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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沒有嫦娥的中秋節【姻緣線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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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1:04 |倒序瀏覽 | x 3
沒有嫦娥的中秋節 (姻緣線2) 作者:樓雨晴

第一次相遇,耿凡羿和她借零錢去搭公車。
第二次相遇,她為了抵抗專制的父親為她安排的婚事,
夜半逃家遇上一群心懷不軌的流氓──是他救了她。
第三次相遇,她心不甘情不願去參加相親的飯局,卻再度被他出手相救──
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麼?
杜若嫦身為嬌貴的名門千金,卻有著堅毅不撓的性格,
雖然這個外表帥得沒話說、功課好得呱呱叫的耿凡羿,
總是三番兩次不買她的帳,動不動就給她臭臉色看,
否則就是冷言冷語、按三餐尖酸刻薄地諷刺她,
但是她就是喜歡他、她就是豁出去的愛慘了他!
耿凡羿不是沒有情感的冷血動物,他怎會不懂她的心?
只是他們之間的距離何止是天高地遠?
他真的沒有把握,能呵護得起這株名貴的嬌蘭,
他明白他倆真心相愛,但是真愛敵得過殘酷的現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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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1:38
楔子

  曾有人說過,第一次相遇,是巧合。

  第二次相遇,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第三次相遇,則注定了一生難解的情緣。

  茫茫人海中,能夠相遇,是多麼難得的緣分,而她,竟在一個月當中,連連巧遇他三次,這三次,她從沒機會問他姓名,然而他的形影,卻已牢牢印在她的心版中。

  也因為這三回的巧遇,她的人生,從此改變。

  她與他,原是兩個世界的人,本該不會有所交集,如果不是遇上他,也許她會依著宿命的軌跡,循序漸進的走完她安穩、卻也貧瘠的一生;然而,他意外的走進她的生命裡,為她開啟了一扇窗,讓她看見天空的寬廣遼闊,從此,解放後的靈魂,再也無法甘於岑寂,受困的鳥兒開始渴望自由,渴望投奔蔚藍天空的懷抱……

  一切,全因那年夏天,意外的初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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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3:03
第一章

  杜若嫦還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是在高二結業式那天。

  那一日,天氣很熱,學校一下令放人,一大群學生便爭先恐後的往校門沖,吃冰的吃冰、吹冷氣的吹冷氣,只要能消暑的地方,完全爆滿,轉眼間,冷冷清清的校園,只見三兩個學生穿梭走動。

  她站在校門口,等候司機接人,灼灼烈陽,已將她白淨嬌嫩的肌膚曬出一層薄薄紅暈,就在這時,她遇上了他。

  「同學,可以借我十五塊嗎?」

  肩膀讓人拍了一下,她回過身,高大的身影形成一道暗影,擋去烈陽直射,只見他汗如雨下,人還在喘氣。

  「方便嗎?」他又問。

  「噢,好!」沒來得及思考太多,她急忙拿出皮夾翻找,而後一臉抱歉地抬頭。「沒有五塊錢,二十可以嗎?」

  「謝謝。」他伸手接過,沒解釋什麼,也沒說怎麼還她,加快腳步趕向五十公尺外的公車站牌。

  不過是二十塊罷了,她聳聳肩,並沒放在心上。

  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又再遇到他。


  那是在一個禮拜之後的晚上,父親口頭告知今年暑假替她安排了幾個飯局。美其名是互相熟識,讓她開始適應上流社會的生活形態,但是說穿了,不過是變相的相親。

  父親明知道她討厭這種評頭論足的飯局,卻不顧她的意願,先行替她安排。

  從小到大,上什麼才藝班,讀什麼學校,選什麼科系,什麼時候要做什麼,什麼場合該講什麼話,全都被嚴格規定著,將她教育成有氣質、有涵養的名門閨秀,她也一直努力配合,當個眾人眼中最乖巧的女孩。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不能有自己的興趣、自己的想法?為什麼她的人生不能由自己作主?現在就連交什麼朋友,和什麼人談戀愛都要由別人決定……

  說出心底的聲音,就叫叛逆了嗎?

  生平第一次,她嘗試表達自己的意願,父親視為頂嘴,原想理性溝通,沒料到會弄得不可收拾,於是她和專制的父親大吵了一架,一氣之下衝出大門。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當時在氣頭上,沒想那麼多,直到夜風吹拂單薄的身軀,感覺到一絲涼意,平靜下來的她,才逐漸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不智。

  夜半的山區,放眼望去人跡罕至,月色照在地面,只有她孤零零的影子,她開始懊悔意氣用事的行為,她甚至連鞋都忘了穿,纖白蓮足踩在沙礫上,傳來陣陣刺痛。

  「咦,老大,瞧瞧我看到了什麼?那裡有個迷路的天使耶——」

  糟!

  聽到身後不入流的調笑,她就知道她馬上就要為生平頭一回的叛逆付出代價。

  「小姑娘,這麼晚了不回家啊?哥哥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聲音近在身後,她極力控制心底的惶懼,轉過頭——

