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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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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圓悅]錯把將軍當野獸【雨落承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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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0 11:38: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路上,水落心急如焚的往前衝,好像稍一耽擱他就會『香消玉殯』似的,一張小臉更是嚴肅的緊繃著。

  敖鷹起先還覺得她的樣子有些好笑,隨即一種叫做『感動』的東西慢慢充滿他的心房。

  「你……」情不自禁的,他握緊攥在掌心的小手。

  「怎麼啦?是方向走錯了嗎?」水落驚愕的停下腳步。她並沒去過他住的地方,只是從僕人們的閒談中得知將軍住在東邊的日和院裡。

  「沒走錯。」他搖搖頭。

  他的手指輕撫她的掌心,她的手一握就知道平常做慣粗活,略帶粗糙的手感,跟那些精心保養的柔荑根本無法相比,可這一刻,敖鷹卻覺得這隻小手更合他的意。

  「大人,你想做什麼?」被他怪異的舉動嚇到,她觸電似的把手從他掌中猛抽出來。

  「我不想做什麼,只是覺得你的手掌有些粗糙而已。」他嚇壞小東西了!真可惜啊!他才剛摸出些興味哩!敖鷹很是惋惜。

  「當、當然粗糙了,我又不是那些不需要做事的大小姐。」水落心裡不快,嘴裡嘟嘟囔囔的,「我又沒叫你摸,摸了半天還嫌東嫌西……」糟糕,她怎麼能把心裡的抱怨也一併抖出來呢?!水落趕緊摀住自己的大嘴巴,卻已經來不及了。

  真是個單純透頂的小東西!看膩了爾虞我詐,她的單純天真在他眼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呵呵呵呵……敖鷹竭力忍住到了嘴邊的大笑聲,以免她覺得自己是在嘲笑她,卻不知自己的沉默更讓她惴惴不安。

  光線昏暗的長廊、忽明忽暗的燈籠,還有那透體而來的冷風,這一切無不助長這種不安的蔓延。

  他不會要她為出言不遜付出代價吧?!他是會讓人打她板子,還是抓她去坐牢,或者乾脆就地挖個洞把她給埋了……

  「嗚……」光是用想的,水落就覺得好可怕。

  「小東西,你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在、在想你會怎麼殺我!」她衝口而出。

  「哦~~那——你覺得該怎麼殺你才比較好?」原來這小東西真是在胡思亂想。不過她苦惱的樣子還真可愛,呵呵~~敖鷹發現自己對『欺負』她這件事興致勃勃的。

  「亂棍打死?丟到河裡淹死?用刀砍腦袋……」她一邊說著,一邊還不時的偷眼瞧他。

  敖鷹一向不忌諱別人是怎麼看他的。事實上別人越怕他,越有助於他奪得最後的勝利。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可——「該死!」他又一次發現自己並不樂意這雙澄澈的大眼染上恐懼!

  水落還在那裡苦思,提供了好多種死法。她自覺已經是一個比一個淒慘了,可是他臉上的表情似乎越來越不滿意。

  「該不會是要活活餓死我吧?」她大驚失色。

  對她來說,世上最難受的莫過於挨餓了,想到自己在死了之後會變成吃不飽的餓鬼,她的眉心都打結了。

  「你又在亂想些什麼?」看見她極度苦惱的樣子,敖鷹忍不住摸了摸她那顆煩惱至極的小腦袋瓜。

  「餓死我實在太慘無人道了,不如我們私底下打個商量,讓我飽死算了。」他掌心的溫暖給她帶來莫大的勇氣,水落拉拉他的衣袖,撒嬌的道。

  「哦~~你想要飽死呀?」他故意拖長音調。

  「嗯!」她用大眼熱切的望著他。

  「這可難辦了,要飽死一個人可是會浪費不少米糧……」敖鷹故意裝成一副這件事很難辦的樣子。

  「還是不可以呀?」聽了他這話,她一張小臉頓時垮了。

  「也不是不可能啦!只不過這得看你的表——噗哧……」看見她那皺成了包子的可愛小臉,敖鷹終於忍不住破功。

  「你笑什……」水落被他笑得愣住了,慢了好幾拍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你、你這人壞死了啦!」她氣得握緊小拳頭,對準他的胸膛就是一陣亂敲。

  「哈哈哈哈……」敖鷹笑得更大聲了。

  「你……」水落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將、將軍……」這時旁邊的一扇門從裡面打開,負責伺候敖鷹日常生活的小廝探出頭來,看見這情景驚訝得張大嘴巴。

丟死人了啦!她漲紅了小臉,拔腿就跑。可才跑出半步,胳膊就從後面被抓住。

  「做什麼啦?」他的掌心好熱呢!被他抓到的地方像有一團火在炙烤似的。水落的小臉更熱了。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在你身後。」敖鷹慢吞吞的道。

  「什麼?!」水落霍的轉身。

  果然就在她身後不遠,「日和院」三個字在燈籠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天哪!她一定是世上最白目的人,居然連那麼大的院子都能忽略!

  水落又羞又窘,真恨不得有個地洞讓自己鑽下去,一張小臉更是紅到脖子根。

  「進來吧!別錯過了'將功贖罪'的機會啊!」敖鷹調的聲音適時響起。

  哼!進就進,誰怕誰?!她握緊小拳頭就往裡沖,沖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日和院裡有這麼多房子,到底哪間才是他的啊?

  呵呵~~望著那嬌小的背影,敖鷹不禁莞爾。

  天要下紅雨了嗎?將軍居然笑得這麼溫柔……貼身小廝的眼睛眨了又眨,嘴巴張得都能看見裡面的舌頭了。

  「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是。」打發小廝之後,敖鷹來到水落身邊,將她帶向左邊的長廊,「往這邊走,前面就是了。」

*** *** ***

點燃的蠟燭將屋裡照得亮晃晃的,難得的是沒有一點煙氣。而靠牆放的那隻大花瓶首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花瓶一定很值錢吧!她曾經在市集裡看過類似的,還沒這只的一半大就要賣一百文錢呢!這樣一隻大花瓶恐怕要賣二百文,不,二百五十文錢吧!

  不過瓶子雖好,上面畫的畫可不怎麼好。水落暗自想著。什麼不好畫,偏要去畫一棵都快枯死的梅樹,樹枝乾瘦醜怪就罷了,就連上面開的花兒也只有稀稀疏疏幾朵。

  這要她說,多畫些紅花綠葉該有多好啊!既漂亮又喜氣;再不濟畫上一棵水靈靈的白菜也好啊!鐵定能賣出四、五百文的好價錢呢!

  「怎麼,這只瓶子也惹到你了嗎?」敖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正好望見那只墨梅生最得意的殘梅瓶。

  「要省顏料也不是這種省法呀!擺明了坑人嘛!這畫瓶子的人實在太不厚道了!」水落指著花瓶義憤填膺的道。

  「省顏料?」他一時沒弄明白她在說什麼。

  「是啊!你看這花、這樹幹這麼少、這麼乾,這要能畫多一點、畫粗一點該有多好啊!」她指著大花瓶上的梅花一陣數落,「我在家鄉也看過梅花,根本就不像畫的這樣。」

「嗯,仔細看梅枝確實細了一點,梅花也少了點。」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就是嘛!顏料也不過十幾文,為了省十幾文錢,卻讓花瓶少賣幾百文,實在太虧了。」水落仍叨叨絮絮的。

  「幾百文?」敖鷹愣一愣,好奇的問道:「那你覺得這只花瓶大概值多少錢?」

「差不多五百文錢吧!」感覺到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她臨時又加了幾百文。

  「五百文?哈哈哈哈……」敖鷹爆出一陣狂笑。

  「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你沒說錯,確實是五百紋。哈哈哈哈……」不過不是幾文錢的『文』,而是紋銀的『紋』.

「那你還笑什麼,臉上的傷口不痛了嗎?」水落更奇怪了。

  「哎……我的傷口好痛。」敖鷹這才想起自己把她拐來的理由就是『受傷』,於是趕緊摀住臉上的『傷口』.

「快快快,快讓我看看。」水落一臉擔憂。

  她想要檢查傷口的情況,可是他臉上的大鬍子妨礙了她的視線,試了幾次還是不成功,她終於皺起秀眉。

  「傷口看不清楚,得先刮掉你的鬍子才行。」

「要刮掉鬍子?」聽了她的話,敖鷹一怔。

  「別擔心,我一定不會取笑你長得奇怪。」看見他似乎不太情願的樣子,水落趕緊遊說道。

  「誰說我長得奇怪啦?」他瞇起一雙鷹眸。

  「沒人這麼說,是我隨便亂猜的,你別怪他們喔!他們也不是存心要把你的秘密說出來的。」她的辯護只是越描越黑。

  「他們?」看樣子他府裡的閒人養太多了,似乎有清理的必要了。他的鷹眸銳利。

  「我家隔壁的許伯伯也蓄了一臉的大鬍子,小時候我偷偷的扒開他的鬍子看過,許伯伯的嘴唇有三瓣喔!」

「還有賣豆腐的李嬸,她腳上有六個趾頭,穿的鞋比別人都寬一截呢!」

「還有還有……」水落搜腸刮肚的想著,就是為了證明這世上長得奇怪的人很多,就算他長得有些奇怪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她嘴裡越說,心裡卻益發心虛。

  「那就刮了吧!」看見她為了安慰自己而苦惱的模樣,敖鷹的心裡受用極了也愉悅極了。

  「還有我上次說過那個李二叔,他只有一個眼……啊?!你說你同意了?!」過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當下開心得跳起來。

  熱水、面盆、面巾、皂子都有,可等她用熱水把他的鬍子捂軟了,又抹上皂子,才發現少了一個重要的東西。

  「就用這個代替吧!」一支匕首放在她手裡。

  「你放心,我、我很會幫人刮鬍子的。」水落接過不太合手的匕首,有些緊張的笑道。

  「哦?可是怎麼你的手在發抖呢?」敖鷹戲謔的道。

  「才不是發抖呢!我這是活動一下手腕,免得一會兒不小心割到你。」水落強辯道。

  「但願如此,我可是把脖子都交給你了。」他意有所指的。

  "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的鬍子刮得乾乾淨淨,一點渣渣都不留。"她只顧著將手裡的匕首在他臉上比畫來比畫去,壓根沒注意他在說什麼。

  「你好像對我的鬍子不太滿意?」她的樣子讓他覺得有趣。

  「你怎麼知道呀?」

「因為我有讀心術呀!」她在他眼裡就像一頁翻開的書冊,一切的喜怒哀樂都明白的寫在上頭。

  「讀心術?那不是說我心裡想的你都知道囉?」水落嚇了一跳,手下意識的就往心口那兒按。

  「小心!」敖鷹眼明手快,這才阻止了她把匕首往自個兒心上插。他驚出一身冷汗,嘴上卻調侃道:

「我說的是讀心,可不是要你掏出自個兒的心哪!」

「誰要掏自個兒的心啦?還不是你亂說話造成的!」水落凶巴巴的把他往躺椅上按,出語威脅道:「現在給我乖乖的躺好,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遵命。」她凶巴巴的樣子可愛極了,敖鷹笑瞇瞇的。

  奇怪啊!這傢伙怎麼和傳言裡的完全不一樣呢?水落疑惑得很,手上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他的匕首鋒利無比,所到之處鬍鬚全部掉光光。半邊臉上的鬍子很快就不見了,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比周圍的更白皙。

  這種黑白分明的感覺還真有些奇怪,水落忍不住摸啊摸的。

  「怎麼,你找到我的三瓣嘴了嗎?」驀的,低沉的笑聲響起。

  「啊?!」她被他的笑聲嚇了一跳,心一抖、手一顫,他的左頰立刻多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鮮紅的血痕配上蒼白的肌膚顯得礙眼極了!水落不假思索的舔去那抹刺眼的紅色,抬起頭正好望進一雙灼熱的眼裡。

