥在沙發上,雖然已經屈膝了,可是大半條小腿還是涼在了沙發外。或許是很累的關係,他睡得很沉。

  旖旎回頭看了一眼房間,跟著躊躇了很久。

  最終,旖旎抱著許謙絕對不會對她怎麼樣的態度推醒了他。

  許謙半睜開眼睛,眼白處泛著的血絲讓旖旎有些心疼。她明白的,他要留在這裡的理由。沙發上的男人迷糊地看著身前的女人,張口,聲音也有些啞。「旖旎?怎麼了?」

  「你睡到我房間去。」

  「哦。」茫茫然坐起了身,許謙忽然打了一個激靈。「什麼?」

  「大半夜的吼什麼吼。」微蹙眉,旖旎催促著許謙,「我說,你,帶好這條毯子,睡到我房間去,快點。」

  許謙被徹底驚醒了。

  「你只有兩個選擇。一,現在就回家,二,跟我進房間去。」說完這句話,旖旎很悲劇地發現自己好像一個調戲少女的怪叔叔。而許謙就是那個拉著被子大喊雅蠛蝶的姑娘。

  旖旎的房間不大,唯獨那張床特別大。

  許謙還沒有從詫異中緩神,他站在房門口木訥地看著那張大床。

  「你睡左邊我睡右邊。和初中時候用課桌一樣,不准超過三八線。」說完這句話,旖旎自顧自地翻身上了床。留下許謙一個人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旖旎。」終於能夠躺平的許謙轉頭喚了一聲。可是身邊人沒有一點聲音,看樣子是睡著了。

  抬頭看著漆黑的天花板,這一夜,許謙又沒能安心睡好。

  不過老天開眼,那個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了很久的某人,終於在凌晨四點的時候睡熟了。旖旎那只傳說中可以把隔壁鄰居都吵醒的鬧鐘居然也沒能把他鬧醒。

  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拉好窗簾,開窗透氣。許謙對著窗外伸了一個很大的懶腰。想到昨晚竟然和旖旎同床,許謙就覺得胃疼。就算自制力再強,他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算著離旖旎下班還有一定時間,許謙先整理了一下床鋪。原先只是想擺好兩隻有些歪掉的枕頭,卻意外地在旖旎的枕頭下發現了一本藍色的本子。

  很薄,不是相冊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這本筆記本很眼熟,好像自己也用過。好奇地翻開本子,待那些工工整整的字體霎時印入眼簾,許謙就了悟了。

  這是他第一次和旖旎表白的證物。

  從首頁開始翻看「許謙喜歡施旖旎」這幾個字從眼底直入心裡。當時的自己,其實還不懂什麼叫喜歡。只是覺得和旖旎在一起做什麼都很開心罷了。

  合上筆記本並放回原位,許謙走到客廳翻出自己的手機。手指一下一下地按著按鍵,像在用心打字一樣。

  ——旖旎,我喜歡你。

  時隔多年的表白,不知道旖旎收到後會有怎麼樣的表情,怎麼樣的回答。有過再多的動作,再多的言語。在表白的時候,還是會忐忑不安。

  當然,旖旎的回答也秉承了她一貫的風格。

  ——嗯?你做什麼春夢了?

  許謙無力地扶了扶額。

  將房間整理完畢後,他拿著旖旎給他的房門鑰匙去買伙食。

  故人的出現,總是會引發人們對於過去的記憶。

  那一天,旖旎正和許謙討論著他的設計,一條消息打破了他們二人的思路。發信人是錢曉玲。

  說也巧,進入高中之後旖旎基本就沒和曉玲有過聯繫。遇到她,是在大賣場的時候。那時她身邊還站著錢煜,而錢煜的手邊,挽著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子。

  曉玲叫她大嫂,她害羞地說,還沒過門呢。

  因為不知道旖旎現在的住址,曉玲只能用短信的方式邀請旖旎參加她哥哥的婚禮。畢竟說起來,也不是全無關係的。

  旖旎怎麼都覺得這是炫耀。錢煜那個男人想用自己的幸福來刺激旖旎當年的不肯就範。

  「錢曉玲你還記得麼?」

  「嗯。」許謙悶哼了一聲。其實他印象最深的不是錢曉玲,而是她哥哥。

  「她哥下個星期結婚,要我去喝喜酒。你要不要一起來?」

  才回想起他的第一任情敵的樣子就聽到了他要結婚的消息,許謙差點笑出聲。維持淡定的樣子,他點頭。「好。」

  ——好,我和許謙一起來。

  迅速回了一條消息,旖旎繼續研究著許謙設計的晚禮服。當短信再傳來的時候,旖旎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機。

  ——好啊好啊,我都好久沒看到許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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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54:07
ch8

  喝喜酒那天,許謙配合著旖旎穿了鵝黃色的T恤。從背影來看,頗有情侶裝的感覺。兩個金燦燦的人手指相勾,就那麼一路晃悠去了飯店。

  他們沒有跟著預定的大巴走,而是自己去的,所以到場的時間點是就著請柬上的。可是當許謙和旖旎簽到進場後卻發現,人基本已經到齊了。

  原本就和在座的人不熟,又是晚到,旖旎只覺得那一雙雙投向自己的目光,是詫異,是疑惑。反正有千萬種可能,就不可能是友好和善意。

  曉玲是伴娘,穿一身淡綠色的旗袍。看到那兩個傻站在門口的人之後,便笑著迎了上來。她踩著高跟鞋,步伐不是很快。

  「旖旎,許謙,你們來了。」

  錢曉玲染了一個栗色的頭髮,中發微卷。或許是化了妝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了不是一點點。她拉著旖旎的手腕高興道,「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坐我旁邊吧?我給你們留了位置。」

  話說到這裡,她才真正把目光挪到許謙身上。和一個多星期前的旖旎一樣,曉玲差點就想問,你是誰。

  原來,一個人的氣質真的可以改變那麼多。從初一唯唯諾諾的小男孩,到初二敢站出來公然站出來反駁挑釁旖旎的人,再到初三那個少言的清冷少年。

  而現在的許謙,唇邊總留有一抹淺笑,讓人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心境。漂亮的雙眸不會直視某個人,卻感覺每個人都被他看在眼裡,運籌帷幄的樣子。如果真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曉玲的第一直覺便是,妖。

  似乎發現自己安靜了太久,錢曉玲趕忙沖許謙點點頭,隨後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旖旎,要喝水麼?」茶壺轉到許謙手邊的時候,他垂首輕聲問著。

  旖旎瞥了一眼他杯中的水,皺了皺眉。「是茶葉茶?」

  「嗯。」

  「不想喝。」

  只是很簡單的交流而已,曉玲卻羨慕得兩眼發直。那麼多年來,許謙唯一沒有變的,就是對旖旎的那份溫柔和耐心。

  青梅竹馬,她也想要。

  宴會還未開始,新娘補完妝後和新郎攜手走進了大堂。一群人看著他們手挽手的樣子開始起哄,大堂內立刻變得吵鬧起來。司儀還在調試話筒。忽然一首輕音樂飄來,緩和了氣氛。

  「哥,這是旖旎。上次在大賣場還見過的。」

  錢煜微笑著向旖旎點了點頭。身邊的新娘似乎是聽說了兩人有過那麼一段初戀,有些吃醋地擰了擰錢煜的胳膊。

  忍著痛輕輕拍了拍愛妻的手背,算是給哄過去了。

  旖旎側過頭咬曉玲的耳根。「你哥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是啊是啊,不過我哥為了大嫂還算是收斂了一點目中無人的性格。」曉玲忽然來了勁,趁宴會還沒開始,給旖旎講起來這位大嫂和自家哥哥的英勇事跡。

  許謙只是安靜地喝著茶,對於曉玲說的話沒有什麼興趣。旖旎也只當是打發時間,聽過算數。說是來祝福,其實旖旎覺得自己更像是來……咳,蹭飯。

  「旖旎,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就連我哥都不知道的。」曉玲故作神秘地看著旖旎,幸福的笑卻快要溢出臉龐。「明年年初的時候,我要和男友訂婚了。」

  這個秘密比較像重磅炸彈。如果旖旎沒有記錯,曉玲還比她小幾個月呢。可是結婚這個詞語一直以來都離她很遙遠的感覺。

  「你那麼早就要訂婚了啊?」

  「嗯,等我到了法定的結婚年齡,就去了。」

  旖旎還是沒忍住疑惑,回問道:「幹嘛要那麼急著結婚?」

  「再大點年紀就難嫁了啊。現在這個年齡段,找一個比自己大五六歲,甚至七八歲的都也還說得過去。你想,萬一等你到二五二六了,再去找那些三四十歲的男人,不是離過婚的,就是自身有問題所以還沒結婚的。旖旎,你長得漂亮,更應該利用這個優勢抓緊時間找一個人好的,家裡有錢的嫁了。」

  那麼深奧的問題,旖旎還真沒考慮過。她聳了聳肩,不予苟同。

  「反正啊,不能找同齡的人結婚。」曉玲最後總結,「女人最美的年紀,卻是男人最青澀無用的時候,等女人老了,男人卻又到了最光輝的年紀。同齡的人談談戀愛還行,真要過一輩子,難。」

  待曉玲這番言語全部說完,才發現原先默不作聲在喝茶的許謙,此時此刻卻看著她。撞上她的視線後,也沒有任何迴避的意思。

  許謙冷著臉,沒有一絲笑顏。

  幸而宴會開始了,錢曉玲不用花精力去琢磨許謙為什麼忽然繃直了臉。

  旖旎早就餓扁了肚子,對於那些華麗的詞藻,即興表演,新郎新娘接吻等等,都毫無興趣。在她眼裡,美食就是上帝。

  「吃慢點。」許謙偶爾一回頭,就看到旖旎把臉頰旁的髮絲給含進了嘴裡。伸手替旖旎撥出那根頭髮,下一秒就被旖旎狐疑的目光逗樂了。

  「你笑什麼笑?」

  「旖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舀了一碗湯遞到旖旎手邊,「這個比較有營養,還美容。我媽以前經常煲這湯喝。」

  雖然許謙把話題轉到了湯上,可旖旎還是捕捉到了前半句話中蘊含的意義。她挑眉道,「你的意思,我是鳥?」

  「嗯?有嗎?」

  「你以為你現在裝傻還有用麼?」從菜盤裡挑出一小塊白蘿蔔,旖旎奸笑著說,「來,張嘴,賞你一塊蘿蔔。營養又好吃。」

  許謙立即搖頭。

  「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明白了?」

  「一清二楚。」

  曉玲跟著新郎新娘和伴郎挨個敬著酒。雖然不太認識,可是旖旎猜想,鬧得最歡騰的應該就是高中同學那桌了。作為高中時候的籃球隊隊長,這些人不可能對他客氣。

  又鬧了一會兒,忽然有個男生認出了旖旎。

  他拿著酒杯搖搖欲墜地走到旖旎身邊,驚呼,「哎喲,這不是老大的初戀情人嘛。要搶親嗎?今天可以看到搶親戲嗎?」

  趁那個滿身是酒氣的男人彎腰低頭的當口,許謙把剛上來的刀切小饅頭塞入了男子的口中。動作很利索,像是很早以前就策劃好了一樣。

  男人糊里糊塗地看著許謙,不明所以。

  旖旎卻鄭重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道,「先生,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以及,你的口水已經留下來了,快點把這饅頭給吃了。」

  吃飽喝足後,旖旎將婚禮的禮金放在了曉玲的椅子上。三言兩語的道別後,她與許謙最先退出了宴會場。

  月如銀盤,星如火光。

  夏天的夜風驅趕了白天的酷熱,換來的是絲絲涼爽之意。

  「旖旎,你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上錢曉玲的哥哥?」

  「不知道。大概是因為他身上有我身邊同齡人所沒有的成熟感吧。」旖旎踩上路邊的水泥管,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好像利宇飛也是這樣。」

  「同齡人缺乏的……」許謙自言自語道,「果然和錢曉玲說得吻合麼……」

  「啊?」旖旎停下腳步看向許謙,「你又在嘀咕什麼?」

  「沒有。」又一陣晚風襲來,旖旎的衣服被吹得鼓鼓的。許謙牽住旖旎的手,以便她安全從水泥管上跳下來。「你冷麼?」

  「嗯,被你那麼一說有點。」

  順勢勾住旖旎的肩膀,許謙加快了步伐。

  那一夜,許謙看著手機上那篇名為「同齡的我們,能結婚嗎」的文章,睜眼到天明。他想了很多事情,那些從幼兒園一直到現在所發生過的事情。

  旖旎最需要的,是一個家。而這個家,卻是許謙短期內給不起的東西。他甚至都不確定自己讀完這最後一年之後,是會回國,還是繼續留在巴黎深造。

  時間流得很快。

  旖旎等不起,他也耗不起。

  渾然不知身邊的男人正陷入牛角尖中,旖旎這一覺睡得很是舒坦。因為第二天,是難得的休息日。

  睡到自然醒,旖旎又賴了大約半個小時的床,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坐起了身。原本只是隨便瞥幾眼,想看看許謙的睡臉。誰知這視線才挪過去,她就看到許謙兩眼望著她一眨不眨的。

  「……大清早的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許謙跟著坐起了身,嚴肅地說著,「旖旎,不如你先找個可靠的男人嫁了,等我有實力了,再把你搶回來。」

  哈欠打到一半的旖旎被這句話嚇得不輕。她放下手臂,挪了挪屁股坐到許謙身邊。一手搭上他的額頭。「許先生,你確定你現在是醒著的嗎?」

  「……」

  可是,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麼?