  「還是個小美人耶!撿到寶了。」他雙眼一亮,伸手就要觸摸宛如搪瓷娃娃般精雕細琢的臉蛋,她驚喘一聲,慌然退開,瞪大了無助水眸。

  「你、你想幹麼?」

  「小妹妹,不要這麼緊張,我們不會對你怎樣的,只是看你好像不想回家,好心想帶你去開開眼界。」

  「不要,我現在馬上就要回家了!」她心慌意亂,旋身拔腿就跑。

  眼看美味佳餚就要到手,怎可能錯失良機,幾個小混混緊追在後,將她團團圍住。

  「小妹妹,你這樣太不給面子了吧?一看到我們就說要回家,我們有那麼可怕嗎?」

  眼看去路全被阻斷,她急得幾乎落淚。「你們……不要這樣……我不回家的話,我父母會著急的……」

  「別假了啦,明明就是逃家的小孩,想學人家搞叛逆,還會擔心父母著急?」

  「我、我……」她早就後悔今晚的衝動了。

  「不要再猶豫了,跟我們去玩,保證你快樂得不想回家。」

  「不要!我要回家!」

  「喂,你這樣就——」

  「人家說要回家,你們聽不懂國語嗎?要不要我翻譯成英文?」冷冷的聲音穿插而入,就在這時,她見到了他。

  「兄弟,識相點。如果你算術不好,哥哥我提醒你,我們有六個人,你只有一個。」帶頭的大哥囂張示威。

  「但,未必你們每一個都有跆拳道黑帶的水準吧?單就這一點,就值得我賭一賭了。要不要試試?」

  真的嗎?他懂跆拳道?這些人看起來不好惹,他會不會惹禍上身?她忍不住憂慮。

  「老子就不信!」不曉得情勢是如何演變的,只感覺一股力道將她往旁邊扯,她沒站穩,跌坐地面,眼前一花,拳頭在空中揮舞,她看不清誰是誰,場面亂成一團。

  「啊!」她驚呼,因為看清他挨了一拳,她心慌意亂,大喊:「不要打了!不然我、我打電話報警!」驚慌地在身上摸索,幸虧手機有在口袋中,她顫抖著手指撥按鍵——

  其中一人看見她的舉動,衡量了下情況,以眼神示意,一群人盡作鳥獸散。

  她鬆了口氣,無力地垂下手。

  一隻手伸到她面前,她本能地將手放進他掌心,在他的幫助下起身,同時仰起頭——

  「啊,是你!」藉由微弱的燈柱,總算將他的容貌看清,那個向她借了二十塊的人。

  他仍是沒有太多的表情,聲音與夜色一樣涼寂,但是莫名地,她就是直覺認為,她可以信任他,不需多餘的語言。

  他輕撇唇角,在身上摸索了下,回她:「很抱歉,還是沒有零錢還你。」

  她用力搖頭。「不用了,你剛剛幫了我,而且……」

  「那是兩回事。」淡漠的眼神,阻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噢。」他的表情,讓她有種被潑了冷水的感覺。

  「走吧,我送你回去,杜大小姐。」

  坐上機車後座,她頗感意外。「咦?你知道我?」

  「出身名門,才貌兼備的啟英高中校花,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身為啟英的一份子,哪個不識你杜大校花芳名。」

  「那你那天向我借零錢是……」巧合?還是——

  他淡瞥她一眼。「在你回頭之前,我並不知道。」

  他並沒有把話說得太白,但她就是聽出來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攀下嬌貴名花。

  她輕咬下唇,莫名地為他看她的眼神而感到難受。

  當株嬌貴名花,也不是她願意的啊,如果可以選擇,她還寧願是一朵開在山谷中的野百合,起碼可以呼吸自由空氣,盡情展現身姿,而不是被塑造成人們想要的樣子。

  在她的指引下,他將她載回家門口,下車後,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身上穿的好像是某間知名餐廳的制服——

  「這麼晚了,你還在上班?」那,她不就耽誤到他的時間了嗎?不知道要不要緊?

  他淡哼。「你也知道很晚了?有錢人還真是奇怪,什麼都講究名牌,問他為什麼喜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彷彿只要用了最貴的品牌就睥睨天下,高人一等;再不然就是半夜不睡覺,爬起來叫外送,偏偏又愛美得要死,吃了消夜才怕身材走樣,不惜重金進美容中心塑身;還有那種連鞋都不穿,半夜亂晃的,不知是存心找死還是等人綁架。這叫什麼?拉近貧富差距嗎?有錢人的行為模式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這番諷刺意味十足的話,沒幾個人吞忍下去,他本以為,她會不甘示弱地回上一句。「跩什麼?我又沒求你救我!」

  然而,她只是羞愧地低垂下頭,咬著粉唇不發一語。尤其在看到他指關節的擦傷後,內心的自責與歉疚更深了。

  「對不起——」她低低囁嚅。這一時的任性,確實給他帶來不少麻煩。

  他微愕,別開臉,重新發動機車,離去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也許,你並不是我所以為那種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

  這——什麼意思?他對她,有一點點改觀了嗎?

  足足有三分鐘,她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發怔。
  

  最終,她還是當回那個溫馴乖巧的女兒,聽從了父親的安排。

  她早該認清,在這個家中,父親的權威向來是不容質疑的,根本沒有她表達意見的餘地,她只要認命聽從安排就夠。

  也因此,造就了她與他的第三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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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3:19
  鄭克勤——父親介紹給她認識的對象。

  幾次出遊共餐,他們的話題永遠搭不上邊,聊興趣,他說的是平時出入的俱樂部,並且強調有多高級,不是誰都進得去的;問交友,他說家世太耀眼,怎麼知道接近他的人是不是為了錢;問人生規劃,反正家大業大,什麼都不做也不愁吃穿;問喜好,他淨說些名牌,只因為配得上身份,而不是鍾情於某些特色……

  很標準的公子哥兒,她看不出他的內涵在哪裡,而父親卻要她試著瞭解他,與他交往?

  對話沒交集,心靈不投契,才一個禮拜,她就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可是礙於父命,對於他的邀約,她又無法回絕。

  坐在餐廳一隅,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解說這間法式餐廳是他家開的,所有的設計與建築全是重金請來國外的設計師,仿法式風格所建……

  這幾天,聽他開口閉口都是國外如何、如何的,既然這麼崇洋媚外,她忍不住諷刺。「你怎麼沒拿外國護照?」

  「咦?你怎麼知道?我是美國公民哦!」不但聽不出譏誚意味,還沾沾自喜。

  杜若嫦頗感無力,再也說不出話來。

  腦海,不期然又想起那名偶遇兩回的男孩,以及他的話——

  你們這些有錢人還真是奇怪,什麼都講究名牌,為什麼喜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彷彿只要用了最貴的品牌就睥睨天下,高人一等……

  她自嘲一笑。

  這人說話雖然很不客氣,但是比起眼前一味崇尚名牌,標榜身份的傢伙,她還情願聽他冷漠帶刺、卻有幾分內涵的談吐。

  高談闊論到一個段落,他停下來喝口水,討好的問:「整晚都沒看你吃多少東西,要不要再吃點什麼?你想吃什麼都有哦!」

  「真的嗎?什麼都有?」

  「當然。」他一臉驕傲地炫耀。「我們請的廚師都是一流的,只要你點得出來,他們就做得出來。」

  真是夠了,她受夠這個男人了。

  她決定拋下教養良好的淑女面具,任性一回。

  「那我要吃蚵仔煎。」

  他愣住,反應不過來。

  「做不出來嗎?那換成蝦仁肉圓。」

  他眼角抽搐了下,僵笑著說:「奶油焗龍蝦吧,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吃蝦仁肉圓,小小顆的那種蝦仁,不是龍蝦。」