  「怎麼了?」她忽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下意識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別動,這裡還沾著血。」一隻溫暖的人手伸過來攫住她的小下巴,略帶粗糙的大拇指撫上她沾著血絲的下唇。

  察覺他不同尋常的溫柔,水落整個人僵住。

  「呵呵呵……」低沉的笑聲中,男性結實的手臂攬上她纖細的頸子,「你現在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哪!」敖鷹只是稍稍一用力,她就笨手笨腳的摔了下去,事出突然,她只來得及丟出手裡的匕首。

  咚的一聲輕響,削鐵如泥的匕首正好插進一根柱子裡,而她則摔進他硬邦邦的懷抱裡。

  「你還真神勇!哈哈哈哈……」

「還不都是你害的——唔……」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灼熱的唇就已蓋上了她的,而她的大眼亦因為震驚而睜得更大了。

  「沒人告訴你接吻的時候別把眼睛睜這麼大嗎?」結束這個吻,敖鷹忍不住玩起她那兩排長又翹的睫毛。

  「你為什麼要吻、吻我?」她結結巴巴的。

  「當然是因為喜歡了。」

「喜歡……」她嗎?他喜歡她?!他、他、他……他的表白讓水落有種頭昏目眩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的薄唇又一次印上她的嘴。

  雖然這已不算是偷襲了,可是水落仍受到了驚嚇。

  她直覺的把水眸睜得大大的,可是想起他的話,又趕緊把眼睛閉上;等到閉上了還是覺得不對,又忙睜開了一半……

  看見她的反應,敖鷹差點沒笑場,自然也吻不下去了。他男性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一時間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這樣可以嗎?還是你覺得這樣比較好?」偏偏她還喋喋不休的追問。

  「閉嘴。」不管了,他決定還是直接用吻的會比較好。

  她的嘴唇柔如花瓣,還有一種薄荷的清香,而圓嘟嘟的嘴巴最適合用來接吻了。

  敖鷹發現自己最喜歡那珍珠般小巧圓潤的下唇,忍不住一再品嚐,而她的不知所措更滿足了他男性的自大。

  很快的,唇與唇的廝磨已滿足不了他,他渴望得到更多。

  「小東西,張開嘴。」他的聲音瘖啞。

  「你剛才還叫我閉嘴……」水落不滿他的反覆無常。

  趁著說話的當兒,火熱的舌已竄進她的嘴裡,探究屬於她的秘密,放肆的攪弄她的香舌。而他的大手也沒閒著,緊緊箍住了她,不讓她有絲毫逃離的機會。

  他是想讓她窒息而死嗎?激吻之下,水落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因為掙不開他那兩條鐵臂的束縛,她只有用舌頭努力反抗了。

  可是,誰能告訴她啊?為什麼她越反抗就越覺得沒力氣,而她的身體也越來越熱了呢?

  該不會是她也喝醉了吧?

  她的身子貼著他的,雖然已經入秋,可是因為天氣好,秋衫仍很單薄,而她衝出來抓偷雞賊的時候,壓根就忘記要加件外衣。隔著薄薄的幾層衣衫,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正磨蹭著……

  一股陌生的熱流從她的小腹升起,散向四肢百骸……水落滿眼都是脆弱和無措,看在他的鷹眸裡覺得心疼極了。

  在她窒息的前一刻,敖鷹才終於捨得放開她。

  她的味道真不錯!敖鷹邪氣的舔舔嘴巴。

  呃,他舔的明明是他自己的嘴巴,可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嘴唇也跟著酥麻了呢?

  「你一定對我施了什麼妖法!」她告誡自己要保持警戒。

  「妖法?哈哈哈哈……」他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

「可憐的小東西,這不是什麼妖法,我只是喚醒了你身為女人的意識罷了。」敖鷹又好笑又開心。

  「我才不可憐,而且我也已及笄了。」水落不服氣的衝著他叫囂道。

  「好好好,我的水兒一點都不可憐,而且還可以是孩子的娘了!」敖鷹從善如流的附和。

  「對啊!就是這樣。」水落得意的笑才揚起就又垮了下去,「喂,你嘴裡該不會是偷偷的藏著酒吧?要不我的反應怎會這麼奇怪呢?」

「既然懷疑,不如就親自來檢查一下,如何?」他微笑的誘惑道。

  「好呀!」她下意識應一聲,等彎下腰去檢查時,才發覺有些不對勁,想要抽身時已有些晚了,他抬起頭在她的唇上狠狠的啄了一口。

  水落呆住了。

  「呵呵呵……」敖鷹得意的笑了。

  「你這傢伙又騙我!哼!我再也不理你了啦!」她氣憤的丟下一句,衝了出去。

  「你真的不理我了嗎?我還想告訴你坑殺那些降卒的真相呢!」房間裡,敖鷹摸著只剩下半邊的大鬍子,英俊的臉上滿是失落。

  天哪!為什麼她的一顆心跳得像要蹦出來似的?!走廊上,水落按著那顆激烈得像要跳出來的心,緋紅了一張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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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0 11:3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從八歲學武起,敖鷹就養成了卯初起身練武的習慣,十七年來從沒改變過。

  可這天,他睜開眼睛時第一個想到的卻不是他的風雷刀、破虜馬,而是那個瘦瘦小小的小東西,和她那雙信任的大眼。

  想到她,他的鷹眸不由自主的轉向門口,似乎還能看見她怯怯的探進頭來,衝著他結巴的道——

「我還可以聽你說那些降卒的事情嗎?」只這麼短短的一句話,卻讓他的心雀躍不已。敖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他並非真的灑脫。

  也許是因為那些事憋得太久了,也或許是水兒是一個太好的聽眾,又或許只是因為夜色容易讓人放鬆警戒吧!那一夜他所說的話遠超過了原先打算說的。

  其實他並不介意被人說成殺人惡魔,畢竟哪個帶兵的手裡沒沾過血腥?再說,即使他是為了阻止瘟疫在軍隊中爆發,才決定坑殺那些降卒,可——殺人就是殺人。

  只是這個敏感的小東西啊!一邊聽他說,一邊哭得唏哩嘩啦的,還抱著他說「既然你心裡太苦哭不出來,那麼水兒願意代替你哭泣」之類的。

  不可否認的,當他聽到她說那些『傻話』時,一股暖流湧進了他荒蕪已久的心至於她最後主動送上的那個安慰之吻,就更屬意外之喜了。想到這,敖鷹忍不住用舌頭舔了舔嘴唇,那上面似乎還沾著屬於她的味道哩!

  「陳水落……水落……水兒……」咀嚼著她的名字,敖鷹不禁微笑起來。

  雖然只隔幾個時辰,但他就像是墜入情網的毛頭小子,迫不及待的想看見那張單純的小臉,和她圓滾滾的大眼了。

  想到這,敖鷹一個翻身跳下大床。

  「將軍,您起來了?」聽見屋裡的動靜,一直等候在外面的貼身小廝端著梳洗用具走進來。

  「放下吧!」敖鷹點點頭。

  他一向習慣親力親為,一來是因為自己動手比較方便,二來也因為他這貼身小廝很怕他,每次靠近他不是摔了東西就是拿自個兒的腦袋去撞牆。

  「嗯。」貼身小廝飛快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笑,又趕緊低下頭。

  西洋琉璃鏡照人纖毫畢現,就連最細的那道抓痕也沒放過。他的一半臉是光溜溜的,而另一半仍密佈著虯髯。

  「這丫頭!」怪不得昨夜她離開時一臉壞笑。

  敖鷹摸出了匕首,一邊吹口哨一邊對著鏡子刮起鬍子來,才三兩下,他的下巴就恢復光滑。

  望著琉璃鏡裡有些陌生的自己,嗯……雖然他沒鬍子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怪,不過還挺不賴的。

  當發現他並非她以為的三瓣嘴時,不知道她內心有沒有很失望?呵呵……敖鷹忍不住促狹的想。

  「其實你只要多笑,看起來就不這麼可怕了啦!」

「來,像我這樣把嘴巴往兩邊咧開。」她咧開嘴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對對對,就這樣,嘴角往上揚。」

「喂,我是讓你把嘴角揚起來,不是要你把嘴角垂下去啊!」

「唉~~真是沒救了,你怎麼這麼笨啊?」

「……」驀的,她的聲音又一次出現在他耳畔,而她努力幫他找回微笑的情景也隨即浮現腦海。恍然間,他的臉頰上似乎仍能感覺到那雙小手的溫度。

  先把嘴巴往兩邊咧開,再把嘴角微微上揚,最好能露出一點牙齒……

  回憶著昨夜的話,敖鷹一步步照做,可還沒等他找到她所說的完美微笑,就在琉璃鏡裡看見貼身小廝的那張臉。

  「齊震,你在做什麼?」

「啊!」齊震就像中了箭的兔子似的,拔腿就往外竄,『砰』的一聲悶響,不知又撞到了什麼。

  唉~~這小子本來就夠笨手笨腳的,希望他不要越撞越傻才好。敖鷹不禁搖了搖頭。

  「將、將軍。」就在這時,齊震那顆笨腦袋出現在門外。

  「還有什麼事?」

「沒、沒——呃,有、有……」齊震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到底是『有』還是『沒』?」他的腦袋瓜子該不是真的撞傻了吧?!

  「我、我是想說謝謝您救、救了我。還、還有啊!我、我也覺得您是好人,大家都、都誤會您了。」齊震心裡一急,說得結結巴巴。

  「你不是很怕我嗎?」救這小子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拖到現在才道謝還真有些古怪。敖鷹瞇起一雙鷹眸,銳利的打量自己的貼身小廝。

  「不、不怕了!」齊震把癟癟的胸膛用力往前一挺,大聲道。

  「你沒說謊?」敖鷹一邊把玩手裡的匕首,一邊斜睨齊震。

  「雖、雖然現在還有些怕,可、可是以後我會努力克服的。」才看了幾眼,齊震就又覺得雙腳開始發軟。

  「水兒姊說得對,將軍他是好人。將、將軍他一點都不可怕,不可怕、不可怕、不……」可憐的他自我催眠般的喃道。

  「水兒姊?」聽得這稱呼,敖鷹的濃眉擰緊了。

  「對啊!就、就是昨天晚、晚上來、來這裡的水兒姊。她、和她和我說了很多將軍的事,我才知道以前是我們誤會您了。」齊震越說越順溜。

  「那個大嘴巴!」他毫不懷疑,昨夜告訴她的那些話,不出半天這府裡的每個人都知道了。不過一想到她為自己辯護,敖鷹心裡就甜滋滋的。

  「將、將軍您可千萬別責怪水兒姊呀!她這也是為了您的清白啊!」見他沉吟不語,齊震以為他會找水落算帳,忙不迭的替她辯解。

  「是嗎?」這小子的那點綠豆膽怎麼忽然變大了?敖鷹一臉狐疑的望著他。

  「是、是啊!水兒姊的嘴巴一點也不大,而且還很好看呢!」發現將軍沒有因為自己的反駁而大怒,齊震勇氣大增竟迎上那兩道逼人的目光。

  「廢話,我還知道她的嘴巴很好——呃……」吻呢!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總之,以後不許你看她的嘴巴,也不許說她的嘴巴好看。」