  租這樣小的一間房子,剩下能夠生活的錢又少之又少。之前是因為被蒙在鼓裡,如今一切都了然了,他沒有辦法再若無其事地回巴黎去。

  特別,是在聽了曉玲昨晚的話以後。

  二十歲的女人,二十歲的男人。四十歲的女人,四十歲的男人。

  年齡,有時候真的是很致命的問題。

  就像那件他存錢想買的兔毛紅大衣,等他終於存夠了錢,卻發現那件大衣已經售完。並且永遠不會再上市。

  如果那不是大衣,而是旖旎的幸福。

  他如何承擔得起這拖累的罪名。

  「許謙?」旖旎伸手在許謙眼前來回晃了晃,「你傻了?」

  「旖旎……」

  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旖旎不爽地瞪著許謙,「怎麼?那麼想看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還是說沒有別的男人和你競爭,你沒有優越感?」

  「當然不是。」

  「那就閉嘴。如果你懂我,你就應該知道我不是我媽那樣沒有依靠就會跨的女人。如果你還是許謙,你就不應該執著那什麼同齡不同齡的問題。」

  頭一次對許謙發火,只為了那句,你先找個可靠的男人嫁了。

  愛情裡,難道不該是獨佔欲放在第一位的麼?

  眼看旖旎掀開毯子就要下床,許謙卻想不出任何話語。只是出於本能的跟著她下床,然後從背後緊緊擁住她。

  那些胡言亂語,還不都是因為不捨。

  「是我發神經,我道歉……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這種事,我一次也不想看到。」

  確定許謙這神經算是發完了,旖旎才用力掰開他抱著自己的手,並長天長嘯道:「喂你放手,我要去拉屎。」

  「……哦。」話題轉得實在太快太突然,許謙愣愣地鬆開了手臂。直到旖旎砰地關上衛生間大門,他才反應過來旖旎剛才在說什麼。

  找人暫時照顧旖旎,這顯然已經行不通。而許謙心裡卻是有了另一番打算。

  暑假分明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卻提前回了巴黎。

  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

  想要盡快結束這聚少離多的日子,就不能貪戀一時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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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5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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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旖旎和往常一樣去三樓交房租。房東太太卻很是疑惑地看著她,愣了半晌才道,「上次不是有個男人替你交了一年的房租了麼?」

  於是輪到旖旎詫異了。她瞠目結舌地看著還帶著浴帽的中年婦女,腦海裡迅速閃過會替她交房租的人的名單。

  「是不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然後皮膚有點黑的中年男子?」

  「是挺高挺瘦的,不過是個白白淨淨的帥小伙。」中年婦女忽然來了八卦的興致,她笑道,「誒?怎麼他付了房租都沒告訴你麼?那小伙子還叫我多關照關照你,說是錢的問題不用擔心。是你男朋友?還是你老公?他來的時候還拖著行李箱,好像要出遠門的樣子。哎,現在這樣體貼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及時打住了大媽的嘮叨,旖旎拖著人字拖蹬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窩在沙發裡衝著茶几上的手機發呆,一坐就是半個小時。這是旖旎第一次仔仔細細回憶從小到大所發生的事情。

  似乎,許謙一直都在她身邊,可又安靜得沒有絲毫存在感。只有在發生事情的時候,許謙的臉才會變得很清晰。

  旖旎開始弄不懂這段感情。

  許謙就像那個自稱自己是太陽,是需要奉獻不需要索取的尼采一樣。他對待他們的感情,也從來都是一味付出,無需回報的感覺。

  天平已經嚴重失衡。

  ——你給自己太多壓力了。你現在只需要記住一點,沒有別人,我一樣活得下去。房租我存著,等你回來我再還給你。

  猶豫了一會兒,旖旎還是將這句話發了出去。可是許謙卻沒有回消息。

  失去聯絡,一晃就是三個月。

  期間旖旎遇到許謙的爸爸一次。兩人在就近的茶館裡聊了一會兒,那些有關於許謙的,而旖旎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

  許爸爸說,許謙這孩子表面看起來想法很單一,很善良好騙。其實他肚子裡埋得什麼藥,誰都不知道。

  這一點,旖旎也不得不承認。她的事情似乎許謙都瞭解的一清二楚,偶爾的隱瞞最終也還是被他知曉。但她卻知道許謙知道得很少。

  「人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謙謙的三歲和七歲都樂呵呵地圍著你轉。」許爸爸沒有將這句話說完,只是意味深長地淺笑了一下。

  春天還未臨近,不過人類的發春期卻是中年午休的。

  那個離了婚的大叔在秋季的時候減了肥,比幾個月前看起來更有男人的魅力了。原先的別克換成了大奔,黑色的西裝偶爾也換成了煙灰色。

  有了上一次許謙的教訓,大叔在約旖旎出去吃飯的時候,總不忘先問一聲,今天還需要回家帶孩子麼?是調侃,也是為了確認旖旎是個沒有家室的人。

  每一次,小李也不忘和大叔一搭一唱地應和著:「她自己都是個孩子,哪能有孩子?王老闆,今天又要買什麼衣服給你女兒呀?」

  旖旎的生日,自然也是小李告訴大叔的。

  「哎,我說旖旎啊。我要是有你那麼漂亮,我肯定趁著自己年輕趕緊找個大款嫁了。愛情不愛情的,太玄幻了。RMB才是真理,知道麼?RMB。再說了,你那個帥帥的男朋友不是去法國然後杳無音訊了麼?估計十有八九在法國找到新女朋友了,你也別委屈著自己那麼耗下去不是?萬一真相大白了,我還怕你受不了這個打擊。」小李一邊吹著自己新擦的指甲油,一邊進行著每日一訓。

  旖旎無言,只得從另一個角度去堵上她的嘴。

  「開大奔也能算是大款?」

  不出所料,小李訝異地瞪著旖旎,「你還想什麼?」

  旖旎詭異地笑了笑,一手握住小李的手腕,她親切道,「我喜歡小蓮花。」那語氣,嚇得小李雞皮疙瘩抖三抖。

  正值過年前期,各商店瘋狂打折。旖旎每一天都忙到爆炸,一回家就原地挺屍。只覺得最近手機很消停,沒有橫豎的垃圾短信和電話,卻沒有發現其實那是因為停機了。

  旖旎生日的當天,下起了初雪。客流卻沒有因此而減少,相反,因為想要賞雪景而特地出門的人倒是不少。

  透明的窗玻璃因為內外溫差而蒙上了一層白霧。雪花安靜地在空中飄搖,披著路燈暖暖的色彩,路人拍照留念,一晃而過的閃光燈讓街邊的雕像亮了那麼一瞬。

  倒真的是有那麼一些過節的氣氛了。

  「居然已經是小年夜了。」小李歎息著看著店裡來來往往的客人。「不但沒有放假,居然還要加班。對了旖旎,今年年夜飯你和誰吃?」

  「不知道。」才整理完櫃檯上新年吉祥娃娃的旖旎站回收銀台前道,「爸爸那兒一個家,媽媽那兒也是一個家。」

  小李忽然笑出了聲。「哎呀旖旎,你這句話讓我想起一首歌來。」

  「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餘的。」說完這句歌詞,旖旎白了小李一眼。「應該會去爸爸家蹭飯吧。只是一頓年夜飯,那後媽起碼表面上還是很歡迎我去的。而且我那弟弟還出了奇的可愛。」

  哪裡可愛了?小李看過那小男孩的照片,肥嘟嘟的,跟只加菲貓似的。

  旖旎說,這叫心寬體胖。

  位於市中心的商業街在年初的時候就被規劃為了不夜街,商店就算打烊,裡面的燈也必須開著。已是晚上九點,旖旎縮在收銀台內連連打哈欠。

  「旖旎,王老闆還在外邊等你下班呢,你可不要在這裡睡著了。」

  從半睡半醒間驚醒,旖旎抬頭,「什麼?那麼晚了他等我幹嗎?」

  「給你慶祝生日啊。有錢人嘛,最喜歡佈置浪漫的燭光晚餐。」小李越說越激動,眼內幾近閃著淚光。「旖旎,說真的,就算你要拒絕人家,那也得把這生日給過了不是?」

  把頭探出櫃檯,一輛奔馳果然停在店外。或許是因為時間太久,車頂上已經有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肚子餓之餘,旖旎還覺得頭痛。

  「那,你們吃得開心。」順便搭車回家的小李滿心喜悅地向王老闆和旖旎告別,留給旖旎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她接著拉開車門撒腿就往家裡跑。

  「不知道你喜歡西餐還是中餐?」憨厚的中年男子回頭看向旖旎,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因為緊張而搓了搓。

  餓死人的時候如果還去西餐廳,看那啥啥燈光,品那啥啥紅酒,切那啥啥牛排……那鐵定是和自己的胃過不去。旖旎看著窗外,車玻璃倒映出她有氣無力的臉。

  「中餐,謝謝。」

  車開得很穩,旖旎差點合上眼會周公。

  酒樓很高,一看那陣勢就是貴得要人命的。大門處設立三個旋轉門,旖旎跟著王老闆從中間那門走了進去。耳邊還不時迴響起小李的話語:蹭飯這種事,第一次總是不習慣的。蹭多了,也就習慣了。

  「冷盤喜歡什麼?」

  呆愣間,王老闆一句問話嚇得旖旎身子往旁邊一讓。

  「隨便,沒吃過那麼高級的。」把手中那份菜單一併還給了服務員,旖旎從包裡翻出手機。等了一整天,都沒有等到那一句:生日快樂。

  或許,真的像小李說得那樣。人不在身邊,心也隨時會跑的。

  「抱歉先生,現在已經很晚了,聚寶鴨湯已經沒了。」

  「那換這個。」

  耳邊是服務員和大叔的聲音,旖旎撐著下巴看著酒紅色的餐布,有點悶悶不樂。

  「怎麼了?是不是上班累了?」

  不知什麼時候,王老闆已經將餐全部點齊。他側著頭詢問旖旎,雙下巴坦露無疑。旖旎心中默念:我不是外貌協會一百遍之後,還是挪開了視線。

  「還好。」

  「你看,這,我也沒追過女孩子。蛋糕和鮮花都沒準備,還說給你過生日……真是,讓人笑話了……」

  「……有吃的就很好了。」

  想起夏天許謙回來的那一天,他因為賭氣而點了滿桌的菜。服務員拿看豬一樣的眼神看著旖旎,許謙竟然還頗為得意。

  一頓飯,吃得不能再安靜了。偌大個餐桌,只有王老闆一個人的說話聲,旖旎只顧著吃。一來肚子的確是餓了,二來這高級飯店的廚藝本就是難得體驗一回的,三來她還在思量怎麼拒絕這男人。