  「這——」笑容幾乎掛不住。「你真幽默。」

  「還是不會?這些都是很著名的台灣小吃啊!你不是說你們請的廚師什麼都做得出來?我看是誇大其詞了。」

  「你、你在開玩笑吧?」氣氛也開始僵了。

  「我不是開玩笑,我真的想吃。」

  「這種低俗的東西,怎麼上得了檯面?」他皺眉,口氣嫌惡。

  「很抱歉,我就是這麼低俗的人,有最低俗的喜好,比不上你高雅不俗的品味——噢,是了,我差點忘了,你是留洋的嘛,怎麼會知道那種一碗五十塊,看似不起眼的路邊攤有多美味?牛排、漢堡吃多了,都快忘了自己也是黑眼黑髮黃皮膚的中國人了,還記得自己的姓吧?鄭、先、生!別到時人家問你名字,連中國姓名都說不出來!」

  「你——」鄭克勤再遲鈍,也明白她話中的挑釁意味。「你是故意找麻煩的嗎?」

  「你說呢?」她扯開一記虛偽至極的甜笑。「既然做不出我想吃的東西,我要走了。」

  「不准走,把話說清楚!」一股被人耍著玩的憤怒掌控了理智,鄭克勤扣住她的手腕,強行留住欲起身的她。

  「你憑什麼?我還沒嫁你,甚至連朋友都還不算。」掙不開他的蠻力,她脾氣也上來了。「請你放手!」

  「這是我的地盤,我如果不想放,你又能怎樣?」

  「我爸若是追究起來,你最好先確定擔得起後果!」

  「那又怎樣?大不了說我是情不自禁,要是真有怎樣,以我們兩家的聲望,你說雙方長輩是會把事情鬧大,丟盡顏面,還是樂觀其成?」

  「你——」好低級!

  「抱歉,加水。」一道聲音及時插入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中。

  「不用。」鄭克勤頭也沒抬,不耐煩地打發來得不是時候的服務生。

  咦?好熟的聲音。她愕然望去——

  「你——」她雙眼一亮,驚喜地張口,才剛發出一個單音,就被他截斷。

  「抱歉,職責所在。」他堅持加水。

  怎麼會有這麼不識相的服務生!鄭克勤不悅地斥退他。「我說不用,你聽不懂嗎?惹毛本少爺,信不信我叫經理辭退你!」

  「喔。」他點點頭,拿起那杯加滿的水,神色從容地往鄭克勤頭上倒。

  「你搞什麼!」鄭克勤驚跳起來,拍拂一身濕的衣服,鄰近幾桌的客人全看向這兒,經理也被這裡的騷動引來。

  「不好意思,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你來得正好!黃經理,這是你請的人嗎?你看看他幹的好事,沒規沒矩,潑得我一身濕!」

  他聳肩,淡淡解釋。「我看他火氣挺大的,人家小姐的手都被他握出瘀青了,才想說幫他降降火。」瞧,手這不就鬆開了?

  「你什麼東西!想英雄救美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知不知道本少爺是誰?我說句話,就可以馬上讓你丟了飯碗!」

  「還不快向鄭少爺道歉!」深怕自己的飯碗也被殃及,黃經理心驚膽跳,趕緊以職位施壓。

  「黃經理,你根本不曉得事情的始末,怎麼可以——」她張口想替他辯解。

  他無所謂地笑。「我懂,跑龍套的路人甲嘛,哪有本錢管大少的閒事,活該被炒魷魚,OK,我自己走。不過在走之前,有句話我一定要說——」

  他一臉凝肅,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以為他終於懂得衡量利弊得失,誰知——

  他撈起第二杯水準確地潑去,並補上一句:「就當最後服務,你的火氣沒降完全!」

  語畢,在鄭克勤反應過來,將他剝皮拆骨來洩恨之前,抓起她的手便往外跑……

  「啊!」她驚呼一聲,踉蹌了幾個步調才終於跟上他的速度。

  「上車!」一頂安全帽丟去,她毫不猶豫地戴上,看了看身上長及腳踝的長洋裝,一臉為難。

  「還不上來!等著被佔盡便宜,當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新娘嗎?」

  「噢!」她拋開顧忌,撕開長裙下擺,不再遲疑地跳上機車後座,管他淑女形象是什麼!

  他沒多浪費一秒,催了油門,向前疾速奔馳——

  「呀!」她還沒坐穩,差點往後栽,情急之下摟住他的腰。

  他好像沒留意,也沒什麼反應,而身後的她,卻在定下神後,紅透了嬌顏。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摟男人的腰,和異性如此近距離接觸——

  直到車速停止,她由無盡綺思中回神,茫然問:「這是哪裡?」

  他一臉奇異地瞥視她。

  「怎麼了嗎?」幹麼那樣看她?她有說錯什麼嗎?

  「你是真的單純還是裝蒜?不曉得我會把你帶去哪裡還敢跟我走,你就不怕離了賊窩又進狼穴?」

  才不會!她低頭囁嚅:「我知道你是好人。」他如果有心對她怎樣,那晚就下手了,也不會將她安然送到家門口再走。

  他雙手環胸,斜睇著她。「你真的吃過蚵仔煎或蝦仁肉圓,知道它的美味嗎?千金大小姐。」

  聞言,她赧紅了粉頰。「你都聽到了?」

  「不只聽到,還在一旁喝采,由衷敬佩你的精彩演出。」

  她不解地抬眼瞧他,分不出這是嘲弄,還是有幾分真心。

  「我沒吃過。」她低語。「你是不是也在心裡嘲弄,我其實不比那個自以為高貴,其實俗不可耐的傢伙好到哪裡去?」

  她沒忘記,他對有錢人反感的評論。

  他沒否認,也不承認,淡然轉身。「帶你去一個地方,要跟不跟隨便你。」

  轉眼間,他的人已在十步之外,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打算這樣丟下她。

  「等、等一下啦!」她拎起殘破的裙擺,邁步追上。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要帶她來的,會是這種地方——