「將、將軍,這、這算……」什麼命令呀?齊震傻住了。

  「還有,也不許喊她水兒姊。」水兒是他專屬的稱呼,除了他誰也不許喊!敖鷹蠻橫的想。

  「那、那我該喊她什麼呀?」齊震傻愣愣的看著她。

  「我管你叫她什麼,總之不許再叫水兒姊就對了。」敖鷹不耐煩了。

  「將、將軍,您是不是喜歡水兒——不,陳姊姊呀?」齊震遲鈍的腦瓜子靈光一閃,「那——您會娶她嗎?」

「娶她?」他一怔。

  老實說,他還從沒動過娶妻的念頭,不過……摸著光溜溜的下巴,想著那個表情誇張、狀況百出的小丫頭,敖鷹忽然覺得娶她也不錯。

  原來將軍他真的很喜歡陳姊姊呀!嗚~~可憐他還沒來得及向水落表白,希望就破滅了。齊震頓時垮了一張瞼。

  「你這小子怎麼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了爹娘咧!」敖鷹來到他身邊,作勢要踢他一腳。

  「啊!沒、沒什麼。將軍,我、我替您去牽馬!」齊震猛的驚跳起來,丟下一句就慌慌張張的跑了。

  奇怪啊!這小子難道忘了他的『破虜』只會讓主人靠近的嗎?敖鷹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背影。

  雖然陳姊姊說將軍是好人,可他還是覺得將軍好可怕啊!嗚……感覺到緊隨在後的那兩道銳利目光,齊震緊張得都同手同腳了。

  砰砰砰,齊震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最後總算『平安』的到了馬廄。他顧不得揉揉撞腫了的腦門,一頭跑進馬廄。

  「乖馬兒,快點跟我出來吧!將軍等著你呢!」齊震伸長了手臂去牽馬,不料——馬嘶聲中,馬腿閃電般的朝他襲來。

  「媽呀!」完了,他要去見在天上的爹娘了!齊震腦袋裡一片空白。

  「該死,你不知道不能從後面接近馬嗎?」咆哮聲裡,一隻大手揪住了他的領子,把他往後面一拉,恰好避過了馬蹄。

  「太、太可怕了!」齊震驚叫著撲進他懷裡。

  「好了好了,沒事了。」他的動作讓敖鷹有些手足無措。可是他沒推開他,還溫言安撫道:「『破虜』沒有惡意,只是想嚇嚇你而已。以後等你們相處久了,自然就好了。」

「媽呀!還、還有以後啊?」齊震的臉垮得不能再垮了,不過陳姊姊說得沒錯,將軍還真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呢!嘻嘻~~這時隨風傳來了女人的談話聲。

  「喂,別以為你裝啞巴就能混過去。這可是御賜的東西,弄壞了是要掉腦袋的。對了,你這鄉巴佬一定不知道什麼叫御賜的對吧?」

「璇姒姊姊,不如你來教教這鄉巴佬什麼叫御賜之物吧!」

「……」聽見璇姒的聲音,敖鷹微微一怔。

  璇姒是太后送進來的人,又是侍妾中最懂得察言觀色的。一般來說,她就算要對付什麼人,也不會親自出手,因為總有比較蠢的會代她出手,怎麼這次她也跟人大小聲起來了?

  再說了,這些女人最在乎儀容,怎麼會忽然集體跑到馬廄隔壁的廢院裡去?

  敖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這時他耳裡忽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 *** ***

水落前些日子在將軍府的廢院裡種了些青菜、蘿蔔什麼的,這天早上起來竟發現種下的蔬菜已經開始發芽了。

  她開心極了!

  為了讓這些蔬菜能夠長得更好,她忙前忙後的除草施肥,可活兒還沒幹完,廢院裡就忽然湧進一群打扮華麗的年輕女子。

  「怎麼搞的,臭死了!」才剛進門,她們就紛紛掏出熏過香的手絹摀住鼻子,嘴裡還抱怨著。

  「不好意思啊!這塊地才剛施過肥不久。」水落不好意的解釋道。

  這時她發現人群中有張熟悉的面孔,就是上次送點心給自己的那位好心姊姊。

  「姊姊,你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你們要去哪裡,不如我給你們帶路……」她爬上了田埂,熱情的上前招呼。

  「哼!別假惺惺的了,我們找的就是你這個狐媚子!」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隻手惡狠狠的推開。

  「找、找我?可是我不認識你們呀!我只見過這位好心姊姊和她的丫鬟小娟姊姊。」水落指指穿紅衣的璇姒道。

  「你別套交情,今天就算你叫我姑奶奶也沒用!我問你,這隻雞是不是你養的?」小娟手一揮,院門外畏畏縮縮的走進一個人。

  水落定睛一看,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菜鳥暗衛。他手裡抓著的那只被五花大綁的大公雞,正是她心愛的『大蘆花』.

「如果『大蘆花』有什麼冒犯的地方,我代它向大家說聲對不起。現在能不能請你們放了我的雞?」望著那只羽毛凌亂、垂頭喪氣的大公雞,水落心痛得要命。

  「切,說對不起就有用嗎?」

「就是嘛!如果說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衙門做什麼?」這些打扮得艷光四射的女人七嘴八舌的。

  「那、那你們說該怎麼辦?」水落也有些急了。

  「喲~~璇姒姊姊,你可聽見她說的話了。她養的大公雞啄傷了太后御賜的牡丹,她這會兒倒還有理大聲了?」飄紅第一個跳出來指責道。

  這些天她可都打聽清楚了,將軍府的侍妾中唯有璇姒的來頭最大,受寵的時間也最長。她若想要在府中留得長久,自然得先討好她了。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要賠了。你別以為璇姒姊姊人好就想欺負她,還有我流夷在呢!我可不是吃素的!」見此情景,流夷哪肯落於人後。

  連將軍的床都沒爬上的蠢貨,活該給人家當替死鬼!其他侍妾樂得在一旁看熱鬧。

  「那、那就賠吧!」反正債多不愁、虱多下癢,大不了她就留在將軍府裡慢慢的還了。水落牙一咬,豁出去了。

  「什麼,你說你會賠?哈!也不瞧瞧自個兒的窮樣,就算把你賣了又能值幾個錢?!」

「就是嘛!被將軍撿回來的小乞丐,一切都得仰仗我們將軍府,還拿什麼來賠呀?。」

「……」女人們七嘴八舌,極盡羞辱之能事。

  「我才不是什麼乞丐!」她雖然窮,卻也是有骨氣的!可水落微弱的辯解聲卻淹沒在一群指責的聲浪裡。

  「還說不是,你吃我們將軍府、住我們將軍府,就連身上穿的也是我們將軍府的,不是搖尾乞憐的乞丐又是什麼?」

「我勸你還是趁早認清自己的本分吧!別以為爬上將軍的床就會是夫人了,咱們姊妹哪個沒上過將軍的床呀!」

「就是嘛!別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侍妾們今天一起出現在廢院裡,與其說是為了大公雞啄牡丹的事來討公道,還不如說是為了將軍帶她回房的事,特地過來警告水落。

  不過,將軍會看上這麼個灰頭上臉的瘦丫頭嗎?每一個看見水落的人,都在心裡直犯嘀咕。

  「我們沒有上床,真的,我……」水落泫然欲泣的。

  「我就說嘛!將軍哪會看上這麼個醜丫頭呀!」

「你看你看,這麼髒的地方她都能赤著腳踩,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將軍他又不是瞎了眼,哪會看上這樣的貨色?」

「對,一定是有人為了領賞報的假消息,倒讓咱們姊妹跟著虛驚一場了。」

「我就說不可能嘛!只有傻瓜才會相信。」

「你說我是傻瓜?既然你那麼聰明,幹嘛還跟來啊?」

「你……」侍妾們鬧紛紛的,平素就在爭風吃醋,甚至還當場吵了起來。

  將軍竟有這麼多女人?!水落覺得心口那兒好疼好疼,疼得好像要死掉一樣。

  趁著這當兒,璇姒向她的貼身丫鬟使了一個眼色。

  「臭丫頭,你給我聽清楚了,將軍大人是我家小姐的,你別想染指!」小娟會意,衝過去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水落站不住腳,跌進蘿蔔地裡。

  「我這是警告——哎喲……」小娟雙手叉腰,趾高氣揚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整個人俯跌下去,吃了一嘴泥。

  「嘴賤就該用泥洗洗。」一個冷冷的男人聲音在身後道。

  「小姐,你可要為小娟做主啊!嗚嗚嗚……」小娟帶著一嘴的黑泥,從泥地裡掙扎著爬上來。

  「你是誰?怎麼敢到將軍府來撒野?」璇姒出言指責忽然冒出來攪局的傢伙。

  「就是,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得罪我們這些將軍面前的紅人兒,小心我們叫將軍活劈下你!」

「……」其他侍妾也紛紛加入指責的行列。

  咦?她們怎麼都不認得我了?忽然冒出來攪局的傢伙——敖鷹愣了愣,隨即意識到是因為自己剃光虯髯的緣故。

  他冷哼一聲,不理會她們。此時此刻,只有那仍坐在蘿蔔地裡,雙手抱膝,一臉黯然的水落才是他所關心的。

  記憶裡小東西總是活蹦亂跳、精神十足,哪曾如此的沮喪、落寞呢?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些女人!

  膽敢欺負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敖鷹的鷹眸一一掃過那些精雕細琢的面孔,記住了她們的相貌。

  「呃……」每一個被他的利眸掃到的人,都有一種被冰冷的刀鋒滑過的錯覺。這些一向牙尖嘴利的女人竟全體失聲了。

  敖鷹跳下了泥地,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水落身邊。

  「小東西你還好嗎?」他蹲下高大的身子,聲音溫柔極了。

  「嗯,就是心口有點疼。」水落細聲道。

  「那——我給你揉揉。」大手以不容拒絕之勢落在她心口的位置,溫暖的掌心輕輕的揉起來。

  她吃驚的發現心臟不再揪成一團,心痛也隨之消失了。

  「現在覺得好點了嗎?」

「嗯。」水落點點頭,隨後才意識到他的大手還放在她的心口。她漲紅了臉要去推,他卻就勢抓住她的小手。

  「水兒,我喜歡你。」敖鷹表白道。

  「我、我的手很髒。」女人們的話仍在她腦海裡翻騰,她根本無法面對他的表白。

  「不,你很乾淨,尤其是這裡。」他捉著小手放在她心臟的部位,「我聽見它在跟我談話。」

「它在跟你說話?」水落抬起充滿水氣的大眼,正好望進那雙柔情似水的鷹眸。

  「是啊!我聽見它在說『喜歡』。」才幾個時辰沒見,他就飽嘗思念的煎熬。敖鷹再次大膽的表白道:「水兒,請接受我的愛。」

「你的愛?!」她一臉震驚。

  「小傻瓜,你以為我對每個人都是這麼呵護有加嗎?」他寵溺的捏捏她的小鼻尖。

  「你這也叫呵護有加?」一聽這話,水落當即跳了起來。

  「呵呵呵!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小東西!」見她又恢復精神,敖鷹開心的將她擁在懷裡。

  「喂,我還沒答應你,你別摟摟抱抱的好不好?」她羞紅了臉,嘴上卻仍凶巴巴的。

  「我聽見你的心答應了。」敖鷹不但沒放手,還攬得更緊了。

  「你、你一定聽錯了啦!」水落心裡甜甜的,嘴巴卻更堅決的否認。

  「那就讓我再聽一次吧!」他一邊說,一邊把大腦袋往她的懷裡膩。

  「哪有人這麼賴皮的?不要啦!」

「這可由不得你,呵呵……」水落拚命的推拒,敖鷹則追著她不放,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全然忘了別人的存在。

  璇姒等人看著兩人若無旁人的笑鬧成一團,心裡很不是滋味。

  「來人啊!還不把這對狗男女給我抓……」飄紅首先跳出來叫囂,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人哭爹喊娘的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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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0 11:39: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不是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匹馬追著一個人衝了進來。