  「施旖旎。像我們這種大老粗,不但不懂浪漫,肚子裡還藏不住話。我也就不和你七繞八繞的了。我呢,今年四十二,老婆很早就去世了。孩子十幾年來一直沒個媽……我工作又忙,她又沒父愛又沒母愛的,我還真是過意不去……」

  「去婚介所找。」旖旎吃飽喝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應該明白我說這些話的道理,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王先生,你和我爸差不多大,我呢,和你女兒差不多大。說真的……我其實不明白你話中的意思。」

  姓王的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盒子,用拇指撬開盒蓋,那顆鑽戒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嫁給我,你不用再天天早出晚歸的上班,我會給你最優的物質生活。」

  「我有男朋友的。」

  「我知道,可是顯然他給不了你我所能給予的。」

  「你所能給予的。」旖旎看了一眼還剩下大半的菜,「我沒有很大興趣。謝謝你給我過生日,不過鑽戒這種東西,你還是給別人比較適合。」

  憋了很久的話終於說出口,旖旎頓感卸下了一身的擔子。

  「謝謝,對不起。」

  這是旖旎說得最後五個字。

  王老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拿著外套走出了小包房。「那我送你回去。」

  車燈逐漸消失在眼簾裡,旖旎一邊搖頭一邊走上樓梯。感應燈壞了好幾天,物業還遲遲沒有來修,她只能摸瞎子一般往前走,順便在包裡翻鑰匙。

  腳步在離家門口幾步距離的時候猛然停下。

  雖然很暗,可仍舊能看出門口蹲著個大黑包一樣的東西。

  摸索著往前走了幾步,正式確認那個大黑包其實是個人。旖旎半蹲下身,伸手戳了戳那傢伙的肩膀。「喂?」

  男人抬頭,滿眼的疲倦。

  「許謙?你怎麼又回來了?」

  旖旎略顯詫異的口吻把許謙從睡意中拉回神。他用手背敲了敲頭,又趕緊把手機翻出來看時間,時鐘正走到十一點五十二分。

  幸虧,還來得及。

  「旖旎,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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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5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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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樂你的頭啊。」旖旎心下頓時不知是什麼滋味。零下三度的天,居然就坐在這冰冷的樓道裡,他是瘋了還是傻了?

  許謙一眼不語地站在旖旎身後,天太黑,看不出是什麼表情。旖旎拿鑰匙開了門,他便也跟著走了進去,但沒好意思把行李箱拖著。

  時鐘敲了十二下,電子鐘的日期也往後推了一天。

  旖旎一手撐著鞋櫃,一手插腰站在玄關處。她抬頭看著那個被凍得有些木訥的許謙,似乎沒有換鞋子的意思。

  「你沒有厚一點的外套麼?」

  冷不丁的一句話,許謙更是呆立在原地。她,原來在看這個麼?

  細長的手指掂量了一下許謙外套的厚度,旖旎皺了皺眉頭,「沒有滑雪衫?」

  「沒有。」

  垂下手臂,旖旎最後瞅了許謙一眼便兀自蹲下換鞋。

  「把行禮拖進來,我沒有那麼大號的冬天拖鞋,你穿鞋進來吧。」

  許謙捧著熱騰騰的白開水坐在板凳上。整個人明顯瘦了下去,仔細看,還有黑眼圈。頭髮倒還算乾淨整齊,只是耳垂上沒了那副耳釘。

  取暖器正烘著他凍僵的雙足,電視機沒有開,整個客廳裡除了他的呼吸聲,就是從浴室傳來的淋浴聲。

  他想問,為什麼你會那麼晚回家。

  可是話到了喉嚨口又給嚥了下去。

  浴室門被打開,許謙下意識放下水杯回過頭。旖旎裹著厚厚的睡衣,一邊低頭往客廳走一邊用手裡的乾毛巾使勁擦拭濕漉漉的頭髮。

  腳步在許謙的身旁站定,旖旎將手中的毛巾掛上他的肩頭,緊接著道,「洗澡去。」

  「不用……」

  話還未說完就被旖旎兇惡的眼神給嚇住了。

  「我沒有毛巾。」

  「你夏天留下的,我還沒扔。」話說到這裡,旖旎不知為何忽然紅了臉。但是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氣勢不能輕易垮台,她繼續瞪許謙。「不過肯定很髒,所以我幫你拿了兩條新的,用舊的還是新的,你自己選。」

  「哦。」許謙摸了摸鼻子,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旖旎很少臉紅,每次真鬧到害羞的地步,雙眸就會比平時更亮一些。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這微小的變化。

  已是凌晨,洗完澡的人窩在沙發內,很自然的就被睡意席捲了。旖旎連打了好幾個哈欠,電視裡在放些什麼她完全沒有看進去。

  浴室裡傳出的水聲不但不令人嫌吵,反而有種莫名的安心,和一份她想掩蓋也掩蓋不了的想念。

  水聲停止的時候,旖旎像從夢中驚醒一般。她換了一個坐姿,繼續抱著靠墊看電視,卻發現自己換的台已經結束了一天的放映,出現的是五彩斑斕的條紋。旖旎鬱悶地換了一個台。

  許謙穿著寬大的黑色毛衣走出浴室,沒有直接走到旖旎身邊,而是繞回了自己的行李箱放置處。

  是個死角,旖旎看不出他在幹嗎,直到一件紅色大衣印入眼簾。

  「生日禮物?」旖旎倒也不怎麼矜持,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一直就想買一件大衣,可是沒有看中喜歡的。喜歡的,價錢又是看一眼就想吐血的。

  「嗯,你試試。」

  全身鏡前,旖旎正撥弄著領口用帶子系成的蝴蝶結,只是這大衣似乎大了些,袖口幾近將她的手完全吃進。

  「這款大衣剛上市的時候我就想買,可等我存夠錢了,它居然絕版了。」理著旖旎散落在背後的長髮,許謙緩緩道:「前陣子在絕版時裝秀上看見了,才買到的。」

  難怪尺寸大了。

  旖旎的身上還留有沐浴後的香氣,湊近她的耳際,髮香撲鼻而來。雖然是冬天,可許謙卻覺得一室燥熱。

  「很漂亮,很喜歡。」

  掙扎了很久,旖旎還是低下頭把話說了出來。或許是因為太熟悉,所以一本正經地說出這些話,反而覺得很不好意思。

  手指還在袖口上磨蹭,旖旎因為久久沒有等到許謙的回話而抬頭。

  鏡中,許謙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許謙?」

  「嗯。」

  旖旎轉過身,直視許謙的目光。「你怎麼了?」

  「沒。」修長的手指撫過旖旎的長髮,從表情看來,他有點晃神。「果然你最適合紅色。」指尖擦過耳廓,經過臉頰,停留在了旖旎的唇瓣上。

  很自然地俯身,順理成章地貼上她的嘴唇。

  旖旎伸手環住許謙的腰際,完全擺脫了前幾次的羞澀。又或許,是在宣洩久別的思念。

  「旖旎,你為什麼那麼晚回來?」始終還是沒有忍住。

  下巴輕擱在旖旎的肩膀上,許謙避免抬頭看見那面全身鏡。嫉妒的樣子,很醜。

  「還不是托你的福。」側臉貼著許謙的胸膛,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聽得她跟著一起心中小鹿亂撞。「介於你上次說我要回家帶孩子,那個老闆表示他希望我能去他家帶孩子。」

  許謙怔了怔,隨後推開旖旎。

  「你們,去約會了?」

  「是啊。」旖旎咧嘴壞笑。「你不是說讓我先找個有能力的人嫁了麼?我前思後想,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許謙忽然一臉窘迫。對上旖旎篤定的眼神,他又試著慢慢放寬了心。

  「那可不行。」他亦微笑,只不過笑容裡多了些調戲的成份。看著旖旎的雙眸慢慢彎下腰,他將口中哈出的熱氣傳到了旖旎的耳根。「除了我身邊,你哪裡都不准去。」

  「那我要去上廁所呢?」

  「打小報告申請。」

  「許謙,你活膩了是不是?」

  臨近睡覺的時候,旖旎開始犯難。冬天的被褥就一條,蓋在被子上的毯子也只有一條。還是爸爸上次給買來的。

  很顯然,許謙睡在這裡,不但要同床,還要同被。

  旖旎穿著棉拖鞋在客廳裡抓狂,許謙淡定喝水。時差再加上方才蹲在門口睡了一會兒,他現在並不睏。

  最終,旖旎一咬牙,決定拋頭顱灑熱血。反正穿著那麼厚的睡衣,而許謙也不像是敢亂來的人。

  「進來。」

  女王發號施令,小跟班歡歡喜喜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走進屋裡。

  一夜睡得規規矩矩,清晨的時候,許謙高燒發到三十九度八。枕頭濕了一大半,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旖旎說什麼他都搭不上話。

  「你還知道自己姓什麼嗎?」

  捧著一碗粥坐在床沿,旖旎瞥了一眼那個迷迷糊糊坐著的許謙。「讓你穿那麼薄的衣服,讓你再蹲家門口。下次再蹲,我就把你扔出去堆成雪人。」

  「堆不成的。」

  粥的香味引來許謙肚子一陣交響樂,他用手背抵著額頭,轉過頭去咳嗽了幾聲。

  「為什麼堆不成?」

  「你不夠高,堆不到腦袋。」

  旖旎差一點就把這粥端出去,並關上門不管許謙了。

  許謙的鼻頭通紅通紅,怕把病菌感染給旖旎,說話也不對著她的臉。很長時候,他還是將她趕出去的。

  窗簾拉開了一點,坐在床上就能看到外面紛飛的雪花。

  「旖旎,過幾天我們去堆雪人吧。」

  「不去。」

  「為什麼?」

  「我不夠高。」

  輕笑出聲,許謙有些咧開的嘴唇隱隱滲出了血絲。「你這兩天都睡客廳麼?」

  「總不能睡衛生間吧?」旖旎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反正她身體強壯的很。「快把粥喝完了,吃藥。病再不好小新我把你踢出去。」

  「哦。」

  喝了粥吃了藥,許謙又想起一件事。

  「你最近不用上班的麼?」

  「好意思說,還不是要照顧你所以請假了。」

  「那明天上班麼?」

  把取暖器的方位轉了轉,旖旎坐在小板凳上暖手。「一定要去,店長剛才一個電話,再不去就抄我魷魚了。」

  「不要去了。」

  「不去上班?你養我啊?」

  「好。」

  他回答的太快,旖旎連反駁的話語都想不出來。瞪大了眼睛,漲紅臉,似乎被氣得不輕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回法國?這次回來又沒告訴你爸媽?」

  「他們知道我回來了,是我爸說的不用急著回家。」看到旖旎明顯扭曲的五官,許謙笑著猛咳了幾下。「然後,這次不回法國了。」

  「你不讀書了?」

  「不是。我學分修完了,中旬的時候再去處理畢業的事。這大半年,我都留在國內。」伸了一個懶腰,許謙的精神看來好了很多。

  旖旎不贊同地看向他。

  「這大半年留在這裡做啃老族?對了,房租我還沒還你。」

  「你的我的,一樣的。而且房子我也有住。」決定轉移話題,許謙歎息,重新躺回了枕頭上。「教授給我寫了一封推薦信,等年過完以後,我會先去那裡打工。」

  「你別告訴我你準備這大半年都住我這裡。」

  「嗯,一到四回家。星期五住過來。」豈料許謙皮厚起來,旖旎也是招架不住的。更何況他還付了房租。

  和半年前一樣,旖旎咬了咬牙,吐出一個字。「滾。」

  幸好,許謙的燒很快就退了。

  那麼小的沙發,睡得旖旎腰都直不起來。病好的第一天,旖旎沒有陪許謙去堆什麼詭異的雪人,而是拽著他去商店買了一件滑雪衫。

  銀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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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公園的草坪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人工湖上也結了冰,三兩隻鴨子走在薄冰上,甚是悠閒的樣子。幾個孩童蹲在湖邊照鏡子,家長則站在旁邊以防孩子走上冰層。