  「春嬸,兩盤蚵仔煎和炒米粉。」

  「今天比較早下班哦!」攤子後的老闆娘笑著向他打招呼。

  「被炒魷魚了。」他隨口答道,找了個空桌坐下。

  「你這孩子就愛說笑。」老闆娘俐落的做好兩份蚵仔煎端上桌,發現他身邊首度有女孩同行,笑問:「帶女朋友來?」

  他挑眉。「你覺得像嗎?」

  「郎才女貌,哪裡不像?」

  她聞言,羞紅了臉,頭低得抬不起來,耳邊飄過他淡然的回應——

  「別逗了!人家可是名門千金呢!我們哪高攀得起。」

  她一怔,僵住。

  「說這什麼話,你志向也不比人低啊!就不信你會自卑。」老闆娘不茍同的拍打了他一下。「存心惹人家小姑娘難過啊!」

  他哼笑。「春嬸,我愈來愈懷疑我是你在外面偷生的了,比我死去的媽還瞭解我。」

  「你就這張嘴壞。」春嬸笑打他一下,又回頭忙端米粉。

  杜若嫦偏頭打量他卸下防備的神情,原來他也能用閒適自在的態度與人交談,可是為什麼面對她,他就從不會有這一面呢?

  「你在數蚵仔嗎?」眼神掃了對面一眼,他一盤蚵仔煎都快見底了,她還在細嚼慢咽。

  「放心啦,我這都是真材實料的。」春嬸端上炒米粉,順道插上一句。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尷尬不已。

  「這是路邊攤,不講究那套餐桌禮儀,你大可拋開拘束,隨興的吃。」他忙到現在都還沒吃,快餓死了,沒空理會那些有錢人的龜毛想法。解決完蚵仔煎,又繼續朝炒米粉進攻。

  「喔。」說是這麼說,但自小灌輸的良好教養,還是讓她吃得秀秀氣氣。

  繼他之後,她也吃完蚵仔煎,他將另一份炒米粉往她面前推,她為難著,不曉得該怎麼推辭。她食量本就不大,怕吃不完他又要指責千金小姐不識民間疾苦、浪費糧食云云……

  眼前的炒米粉並不講究,上頭鋪了些豆芽菜絲,隨意淋上肉燥湯汁提味,比起餐廳名廚的精緻巧手,實在毫不起眼,可是,她想嘗嘗看。

  敵不過內心的渴望,蠢蠢欲動的筷子終究還是淪陷了。

  坦白說,吃進嘴裡的食物不見得有多美味,卻別有一番風味,頭一回吃路邊攤,頭一回體驗平凡,這——就是溫馨的味道嗎?

  「吃不完?」見她愈吃愈慢,最後簡直是在數米粉絲。

  她放下筷子,怯怯地點了下頭,等著挨他的冷言諷語。

  他沒多說什麼,接手她沒吃完的炒米粉。

  「啊?那個——我吃過了——」她傻眼,莫名地染紅嫣頰。

  他淡哼。「如果你嘗過三餐不繼的滋味,就不會拘泥這個了。」

  為什麼,他總要一再強調他們的差異呢?一樣是人,一樣有自己的情緒,開心時會笑,難過時會哭,她只是——剛好出生在富裕的家庭罷了,為什麼,要拿長長的鴻溝來將她隔開?

  她絞著纖白十指,覺得好難受。

  吃完消夜,走出巷子,兩人都沉默著,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好一會兒,她才低低開口:「對不起,又害你丟了工作,我好像總是給你惹麻煩……」

  他兩手一攤,瀟灑道:「算了,反正那個工作也是你借了我二十塊才趕上面試,丟了就當還你的人情,誰教我那天機車突然故障。」

  也就是說,要不是他那天剛好機車拋錨,讓她有機會借了他二十塊,他就不會為了還人情而一再出手幫她嘍?

  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無法不愧疚,她大致料想得到那份餐廳的薪資待遇應該還算優渥,想起他半夜還要兼差外送,生活似乎不是很寬裕,丟了工作,真的不要緊嗎?

  「我、我該怎麼補償你?」

  「補償?」他步伐一頓,冷冷瞥視她。「是啊,沒錯,有錢連人的尊嚴都買得到了,還有什麼事不能解決?杜大小姐,你打算用多少錢來解決呢?」

  他的口氣,還是很淡很淡,沒有情緒的眼眸看得她心慌。

  「我沒有這樣想,你誤會了……」雖然他們不是很熟,可是至少足夠她明白,他的自傲與自尊,她並沒有意思要用錢羞辱他,只是在想,總該有什麼,是她可以補救的……

  「不勞杜大小姐操心,我和『某人』不一樣,已經做了的事,後果我很清楚,我只拜託你下次做什麼事之前,先用大腦好好想一想!」就算要出事,也別在他面前,害他救了是給自己添麻煩,不救又受良心譴責,真是上輩子欠她的。

  他這是在暗喻,她只是個被大人寵壞,沒有大腦的草包千金嗎?

  她悶悶地垂首,看著足下的高跟鞋,腳趾隱隱作痛,就好似她被層層禮教困縛,疼痛壓抑、幾乎喘不過氣的心靈……

  不知哪來的衝動,她脫下鞋拎在手中,赤足踩在涼涼的水泥地上。

  「好舒服——」自由的感覺真好!她展顏,滿足地笑了,步伐輕快地走在前方,足尖自有韻律地翩然起舞。

  「我學過芭蕾哦,跳給你看——」

  一舉手,一投足,一旋舞,輕巧曼妙,飄揚在空中的長髮,也自有生命的舞出萬種風情,他不懂芭蕾,不知道她跳得好不好,只知道這一刻的她,渾身綻放著迷人耀眼的光輝,他竟移不開視線——





  「下次,你再帶我去吃吃看蝦仁肉圓是什麼滋味,好不好?」送她回到家門,她跳下機車,唇角的笑依然收不住,她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麼快樂過。

  「謝謝!請把這榮幸讓給別人,我一點都不想再有下次!每次遇到你都沒好事,一個人情你要我還多久?」

  她一愣。明知他說的是事實,但被他直言不諱的指出,她還是感到難堪。

  「我明白了,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她低低致歉,不敢再留下惹他厭煩,轉身往那棟美麗精緻的醒目建築走去——