  「媽呀!瘋馬要殺人啦!」

「來人哪!救命啊!」

「……」跑在前面的是敖鷹的貼身小廝齊震,他一邊逃一邊喊。『破虜』則追在他的身後,時而嘶鳴,時而伸長脖子去拱前面的人,好幾次都差點將人掀翻。

  慘烈的尖叫聲裡,一人一馬一前一後在這不大的廢院裡跑了好幾圈。

  「救命啊!」

「快來人啊!」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要聲討水落的那些女人也嚇壞了,一個比一個叫得大聲。

  她們就像一群嘈雜的母雞,一會兒躲到這,一會兒閃到那,你推我、我踩你,每個人都想第一個衝出去。

  無奈每一次她們靠近院門時,那匹叫『破虜』的馬就會神奇的出現在門的附近,衝著她們迎面跑過來,讓她們尖叫著又往回跑。

  一次又一次的重複這場景,到最後別說是逃出去了,就連院門也離她們越來越遠了。

  眼見這馬又衝過來,她們逃無可逃,只能一個個跳進了泥地裡,而最倒楣的璇姒正好跳進堆肥裡,撲鼻而來的惡臭讓她忍不住吐了。

  當『破虜』把最後一個女人也趕進泥地之後,齊震終於『發現』站在泥地裡的敖鷹。

  「將軍救命啊!『破虜』要殺我!」他一邊喊,一邊連滾帶爬的衝過去。

  而『破虜』的最後一頂則為整出鬧劇畫下完美的句點——齊震的身體化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叭嗒一下正好落在敖鷹的腳邊。

  「晞……」『破虜』得意的嘶鳴起來。

  「將軍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破虜』它差點就殺了小人。嗚嗚嗚……」齊震抓著敖鷹的褲腳,使勁哀號起來。

  「小震,你哪裡受傷了?」水落一臉擔心的蹲下去詢問。

  「我的頭好像撞到哪裡了,我的胸膛也在疼,我的背、我的手、我的……」總之他哪裡都疼就對了!

  「我幫你揉揉吧!」她被他的話嚇壞,趕緊道。

  「其實我哪裡也沒受傷,都是裝的。」趁著她幫他揉傷口的當兒,小震湊在她的耳邊悄悄的道。

  「裝……」水落吃驚的瞪大眼睛。

  「噓,別說出來,要是將軍知道,我就倒楣了。」小震趕緊警告她道。

  「可你為什麼要裝成被馬追呢?」她也湊到他耳邊道。

  「我氣不過她們欺負你,所以想偷偷的給你出氣。你不知道這些女人都是有後台的,輕易得罪不得,我只好這麼做了。」

「你不需要為我冒這麼大的險,我真不知……」水落感動得眼眶都紅了,而敖鷹卻嫉妒得眼睛紅了。

  「臭小子,你就別再裝了,你肚子裡的那點心思,我還會不知道嗎?」他一把抓回屬於自己的小女人,警告道。

  「將軍,我傷得真的很重啊!不信您摸摸我的肋骨,好像裂開了。」小震躺在地上裝死。

  璇姒那女人最喜歡玩陰的啦!要是被她知道他是故意這麼做的,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可我看他好像真的傷得很重……」接收到齊震求救的眼神,水落只得硬著頭皮幫他圓謊。

  「水兒,你一點都不懂怎麼說謊。」

「對不起啊!沒能幫上你的忙。」她一臉抱歉的望向仍躺在地上的齊震,後者則一臉大禍臨頭的表情。

  怎麼了?水落才在奇怪,身後就傳來一個聲音,同時堆肥的刺鼻氣味撲鼻而來。

  「將軍?你就是威遠將軍敖鷹?」沒想到那粗魯的男人剃了鬍子之後,竟是一個美男子呢!璇姒驚喜的望著這俊眉朗目的男人。

  「將軍他不是一臉的大鬍子嗎?這個男人這麼英俊,怎麼可能是將軍呢?」飄紅過來大放闕詞。

  「你笨哪!哪條王法規定蓄了鬍子就不許剃掉了?」流夷鄙夷道。

  「將軍,今晚就讓奴家伺候您吧!」

「奴家新學了幾個曲子,今兒晚上您可一定要賞臉啊!」雖然她們一個個衣衫不整、釵環凌亂,卻絲毫不影響她們爭風吃醋、互扯後腿的勁兒。就在她們爭相獻媚的同時,水落被不著痕跡的擠出去了。

  隔著人群遠遠的望去,他是多麼的英俊啊!

  這天神般的男人甚至配得上一個真正的公主,而自己只是一個傻里傻氣的小村姑,他們的差距不亞於天與地呢!

  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心臟的地方又開始疼了。溫熱的水滴落在手上,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小傻瓜,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嗎?」驀的,一雙溫暖的大手捧住她的小臉,他『強迫』她對上自己的眼。

  「才沒有呢!」水落抬起手胡亂往大眼上擦。

  「別,你的手上有土。」澈鷹用大拇指溫柔的拭去她晶瑩的淚珠,聲音就更是溫柔了,「現在能聽清這裡的聲音了嗎?」大手不帶一絲色慾的按在她心口的位置,奇蹟般的消除了她的痛。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喜歡我嗎?」雙眸對視,他灼熱的目光幾乎讓她無法招架,可他不允許她逃避。

  「……喜歡。」她羞紅了臉,卻仍點點頭。

  「既然喜歡,為什麼不推開她們,大聲說我是你的?!」敖鷹慫恿道。

  他喜歡的水兒不是眼前一臉蒼白、唯唯諾諾的怯懦女子,而是一個充滿勇氣和熱忱,敢對他又吼又叫,甚至還有些脫線的野丫頭。

  「我可以這麼做嗎?」她的大眼裡洋溢起眩目的光彩,而敖鷹的回答是直接把她帶到那些女人面前。

  「說吧!」

「我、我要先和你說。」她的小臉緊繃,神色有些緊張。

  「好,你說。」他點點頭。

  「我雖然沒什麼見識也不夠漂亮,可是你若真要了我,以後就只能有我一個人。」她很是羞怯的,卻仍堅持說出心意。

  「看你小小的個子,沒想到還是個大醋罈子呢!呵呵呵……」敖鷹打趣的擰擰她的小鼻尖,「有了小水兒,我還要別的女人做什麼?既然我們都決定在一起了,你也別再喊我將軍了,喊聲『鷹』總可以吧?」像她這麼善良可人的小女人可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既然他幸運的遇上了,當然要緊抓住不放。

  「鷹——呃,大、大鷹。」水落試著喊他的名,可喊了又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又加了『大』字。

  「大鷹——打贏?嗯,這名字我喜歡。」敖鷹點點頭。

  水落鼓起勇氣,對那群女人道:「對不起,我不能把大鷹讓給你們,因為我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我們要在一起。」水落起先還有些膽怯,可是看見他鼓勵的目光,就變得鬥志昂揚。

  雖然她沒有很強勢的說『都給我滾開,誰也不許覬覦我的男人』,不過這樣子也算是差強人意。敖鷹的鷹眸裡閃著笑意。

  「如果你們想要補償,只要在合理的範圍裡,倒是盡可以提出來。」雖然他和這些女人不過是各取所需,但敖鷹還是開出了條件。

  「飄紅什麼都不要,只求能留在將軍您的身邊。」

「將軍,流夷也捨不得您。」

「對啊!我們都……」女人們七嘴八舌的。其中有人不過在接風宴上見過敖鷹一次,卻仍將自己說得情深義重。

  「就算住在沒人服侍的廢院裡,就算家人再也無法打著將軍府的幌子從中漁利也沒關係?」之前他不說,並不代表就不知道。

  「……」女人們全體沉默。

  「海東青,」習慣的喊出海東青的名字後,敖鷹才想起幾天前他就有急事告了假,於是轉而吩咐貼身小廝,「齊震,派人去通知她們家裡來接人;另外通知下去,以後不管誰送來的人一律不接受。」

「是!」齊震回答得響亮。

  「我們走吧!」發現她還赤著一雙腳,敖鷹索性抱起了她。

  「有人在呢!」水落害羞的說。

  「怕什麼,你不是已經宣告過我是你的了嗎?」敖鷹乘機親親她那透著粉色的小耳朵。

  「唔……」她害羞得將小臉埋進他懷裡。

  「呵呵呵……」他的懷裡滿滿的,心裡也滿滿的,這是一種跟戰勝敵人完全不同的感覺,卻讓他感到更滿足。

  「敖鷹,你真要為這丫頭得罪當今太后嗎?難道你就不怕連累你的義父一起獲罪?!」驀的,身後傳來璇姒的聲音。

  「那也得要太后真有本事讓我們父子獲罪才行。」敖鷹回過頭冷冷的道。

  「難道這些年我對你用的心還不夠嗎?」璇姒雙手握拳,嘶聲叫道。

  「不是用心不夠,而是用心太多了。」他沉默了一刻,終於道:「有些事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璇姒的臉色頓時蒼白了。

  「還有,你離開的時候最好把你安插進來的那些人一起帶走,將軍府這座廟太小,容不了這些大菩薩。」敖鷹淡淡的道。

  先前他沒出手除掉這些眼線,是因為覺得鬥來鬥去的還挺有意思,可現在他已經有要保護的人,自然得給她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

  「為什麼我不行?我、我也愛你啊!」雖然她進將軍府是太后安排的,可璇姒自覺對他也是有感情的。

  「璇姒,你所謂的愛充滿了心機。」敖鷹歎息的道。

  「你……」璇姒無言。

  「水兒,我們走。」敖鷹抱著水落往外走去,後面還跟著趾高氣揚的『破虜』和齊震。

  「大鷹,別忘了我的雞。」走過菜鳥暗衛時,水落拉一拉他的衣袖。

  「小姐,您的大公雞沒事兒,只是被我灌了點酒,所以有些醉了。」菜鳥暗衛難得機靈一回,雙手將那只被五花大綁了的大公雞奉上。

  水落仔細的察看了一下,果然除了雞冠紅了點、身上的毛亂了點、還透著一股酒味之外,『大蘆花』幾乎可以算得上毫髮未損。

  「『大蘆花』,你沒事真好!」她開心的把大公雞抱在懷裡。

  「將軍,我能不能繼續留在府裡啊?我發誓跟她們不是一夥的,我只是路過而已,我、我……」菜鳥暗衛還在那裡絮絮叨叨的,敖鷹已經直接走人了。

  唉!他怎麼這麼倒楣,明明只是幫忙抓了一隻大公雞,卻落得個要被趕出將軍府的下場?

  嗚嗚~~他好想哭呀!