  旖旎穿著紅大衣坐在長椅上,腦袋上套著個絨線帽,帽頂上的毛球在風中亂顫。她視線望著的地方,一個高挑的身影正朝她走來。

  一襲銀白色的滑雪衫,和身後銀裝素裹的城市連成一片,很不顯眼。就像許謙從來不張揚的性格一樣。

  可等他走近一點,那張幾乎挑不出瑕疵的臉成功吸引了周圍一群人的目光。就像許謙是一個需要慢慢相處,一點一點瞭解的人一樣。

  「在想什麼?」直到許謙把手中的熱果珍遞到旖旎手邊,她才回神。

  順手接過那溫暖的水杯,旖旎看了一眼旁邊瞅著許謙一眨不眨的小女生,接著才道:「你怎麼不去做明星呢?肯定能混個偶像派巨星。」

  「當心燙。」見旖旎仰頭就要喝果珍,許謙連忙伸手制止。發現自己又變回了旖旎口中老媽子一樣的性格,他趕緊放下手。「做巨星幹什麼?」

  「做巨星好呀。你看,每天都有很多小姑娘瘋狂地喜歡你,你感個冒打個噴嚏還能引起別人的心臟病發。」

  許謙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手臂自然地搭上了旖旎的肩膀,他道:「一個就已經夠嗆了,哪敢要很多個。」

  接受到旖旎兇惡的目光,他輕笑著在她的髮絲上吻了一下。

  原先還炯炯有神看著他的女學生下一秒在原地石化,跟著就大步離開了那裡。

  假山前,一群孩子正在打雪仗。白色的雪球在空中飛來飛去,就在砸中假山的一角後瞬間碎裂。小時候玩,不覺得有什麼。現在看看,總覺得被砸一下應該會很痛的樣子。

  「旖旎,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打雪仗,我被砸中腦袋。」

  熱乎乎的果珍喝下肚,頓時驅趕了嚴寒,旖旎剩了半杯給許謙。「哪次?我怎麼記得每一次你都是被打的。」

  於是許謙扁嘴,眼眶不知是給委屈的還是凍得,微微泛紅。

  「大庭廣眾之下,注意形象。」

  「我忘了是哪一年,就記得你穿著紅色的小棉襖,走路的時候裙擺還一晃一晃的。之後我跟著你去打雪仗,當時那個雪球正砸我的腦門,而後你雙手插腰站了起來,說了一句話。」

  「我說什麼了?」

  「你說,『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欺負我的人!』」

  呃,好像是有那麼點印象的來著。不過……等一下,她說了什麼?我的人?

  發現旖旎有點尷尬的神情,許謙笑彎了眼睛。「有時候想想,那句話就好像是蠱惑,是詛咒一樣。不然,為什麼從小到大,除了親人之外,世界裡就只有你一個人呢。」

  「切,那是因為我氣場強大。」

  許謙笑了。「旖旎,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老夫老妻?」言畢,許謙將杯中的果珍倒入了口中。

  「不。」旖旎諂媚地笑了笑。「比較像兒子和娘。」

  如她所料,許謙將果珍全部噴了出來。

  大年夜的時候,許謙先去旖旎的母親家造訪,隨後又跟著旖旎去了父親家。二老對於這上門的女婿沒有半點意見。從小看著他長大,幾斤幾兩重心裡總還是有數的。旖旎要真跟了他,肯定是樁完滿的婚姻。

  而後,年初三,旖旎跟著許謙去了他家。

  拖了大半年的晚飯,終於在一月的最後一天得以實現。雖然以前都是鄰居,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這一次的登門拜訪,大抵是不一樣的。先是在買什麼禮物上面犯了難,又在穿什麼樣的衣服梳什麼樣的頭上掙扎了很久。

  許謙頭一次看到如此在意別人看法的旖旎,不禁覺得好笑。好笑之餘,又很貼心。畢竟,她在意的是他的父母,在意的是他們之間的東西。

  「許大設計師,你看戲看夠了沒有?」

  「嗯?」從雜誌中抬起頭,唇邊一抹淡笑,「怎麼了?」

  「你奶奶喜歡紅色,你媽媽喜歡白色,你爸爸喜歡藍色。我到底要穿什麼啊。」

  許謙一副深思的樣子,隨後擺出一副想到好主意的樣子。「那就穿荷蘭國旗吧,三個顏色都有。」話音才落下,一個衣架便從房間裡飛了出來。

  「去你的荷蘭國旗。」

  最終,旖旎還是選了一件白色的蝴蝶袖短襖,配一條緊身牛仔褲。長長的圍巾幾近把她的臉都給埋進去。

  大賣場內,旖旎一邊推著手推車一邊低喃。

  「買補品會不會很俗?紅酒怎麼樣?還是買點實用的家用小電器?化妝品?香水?護膚品?」

  許謙正彎腰看冰櫃裡新鮮的牛排,再回頭的時候,旖旎已經甩掉他很遠的距離了。

  大手用力拍了幾下旖旎的腦袋,許謙歎息。「買點水果再加一瓶紅酒就可以了。做客哪有那麼麻煩的。」

  「你上次給了我爸媽什麼東西?」

  「剃鬚刀和香水,法國帶回來的。我不知道你還有個弟弟,不然就多帶份玩具了。巴黎最新上市的一套玩具很精緻。」

  轉眼就到了水果區,旖旎拿起一個蘋果掂量了一會兒。她望向許謙,無奈道,「那小胖子需要減肥器,不需要玩具。」

  「你和你弟弟除了鼻子之外,還真沒相像的地方。」

  「那還真謝天謝地。」

  奶奶的牙齒不好,旖旎選了一些不用費力氣去啃的蛇果,又添置些別的水果之後讓許謙去選了瓶紅酒。

  結賬的時候,他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頭髮又剪短了一些,並染成了栗色。利宇飛穿著黑色的風衣站在他們前面,付錢的時候,也抬頭見到了旖旎和許謙。

  三人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許謙打破了沉寂。「好巧。」

  「嗯。」簡單地嗯了一聲,他拿著買好的東西轉身便走了。甚至都沒有再看旖旎一眼,陌生得好像從來不認識。

  許謙眨眨眼看向旖旎,卻見她很淡定地將東西放在了帳台上。

  年初三,煙花爆竹聲總算是少了些。旖旎抱著紅酒,許謙拎著水果,二人就這樣並肩跨進了小區內。路經自己家的時候,旖旎頓了頓腳步。屋內一片漆黑,似乎沒有人的樣子。

  「怎麼了?」

  「沒。我媽的日子似乎過得很逍遙。」

  忽然想起幾天前施母對自己說過的話,許謙只是笑笑,牽住旖旎的手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那是做為一個母親徹底放下自己的尊嚴和姿態才能說出的話。她說,我不配做一個母親,我自己都還是一個不懂事的老小孩。我生下了旖旎卻沒能養好她,這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只希望,將來她自己的組成的家庭能夠幸福。

  許謙按得門鈴,許媽媽開得門。

  許媽媽笑得一臉和藹,趕緊接過兩人手中的東西,嘴裡還念叨著,吃頓晚飯不必買什麼東西,大家都是老鄰居了。

  許謙給旖旎遞得拖鞋,二人進門後一次給老奶奶,爸爸,媽媽道了聲新年好。

  這大過年的帶一個女人回家,誰都明白這代表了什麼。

  相對於那兩個女人,許爸爸對於旖旎來說,還是比較親切的。

  「旖旎,你要吃什麼?」

  許謙手中的竹籤在水果拼盤的上方兜了一圈。「蘋果?菠蘿?草莓?」

  「誒。」旖旎從許謙做了手勢,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我坐在這裡吃東西看電視,真的好麼?不用去廚房幫忙嗎?」

  「你想展示你的廚藝?」

  「去去去。可我看電視裡不都這樣的麼……」

  許謙倒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一起咯。」

  「你會燒飯?」旖旎的口氣充滿懷疑。法國料理他是會點沒錯,可是中國菜……往旖旎嘴裡塞了一片橘子,許謙拍拍牛仔褲站起身。「至少刀工可以。」

  向來話嘮的許奶奶,這一次倒是安靜的很。說了些客套話,便只顧著低頭吃菜。吃完以後又先行離開了飯桌,說是人老了,鬧騰不動了。

  其實老人家心裡又何嘗不知。自家孫子對著施旖旎,只能說是上輩子欠了什麼債,今生非得還一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勞心勞累地去拆散。說穿了,自己都這把年紀了,不知還能活多久,還是和身邊所有人保持好關係算了。

  家中唯一一個和自己有共同想法的人都選擇了中立,許媽媽一時之間有點底氣不足。舀了一碗湯遞到旖旎手邊,許媽媽笑了笑。

  「瞧這施丫頭,真是越長越俏麗了。我沒記錯的話,你就比謙謙小了兩個月是吧?」

  「是,阿姨。」

  「那也得二十三,二十四了吧。」許媽媽繼續保持那和藹的笑容,她拉住旖旎的手道,「女孩子啊,早點嫁人,省的累著自己不是?我們家謙謙就不一樣了,這男人不比女人,男人二八二九結婚也不礙事的。」

  低頭喝湯的旖旎再想怎麼裝傻,這伯母話中的意思總還是能聽得出的。

  「媽。」許謙微蹙眉。

  許媽媽卻沒有裡會許謙的抗議,接著說,「我單位裡有幾個小伙子人蠻不錯的,要不改天我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這一次,連許爸爸都假咳了幾聲以示警告。

  「最近幾年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多謝伯母關心。」放下手中的湯碗,旖旎尷尬地扯出一個笑容。「嗯……時間不早了,我還約了朋友,先告辭了。阿姨叔叔,你們慢吃。」

  如果那個女人不是許謙的母親,旖旎難保自己不會丟出很難聽的話。

  走出許謙家沒幾步,一條長圍巾便搭上了她的肩膀。隨即一雙溫暖的大手擁住她的肩膀。「傻瓜,你圍巾都忘拿了。」

  旖旎低著頭,沒有回任何一個字。

  「生氣了?」許謙強迫旖旎轉過身來看著自己,他湊下頭看著她黯淡的雙眸。「對不起,可她是我媽,我不能當面……」

  「我知道,我沒有生任何人的氣。只是,有點無奈罷了。」

  才在風裡站了一會兒時間,旖旎的臉頰就被吹紅了。許謙溫熱的手心貼上她的雙頰,跟著微笑,露出兩顆潔白的門牙。「回頭我會和媽好好聊聊,不用擔心。」

  「算了,難道你想做不孝子麼?」鬆開許謙的手,旖旎裹著圍巾轉身向小區門口走去。

  許謙並沒有沒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衝著她的背影問道,「旖旎,什麼才是孝順?」

  旖旎停下腳步,回頭。「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這才穩步走上去,停在旖旎身前。「但我知道,就因為媽媽不喜歡,而放棄自己愛的人,那不叫孝順。」

  天很冷。許謙口中哈出的暖氣在空中凝結成白霧,轉而又渙散開。

  「那叫盲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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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頓晚飯後,許媽媽像是知道許謙會找她聊天似的,屢次避開。許謙不得不找老爸做搶手,好好吹吹枕邊風,許爸爸卻繳械投降。