  「杜若嫦!」他冷不防叫住她,揚手一拋。「接住——」

  她直覺伸手攔下,攤開右手,掌心多了枚拾圓硬幣。

  「左手!」他又扔出一枚硬幣,兩人一拋一接,默契十足。

  「兩不相欠了。」說完,他催動油門,融入黑幕之中。

  而她,望著雙掌之中,銅板折射的光芒,怔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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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4:02
第二章

  當夜,杜若嫦歸來時,父親早已等候多時,想必是鄭克勤惡人先告狀了。

  只是,她也不笨,懂得適時扮演弱者,說是鄭克勤對她不規矩,幸好餐廳一名服務生見義勇為,她是跑了幾條街,好不容易才回來的……

  加上她裙擺破損,足下高跟鞋早不翼而飛的狼狽樣,更是為她的說詞加深幾分說服力。

  父親畢竟是疼她的,哪還忍心再苛責什麼,這事也就不了了之,同時,也因為這樣,讓她成功的擺脫掉鄭克勤,一勞永逸。

  一番折騰後,她總算得以鬆下一口氣,回房梳洗安歇。

  就寢之前,她拉開落地窗簾,一室星光迤邐而入,她望住某顆特別明亮的星子,腦海,再度浮現那張俊逸出眾的臉孔——

  她交握著雙手疊上胸口,不明白為何只要想起他,心就不受控制的悸動狂跳,她從來沒有過這種無法自制的感覺。

  心好慌,她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是輕易的被他簡單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所影響……

  回想今晚的一切,淡淡的愁鬱又籠上心房,他嘴上雖說無所謂,可牽累了他是事實啊,怎可能全無影響,他那麼倔傲的人,自是不會多說什麼,問題是,她就真的什麼也不做了嗎?

  幫他再找份工作自是不難,只要向父親說上一聲,父親為了報答他伸出援手,自然不會反對,只是,她也料想得到,他斷然不會接受。

  不論形式上,或者實質上的。

  那,她又還能做什麼呢?

  目光飄向桌面上的兩枚銅幣,透過幽黃燈光,折射出沉靜光芒——


  隔天,她再度來到那家法式餐廳,當然,為的不是惹人嫌的鄭克勤。

  三回巧遇,始終對他一無所知,而這回,意外的由黃經理口中得知,原來他叫耿凡羿,同時也打聽出他住的地方,以及所有相關資料。

  當然,更包括走這一趟的目的——索討耿凡羿這段日子的薪資。

  他把少東家得罪得如此徹底,鄭克勤這人心胸又只有針孔那麼點大,她算準了他能全身而退就算萬幸了,還想指望什麼?

  但是她不想讓他吃這悶虧,該他拿的,她要替他追討回來。

  而事實,也正如她所料,鄭克勤懷恨在心,黃經理奉命行事。她也不與他廢話,直接搬出杜氏招牌,誰敢不買帳?

  為他,頭一回以權勢壓人,也頭一回感受到,這道加諸在她身上的杜氏千金光環這麼好用。

  他若知曉,肯定又沒什麼好話了吧?她無聲苦笑。

  臨走前,黃經理不解地問她:「杜小姐,以杜氏的財力,這點小錢是不會看在眼裡的,為什麼——你要親自出面呢?」

  她淺笑。「我無意為難你,只是——他只拿該他得的。」


  依著紙箋上的地址,她摸索著沿路問人,總算找到這棟位於巷尾、極僻靜的老舊公寓。

  按下對講機,沒有回應。

  她看了下表——六點半。也許他還沒下班吧!

  好吧,等他一下好了。

  只是,她沒料到,這一等就是大半夜——

  她站在門口,由六點半,等到十點半,街燈將她身後的影子拉得好長,孤零零的。

  這其間,不少人在這棟公寓裡出入,有男的、女的;老人、小孩,還有些是出去又回來,見她還站在那裡,不免向她投以好奇眼神。

  終於,她看到一個熟面孔的。

  「咦?你不是阿羿身邊那個小美人嗎?」

  「您好。」她盈盈彎身,有禮的問候。

  「你還記得我?」婦人受寵若驚。小美人很有氣質,又禮數十足,看得出是出身於貴氣且教養極好的人家。

  「嗯。你做的蚵仔煎很好吃,我很喜歡。」她淺笑。應該是叫春嬸吧!她記得耿凡羿是這樣喊的,原來他們是鄰居。

  「呵呵!」婦人笑開了臉。漂亮小姑娘的嘴真甜,像她那樣的人家,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這種粗食哪上得了檯面,可聽她這樣說,還是樂得人心花怒放。「要真的喜歡,就叫阿羿常帶你來吃,我免費招待。」

  「謝謝,我也想去。」只是,耿凡羿恐怕不會肯吧?

  「那就這樣說定了。啊,對了,你是來找阿羿的嗎?」

  「思。請問一下,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啊,老是一工作起來就沒日沒夜的,你等很久了吧?」

  秀眉輕輕擰起。「他——常常這樣嗎?」

  「是啊!怎麼說都說不聽,你身為人家的女朋友,有空多關心他,你的話他應該聽得進去。賺錢雖然重要,身體也要顧,別仗著年輕就是本錢。」

  「呃?」她窘然,羞紅了臉。她的話才沒那麼重要呢,是春嬸誤會了他們的關係。

  「你要不要上來等?我就住三樓。」春嬸親切邀約。「我剛收攤,還有些材料沒用完,可以做蚵仔煎給你吃。」

  「不用了,我在這裡等就好,謝謝您。」

  「那好吧!要是想上來,就按一下門鈴。」春嬸轉身進屋,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那道仍舊站得秀雅端莊,沉靜等候的身影,搖搖頭,笑了,不再多言的舉步上樓。

  年輕人啊,一旦陷入情網,都是這樣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套句他們老一輩的說法,就是「墓仔埔也敢去,愛著卡慘死」啦!

  而門外的杜若嫦再度看了一次表,十二點了。

  他為什麼還不回家?還在工作嗎?那,這樣不是很累?他身體撐不撐得住?

  淡淡的憂慮纏上心房,她彎下站僵了的雙腿,盯著地面上也跟著縮成一團的影子,淺淺地,歎上一口氣。

  遠遠的,耿凡羿就看見那道抱著膝,蹲靠在牆邊的纖弱身形,初時只覺眼熟,直到逐步靠近——

  杜若嫦?!還真是她!