  「喂~~」就在他眼睛紅紅的時候,一隻手肘伸過來撞了他一下。

  「啊?」菜鳥暗衛抬起頭,看見了齊震的臉。

  「愣著做什麼,還不跟上去啊!」齊震朝他擠眉弄眼的。

  「不、不是要趕我出府嗎?怎麼……」菜鳥暗衛很驚訝。

  「你是傻了啊!還是真的跟她們是一夥兒的啊?」齊震拍他的腦袋。

  「當、當然不是,我對將軍可是忠心耿耿,我哥哥就是在邊關跟將軍一起打仗的,他說將軍作戰可勇猛了,是男人中的男人。我作夢都想成為像將軍那樣的人……」菜鳥暗衛一臉崇拜。

  「哦~~原來你是走後門啊!怪不得本事這麼遜。」將軍府的暗衛都是經過考核的,本事差一點根本進不來。

  「你怎麼知道的?」

「瞧瞧你做的那些蠢事就知道了。」齊震撇撇嘴,一臉看不起他的樣子,「不過你放心吧!只要在我的指導下,要不了幾天包管你脫胎換骨,讓人刮目相看。」他在這裡自吹自擂,完全忘了剛才還嚇得要死。敖鷹在前面聽著都忍不住要大笑了。

  「哈……」他才逸出一個笑音,就被水落用手摀住了嘴巴。

  「不要啦!小震聽見你在笑他,會很尷尬的。」其實就連她都有些忍俊不禁,嘻嘻~~見她忍得辛苦,敖鷹索性長嘯一聲,抱著她掠上房頂而去。

  起先水落還覺得有些害怕,可是很快他結實的臂膀和輕聲的鼓勵就讓她全然忘記害怕。她從他的懷裡探出頭來,興致勃勃的望著迥異於平時的風景。

  「哇~~將軍好帥!」

「好威風啊!」齊震和菜鳥暗衛呆呆的仰著頭,眼裡冒出崇拜的星星。

*** *** ***

無論什麼時候天子腳下都是最熱鬧的地方,而京城裡最繁華的莫過於位於城南的雲雀街了。

  青石板的大街齊整而寬闊,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潮,衣著光鮮的人們摩肩擦睡。大街的兩旁則是一整排的大小鋪子,陳列著綾羅綢緞、貂皮鹿茸、珍珠珊瑚、名人字畫……還有海外來的琉璃燈、西洋鐘……讓人目不暇接。

  水落左手拿著一枝糖葫蘆,右手拿著一包豌豆黃,嘴裡還含著一顆松子糖,把小嘴撐得圓鼓鼓的。她兩隻大眼睛更是骨碌碌的亂轉,東瞅瞅西看看,不管看見什麼都覺得新鮮。

  這時,一股炸醬麵的濃香傳入她的鼻子,勾起了她的回憶。

  當初她們姊妹倆剛進京城時,也正是在這地方,她餓得一心想吃對街的炸醬麵,而後被人潮衝散,害得阿姊為了追她而一頭撞上青天大人的轎子……

  多日不見,阿姊她現在還好嗎?

  還有她可憐的阿爹……

  敖鷹手裡拿著大包小包,可他仍覺得沒買夠。他第一次發現,原來給心愛的女人買東西是件這麼快樂的事情。

  「水兒,前面有一家綢莊,不如我們去看看……」看見對街的周記綢緞莊,敖鷹又提議道。

  沒得到回應,他轉過頭,才發現水落不知怎地竟淚流滿面。

  「水兒,你怎麼了?快告訴我,是哪裡不舒服嗎?」他急壞了,一疊聲的問道。

  「幫我,大鷹你一定要幫我!嗚嗚嗚……」水落撲在他懷裡傷心的抽泣起來。

  「好好好,大鷹一定會幫你!」她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浸濕他的衣衫,同時也打濕了他那顆剛硬的心。

  敖鷹顧不得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起她走進附近的一間茶樓,要了一個二樓單獨的雅間安頓下來。他又要來熱毛巾,擦乾淨她那張狼藉的小臉。

  「別擔心,一切有我。」敖鷹將她攬入懷裡,一臉柔情的道。

  「嗯。」熾熱的體溫溫暖了她,背心靠著他結實的胸膛,水落忽然覺得什麼也不用怕了。

  「說吧!我聽著。」他倒了一杯熱茶給她。

  「嗯。」她點點頭,喝了一口熱呼呼的茶水定定神,開始述說。

  朝廷裡有關織染這一塊事物,一直是義父的手下在辦,而他以前的侍妾也有不少家裡是從事這行的,也就是說,她的爹娘雖然並非他所害,可他卻也脫不了干係。

  她越說,敖鷹的臉色越陰霾。

  當水落說到阿姊留在青天大人的府中,而她則被索御醫帶到御醫府時,喀啦一聲,他手裡的茶杯居然被硬生生捏碎了。

  「大鷹,你的手流血了!」水落趕忙掏出手帕纏住他冒血的指頭。

  「沒事。」他敷衍一句。

  「大鷹,你的臉色好難看,該不會是生病了吧?」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不是普通的難看。

  「我沒事,只是昨夜沒睡好。」他總不能告訴她,他就是那個逼得她阿姊跳下懸崖的兇手吧!想到這,敖鷹的臉色更難看了。

  「都怪我,我竟然沒發現你不舒服。我該在家照顧你才是,怎能拖著你出來逛街呢!我真是太不懂事了……」水落很自責。

  「水兒,我……」他欲言又止。

  「不行、不行,你得馬上回去休息才成。我一定要親自看著你休息才放心。」她急吼吼的催他結了帳,拉著他要回府。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還會這麼關心他嗎?敖鷹的鷹眸直勾勾的望著她。

  「大鷹你怎麼了,怎麼變得怪怪的?該不會是發燒了吧?」水落將手背貼在他的額頭上,「涼涼的,沒有發燒啊!怎麼會……」

「水兒,我會幫你救出阿爹的,你不要離開我!」他抓住了她的小手。

  「大鷹,太好了!謝謝你!」水落一開心又掛上了他的脖子。

  要是換作是平常,他一定會因為她的投懷送抱而欣喜萬分,可這次抱著她柔軟的身子,敖鷹的心卻被黑暗所籠罩。

 他無法想像當真相揭開的那一刻會有多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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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對面的茶樓,三樓。

  兩個男人對坐,一個是索中哲,而另一個赫然就是告假的海東青。而他們選擇的地方,足以讓他們能夠看見街上和對面茶樓所發生的情況。

  「美人鄉自古就是英雄塚,沒想到敖鷹也沒逃過,對像居然還是這麼不起眼的黃毛丫頭,真是沒眼光啊!」索中哲摸摸光滑的下巴,幸災樂禍的道。

  「你……」海東青欲拍案而起。

  「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這裡可全都是我的人。」索中哲指指周圍那些侍衛。

  「哼。」海東青忿忿的又坐下。

  「我這也是在救你,免得你以後在敖鷹和太后面前不好做人。」索中哲慢條靳理的喝口茶。

  「你怎麼知道我是太……」海東青霍然起立。

  他是太后很早以前安插在將軍身邊的臥底,從十五歲起就跟著將軍出生入死。入戲太深的結果就是,有時候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他究竟算將軍的人還是太后的人。

  「你忘了我的身份啦?」這回索中哲開始嗑瓜子了。

  「你要殺就殺吧!」他也豁出去了。

  「我可是御醫,只會救人不會殺人。」索中哲放下瓜子,開始進攻那盤泡椒鳳爪,咯啦咯啦的啃得不亦樂乎。

  「這麼說你還是一片好意囉?」海東青一臉不信。

  「如果我剛才跑到對面去,把敖鷹害死陳雨過和青天大人的事情告訴那女人,你覺得結果會怎麼樣?還有啊!你對太后也不是特別忠心……」

「胡說,我對太后她老人家忠心耿耿……」

「好了好了,就連我這外甥也算不上忠心耿耿,何況是你們。」索中哲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

  「呃,你不是太后的……」

「我是和皇上一夥的,誰教那傢伙裝傻的本事比我更強。一失足成千古恨哪!來,以茶代酒喝一杯吧!」

「大人,你說雨兒她死了?」驀的,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一直坐著沒出聲的乾瘦老者開口說話了。

  「是啊!」雖然他的人已經打探到,當日跌下懸崖後,郁青天他們並沒死,不過為了大局著想,還是先讓他們死了的好。索中哲毫不歉疚的想。

  「雨兒,我苦命的孩子……」乾瘦老人——陳老爹泣不成聲。

  「若要我說啊!你該慶幸死了這個親生的,否則你恐怕就要爛在監獄裡,冤屈更不可能被洗清。」索中哲的大嘴巴從來就尖刻得很。

  「索中哲你太過分了,居然這麼說話!」海東青氣得又一次跳了起來。

  「我一向都這麼說話啊!而且我這人只說真話。老實說我對這一切煩透了,只想快點結束目前的局面。」

「結束,談何容易啊!」他本以為九王爺和將軍是亂國臣子,可在他們身邊做了這些年的臥底之後,才知道其實他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就是不容易,老天爺才賜給我們這麼一個寶貝啊!」索中哲指指仍為喪女而哭泣的老染匠陳阿大。

  「他?」

「我?」此言一出,兩人同時大吃一驚。

  「你們知道九王爺和先帝是怎麼交惡的嗎?我告訴你們,就是為了一個叫寶兒的孩子。」索中哲將當年發生的事一一說來,「你想,如果我們能把寶兒找回來,又讓太后收了她做義女,再風風光光的嫁給你們將軍,這不就解決了雙方的問題嗎?以後咱們也不用這麼累了。」

「可是將軍不是已經有陳姑娘——呃……」海東青張口結舌的,「居然有這麼巧的事?!」他聽出了索中哲的話中之意。

  「就有這麼巧,所以我說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才出手化解了這僵局。萬一當年真的讓寶兒郡主死在了狼口,今天的事可就麻煩囉!」

「寶兒郡主?」陳老爹訥訥的說。

  「是啊!你們當年救的那個女娃娃是九王爺的女兒,當今太后又即將是她的義母,而她未來的丈夫是鼎鼎威名的敖鷹,所以我說你也真夠好運的。」

陳老爹的喉嚨呵呵有聲,卻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這是怎麼了?」海東青被他的樣子嚇到了。

  「沒什麼,就是太高興痰迷心竅了,扎兩針包好。」索中哲一邊說,一邊拿出隨身的金針。

  果然針到病除,才扎到第三針,陳老爹就醒來了,咳出幾口痰之後便好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海東青也很厭倦做臥底。

  「你先帶這寶貝去見那丫頭,我呢!進宮去見太后,然後把九王爺也請進宮去。」素中哲盤算著。

  「九王爺一向很謹慎,恐怕不會願意進宮。」

「不怕,我有這個。」索中哲亮出了一塊玉珮。

  這很明顯是一塊老玉,溫潤剔透,對著光細看時裡面似有流光閃動,是典型的山流水。雖然玉墜子很小,卻勝在通體毫無瑕疵,刀工也是絕佳的。

  這樣集上好玉質與上好刀工於一體的羊脂玉,在民間是很罕見的。而玉墜子上刻的分明就是篆體的「寶郡主」字樣。

  「這不是水兒她戴在脖子上的那塊玉嗎?怎麼會在你這兒?水兒她在哪裡?」陳老爹激動的問道。

  「玉是我向小丫頭借的。至於小丫頭嘛……當然是在將軍府裡享福了。」索中哲胸有成竹的道:「這塊玉是九王爺當年掛在他愛女脖子上的,看到這塊玉,他一定願意冒險進宮。」

「如果你弄錯了……」陳老爹顫巍巍的問道。

  「那恐怕我們幾個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九王爺他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喔!」索中哲開玩笑的道。

  陳老爹卻當真了,一張老臉頓時一片慘白。

  「我們分頭行動吧!」

「好。」海東青點點頭。

  『擎皇』計畫啟動。

*** *** ***

看見自家阿爹忽然出現,水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爹,你真的沒事嗎?」雖然已經請大夫看過,阿爹除了營養差點、長途跋涉疲憊一點之外,什麼毛病也沒有,可水落還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的問道。

  「沒事,我很好。」比起水落的雀躍,陳老爹卻心事重重的。

  若換作平時,敖鷹一定早已發現他的不對勁,可是此刻他也快被心底的秘密給壓垮了。

  「喲~~後院都起火了,你們還在這兒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呀!」驀的,黑鷲的身影閃進來。