  「你媽更年期,惹不得。」

  迎財神那天,旖旎拖著許謙在空曠的場地上放煙花。第一次那麼任性,第一次沒有用發號施令的口吻對許謙提出要求。

  煙花聲淹沒在漫天的爆竹聲中。旖旎拿著手中的安全煙花靠近許謙的風衣,測試它是否真的什麼都燒不起來。

  許謙一開始還沒注意,點完煙花轉身的時候,卻見旖旎正用掌心觸碰那已經點著了的煙花棒,頓時嚇得渾身一顫。

  「你怎麼那麼胡來!」也不管欣賞才放上天的煙花,他趕忙搶過旖旎手中的煙花棒,「燙著怎麼辦?」

  旖旎笑他無知。「這是安全煙花。」

  「萬一真貨裡參了假貨呢?」許謙倒是說得振振有詞,「小攤販只管賺錢,誰管你死活。以後不許那麼玩了,聽見沒?」

  「許謙,你怎麼像我再生父母似的。」旖旎拍去他風衣上沾到的灰塵,手指順著衣袖滑下,最後拽住了他的袖口。「不,你比我爸媽管得還多。」

  反握住她冰涼的右手,許謙解開風衣的扣子將旖旎整個人裹住。微涼的唇瓣貼上她頭頂的髮絲,許謙調笑道,「誰讓我討了一個孩子一樣的老婆呢,只能認命提前做一回父母了。」

  「去你的老婆,你合法麼?」

  「那只是時間問題。不然,我們明天就去把證領了?」

  許謙的體溫很快就將嚴寒驅逐了。旖旎忽然有點倦意,下意識從衣服裡頭圈住許謙的腰際,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站著。

  「不去。我要找個比你更帥的,更有才華的。」

  許謙佯裝失望地歎了一口氣。裹住旖旎的手臂微微收緊了一點,可卻沒有說話。

  「凍僵了?」久久沒有聲音,旖旎作勢要鑽出風衣。

  「說你小時候聰明成那樣,怎麼長大了就愚笨了。」許謙垂首,「真要找別人,那也不能是比我帥,比我有才華的。」

  「那找什麼樣的?」

  「當然是找比我更愛你的。」

  旖旎怔住。

  許謙滿意地笑出了聲。「不過,你找不到的。」

  四下裡瀰漫著爆竹煙花的味道,此起彼伏的五彩煙花在空中綻放,點亮了漆黑的夜空。他們就這樣相擁著,偶爾低語幾句,可絕大部分時間還是選擇了沉默。

  無言,是這樣背景下最美的狀態。

  群人散盡的時候,旖旎幾乎睜不開眼睛。半睡半醒的狀態很難辦。

  這裡離她租的公寓很近,不可能有在車上打一會兒盹這個選項。若強行讓她從睡意中醒來,不是到家後難以入眠,就是第二天很容易頭痛。

  三思過後,他將旖旎扛上了後背。

  「你還可以再輕一點。」

  許謙的後背很寬大,很舒服。旖旎這一次再沒任何猶豫,直接合眼會周公。一路上不知做了什麼夢,她竟忽然收手掐住了許謙的脖子。

  好在她還有那麼一點菩薩心腸,知道鬆手,不然許謙估計會英年早逝。

  掏鑰匙開門,逕直走到臥室讓旖旎在床上躺平。

  許謙先繞回客廳喝了杯熱水,再重新走回臥室替旖旎脫鞋子。本想直接蓋上被子,可又覺得穿那麼厚睡不舒服,第二天起床還容易感冒。

  捏住被子的手放了下去。許謙先褪去了那件紅色的大衣。旖旎似乎很喜歡這件大衣,整個冬天,只要是外出,總歸不由自主地拿出這件外套披上,儘管尺寸偏大。

  最開始的時候,許謙並沒有發覺什麼。直到手指碰到那件拉鏈式的針織衫。

  已經接近貼身的衣服,身體的弧線也越來越清晰。胸部隨著呼吸起伏。原先要抓拉鏈的手指懸在半空中,不為人知的微顫了一下。

  渾然不知身前已經有人僵直了身體,旖旎翻了個身,伸手蹭了蹭發癢的鼻尖,而後繼續沉沉地睡去。

  客廳裡通亮一片,燈光透過開著的房門斜射進漆黑的屋內。

  許謙能夠感覺到,自己那忽然亂了的心跳。沒有由來的慾望,快要吞沒他所有的理智。

  躺著的角度不太舒服,旖旎又翻了一個身。這一翻,險些從床上跌下去。許謙趕忙扶住她的腰身,把她往床中央挪了挪。

  溫熱的鼻息碰到一起,像是能燃盡一切的星星之火。

  吻住旖旎的唇瓣,許謙一點一點地開始吸允。控住不住理智,也控制不了親吻的力道。身下睡迷糊的女人微微睜開一隻眼。

  「……許謙?」不明所以地張口輕喚了一聲,卻正好給對方讓了路。

  探進她的口內,纏住她的舌頭。

  旖旎從最初感到舌根有點痛,轉而產生了另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呼吸越來越亂,旖旎無意識地勾住了許謙的頸項。卻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裡,還是身邊真正存在的事情。

  炙熱的雙唇順著嘴角吻到側臉頰,再滑到耳垂處。溫熱的掌心繞道她背後,輕輕摩挲著。

  「……許……」

  旖旎開始確信自己在夢裡。現實中的許謙,就算是睡在自己身邊也不會做出那麼大膽的事來。

  吻過她的眼睛,眉毛,額頭。許謙開始慢慢往下遊走。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鈴聲是旖旎前幾天惡整他的時候換的,如此怪異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內迴響,讓人沒有辦法刻意去忽略。

  認命地坐起身,許謙掏出手機。

  「媽……嗯……我等會兒就回來。」

  掛了電話,床上的旖旎又翻了一個身,或許是因為冷,她往被子裡縮了縮。

  意識回籠,許謙一邊用手背敲打著額頭一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待完全鎮定下來後,他才起身為旖旎蓋好被子,接著離開了那間屋子。

  當然,紙是包不住火的。

  第二天清晨,某人睡醒後發現自己的外套被放置在椅子上,而自己根本就沒有回家和脫衣服的記憶。

  想起那張似夢非夢的許謙的臉,想起自己還勾住那男人的脖子。坐在床上的旖旎突然的,就紅了臉。她一邊跳下床,一邊在心裡把許謙罵了個遍。

  並發誓,一定要將他大卸八塊。

  年後,許謙逐漸將時間投進了工作中。還未畢業的黃毛小子要在合資企業混口飯吃,談何容易。沒有工作經歷,沒有市場調查,沒有抓住現代流行趨勢的眼光。有的,只是一紙推薦書。

  有些時候,許謙甚至連看旖旎發來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一個case解決。獲得大功勞,大獎賞和休假的人往往是工作比較輕鬆的,而跑動跑西,每天加班的人,最多在工資卡裡多那麼一丁點可憐的獎金。

  上層人員是用鼻孔在看人,下層人員是露個頭頂給人看。

  「喂,媽。我今天加班,晚飯不回來吃了。」

  「怎麼又加班啊?你最近天天凌晨才回家,身體怎麼吃得消。」

  「沒事,這陣子忙過去就好了。就這樣,我先掛了。」

  掐斷手機,許謙繼續整理別人剛送來的材料。坐在許謙對面的姑娘覬覦這新來的小伙子有些時候了。

  雖說人要注重心靈美。可是外表美的人總是更容易被人發掘他的內在美。

  「哎,許謙。你喜歡紅色?」

  女人紮了一個包子頭,雖著一身職業裝,可看起來年齡和許謙差不多大。是總經理的侄女,冠冕堂皇開後門進來混日子的。

  「嗯。」繼續翻閱資料,許謙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既然我們都加班,不如等會兒一起出去吃宵夜吧?我請客!」

  「嗯?」稍抬一下眼眸,許謙連忙道,「哦,不用。我已經有約了。」

  女人像是被潑了冷水一般。那麼晚了還有約,對方不是娘就是女朋友了。「喲,是和你女朋友約好了麼?」

  「不是。」

  被澆滅的希望重新燃了起來,她捧著咖啡杯道:「啊,那是你的好兄弟?」

  放下手中的文件,許謙淡定抬頭。桃花眼望向身前的女人,他的笑容有些官方。「是妻子。」扔下這句話,他繼續埋頭工作。

  簡短的三個字,足以讓捧著咖啡杯的女人風中凌亂。

  今天正好輪到旖旎值夜班,計算下來,二人下班的時間差不多。終於能夠見著好久不見的某人,許謙因為心情愉快,所以工作效率比以往都來的高。

  做完最後一次檢查,旖旎安心鎖店關門。

  根據許謙才發消息匯報的狀況來看,距離他下班還有半個小時。她決定先去佔位。

  避開那條繁華的不夜街,穿過兩條馬路。夜排檔的攤頭一個緊挨一個地擺在那兒。順著路燈的方向走下去,香味撲鼻而來。

  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旖旎淡定打下一串字。

  ——許先生,請問你想吃什麼口味的夜宵呢?清淡點?麻辣?重辣?

  辦公室裡還聚著五六個人,許謙看著手機屏幕彎起了嘴角。下午才勾搭失敗的小王頓時心裡不是滋味。很想看看,許謙的女朋友,有多大本事。

  ——一切隨施小姐。不過聽說施小姐近來腸胃不太好,重口味的東西還是謹慎為妙。

  起先還覺得這樣說話的調調的很有趣。可是看到最後一句裡的「重口味」三個字後,旖旎又一次想摔了手中的電話。

  迅速解決完手頭的工作,當許謙急急忙忙趕到旖旎身邊的時候,周圍已經沒什麼人了。僅剩幾個夜不歸宿的老大爺在那兒喝酒,一看那陣勢就知道已經喝高了。

  旖旎一個大姑娘家坐在他們旁邊那桌,怎麼看都有羊入虎口的危險。

  「老闆,我點的東西可以上了。」

  遠遠地就看到那個站在路燈下的許謙。他是從不穿紅燈的文明市民,哪怕馬路上沒有車。可這一次,許謙卻像是沒有看見紅綠燈一樣,步伐敏捷地往前走著。

  走到旖旎身邊坐下,許謙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旖旎,你不怕麼?」

  「怕什麼?」

  「怕那些喝高了的大老爺們欺負你。」

  瞥了一眼許謙,旖旎自顧自接過老闆遞來的粉絲湯。「這不是有你在麼。」

  「可我剛才不在啊。」

  喝了一口湯清清嗓子,旖旎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她理所當然地回答:「要是在他們欺負我之後你才出現,那你就不會是許謙了。」

  許謙被旖旎這股堅定給怔住了。

  當然,這只是開頭。因為老闆給了他一碗重辣的粉絲湯。看著那碗通紅通紅的湯水,許謙張了張嘴,顫抖著眉頭看向旖旎。

  「許先生,作為一個男人,要重口味一點。」

  結果,吃下那碗粉絲後,許謙的嘴唇一直抱持著火辣辣的紅色。旖旎嘗到了報復的快感,一路笑著回了家。

  就在許謙去法國除了畢業事務的前一天,許媽媽拖著他去相親。

  許謙忽然不能理解媽媽這一舉措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為什麼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並且做出這種令人反感的事情。

  「我想不去。」

  「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媽媽閱人的經歷比你足多了,我和你說,那個施旖旎不是什麼好姑娘。」

  放下色譜大全,許謙不悅地皺了皺眉。「媽,能不能注意一點用詞?你閱人經歷比我多,可我瞭解旖旎肯定比您多。」

  「這還沒過門呢,就幫著別人數落起媽媽來了?你說她好,一個正正經經的小姑娘,會和別的男人同居麼?這事我還沒管你,我告訴你許謙,別到時候弄出個奶娃娃出來,一輩子拖油瓶。」