  他握住煞車手把,機車——「吱!」地一聲,停在她前方五公尺。

  杜若嫦僵硬地抬眸,乍然綻放驚喜光采。「你回來了!」

  他停妥機車,皺眉走向她。「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其實是在賞月,不小心一路賞到我家來?」

  「不是的——」她急忙站起身,但因蹲得太久,麻掉的雙腳一時無法支撐,冷不防跌進他懷裡。

  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卻不難聞,混合著屬於他的溫熱氣息,她腦袋一時昏亂。

  「幹麼?投懷送抱?」他挑高了眉。

  「不、不是,你不要誤會。」她趕緊離開,窘迫得手足無措。

  「我們沒什麼交情吧?」完全無視女人最美的嬌羞神態,他口氣淡然。「所以你應該也不是來找我純哈啦的,沒什麼事的話,我要進去了。」

  「請等一下!」杜若嫦急忙喊住他。「我是拿這個來給你的——」

  耿凡羿半側過身,看她迫切地翻找著,然後朝他遞來。

  什麼東西?他不解地打開一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什麼意思,杜若嫦?!」

  他眼神冶得好凍人。她搖頭又擺手,亟欲解釋,舌頭都快打結了。「那個——是你的薪水,我只是幫你送過來而已!真的,裡頭一毛錢也沒多,我知道你不會收不屬於你的東西,所以、所以……不信你可以去間。」

  他翻過另一面,果然是薪資袋,上頭還有詳列工作時數、津貼等等,全都一目瞭然。

  他瞅視她,不發一語。

  這表情——又是什麼意思?她惴惴不安,大氣不敢喘一下。

  他的眼神太沉,她實在猜不透。

  「你等我到大半夜,就只為了給我送這個?」不只眼神,就連口氣,也複雜了起來,不似以往沒有情緒的矜淡,卻多了種——她也解不透的東西,是什麼呢?

  不懂,就不敢貿然開口。

  好一會兒,他若有所思地沉聲道:「杜大小姐,你要是有那個閒情,請找別人,我沒空陪你玩。」

  玩?!她用力搖頭。「我沒有要玩什麼啊!我只是想,都是我連累你,至少要盡最後的心意去補救,這樣——不對嗎?」他是不是又誤會她什麼了?還是,他的自尊心有強到連這點小事都不讓她幫?

  他扯唇。「好,那既然東西送到了,杜大小姐請回吧,我要進去休息了。」

  「你——」她欲言又止。「不送我回去嗎?」

  從小到大,坐的都是頂級房車,但是坐在他的機車後座,乘風賓士卻別有一番滋味,那也是她從未感受過的,她已經開始喜歡上被他載的感覺了,今天還特地捨棄「有氣質的淑女就是該穿裙子」的教條,改穿了罕見的褲裝……

  耿凡羿對她眼中明顯的失落視而不見,不帶感情地道:「你都說你只是在補救,那麼,我並不欠你什麼吧?沒必要服務到家。」

  「可是,這麼晚了……」他都曾經救過她兩回了,難道一點都不關心她的安危?

  「就因為很晚了,請還我一個安靜的休息空間!你是被嬌養在溫室中的花朵,有不識人間疾苦的權利,但是我和你不一樣,不是人人都有你的好命,可以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為了生活,我們必須付出多少心力,那不是你們這些銜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千金所能理解的。原諒我工作一天很累了,沒有多餘的精神去伺候你大小姐!」說完,直接開了門,當著她的面,毫不遲疑地關上。

  輕輕的鐵門撞擊聲,同時也撞進她心坎,撞出無由的悸疼。

  在他眼中,她真的就只是一無是處,任性而自私,從不替人著想的驕縱千金?





  家教甚嚴的杜家是有門禁的,十二點是最底線,想當然爾,杜若嫦的晚歸自是免不了要挨一頓訓,以及一月禁足的責罰。

  最後,她還是自己搭計程車回家。

  看來,今年的暑假,都得耗在家裡了。

  沒了行動自由,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半坐臥在床頭,把玩著那兩枚銅幣,時而拋擲,聽它撞擊出的清泠聲響,時而放入掌心晃動,看著它淡淺的光芒出神。

  念頭一轉,她伸長手取來無線電話,俐落地撥了幾個鍵,電話在響了七聲後被接起。

  「喂——」聲音滿是疲倦。

  「呃,可淳,是我,你睡了嗎?」

  「睡?哪有你那麼好命啊!我在幫我媽看店啦,剛補一堆貨,累死我了。」

  「噢。」杜若嫦垂眸,無意識地輕撫涼被上柔軟舒適的觸感。「連你也這樣講,你覺得,我真的很好命嗎?」

  「那還用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出生就注定不愁吃穿,嬌貴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麼都不用做也有一堆人把你當寶似的捧在手裡,我要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這樣——真的算好嗎?可是,像只金絲雀,被人嬌養卻也失去自由,不能在廣大的天空中飛翔,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喂,你今天怪怪的,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還有,什麼叫『連你也這樣講』?是誰給你刺激了?」兩年同窗,好友可不是當假的,張可淳馬上發現她的不對勁。

  「一個很特別的男生。第一次見面,他向我借了二十塊錢——」

  還沒說完,就被張可淳嗤之以鼻的打斷。「哈!愛說笑,這年頭哪有人連二十塊也沒有的,搞不好又是引你注意的小手段,又不是沒見識過各種千奇百怪的追求花招,你小心上當。」

  「才不是這樣,那天,他是急著趕公車,身上沒零錢。」杜若嫦想也沒想,強力替他辯解,聽不得有人侮辱他。

  「那他知不知道你是誰?還有,錢還了沒?」

  「知道,錢也還了。」

  「看吧!他誰不借,偏偏向你借。還有,不過才二十塊而已,需要大費周章去還嗎?根本是借口,好讓他有機會再接近你。」

  「我都說了不是這樣。那是他的原則問題,和借錢數位的多寡無關,而且後來見面也是巧合,他還救了我兩次,你再亂說話,我不理你了。」

  張可淳一陣岑寂。

  「你——該不會喜歡上他了吧?」從未見好友如此強烈的維護一個人,面對圍繞在身邊數不盡的追求者,她一概沉靜以對,心如止水,因為她深知分寸,她的婚姻由不得自己作主。

  可,感情這種事,由得了分不分寸嗎?一旦碰上了,怕是誰也作不了主吧?