  「黑鷲你說什麼?」敖鷹皺眉。

  「你義父進宮了,還是一個人去的。」

「你怎麼不攔住他呢?」他一開口就是埋怨,隨即就清醒過來,「對不起啊!我知道義父的脾氣,你別往心裡去啊!」

「依你的臭脾氣,我要是真的每回都往心裡去,還不給你氣死?!」黑鷲開玩笑的捶捶他的肩膀,「還是想想該怎麼辦吧!」

「我馬上去求見太后。」

「如果太后想要對你義父不利,根本就不會放你進宮。」黑鷲毫不客氣的指出。

  「就算是殺進宮去,我也要護得義父的平安。」敖鷹毫不猶豫的道。

  「你是打算衝進去和你義父一起死吧!」黑鷲出言諷刺,而他竟默認了。

  「我也要去。」水落輕輕的道。

  「水兒……」

「大鷹,你若死了,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呢?」這一刻她忘記羞怯,將頭顱輕輕的靠在他的背後,纖細的雙臂環住了他的虎腰。「我願與你同生共死,這樣在黃泉路上還能與你結伴同行。」

「水兒……」大手握住環在腰上的小手,敖鷹心情激盪。

  他不敢想像當她知道他逼死她阿姊的事時,會怎樣的憎恨他。或許,與其被她憎恨,還不如這樣的結局。

  「好。」他點點頭。

  「將軍,我也去。」

「將軍,我要跟著您。」

「……」海東青、齊震、菜鳥暗衛紛紛表態。

  「我自然也是命苦的陪葬啦!」雖然狀似哀歎,可是黑鷲的聲音裡充滿了決絕。

  「好兄弟,我就不說謝了。」敖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陳老爹也開口道。

  「爹,你怎麼能去……」水落被他嚇了一跳。

  「水兒啊!你以為你們都死了,我一個老頭子還能繼續活下去嗎?」陳老爹慘然一笑。

  「……」她一時語塞。

  她以為阿爹說的『你們』指的是他們這些打算一起闖皇宮的人,只有陳老爹和海東青心裡才明白,『你們』指的是水落和雨過兩姊妹。

  他們一行人豪氣干雲的來到皇宮前,本以為要經過一番廝殺才能進得去,不料正好迎面遇見太后派去宣召他們的大太監。

  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場最不可思議的夢。

  太后和九王爺,這兩個最不可能坐在一起的人居然坐在一起下棋,而隨侍的竟是當今皇帝。

  最震驚的莫過於水落了,因為她竟被告知自己是九王爺丟了十七年、以為被狼吃了的寶貝女兒。而且,太后當即就賜下『寶郡王』的封號給她,還為她和敖鷹指了婚。

  一切的恩怨皆因當年寶兒的失蹤而起,一切的恩怨又因為寶兒的失而復得而消,這世界就是這麼神奇。

  「寶兒,這就是你的娘親。」不久,九王爺帶著水落回到九王府,直接來到妻子的畫像前。

  「她就是水兒的娘親嗎?」抬頭望著畫像裡美艷絕倫的絕代佳人,水落覺得有些奇怪,「可是我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啊!」

「像,我覺得你們的眼睛很像,都是一樣的清澈善良。」敖鷹親親她的大眼,而她則羞紅了臉。

  「音兒,我們終於找回女兒了!你睜開眼睛看一眼,看一眼我們的女兒啊!」在小倆口卿卿我我的時候,九王爺——這睿智、深沉的男人第一次嚎啕大哭了。

  「義父您別太傷心了,義母在天有靈一定已經看見了。」敖鷹笨拙的安慰道。

  「阿爹,寶兒會代替娘親陪著你的。」猶豫了一下,水兒終於張開瘦弱的手臂抱住這個陌生的阿爹。

  「鷹兒、寶兒,爹的好孩子。」九王爺將他們兩個一起擁在懷裡。

  這一刻,水兒第一次有了『這男人是我阿爹』的感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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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從索中哲那裡傳來青天大人和陳雨落快要回來的消息。

  這些天水落沉浸在歡樂之中,因此忽略了陳老爹和敖鷹聽到這消息之後,兩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骨肉團聚、愛情完滿、姊妹情深,還有什麼比這些更棒的呢?這一刻,水落覺得自己被濃濃的幸福所包圍。

  可她不知道的是,原來要打破這幸福也是這麼容易,只需要一句話就夠了。

  她們姊妹的感情一向很好,因此當她聽到阿姊回來的消息,就立刻跑去位於甘澤坊巷的青天大人府上。

  等她趕到時,阿爹正在跟阿姊說話,而青天大人就站在一邊。水落利用小巷四通八達的特點,踮著腳尖悄悄靠近他們,打算出其不意的嚇他們一跳。

  「阿爹,真的是您!水兒她真的把您給救出來了?!」陳雨過滿心歡喜的撲進自家阿爹懷裡。

  「是啊!」陳老爹僵了一下才回抱她。

  「阿爹您沒事了,我太高興了!」

「雨兒,我以為你跌下懸崖死了。」陳老爹神色複雜。

  「我這不是沒事兒嘛!您就別擔心了。」

「……」有什麼不對勁呢?水落停下衝上前去的腳步,可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她一時又想不起來。

  「喂,你說水兒她怎麼會忽然要嫁給那個敖鷹呢?他那人這麼可怕,水兒她一定會嚇壞的。」

「哼!敖鷹那傢伙竟敢把你扔下懸崖……」衝著這件事,就算他們真的成了親戚,他也和他沒完!想起雨過被扔下懸崖的事,郁青天就臉色難看。

  「他沒扔我下去啊!」

「那就是他的手下幹的了。好雨兒你別怕,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可是……沒有誰扔我下去啊!」

「那——你是怎麼掉下懸崖的?」這也不走,那也不是,郁青天的兩道劍眉都皺在一起了。

  「當然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啦!『她一臉』你好笨,連這都不明白」的表情。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水落終於忍不住窺探一眼。下一刻,她愣住了——阿姊的眼睛才真的很像畫像中的王妃呢!

  莫非……

  「雨兒,我以為你跌下懸崖死了。」阿爹的話又一次迴盪在她的耳邊。

  李代桃僵、狸貓換太子,她想她已經明白阿爹的意思了!

*** *** ***

威遠將軍和寶郡王的婚禮定在半個月後,而根據京城這一帶的鄉俗,男女在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

  可才兩天沒見到她,他的思念就快潰堤了!敖鷹簡直無法想像,自己能夠忍耐半個月不去見她!

  這天他打了兩趟拳,又騎馬跑了大半個時辰。替"破虜"梳洗的時候,索性自己也跳下池塘,以冷卻那種熾熱的思念。

  把『破虜』牽回馬廄後,他就穿著那一身濕衫回到房裡。

  房間裡有人!一推開門,他就意識到這點。

  哧的一聲,火折子亮了,點燃燭台上的蠟燭,也照亮了出現在房裡的女子。

  「水兒,你怎麼在這裡?」他驚訝的望著這讓他思念如潮的小女子。

  「大鷹,我想你!」水落眼圈紅紅的撲了過來。

  「別,我的身上很濕……」敖鷹趕忙大叫,可已經來不及了。

  「來,先把這身濕衣服給脫了,然後上床蓋好被子,我讓人給你弄薑湯……」感覺到她在顫抖,他還以為是因為冷,趕緊把她推開些。

  「大鷹不要走!」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就更緊的抱住了他。

  「水兒,怎麼了?」他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

  「我要和你在一起。」水落緋紅著臉,吞吞吐吐的道。

  「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你阿爹都同意我們成親了,太后她還……」

「我現在就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等到成親那天了。」水落打斷他的話。

  該不會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吧?敖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鷹……」話音未落,她圓嘟嘟的嘴唇就印上了他的,怯怯的、虔誠的,帶著幾分哀求的……

  「水兒你別玩火!」只是雙唇輕輕碰觸,他的情慾就迅速的被撩撥起來。

  「大鷹,我想要你。」她一臉認真。

  不需要再多鼓勵了!他的嘴唇迅速又熱烈的佔有了她的,恣意的品嚐她的甘美。因為過於急切,他的動作有些粗魯。

  水落的秀眉微皺,卻不曾退縮。

  「好水兒……」他輕聲讚美她。

  他用唇吻遍她的整張小臉,額頭、大眼、鼻尖、嘴唇、下巴、頸子、鎖骨……一路往下,把她吻得神魂顛倒。

  熾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肌膚上,她的感覺就像著了火似的。

  「呃……」背碰到了床,她這才意識到,身上不知何時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肚兜。

  雖然她是心甘情願的,可她仍是羞怯不已,雙手抱膝蜷起身子,不敢再看他。

  「水兒你好美……」敖鷹的鼻息沉重,用唇舌在她光裸的肌膚上印下一個又一個吻。

  她還是不太放得開,柔軟的身子卻洩露了她的妥協。

  敖鷹噙著溫柔的笑,拉開她抱膝的手臂,又挑開那層薄薄的屏障。他低下頭用灼熱的唇含住了她胸前的一方柔軟,舌尖嬉戲著珊瑚色的乳珠。

  「嗚……」她的小臉漲得通紅,編貝陷入唇瓣,身子也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別怕,喊出來。」他柔聲誘惑。

  「喊出來?」那多羞人啊!殘存的理智讓她搖頭。

  「水兒,我喜歡聽你喊出來!」

「不啊……啊……」當他的大手覆上她那從未被人碰觸過的密處時,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隨著火熱的撩撥,她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體內的血液像要沸騰似的,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既期待又害怕。

  「大鷹……」她情不自禁的喊著他的名字。

  她柔媚的呼喊對他來說就是一劑最強烈的春藥!敖鷹跳起身,飛快的扯掉身上的累贅,下一刻他們終於裸裎相對了。

  就像她想像中的那樣,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閃出絲緞般的光澤。他是一個天神般的男人,足以配得上真正的公主,而她不過是鍍了一層黃銅的黑鐵。

  「大鷹,抱我!」水落為他分開了雙膝,心甘情願的奉上自己。

  在他進入的那一刻,撕裂的疼痛令她幾乎無法忍受。

  有一刻他想退卻,可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用雙腿環住他的腰部,不讓他有退卻的機會。

  在她的堅持下,他屈服了。

  劇烈的疼痛之後,水落能感覺他在自己的身體裡面。

  「對不起。」心疼的親啄她疼得沁出冷汗的鬢角,他的眼神溫柔又狂野,「水兒,我愛你。」

「大鷹,我也愛你。」

聽到她的愛語,敖鷹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一聲,挺身奮進。

  她的驚呼來不及逸出唇,就被他的吻封住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感覺如排山倒海般的衝擊著她,讓她失控……

  她只有拚命的抓住他,喊他的名字,而他亦用低吟相合。

  「大鷹、大鷹、大鷹……」

「水兒、水兒、水……」這一夜,水落始終不曾合眼。

  她一遍遍的用目光描摹著他的俊顏,想把他永遠記在心中。她祈禱時間能夠慢一點過去,可——東方依舊漸漸的白了。

  「對不起,我的大鷹。」

*** *** ***

日上三竿,敖鷹才從美夢中醒來。

  他伸出手臂要將她攬入懷中,卻意外的發現大床上空蕩蕩的。

  枕邊放著一封短短的書信、一塊刻工精美的玉珮,以及當日敕封"寶郡主"的寶冊和賜婚的聖旨。

  「混蛋,什麼叫『對下起,阿姊才是真正的寶郡主』?!」

「該死,什麼叫『祝你和阿姊白頭到老』?!」「笨蛋,難道你不知道我想要的從來就只有你這野猴子嗎?!」

「……」看見那個哭濕了一大塊的枕頭,敖鷹的眼睛都赤紅了。

  嗯,他決定了,要不惜一切代價揪出這只逃婚的小野貓!