  「我和旖旎沒有越過軌。」

  這倒是讓許媽媽吃了一驚。不過也只是一會兒,她又道,「那只能說明你的定力好。」

  「……媽,你的雙重標準能不能不要那麼厲害。」許謙終於見識到爸爸口中,所謂更年期女人的蠻不講理。

  只能和她打太極,不能硬碰硬。

  「你看那個施旖旎前幾年像什麼樣子?化妝化得不三不四,整天不去上學。」

  「那是家庭問題。就和你經常在電視裡看到的節目一樣啊。不完整,病態的家庭,很容易激發小孩的叛逆性。」

  許媽媽忽然沒了理,鬱悶了半天才甩下一句話,「你今天到底去不去相親!?」

  許爸爸給許謙使了一個眼色,提醒他不要得罪女人,特別是更年期時期的女人。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道,「OK,我去。」

  旖旎最近感冒,總是昏昏沉沉的想睡覺。近幾天,一到家,幾乎就是躺床上裝屍體。

  才清醒一點,放在床櫃上的手機就開始震動。她咳了幾聲接起電話,「喂。」

  「旖旎,我傍晚有點事,可能要晚點到你家來。」

  「又要加班麼?」

  「……差不多吧。」不過這班是給老媽加的。只要對方不是死纏爛打的女人,他一般可以在二十分鐘內打發。

  「嗯,我知道了。」

  沒有再等許謙說話,旖旎就先行掛了手機。悶頭在被子裡又是乾咳,有種要把肺咳出來的感覺。

  突然,很想見到許謙。

  雖然掛了電話,可許謙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旖旎的聲音聽上去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不過那更年期的母親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去想媳婦兒,而是把乾洗店拿回來的西裝遞給了他,並催促著他快點換衣服。

  「頭一次見面男方就遲到,印象會不好的。快點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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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車內,許媽媽坐在後排不停地向許謙灌輸相親對象的身家背景。說是對方不但家庭不錯,小姑娘自身條件也很到位。不但學業事業好,看照片,那臉生得也是水靈動人,越看越喜歡。

  許謙把開了一點車窗,將手肘擱在車門上,單手磨蹭著鼻尖。他專注地看著車窗外的夜景,只在母親說得天花亂墜的時候補充了一句。

  「媽,有的人特別上照。」

  「怎麼特別上照?人家初中的時候還是校花呢,這有假?」

  許謙笑。怎麼會有人在相親的時候把這種事掛在嘴邊,她要不要說自己出生的時候是產房的產花?不遠處便是母親訂好的飯店,許謙低頭掏皮夾。「初中的時候旖旎也是校花。」

  許媽媽瞪了自家兒子一眼。「那高中呢?她上高中了麼?」

  下了車,許媽媽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拉住準備走進飯店的許謙。「謙謙,我忘記給你說了。那女孩叫秦思怡,思念的思,心曠神怡的怡。」

  「秦思怡?」許謙琢磨這名字怎麼那麼耳熟,有那麼點隱約的輪廓,卻也沒什麼特別深的印象了。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兩人七彎八彎地走進了預定好的包廂。令許媽媽放心的是,女方還沒到。這第一印象總算是給保住了。

  拍了拍西裝,又給理了一會兒頭髮,許謙坐在那兒任憑老媽「調戲」。

  「唉,忘記給你配一條領帶了。不愧是我兒子,走出去還真是有模有樣的。」

  許謙有點晃神,把那句有模有樣的聽成了人模狗樣的。抬腕看了看表,指針正好走到六點半。心下還惦記著旖旎剛才有些反常,他道,「媽,我八點必須走。」

  「幹嗎去?第一次見面,你不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去?」

  許謙倒也很誠實,「我要去旖旎家。」

  沒等許媽媽翻臉,包廂的門就被人打開了。於是到了喉嚨口的怒氣不得不暫時壓下去。

  穿著高檔的貴婦人昂首走進了房間內,身後跟著一個略顯靦腆的大姑娘。婦女長長的頭髮在腦後挽起,露出白皙的脖子。銀耳釘在暖色的燈光下閃爍著光芒,她手中捏著一個黑色的珍珠小皮包,大顆的鑽戒一覽無遺。

  秦思怡燙了一個大波浪式的淑女卷,長髮一直垂至腰際上方。化了些淡妝,淺淺的微笑,粉粉的臉頰,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個大家閨秀。她抬眸看了一眼許謙,笑眸如星。

  「哎呀,不好意思,剛才有些堵車。」秦母抱歉地笑了笑,「女兒家嘛,出門時總要這打扮打扮,那兒弄弄的。」

  「沒關係,男孩子,等是應該的。」說完許媽媽橫了許謙一眼,跟著壓低聲音,「幫人家拉椅子啊。」

  秦思怡又看了一眼許謙,笑眼如絲。「HI。」

  許謙這才確定眼前的秦思怡的的確確是自己初中時的秦思怡,瞬間回神。

  許媽媽和秦母同時愣住。一是沒想到這相親會居然是女方先主動,二是沒想到他們居然以前就認識。

  眼看老媽的手就要掐上自己的大腿,許謙認命地站起身為秦伯母和秦思怡拉開了椅子。太過機械化的反應引起對方家長微微皺眉。

  「哎呀,真巧。原來你們是一個初中的啊,真是有緣,有緣。」許媽媽連忙打圓場。秦母看在兩家還算是生意上經常來往的份,勉強不去注意許謙的心不在焉。

  菜很快上齊,彼此寒酸了幾句,執筷開動。

  許謙吃得不多,也沒有理會母親投來的目光。倒是身邊的秦思怡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笑臉,她輕咬筷子,跟著小聲道,「許謙,你心情不好?」

  「沒。」

  秦思怡很明顯地怔了怔。夾著牛肉片的筷子懸在半空中,許謙想了想,將牛肉片放入了秦思怡的碗內。「和你沒關係,別想太多。」

  不懂兩個小孩在聊什麼,看在大人眼裡,二人還算是相處地很融洽。特別是夾牛肉的動作,看得二位家長會心一笑。之前那些冰冷的尷尬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家餐廳的水晶雞特別好吃。」秦思怡彷彿受寵若驚,趕緊又夾了一塊水晶雞放入許謙碗內,笑眸彎彎。

  忽然想起上次和旖旎吃夜排擋的時候,她點了一碗重辣的粉絲湯。其實他不吃辣,卻還是咬著牙一口一口嚥下去。旖旎見玩的差不多了,從包裡拿出礦泉水遞給他,跟著夾了一筷子清淡的蔬菜到他嘴邊。

  他記得,那瞬間,旖旎的笑眼是難得的溫柔。

  再一次抬腕看了看表,已經是七點半了。許謙放下手中的筷子,在秦思怡耳邊低語了一句,「跟我出來一下。」再抬頭,他看著二老道,「媽,阿姨,你們慢吃。」語速很快,說完他就走出了包廂。

  秦思怡害羞地紅了紅臉,說完:伯母,媽你們慢吃之後也跟了出去。

  飯店三樓的小觀光台上,許謙彎著腰站在圍欄邊。從高處看,星星似乎更亮了。秦思怡先是站在他的身後,隨後站到了他的身邊。

  修長的手指,精心護理的指甲。她扶著圍欄,淡笑道,「沒想到,兜了一圈,又見到你了,許謙。」

  「是啊,這個城市本來就不大。只是很吃驚,我爸常年掛在口中的生意夥伴,就是你爸爸。」輕歎一口氣,許謙轉過身,背靠圍欄。「我趕時間,只能長話短說。」

  秦思怡疑惑地抬頭。

  「你還記得施旖旎吧。」幾乎是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下一秒,秦思怡皺了皺眉。「我現在和她在一起。不止現在,從今以後都會在一起。」

  那你還來相親?沒等秦思怡把疑問說出口,許謙大致解釋了一下近期發生的事情。

  「呵,還是她。」

  她秦思怡究竟是哪裡比不上施旖旎。要說漂亮,就算初中時差她三分,現在來比也絕對是她佔了上風。要說學歷談家庭背景,更是沒得比。

  當然,心裡的嫉妒是不能放在口上的。

  「永遠是她。」許謙吐出簡單的四個字,幾近刺進秦思怡淑女的外殼。

  「好吧,那你就送我回家。」壓制住怒氣,她勉強扯出一個笑臉。「作為欺騙我感情的補償,今天你送我回家。」

  許謙再次抬腕看了看表,「我真的趕時間,不然下次請你吃飯。」

  「反正永遠都不會是我的,我才不要和你有『下一次』。」她笑得輕快極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轉身,裙擺搖曳。「只要今天送我回家。不然我就告訴你媽媽你不要我,是因為施旖旎。」

  ……他喜歡被旖旎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可是他討厭以旖旎為籌碼被人將軍的感覺。最起碼,旖旎不會用外界物質來脅迫他。

  抵達旖旎家門口的時候,已將近十點。許謙將西裝的扣子鬆開一個,單手撐在牆上。另一隻手停留在門鈴上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不知她有沒有睡。

  輕微的咳嗽聲從門內傳出,斷斷續續的。

  許謙蹙眉,這才按下了門鈴。

  門打開的時候,一陣風迎面吹向旖旎。才忍住的咳嗽,一下又全部破功。她穿著鵝黃色的短袖睡衣,低頭猛咳。半乾的長髮從肩頭滑落。

  「旖旎?」

  「關門關門。」旖旎揮了揮手,跟著捂嘴走回了客廳。

  許謙最近忙得團團轉,的確沒怎麼和她聯繫。只在前幾天抽空通電話的時候聽她說有點鼻塞,當時他還提醒她小心感冒的來著。

  「看過醫生了麼?」許謙換好拖鞋,走到旖旎身邊坐下。伸手攬過她的肩膀,額頭相抵。幸虧沒有發燒。

  「感冒看什麼醫生,吃過藥了。」旖旎捧著水杯繼續看電視。

  「感冒會引發很多病的。」許謙有點詫異那麼晚了她居然還在看電視。詫異之餘,又不免懷疑她是在特地等他。這種懷疑,讓他有點竊喜。

  受不了地斜了許謙一眼,目光落在了他的西裝上。

  「誒?你們發職業裝了?」伸手捏住袖口處的衣料磨蹭了一下,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很昂貴的樣子。你這樣不像是加班,倒像是去相親。」

  許謙一愣,笑容忽然變得尷尬。

  這人,他果然不能做壞事。

  「如果我真的去相親呢?」話題說到這裡,許謙似乎也沒有刻意去轉移的意思。箍著旖旎肩膀的手沒有鬆開,他拉著她,往自己胸口帶了帶。「你會不會生氣?」

  喉嚨還是癢,旖旎又咳了一會兒才道,「生氣的應該是和你相親的女人吧。你看,女人的臉,女人的性格。嘖嘖。」

  「我哪裡有很女人?」

  「就算你不女人,你也不男人。」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關了電視,旖旎起身向臥室走去。「睡覺,我明天還要上班。」

  「你明天幾點下班?」

  「下午一點,怎麼了?」

  「我接你去醫院。」

  旖旎雖有點不贊同,卻也沒抗議。畢竟這兩天她真咳累了。才走進臥室沒幾步,許謙就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半夜三更的,你幹嗎。」

  「讓你知道我哪裡不女人,和哪裡很男人。」

  ……第二天,旖旎在整理貨架上的衣服時,一個踏著白色高跟鞋的女人推門走進了商店。卷髮紮成一束垂至胸前,身著一套黑色的小西裝。她摘下墨鏡,看著旖旎微笑。

  「好久不見。」

  旖旎回頭瞅了秦思怡一眼,佯裝沉思。隨後淡定地問,「您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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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思怡倒也不像初中時那樣扮的楚楚可憐,她嘴角挑起一抹淡笑,又往商店裡走了幾步。指尖不經意的滑過折疊整齊的白襯衫。「我是顧客,而你,是服務員。」