  思及此,她不免憂心。





  「我、我不知道,但是對他,我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那是對誰都不曾有過的,我很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很想多接近他、瞭解他的所有事情,還有——很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可是,他總是拒絕……」她滿腹苦惱,不然也不會打這通電話了,可淳懂得比她多,她需要一個瞭解她的人,幫她拿個主意。

  完蛋了!果然不出她所料,若嫦陷下去了。

  「他的身家背景如何?還有,令尊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是很清楚,但應該不是很寬裕吧,所以我不敢讓我爸知道。」

  張可淳若有所思。「你確定,他不是貪圖你的背景嗎?」畢竟,現在的男人,多得是想娶富家女,以求少奮鬥三十年,怪不得她有這層疑慮。

  「才不是,他是很有骨氣的人,而且,他對我的態度每次都很冷淡,在他眼中,我只是個驕縱無知的富家千金,巴不得我離他遠遠的……」她悶悶低語。「可淳,我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

  「討人厭?那你以為那群成天圍著你打轉,揮走一批又來一批的蒼蠅全都瞎了眼嗎?」張可淳歎氣,實在很想敲醒她天真的腦袋瓜。「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手段叫欲擒故縱?」

  「可是,我不以為耿凡羿是這種人……」

  「什麼?你剛剛說誰?再講一遍!」聲音陡地拔尖八度。

  「耿凡羿啊,和我們同校,休業式那天我就是在校門口借了他二十塊,有什麼不對嗎?」

  「耿凡羿?!天哪!居然是耿凡羿!你知不知道,他和裴季耘,一個溫柔、一個冷情,成了女生們夢中情人的最佳指標代表,幾乎擄獲了全校的少女芳心,一群人哈他們哈得要死,倒追都追不到!你居然還問我有什麼不對!噢,早知道那天我就不要太早走,留下來借他二十塊,搞不好能把到他。杜若嫦,我嫉妒死你了——」

  聽著好友在電話的另一頭雞貓子亂叫,懊惱得猛捶心肝,態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如果是耿凡羿我就不擔心了。你知道嗎?曾經有個女孩子寫情書給他,他回得多絕啊——『有話用說的,我要趕去打工,沒時間看!』然後那個女孩就自以為是的回他:『不然你損失的工資我付!』就因為這句話,耿凡羿當場將信甩回她臉上,從此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還有個去年剛入學的學妹,家境和你有得比哦!可是壞就壞在這裡,她仗著家裡有錢,以為耿凡羿沒理由看不上她,結果下場就是被轟出教室,連哼都懶得哼她一聲。」

  原來,他還有這些往事,難怪他對有錢人的印象會這麼差。

  「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連耿凡羿這個名字,她也是最近才聽到的。

  「你家教那麼嚴謹,哪有機會去接觸學校、社團等等大小事?再說,你的氣質總給人遺世獨立的高雅,誰會不識相的在你面前嗑八卦?不是我要說,高中生涯,就是要盡情享受青春,把日子過得多采多姿嘛,和一般人相較起來,你的高中生涯實在乏味無趣得很。」

  杜若嫦落寞無語。

  她也不想啊,但父親總認為,她只要把書讀好就行,接觸太多不學無術的事,只會帶壞她,使她玩物喪志。

  所以她的成績單上,一向是智育甲等,群育卻丙等。

  其實,她也想加入她們,和大家盡情歡笑,揮灑青春——

  「別想太多啦,若嫦。以我對耿凡羿粗淺的認知,他要是真的對你反感,會連哼都懶得哼你,才不會和你說那麼多咧!他一向都那種個性,獨來獨往,對誰話都不多,也不和誰深交,所以我覺得,你還滿有希望的。」

  「是這樣嗎?」他好像——真的對她說了不少話。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放縱一回,放手去追求我想過的生活,你會怎樣?」

  咚!張可淳沒撐穩下巴,跌了下來。

  這若嫦平日一副乖乖女的形象,沒想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耿凡羿的影響力真是太嚇人了。

  她揉了揉下巴。「雖然郁卒,不過還是祝福你活出全新的自己。」算了,反正耿凡羿也不可能看上她,還不如祝福希望比較大的若嫦。

  「謝謝你,可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結束通話,她躺回床上,想起耿凡羿那晚的話。

  雖然字字尖銳,可是,他好像也沒說錯什麼,她的確是被嬌養在溫室中的花朵,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人生早被安排好,一等她大學畢業,拿張文憑提高身價,然後再等著家裡安排,嫁入所謂門當戶對的婚姻,不管感情和不和睦,都要對外界裝出鶼鰈情深的樣子以顧全兩家顏面,就算丈夫金屋藏嬌,也得學會沉默哲學,這叫識大體,是有教養的雍容貴婦,她唯一該做的,就是生個繼承人,將青春盡耗在豪門深宅之中,一生也就這樣走完了。

  可,這就是她要的嗎?這樣的人生,她究竟得到了什麼?

  不能有自己的主見與思想,想要的不被允許,憤怒卻要佯裝微笑,丈夫不忠也得故作大方,無時無刻都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只要溫馴的聽從安排,循規蹈矩的走完,這樣的人生就算成功了,是這樣的嗎?

  如果人間一遭,就只是為了身不由己地耗完青春,那有什麼意義?

  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追求自己渴望追求的,等到年老時再來追悔憾恨,那未免太可悲,她不想白活這一生。

  是的!從現在起,她要勇於追求她想要的,擺脫旁人替她安排的人生,她的人生,她要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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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4:53
第三章

  暑假過去,開學後,所有人都看得到杜若嫦的改變,她不再總是沉靜的待在角落,不多話的旁觀校園百態,而是加入他們,瞭解一般人平時會聊的話題,聽聽最新的校園動態,偶爾,也會說上兩句。

  同學慢慢的也喜愛親近她,間接也得知,她們不是不想和她做朋友,只是她的氣質、談吐太高雅,給人高不可攀的形象,還以為像這樣出身的人家,不會有興趣和她們做朋友,誰還會去自討沒趣?