  
緣聚


  平安鎮是南方一個縣城,這裡民風淳樸、風景秀麗,而它最出名的卻是印染的手藝,據說就連宮廷都要到這裡來採買染布。

  一年四季裡,除了那些闔家團聚的團圓節日,平安鎮幾乎都擠滿外鄉人。

  這天早上,在清新的晨光裡,一匹疲憊的老馬馱著一個鬍子拉雜的高大男人,踱進了平安鎮。

  男人的鷹眸裡有著一夜未眠的憔悴,更多的卻是火一樣的熱切。任何與他這雙鷹眸對視的人,都會有一種要被燒成灰燼的感覺。

  踏進平安鎮,最醒目的就是那座平安橋了。

  我們平安鎮的平安橋頭有一個張二叔,他的手藝可好呢!那些破了的碗啊盆的,只要拿去他那裡準能補好。

  男人——敖鷹牽著馬走向平安橋,果然在南橋頭看見了一個補碗的獨眼老人。

  「張二……」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正要遞過去——

「張二叔,上次我拿過來的那只碗補好了嗎?」驀的,清脆而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終於找到她了!敖鷹一陣狂喜。

  「早就補好了,我現在就去拿,你在這等著啊!」張二叔一邊說,一邊走向他的鋪子。

  水落正埋頭從小荷包裡拿銅板,忽然一隻大手攫住她的手腕,隨後她整個人就騰雲駕霧的飛上了馬背。

  「你讓我找得好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裡。

  水落一下子呆住了。

  「小笨蛋,這次你別想再拋棄我了!」大手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對上一雙燃燒的鷹眸。

  「我以為你和阿姊已經……」這些日子,她不知偷偷的哭了多少次呢!

  「我才不管你阿姊,那是郁青天的責任。」敖鷹不客氣的道,「我只想和你算算我們之間的帳。」

「什麼帳呀?」感覺到頂著自己的熾熱男性,水落不禁羞紅一張小臉。

  「當然是要算你欠我的洞房花燭夜呀!」他含住她軟軟的耳垂,柔聲哄道:「水兒,告訴我你家在哪裡?」

「前、前面的那棵梧桐樹旁。」水落的臉紅得都快燒起來。

  「駕!」敖鷹一夾馬腹,馬兒箭一般的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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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金玉良緣

  自從龍瑞皇帝登基以來,一直都是風調雨順、四海承平,因此被稱之為『龍瑞盛世』.可是就在龍瑞三十年夏天,赤羌人發動叛亂,平靜數十年的西疆再次燃起戰火。

  為了給予來犯之敵迎頭痛擊,老皇帝派出最驍勇善戰的九皇子出征。不料邊境的戰事還沒能分出勝負,心憂戰事的老皇帝就開始纏綿病榻了。

  於是民間紛紛傳言:禍起西野,帝星將殯。

  龍瑞三十一年初春,病弱的老皇帝接連五天沒有去上朝。掌管禁軍的二皇子公然把持了宮禁,即使太子想入宮去探望亦不能。

  消息一傳出,朝野上下頓時一片嘩然。

  雖然太子為人贏弱一向不為老皇帝所寵,卻是皇后嫡出的;二皇子雖為蘇妃所出,卻執掌禁軍,直接控制了內廷;而四皇子素有賢名,在京城百姓中享有很高的聲望;王於九皇子,是兄弟中年紀最小卻是戰功最高的,目前仍在邊關與赤羌人作戰。

  扳著手指頭算一算,這幾個誰都有當皇帝的可能。而隨著二皇子公然做出挾天子以令諸臣的事後,其他幾位皇子也蠢蠢欲動起來。

  於是朝臣們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站就錯邊,招致殺頭之災。

  朝堂之上固然是派系林立、各自為政,而民間小老百姓也難免會遇到諸如二皇子的人打了太子的手下、六皇子的人搗了五皇子的場子之類狗屁倒灶的事。

  而好好的承平城也被攪得烏煙瘴氣的。

  龍瑞三十二年春天,注定了會是一個多事的季節。

      *** *** ***

      開春以來天氣一直都很好,柳樹早早的鑽出芽頭,給大地添了幾分春色。誰知三天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倒春寒』,降臨在龍瑞的大地上。

  漫天風雪幾乎掩蓋了大小的道路,天氣惡劣得連狗都不願出門!可通往承平的山道上,卻有一隊人正打馬狂奔在幾乎連路也看不清的雪道上。

  騎士們一個個形容憔悴、神色疲憊,身上還有血從甲衣下滲出!可是在這危急存亡的關頭,誰也沒想過要停下來包紮傷口。

  「王爺,翻過前面那座山再騎一段就是承平了!」衝下一個山頭,九王府的侍衛長張生巖指著不遠處隱在風雪中的大山,欣喜的道。

  太好了,馬上就安全了。聽得這話,疲憊的侍衛們均露出歡喜的神色。

  「切不可大意……」九王爺的話還沒說完,一個侍衛的懷裡忽然傳出哇哇哇哇的大哭聲。

  原來在他身上鼓鼓的甲衣裡,居然藏著一個才剛出生沒幾天的嬰兒!

  「王爺,寶兒怕是已經餓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九王爺的斗篷裡探出一張蒼白而美麗的小臉。

  「這小丫頭還真會挑時間,就容不得她老子有一刻空閒!」九王爺嘴裡笑罵,接過嬰兒的動作卻是輕柔至極。

  嬰兒水嫩嫩的小臉蛋讓他心生歡喜,忍不住低下頭去狠狠的啄了一口,卻沒想到他的髭鬚扎疼了小嬰兒。

  「哇——」小嬰兒握著小拳頭、蹬著小腿兒、張著小嘴兒,哭得聲嘶力竭。

  「王爺,你又何苦去鬧她?」雖然說的是責備的話,語氣仍是溫溫柔柔的,讓人聽了骨頭都要酥了。

  「音兒……」

「王爺您就先別鬧了。寶兒餓了,我得趕緊餵飽她。」見他又要過來膩自己,王妃趕緊道。

  「是啊!王爺,咱們趕路要緊。」張生巖也在一旁幫腔道。

  驍勇善戰、脾氣火爆的九王爺,在王妃面前卻溫柔得像兔子一樣,讓人不禁感慨一物降一物。

  「哼!你們幾個還不去一旁守著?!」九王爺瞪他們一眼。

  「是。」侍衛們一哄而散。

  「寶兒乖乖吃得飽飽的,長大了要幫阿爹打壞人喔!」王妃就著騎在馬上的姿勢,抱過了孩子,解開衣襟餵起來。

  小嬰兒餓了,看見娘親潔白豐滿的淑乳,張開小嘴便狠狠的一口咬去。

  「小丫頭你也輕點,別咬痛了你娘親!」王妃只是微皺柳眉,做阿爹的已經心痛得喊出來。

  「王爺,你別口沒遮攔的讓人笑話!」王妃斜睨他一眼,柔聲責備道。

  這廂話音還沒落,那廂就有侍衛忍不住笑出來。

  「誰敢笑話我?!」九王爺瞪著豹眼環顧四周。

  「不敢。」

「小的沒笑。」

「……」侍衛們紛紛撇清道。

  只剩下剛才笑出聲的那個倒楣蛋,望著自家王爺那張殺氣騰騰的大臉,哀歎自己怎麼如此倒楣。

  「甘蒙,你給我過來。」

「王爺,我、我可不可以不……」過來啊?聽見自己被點名了,那張坑坑巴巴的大臉頓時就垮了。

  「說吧!你打算要什麼處罰?」粗大的指節捏得喀喀響。

  「王爺,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你就別再添亂了。」驀的,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

  「好好好,今天的事就算了。」既然太座都說話了,『懼內』的九王爺只得悻悻的作罷。

  也只有王妃才敢說王爺是添亂啊!呵呵呵!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啊!不,應該說是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啦!侍衛們既感慨又感激的。

  「你還不給我退遠點,別再來打擾我們一家團聚。」九王爺一瞪眼。

  「是。」又不是我自己想過來的。麻臉侍衛暗自嘀咕。

  小傢伙也該吃得差不多了吧!看著那小手捧著雪白淑乳不放、小嘴巴蠕動個不停的小傢伙,九王爺吃起醋來。

  「你等等,把郡主也一起帶走。」他從王妃手裡『奪過』孩子,一把塞進侍衛的懷裡。

  「哇哇哇哇……」到了嘴裡的美食被人奪走,小嬰兒揮舞著小手大哭起來,掛在小脖子上的一塊美玉也因此滑了出來。

  「王爺,寶兒她還沒吃飽呢……」

「該死,你傻呆呆的杵在這裡做什麼?!」王妃的話還沒說完,九王爺就衝著麻臉侍衛大喝。

  「是是是。」吃了九王爺一瞪眼,甘蒙忙不迭的跑掉。

  「王爺你是在鬧什麼呀?」

「我吃醋不成嗎?」九王爺悶悶的道,「音兒,你已經多久沒正眼瞧我了?我還以為你只要孩子不要我哩!」

「王爺,我喜歡寶兒是因為她是我們骨血的延續啊!」王妃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耳邊柔聲道。

  她的夫婿是威名赫赫的將軍王,也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朝廷的中流砥柱,可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是這個帶著點孩子氣的男人。

  「王爺,等回到京城一切都安定下來,我就只瞧著你一個人好不好?」王妃將小巧的頭顱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聲哄道。

  「還有我們的寶兒。」嗯,音兒說得對,寶兒是他們的骨血,他不該隨便吃她的醋。九王爺側過臉親親她的鬢角。

  「還有寶兒。」她點點頭。

  「我們還會有更多的生命延續,不過他們一定不會再受寶兒所受的苦了。」堂堂的郡主居然降生在野地裡,還是由他的王爺阿爹親手接生的,真是恥辱啊!他在此對天發誓,此生再不會有人能逼他如此!

  「王爺,我要幫你生許多孩子。」王妃柔順的依偎在他懷裡。

  九王爺最愛她這模樣,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仍在逃命的路上,而她又剛生產不久,他早就忍不住……

  唉!愛做的事情做不了,偷一個小吻總可以吧!九王爺俯下身去要在那淡色的唇上偷一個吻……

  「王爺,有埋伏——啊……」話說到一半變成長聲慘呼。

  弓弦聲四起,伏兵們從兩邊殺上來。

  「大家都別慌,靠在一起殺出去!」九王爺大聲指揮道。

  「是。」眾侍衛紛紛應道。

  伏兵雖然人數眾多,卻抵不過他們個個都是好手,很快就突破重圍。

  眼見九王爺就要脫身而去,在山坡上觀戰的男人急了,也顧不得會被他們發現了。

  「放箭!」一聲令下,萬羽齊飛。

  「嗖嗖嗖……」箭羽如蝗,根本就不分敵我。

  「啊啊啊……」敵我雙方的慘叫聲混成了一片。

  「王爺小心!」

「保護王爺和王妃!」九王府的侍衛揮舞兵刀拚命的搏鬥,可箭雨實在太密了,不斷有箭矢衝破他們的保護圈。

  「王爺!」王妃大喝一聲,挺身護住自己心愛的男人。

  幾在同時,九王爺聽見箭矢射穿人體的聲音!