  語氣裡明顯的挑釁。

  旖旎放下手頭的活,緩步走到她的身邊。「美女,這裡是男裝區。要買衣服請去右邊,我們有幾款新上市的雪紡,最適合您這樣事業有成的女人。不顯年齡。」

  小李一時弄不懂狀況,站在收銀台內呆呆地看著眼前火藥味十足的兩個女人。當然,介於她的仇富心理,圍觀之餘還是給旖旎默默加了一把油。

  「我是買給我喜歡的人的。」

  原來如此。旖旎挑起秦思怡觸摸過的白襯衫道,「他多高?」

  「和許謙一樣高。」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只是旖旎沒想到,這丫隔了那麼多年還是在許謙的問題上和她過不去。放下手中的襯衫,旖旎轉身挑了一件更大些的遞到她手中。「拉卡還是現金。」

  不緊不慢地接過旖旎手中的衣服,秦思怡裝模作樣地左看看右看看,接著輕笑。「施旖旎,我昨天去相親的時候,你猜我看到了誰?」

  白癡都猜得到。

  「這位客人,沒有事的話,輕去收銀台付款,我很忙。」

  觀察著旖旎神情的變化,秦思怡繼續說,「我看到了許謙,和許謙的母親。是他昨晚送我回的家,還說下一次要請我吃飯。」只可惜,這句話說完,她並沒有從旖旎臉上看到令自己滿意的表情。

  「許謙和許謙的母親,我小時候天天見。如果你沒別的事,我就去忙了。」旖旎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滑稽戲。許謙和許謙的母親又不是國家總統,見一面有那麼得意麼。

  「你幫我挑一件衣服吧,下次和許謙出去吃飯的時候可以穿。」秦思怡邁步向女裝的方向走去。「既然你和許謙那麼熟,肯定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衣服吧?」

  旖旎衝她的背影翻了一個白眼。許謙喜歡裸奔的,你裸不裸?「他喜歡草綠色,就那件,誒,對就你手指的那件。」

  將衣服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秦思怡開始懷疑旖旎是不是在耍她。想完,又覺得是自己不對。如此對施旖旎發問,被耍的可能性本就很高。

  躊躇了一會兒,她還是拿著衣服走向了收銀台。反正才那麼點錢,就當救濟難民也好。刷完卡,秦思怡拎著袋子準備出店。

  才走了幾步,她又繞回了旖旎身邊。伸手遞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大家同學一場,有事可以來找我。比如,換一個好一點的工作。」

  一句話戳中身後小李的痛處。

  她曾經問過旖旎,為什麼有錢人家的小孩,總是那麼不懂禮貌。旖旎當時回答她說,有錢人家的小孩,其實很懂禮貌。那些不懂禮貌的,家裡肯定是暴發戶。

  「謝謝。」吐出兩個字,旖旎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名片。在看到公司名的時候,她差點笑出聲。

  秦思怡重新戴好墨鏡,伸手準備推開店門,門卻被人從外面拉開了。來人看到她後,略顯錯愕。秦思怡也覺得尷尬,沒說一句告別的話就繞開他走出了商店。

  許謙回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皺了皺眉。跨進店裡,旖旎正背對著他折疊那件被抖開的白色襯衫。小李不是第一次見到許謙,卻還是覺得他漂亮的有些過份,特別是作為一個男人。

  「旖旎。」

  「我還沒下班。」

  「……那個秦思怡……」他不是刻意隱瞞什麼,只是覺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打發完就沒關係了。誰知兜了那麼一圈,反倒像是自己心虛,做了什麼壞事。

  疊完襯衫,旖旎轉過身正對許謙。「如果你媽媽以後要你去相親,你就去。」

  許謙不明所以地愣了愣。

  「去過之後再說不適合比直接拒絕,更能讓一個做長輩的接受。」又看了一眼那件白襯衫,旖旎沉下了臉。「許謙,我警告你。今年不要讓我看到你穿白襯衫。」

  他還是沒弄懂這是什麼情況。

  「秦思怡剛才和你說了什麼?」

  「她說,你昨晚送她回家。還說你改天會請她吃飯。然後能夠為了更完美地應你的邀,她問我你喜歡什麼樣的衣服。」旖旎打斷許謙想說話的慾望,順手指向那件綠色的上衣,「於是為了刺激你的眼球,我建議她買了那件。」

  許謙看了一眼那件醜到一定程度的衣服,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才一年多,QS就開始走下坡路了。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它的受眾群和價位就會逐漸降低。當初拒絕簽合同的決定,還是對的。

  說也奇怪,昨夜吃了藥,睡了一覺之後,咳嗽竟出奇地好了。旖旎懶得再去醫院,便和許謙兩人在附近的店內吃了頓午餐,看了一場電影。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一起跨進電影院,卻是第一次以約會的名義一起進入放映廳。

  一人一小桶爆米花加大杯的珍珠奶茶。

  雖然如此,可旖旎拿得,是許謙桶裡的爆米花,而許謙則是覬覦旖旎懷中的爆米花桶。二人交叉著拿吃的,黑暗中,冷不防地就抓到了對方的手。

  藉著微弱的光,旖旎瞪了許謙一眼。她壓低聲音道:「再抓我的手我就對你不客氣。」

  「分明是你自己伸過來的。」許謙湊近旖旎的耳根小聲回應著,盡量不去影響身邊看電影的人。

  「是你抓的!」說完這四個字,旖旎很自覺地發現了自己的幼稚。扭頭繼續看電影,順帶拍掉了許謙伸過來的手。

  電影裡放得是《異國度的愛情》。男女主角大學畢業後,分別去了不同的地方深造。從開始的依依不捨,到出國後一個星期好幾通電話,再到最後那不說再見的分手,各自在各自的生活圈又找了新的伴侶。

  在場的觀眾有明顯的感悟差。有的認為這部電影太過悲哀,抹殺了他們對愛情美好的憧憬。有的則是認為很現實,有時候,愛情在生活面前,什麼都不是。

  出放映廳的時候,許謙和旖旎都沉默了一會兒。旖旎在路過洗手間的時候把手中的包交到許謙手中,「我上廁所。」

  「嗯。」

  旖旎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許謙正彎腰靠著牆壁站立。一個大男人拎著女式包倒也不嫌別人投來的好奇目光。

  甩去手上的水珠,旖旎拿回自己的包。「你不上廁所?」

  「不用。旖旎,我明天中午十二點的飛機……」

  「我知道啊,怎麼了?」按住往下的電梯鍵,旖旎轉頭,「我明天上班,不能去機場送你。你自己當心。」

  電梯很清脆的叮了一聲,跟著大門緩緩從兩側打開。許謙依舊沉默地跟著旖旎走進了電梯。一言不發的,弄得旖旎一陣莫名。

  其實早在他提前回國的時候,導師就暗示過許謙。巴黎的T-MO很具發展力,不但擁有環球的連鎖公司,還有紮實的歷史基礎。而許謙也還年輕,如果能順利打進那家品牌公司,將來的發展前景絕對一片光明。只不過,必須留在巴黎工作五年才能被分配到國內的分公司。

  之前也只是聽聽而已,可看完這場電影,許謙忽然開始茫然。若他真的被錄用,那麼留在國內的旖旎該怎麼辦?五年,五年後他們都近三十了。

  「許謙,你早點回去吧。我要去一次我爸家。」出了電影院,旖旎打消了許謙還要吃晚飯的念頭。「你大概什麼時候能回國?」

  「……兩個星期差不多。」

  眼珠在眼眶內轉了一圈,旖旎微笑,「好,我等你。」

  旖旎抵達父親家的時候,弟弟正在接受家庭教師所授予的知識。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行的學前教育,說是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旖旎對於這種被扼殺了的童年,表示很同情。

  想自己還在玩堆雪人,躲貓貓的時候,弟弟已經開始學123,自己在騙糖果吃的時候,弟弟在學寫百家姓,自己在和周圍孩子打鬧,分幫派的時候,弟弟在學樂器。

  ……多蒼涼的童年。

  「哎?旖旎你怎麼來了?」後媽開門一見是旖旎來了,又驚又喜。連忙把在書房裡搞設計的男人給叫了出來。「誒,家裡的頂樑柱,你閨女來了。」

  對於後媽給爸爸起得綽號,旖旎但笑不語。既詼諧,又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

  「旖旎?你怎麼想起來這了?」摘下老花鏡,施爸爸連忙上前接過旖旎手中的包。「前幾天還想著好久不見你了,你就來了,真好。」

  有時候,分居就是親,同居就是敵,也是有點道理的。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換上拖鞋,旖旎摸摸正在彈琴的弟弟的腦袋,跟著和爸爸坐到了沙發上。「順便再蹭一頓飯。」

  「這什麼話,太見外了。想吃什麼,我現在就讓王媽去買。」

  半年不見,爸爸家裡竟多了一個保姆。

  旖旎笑著搖了搖頭。「我從小就不挑食,你知道的。」

  「那是那是,你這點就比你弟弟好。那孩子,挑食的很,盡吃些沒營養的東西。你看他,胖成這樣。」批評間,那個挑食的,發福的小男孩回頭憋屈地看了一眼旖旎。

  收到弟弟求救的目光,旖旎只得再次搬出老掉牙的勸說詞。「這叫心寬體胖。」

  沒聊幾句,年輕漂亮的後媽就端了一盤水果放到旖旎眼前。

  「前幾天剛買了新鮮的水果,旖旎你來得真巧。」

  「謝謝阿姨。」旖旎用牙籤戳中一塊蘋果塞進口內,以表示自己的謝意。幾口啃完之後,旖旎才轉入此次來的主題。「爸,你公司是不是有個叫秦思怡的女人?」

  「對對,她是我上一個客戶的女兒。她爸爸說讓她呆在自己的公司裡容易養尊處優,所以送我這裡來磨練磨練,怎麼了?」

  「沒,問問。」又選了一個葡萄塞嘴裡,旖旎口齒有些不清,她問:「那她的工作能力怎麼樣?」

  很疑惑旖旎為什麼忽然問這個,不過施爸爸還是如實說了。「工作很認真,可是缺乏經驗。學歷很高,接受能力很強,但是缺乏創造性,思維不夠活,靈感和對於市場的靈敏度也不夠。我覺得她不太適合廣告設計這個行業。」

  旖旎沒有馬上回話,而是淡定吃完半隻橘子。

  「爸,我下個月想辭職,然後專攻廣告設計。我來你公司上班好麼?」

  「那當然再好不過了,我前幾次不就和你說了來我公司的麼。」施爸爸樂開了懷,一雙佈滿皺紋的時候搓了搓,「旖旎,爸爸知道你的。從小到大,只要是你想學的,就沒有學不好的。」

  這邊,家裡的頂樑柱興高采烈。那邊,家裡的主婦臉色有點訕訕掛不住。

  旖旎自然是知道後媽心裡惦記著什麼。於是笑著轉過頭,「阿姨您放心,我只是工作而已。公司的繼承權什麼的,我不會和弟弟搶的。」

  一言道破心事,後媽先是尷尬地笑了笑,隨後才慢慢放下心來。對於丈夫前妻的女兒,她是更為喜歡了。

  晚飯的氣氛很好。除了弟弟和旖旎搶雞腿時,被父親說了一句:等你和姐姐一樣瘦了再考慮吃雞腿,現在就喝點豆腐湯,安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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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2 00:5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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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得知旖旎要辭職後,自然是哭天喊地的。這家店裡的店員輪撥換了很多,唯有她和旖旎兩個人是堅持下來的。堅持多年的「戰友」忽然棄自己而去,碰上誰都會想不開。

  可她又聽說旖旎跳槽是為了氣回那個富家女,又不得不在心中摸一把淚,握拳做宣誓狀:施旖旎,打倒鬼子的光榮任務就交給你了。

  設計的培訓班五花八門,太久不接觸這方面的東西,旖旎一時之間還拿不定主意選哪家。各類宣傳單幾乎將茶几堆滿,她頭大地躺在沙發上看著這些紙頭。

  問許謙?人家是海歸派,對國內的事情不一定瞭解。

  半乾的長髮已經被揉得雜亂不堪,旖旎猛地坐起身,最終決定去請教老爹。說實話,自家父親從小就學得設計,這一點徹底把旖旎給震驚到了。畢竟維持小時候的記憶,爸爸的工作好像類似於木匠。