  「音兒,你怎麼了?音兒……」他低頭,正好看見箭頭從心愛女人的身體穿過。

  「不好,王妃中箭了!」

「大夥兒保護王爺、王妃先走!」

「弟兄們,上頭也不讓咱們活了,咱們一起殺出去啊!」

「……」被羽箭團團圍住的雙方人馬在求生的共同目標之下,居然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九王府的一行人挾餘勇衝過前面的山頭,接下去是一片平原,後面的追兵再也佔不了地勢之利。

  風雪慢慢的變小,他們已能隱約看見遠處京城的輪廓了。

  「王爺,甘蒙不見了!」才剛鬆了口氣,忽然有一個侍衛喊道。

  甘蒙就是剛才抱走寶兒的麻臉侍衛。

  「什麼?!」九王爺大驚。他霍然轉身,果然一起殺出來的侍衛裡已經沒了麻臉侍衛的身影。

  「王爺,我帶幾個弟兄回去救郡主。」侍衛長張生巖撥轉馬頭要去救人,可——「我、我好像看見甘蒙連人帶馬摔下了懸崖。」一個侍衛囁嚅的道。

  「你說什麼?!」九王爺一把揪住他,目皆欲裂。

  「真、真的,王、王爺……」那個侍衛被他凶狠的眼神嚇得雙腿發顫,卻仍硬著頭皮道。

  「寶兒,我可憐的寶……」王妃太過悲傷,竟昏了過去。

  「敖昭岫,我和你勢不兩立!」九王爺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剛才在混亂之中,他清楚的聽出喊『放箭』的那人正是他的二哥敖昭岫。

  「王爺,現在怎麼辦?」

      「飛鴿傳書,讓弟兄們都進京。」哼!你不是一心想做皇帝嗎?我就偏偏不讓你如願!九王爺一臉的嗜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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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30 11:41:22 |只看該作者
     從開春以來天氣就一直晴朗,大地一片欣欣向榮。

  黃綠的柳芽兒給大地平添幾分春色,迎春花早早的綻開花苞,就連南飛的小燕也提早飛回來了。

  就在大夥兒沉浸在初春的暖意中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倒春寒迅速的降臨在龍瑞的大地上。

  風雪肆虐了一天一夜,地上的積雪深厚。

  人跡罕至的山谷裡,一輛老舊的牛車咯吱咯吱的跋涉在及膝的積雪裡。

  下雪天山路本就難走,何況這山谷裡其實並沒有路。車輪時不時的陷進積雪,趕車的男人只得跳下車去又推又拉的,一路上苦不堪言。

  「我說當家的,你該不是又迷路了吧?」牛車顛得厲害,再加上又冷又餓,李婉荷忍不住從車裡探出頭來叫道。

  她這夫婿雖有一手染布的好手藝,卻也有一個不認路的缺點,就算出發前已經打聽好這一路上該怎麼走,可真上了路他還是有本事頻頻的走岔。

  這會兒他們本該走在高嶺上,他卻偏偏把牛車趕到山嶺下。更倒楣的是,他們在渺無人煙的山谷裡繞了兩天,仍沒能找到出路,可真教人心焦啊!

  「娘子你快些進去,小心別凍壞了孩子!」看見她撩起簾子,趕車的男人可真急了。

  「切,窮家小戶的哪這麼嬌貴?再說了,你兒子還在我的肚子裡,哪有這麼容易就給凍壞了?」李婉荷在車裡悶了好幾天,一邊說著話,一邊就要爬到前面的車座。

  「不成,孩兒他娘,你給我乖乖的坐在車裡!」趕車的男人趕緊出言阻止。

  他倆成親十幾年了,卻一直膝下空虛,燒了不少香、喝了不少藥,好不容易才盼到肚子裡的小寶貝,可千萬不能出什麼意外啊!

  「我說當家的,我們在京城裡住得好好的,你做什麼要搬家呀?」那天他匆匆的跑回來,收拾了細軟就催她上路,還嘟囔著什麼晚了就來不及之類的話,弄得她到現在還糊里糊塗的。

  「你們女人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也不想想眼見這老皇帝過了今天沒明天,真要是死了,這京城還不大亂嗎?」這二皇子、四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燈,依他看,這換皇帝的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再說邊關還有一個戰功赫赫的九皇子,哪天他要是惱了,帶著十萬大軍殺回京城來可怎麼辦?

  他陳阿大早就暗暗盤算過了,這要真是亂起來,沒有三年五載的別想平息。倒是江南那片地方富庶且安逸,而且他的一個族叔在那裡做官家織染的小頭目,憑自己這身好手藝怎麼也能混口飯吃吧!

  「切,你的頭髮不長,見識就一定長了嗎?也不看看你這車給趕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們娘兒倆要餓了渴了找誰去呀?」李婉荷雙手叉腰罵道。

  「車上不是還有乾糧嗎?」陳阿大被戳了痛處,尷尬的道。

  「就這硬得像鞋底的燒餅啊?都啃三天啦!我吃不膩娃兒也膩了!當初是誰說要讓我們娘兒倆吃香的喝辣的啊……」抱怨的話還沒說完,牛車忽然猛烈一震,差點把她給顛下車。

  「當、當心啊!別傷著孩子!」看見她半個身子都探在車外,陳阿大嚇得三魂九魄都飛了一半。

  「當、當家的,你、你好像輾到人了!」他正要過去扶自家娘子,李婉荷忽然指著車底下,臉色煞白的喊道。

  「怎麼可能,這又不是在京城的大街上,荒郊野嶺的連個鬼也看不……」見!陳阿大一邊說著,一邊探下頭去。

  慘了,他果然看見一隻手。

  「娘、娘子,我、我真的輾到人了!」他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

  「當家的,還不去看看人死了沒有?!」李婉荷頓足道。

  「別跳腳、別跳腳,我們的孩子要被你給嚇哭了!」看見她這樣子,陳阿大又急了。

  「屁話,孩子還沒出世哪裡會哭!」李婉荷被他的蠢話弄得哭笑不得。

  「是啊!看來我是急糊塗了——咦?不對啊!我真的聽見有孩子在哭啊!」陳阿大傾耳聽了一會兒,才發覺這細細的哭聲來自他的車底下。

  「下面,在車下面!」李婉荷也聽見了哭聲。

  陳阿大彎下腰鑽進車底下,才發現牛車壓住的是一個死人。拉開那凍得硬邦邦的甲衣,他發現了一具——不,是一個凍得渾身發紫的小嬰兒。

  「娘子,你看……」奇蹟似的,那小嬰兒仍活著,甚至還發出如小貓般的哭泣聲。

  「天~~這麼小!快、快點交給我!」李婉荷快手快腳的接過快凍僵的小嬰兒,扒下那塊幾乎被血和雪浸透的襁褓,把那冷冰冰的小身子放進自個兒暖烘烘的懷裡捂著。

  「娘子,你小心別凍著了我兒子……」陳阿大眼巴巴的望著她。

  「你別囉嗦,還不快趕你的車去!」李婉荷一腳將老公『踹』回前面的駕座,那塊染血的襁褓也因為這動作掉下牛車。

  「可是我兒子……」

「再不趕車,信不信我讓你再也見不到兒子!」救人一命如造九級浮屠,這傢伙卻還在這裡囉哩叭唆的,李婉荷終於動怒了。

  「是是是,我馬上趕車,娘子你可千萬不要氣壞身子啊!」天大地大,肚裡有小孩的娘子最大,陳阿大趕緊賠不是。

  有了體溫的溫暖,小嬰兒身上駭人的青紫消褪了一點。李婉荷拿過酒葫蘆,用手指蘸了點酒放到小嬰兒的嘴巴裡。

  小嬰兒似乎是餓慘了,含著手指頭狠狠的吮吸起來。

  李婉荷本就心地善良,自從懷了孩子之後,一顆心更是軟得像豆腐似的。她看見這情景,眼角不由濕潤了。

  餵了幾次酒後,她又咬一口硬燒餅,先在嘴裡嚼得爛爛的,再哺餵到嬰兒嘴巴裡。

  「嗚嗚……」餵了幾口之後,那小貓似的哭聲似乎大一點了。

  看樣子這條小命是救回來了!李婉荷這才鬆了口氣。

  「乖寶貝你就別哭了,我疼你呢!」她哄著小嬰兒,忽然牛車猛的震顫一下,措不及防之下小嬰兒差點脫手飛出!

  「當家的,你又在搞什麼鬼……」李婉荷不由河東獅吼。

  「娘子,外面有好多屍體啊!」外面傳來陳阿大顫抖的聲音。

  "屍體?什麼屍體?"她拉開車簾,這才發現山道上真的躺著好多具屍體。

  雖然血跡已經被白雪所掩蓋,就連屍體也被積雪掩了一半,可散落的兵器、插入人體的箭矢……無不昭示著這裡曾發生過多麼激烈的廝殺。

  「娘子,剛才那死人和他們好、好像是一起的,這、這孩子恐怕是有些來歷的,輕易留不得呢!」陳阿大眼尖的發現先前那具屍體和其中一方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

  「難不成你要我把小傢伙丟這兒凍死嗎?」李婉荷兩條柳眉倒豎。

  她的相公手藝雖好,膽子卻只有芝麻點大,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把娃兒留在這裡不就等於判了娃娃死刑嗎?

  「娘子息怒,我、我不是這意思……」留著娃娃很可能會惹禍上身,可是真要丟下這娃娃,別說娘子不答應,就連他也不忍心啊!陳阿大左右為難。

  「哼!我可不管什麼留得留不得,這娃娃我是留定了!大不了以後我們娘兒三人一起過日子。」李婉荷一跺腳——她今天是豁出去了!

  這娃娃和她很投緣呢!她幾乎是一看這小模樣就喜歡上了。

  她心裡盤算著:如果是個男娃娃,以後就給她肚裡的兒子做兄弟;如果是個女娃娃,長大了就給兒子做媳婦兒!

  「呵呵呵呵……」她越想越開心,一邊笑一邊往小嬰兒的小肉腿中間一看——喲~~是個水噹噹的女娃娃哩!腿根上還有一塊鮮紅的胎記,脖子上還掛著一塊玉牌。

  李婉荷也不認得玉牌上刻的字,只知道女娃的隨身之物拿來做文定是最好的。於是她拿出事先給肚裡的娃娃準備好的小金鎖,換下女娃娃脖子上掛的玉牌。

  黃澄澄的小金鎖襯著奶油色的膚色,別提有多漂亮了呢!呵呵呵~~她家兒子還真是艷福不淺哪!李婉荷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喲~~多俊俏的小媳婦啊!咱家兒子還真有福氣呢!」看見娘子不理會自己,陳阿大諂媚的道。

  「乖媳婦兒,快讓婆婆我親親你的小臉蛋兒。」李婉荷假裝沒聽見他的話,親完了左邊再親右邊。

  她肚子裡的娃娃也來湊熱鬧,東打一拳西踹一腳的,充分表達出對未來媳婦兒的熱情。

  「好兒子,你也喜歡你媳婦兒對不?」李婉荷摸摸自己圓鼓鼓的大肚子,笑瞇瞇的道。

  「好媳婦兒,也讓你未來的公公親親你好不?」陳阿大腆著臉湊上去,而李婉荷也沒有拒絕。

  水嫩嫩的小臉蛋、水汪汪的大眼睛,紅菱似的小嘴巴還沾著燒餅糊。呵呵呵……這小模樣怎麼瞧怎麼討人喜歡哩!

  親親那仍帶著奶香味的小臉,陳阿大決定了——為了娘子,為了兒子,為了他未來的媳婦兒,他今天是豁出去了!

  「駕!」他手裡的鞭子一揚,趕著牛車走得飛快。

  「嗷——」雖然天色才剛變暗,可遠處已經傳出狼嚎。

  不知是恐懼給了人勇氣,還是沿路的屍體為他指引了方向,這次牛車終於找到正確的方向。

*** *** ***

      之後,九王爺帶著侍衛偷偷的潛回來。

  當他帶人冒死爬下懸崖時,卻只找到一地被狼啃壞了的殘屍,以及那塊已經被狼牙撕成幾塊的帶血襁褓。

  「啊……」撕心裂肺的大吼聲迴盪在山谷裡,久久不曾消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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