  鋸齒和設計……顯然是搭不上邊的。

  知女莫若父。這邊旖旎還沒打電話請教,那邊施爸爸就已經將速成班的學生證給她送來了。這是男人第二次來旖旎的住處。

  不像上次那樣穿著西裝,這一次倒顯得很悠閒。

  旖旎把許謙的拖鞋放到父親的腳邊,提醒他記得隨手關門後先行一步回到了客廳內。

  屋子很小,東西也堆得亂七八糟。施父站在那個比家裡的衛生間還小的客廳裡,一時之間心裡很不是滋味。同樣都是自己的孩子,旖旎卻一直受苦。

  「旖旎啊,要不……你過幾天住到我那裡去吧?房子大,多個人也熱鬧些。」

  旖旎將茶几上堆得亂七八糟地廣告紙整理到一起,以便放茶杯。「還是不要了。我逢年過節拜訪一次,阿姨和弟弟都看我順眼。我要是真住過去,那就是礙眼了。」放下手中的水杯,她繼續道,「我不喝茶,白開水湊合一下吧。」

  「沒關係沒關係。」施爸爸連忙端起涼白開喝了幾口,彷彿被女兒端茶送水是一件受寵若驚的事。「那我給你換套大點的房子吧?」

  「一個人住要那麼大的房子幹嘛?」旖旎重新懶洋洋地躺回沙發裡,「要看電視麼?我沒有煙灰缸,想抽煙可以去陽台。」

  施爸爸笑了笑,「早戒了。你阿姨她煙味過敏,一點聞不得。」

  有時候,男人為女人改變,就是那麼簡單。關鍵在於是否有心。像很久以前媽媽勸說爸爸戒煙,軟磨硬泡都沒成效。

  「爸,你當初為什麼會和媽在一起呢?」

  女兒忽然那麼一問,倒是把一個做爸爸的給問倒了。最初認識,就知道李敏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也知道這樣的性格和自己很難合拍。可還是在戀愛一年後去民政局登記了。

  「或許,因為你媽漂亮吧。」他倒也坦誠。坦誠作為一個男人心底最本性的渴望。不知是誰做得統計,說是每個年齡段的女人期盼的東西都不一樣,而男人,在二十歲後基本就只想著要20歲左右的漂亮姑娘,直到老死。

  旖旎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對了,那個許謙呢?婚期定下來了麼?」過年才來拜訪過,他可是已經準備著要喝女兒的喜酒了。女孩子家二十五歲結婚,差不多了。

  旖旎撇了撇嘴角。「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學歷不高,工作不好。許媽媽根本就不會要我這個媳婦。」

  「許謙的父母?」那對夫妻給他留下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許爸爸屬於不漏聲色的男人,肚子裡很藏得住貨。許媽媽則屬於不愛管別人的閒事,但對於和自己利益有關的事情,絕對不會讓步。

  「哎,這個以後再說吧。許謙才畢業,時間還長。」旖旎揮揮手,將這個話題跑到九霄雲外。她和許謙已經走到這一步,今後不管發生什麼,都是天數。

  年代不同了。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本就超出了父母的管轄範圍。旖旎的父親便也沒再多問,順著女兒的意思換了話題。「你最近回去看過你媽麼?那個男人……有沒有欺負你媽?」

  「誰知道呢。回去是回去過,不過也就吃頓飯而已,哪能看出那麼多東西。真的過得好不好,只有媽媽自己心裡清楚。爸,如果那男人真的欺負媽了,您還會管麼?」

  只是一句很普通的問話,卻遲遲等不到答案。

  想管,那是肯定的。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關注前妻的生活,或多或少都會給現在的家庭帶來困擾。他太過屈從現在的安定生活,不想再被打破。

  「我懂了,爸。」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學生證,她微笑。「謝謝你的援助。媽媽的事,還是我來管就好了。我也不想和阿姨那邊關係搞僵。」

  施爸爸歎了一口氣,瞬間老了很多。臨走前,他小聲地說了一句,「你媽真有事的話,記得通知我。都是女人家,太容易吃虧的。」

  爸爸還是關心媽媽的。只不過這種關心,和愛情無關,只是一種責任。作為一個男人對自己曾經的女人所給予的責任感。

  兩個星期後,許謙如約定地那樣回了國。第三次回國,卻是第一次沒有直接去找旖旎,反而回了自己的家。

  許家偌大的客廳內,四個人都坐在沙發上,像是在商討著什麼。四個人,四種表情。

  老奶奶歎著氣,一臉不捨的樣子。許爸爸單手支著下巴,眉心微蹙,看不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許媽媽則是歡天喜地,笑得幾近合不攏嘴。

  當然,臉色最難看的還是當事人,許謙。

  「哎,我這把老骨頭還不知道能撐幾年。你這一去外國又是五年,我恐怕是挨不到抱曾孫的那天了。」奶奶的頭髮已經花白,眼角處的皺紋一天比一天多,身子骨也是越來越不利索。許謙是她唯一的孫子,不能看到他結婚生子,會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

  「媽,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您身子骨好著呢。」許爸爸趕忙打斷老人家晦氣的言語,又是憂心忡忡地看了許謙一眼。「這五年,施旖旎怎麼辦?」

  輕而易舉地就戳中了許謙的軟肋。

  「所以我回來了。」許謙發現,從小和他交流甚少的父親,卻是此刻最能看透他心思的人。「合同,我也還沒有簽。」

  「和施旖旎有什麼關係?」許媽媽不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謙謙,你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既然在巴黎五年,你就找個巴黎人也蠻好。我看人家混血兒漂亮的很。」

  果然最頭大的,還是媽媽這邊的問題。許謙本就很煩,加上那麼一通亂搞,再好的性格也不免上了些脾氣。他背靠沙發,皺眉看向胡思亂想的婦女。

  「媽,你究竟在扯什麼啊?」

  時鐘停留在九點整的地方。

  許爸爸估摸著時間,是時候打斷了這次家庭小會議。這件事的主角不是他們,而是取決於許謙自己和施旖旎兩人。「謙謙啊,我讓你出國讀書,只是為了你能有更好的發展,至於要不要去巴黎工作,全由你自己決定。時間不早了,休息吧。」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妻子聽的。

  許媽媽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到丈夫警告的眼神又給憋了回去。

  二十分鐘後,許謙打的到了旖旎家樓下。

  旖旎還在和電腦裡的Photoshop打交道,聽到門鈴聲後好一會兒才去開門。

  「小跟班?你回來得正好。」不由分說,旖旎將許謙拉進房間,連鞋都沒讓她換。「你看看我這張logo設計還有哪裡要修改麼?我怎麼就是看著有點不順眼。」

  很誇張的圖案,不按理出牌的色彩搭配。很有旖旎向來的風格。只是看了一眼那張圖,許謙就覺得心情輕鬆了一點。他彎下腰在圖上稍作修改,柔聲道:「這裡太過搶眼,會讓人忽略重點。」又點擊換了一個色彩,他繼續說著,「這一塊顏色暗一點看起來會比較舒服。」

  只是幾處很小的改動,卻讓整個logo看起來比之前順眼很多。旖旎茅塞頓開,頓時樂開了懷。

  「咦?小跟班,我終於發現你的厲害之處了。」順手加了一個高斯模糊,最後點擊保存。旖旎伸了個懶腰,有種大功告成的喜悅。

  許謙笑笑,伸手理了理旖旎腦袋上翹出的頭髮。「你該不會在睡下以後又爬起來玩PS吧?」

  「恭喜你答對了。」旖旎起身詢問,「要喝水麼?」

  「不了。旖旎,我有事要和你商量。」難得嚴肅的神情,旖旎挑眉打量了一下許謙,接著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什麼事?」

  「學校給我推薦了一家很有發展前景的公司,只要我同意,立刻就能簽約。」

  那不是很好?又不是關小黑屋吃窩窩頭,他幹嘛看起來愁眉苦臉的。旖旎不解地看著許謙,等他把話說完。

  「只是,要在法國呆足五年才能回國。」

  一句話就把氣氛降至冰點。

  旖旎微微有些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約莫安靜了一分鐘的時間,旖旎才緩緩吐出一句:「又要去巴黎啊……」

  「旖旎,我……」他坐到她的身邊,雙手箍住她的肩膀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旖旎極少袒露自己內心的想法,如此失落的表情的言語,只能說明她已經失望地連偽裝的意思都沒了。「如果我簽了那份合同,你,會等我麼?」

  「我不知道。」旖旎垂下眼眸,刻意避開許謙的直視。她略顯調侃,「說不定挨不過幾年,我就隨便找個男人嫁了也不一定。」

  就像前不久看得電影一樣。電影,被美化過的愛情故事尚且不能延續到最後,她憑什麼信誓旦旦地相信五年之後,她和許謙還會和現在一樣。

  早知道會是這樣,他應該立刻拒絕這份合同的。許謙有些懊惱。如果說在巴黎的時候他在事業和旖旎之間有些搖擺,那麼現在的他沒有一點猶豫。

  事業固然重要,但不能只看到事業。

  「許謙,男人還是應該以事業為重的。」旖旎蹬掉了腳上的拖鞋,橫躺在床上扯過一邊的被子。「你是住下來還是回去?」

  那一夜,許謙是摟著旖旎入睡的。儘管被她又蹬又踢,下巴也被撞了好幾次,許謙也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只有抱著她,他才能坦然面對那被放棄的良好機遇。

  第二天,先醒的人是旖旎。她翻了一個身,筆直撞上許謙的胸膛,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氣,就連最後一絲倦意也被撞沒了。

  左看又看他的雙臂,旖旎憋氣,跟著在許謙耳邊怒吼:「你給我起床!」

  懷裡摟著人,許謙倒是一夜美夢。只可惜被旖旎那麼一吼,吼得差點魂飛魄散。他猛地坐起身,瞪大眼睛看著前方。再回神的時候,肇事者已經偷笑著溜進廁所了。

  一碗粥,一個鹹鴨蛋,一碗蘿蔔乾。

  許謙低頭默默喝粥,蘿蔔乾咬在嘴裡夠脆。旖旎喝完一碗,將鍋裡剩下的全部倒進了許謙碗裡。「多吃點,五年內你別再想吃到這粥。」

  原先埋頭喝粥的男人倏地抬起頭。美目裡滿是堅定。「我不去巴黎了。」

  「啊?」把鍋子浸在水槽裡的旖旎回過身,透過透明的玻璃門看向許謙,「工作呢?」

  「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可全世界就一個你。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旖旎饒有興趣地看著許謙,背靠灶台,雙手抱肘站立。「許大少爺,你這算是要女人不要江山麼?」

  許謙愣了愣,那不是昏君麼?

  「哎,別人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要江山的男人,我這個女人不會要。」

  「可是……」

  旖旎又一次轉過身,把灶台上的髒碗放進水槽裡。她低聲說了一句話,因為混雜著水聲和瓷碗碰撞的聲音,聽在許謙耳裡就像是自己的幻覺一樣。

  她說,「我等你。」

  「昨晚我想了很久,我想大概是因為小時候我讓你等了太多時間,所以現在輪到我等你。一年又一年。」

  接下來一串警告式的話語還未說出口,她就被一雙柔軟的唇瓣封住了口。

  他吻得小心翼翼,就像在害怕懷裡的人忽然不見一樣。

  「旖旎,不如我們先去民政局把證領了吧。」

  某個正在用Photoshop玩塗鴉遊戲的男人如是所說。

  「啊?」

  某個正在掃地的女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說話的男人,差一點把畚箕扣他腦袋上。「你媽絕對會被你氣死的。」

  男人不知羞,反而理直氣壯。

  「我叛逆期的時候都沒叛逆過,現在只是補一下,問題不大的。」

  旖旎嘴角抽了抽,擠出兩個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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