  原來,群體生活就是這樣,雖然大多時候都是無意義的閒哈啦,沒有太多建樹,父親定會認為,這種事對她沒任何幫助,但,她卻比以前還快樂。

  偶爾,在聽聞與耿凡羿相關的最新消息時,她會特別的專注。

  雖然在同一個校園內,但兩人的教室相隔太遠,要遇上並不容易,怕被轟出教室,更不敢去惹他礙眼。

  高三下學期,她被選為學藝股長,也耳聞了耿凡羿想考的學校,那所大學不好進,錄取分數挺高的,不比第一志願好考到哪裡去,高三下是最後沖刺期,可他還是成天忙打工、忙賺錢,那這樣他有時間讀書嗎?

  她的憂心,在看到每回期考時貼在公佈欄的名次排行榜時,悄悄鬆了口氣。

  抱著老師要她送去六班的作業,經過中廊,目光忍不住又飄向公佈欄上的成績公告。

  第二名,綽綽有餘了,僅以四分之差,飲恨敗在裴季耘手下。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不明白他是怎麼辦到的,成天只看他趕時間上班,從沒看過他唸書,居然能考出這樣的成績。若要談作弊,好像也沒人幫得了全校第二名,唯一夠資格的裴季耘,與他又不同班。

  何況,作弊這種事,傲氣如他,不屑為之,他一向只憑實力,拿他該得的。

  唇角提起淺淺笑意,轉身正欲離開,一不留神,撞上迎面而來的人。

  「啊——」作業掉了一地,幸好來人反應快,及時伸出援手,她才不至於跌掉淑女形象。

  「沒事吧?」清風流泉般悅耳的男中音飄過耳畔,讓人聽得很舒服。

  驚覺自己還靠在他懷中,她連忙退開。「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你不要緊張。」他彎下身幫她撿拾作業。「行書,幫忙。」

  「噢。」同行的友伴加入撿拾行列,撿了幾本才道:「咦?是我們班的。」

  杜若嫦聞言,首度正視他。「你——裴季耘?」很清俊、很出塵的一個男孩,看一眼就會讓人移不開視線,這般出眾的氣質,全校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他揚唇,禮街往來的回應。「杜家千金?」

  「我們見過?」不然他怎麼一眼就知道?

  「沒,不過快了——如果不包括今天的話。」

  「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看來我消息比你靈通多了,杜、裴兩家的長輩,有意成就兒女婚事,我也是前兩天才聽說的,如果沒意外,你可能會是我未來的大嫂。」

  什、什麼時候的事?!她楞了個十足,無法反應。「我沒聽說——」

  「最晚也不過這兩天,你就會『聽說』了。」

  「我、我不——」怎麼辦?她一點也不想再來第二個鄭克勤,那不是她想要的啊,如果由得了她選擇,她真正想要的,是——

  反射性冒出腦海的名字,嚇了她一跳。

  怎、怎麼可能呢?他根本連正眼都不願看她。

  想要的要不到,不想要的又推下掉,她該怎麼辦?

  裴季耘研究著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地開口:「看來,這似乎讓你很困擾,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別客氣,給我一通電話。」他抽出上衣口袋中的筆,在她掌心寫下一串數位。

  「你——」他和他哥有仇嗎?

  看穿她的思緒,他訝然失笑。「不為什麼,剛好我大哥得知這件事時,表情和你差不多。」

  所以——他要幫的,其實是他大哥?

  可是,上流社會不是流傳著裴氏兄弟不睦,私下暗鬥的傳聞嗎?怎麼她看到的,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你們兄弟——感情真的不好嗎?」忍不住好奇,她脫口問道。

  裴季耘一愕,有趣地挑眉。「你看呢?」

  意識到自己的口沒遮攔,她臉上泛起困窘紅潮。「我、我要走了——」

  「作業給我吧,我順便幫你拿過去。」

  她偏頭正要離去,目光冷不防對上一道冷眸。

  「耿——」她驚喜叫喚,舉步正要迎去——

  耿凡羿瞥了她一眼,再看向她身後的裴季耘,面無表情地與她擦身而過。

  滿腔期待落空,她失落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悵然離去。

  裴季耘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並未點破,悠閒地踱向兩旁的佈告欄,瞥了眼排名與成績,輕輕歎氣。

  「行書,既然你有那個閒情幫陸柏鈞作弊,怎麼不把心思花在摘下這個第一名寶座上!老是撈那個第三名,你不膩嗎?」

  範行書羞愧地垂下頭,沒搭腔。

  不敢再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了,季耘很聰明,好像沒什麼事能瞞得過他。

  「下次你要是贏不了我或耿凡羿,自己提頭來見我!」

  「啊?」範行書困惑了下。「我什麼時候沒拿頭見過你?」

  裴季耘微張著嘴,瞪了他幾秒,而後,再歎一口氣,表情很無力。

  「範行書,我真的是敗給你了!」

  好吧,一看季耘那神情,他就知道他又說錯話了,很自動把頭往下挪四十五度角,表達懺悔。





  裴季耘並沒有猜錯,隔天,父親便告訴她,關於杜、裴兩家聯姻的商議,當下,她斷然拒絕,但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這個家,她只能當個沒有聲音的女兒,抗議根本就是浪費心力,也徒勞無功的事。

  考慮了好久,在想不出對策的情況下,她最後還是選擇求助於裴季耘。

  她沒打手機,而是利用午餐之後的空檔去他的教室。

  站在教室外,見他還在和範行書吃飯聊天,一時不知該叫他好,還是先離開。就在猶豫的同時,熱心的同學已經發現她視線停留的方向,司空見慣地問她:「找裴季耘?」

  她只好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下一刻——「裴季耘,又有美女外找。單單今天就已經第五次了,你的午餐還真沒有一天能順利吃完的。唉,原來人帥麻煩也不少,還得當心胃潰瘍。」同學扯開嗓門,喊到全教室的人都往這兒看,窘得杜若嫦無地自容。

  「你少說兩句。」裴季耘五度放下午餐,出來前不忘訓了下口沒遮攔的同學。

  「別理他,我同學就這張嘴不檢點,沒惡意的。」他微笑,輕快地與她打招呼。「吃飽了嗎?」

  「嗯。」她想了下。「你還在吃,那——我晚點再來好了……」

  他及時拉住她。「不要緊,我還不餓。你找我——有事?」

  她無意識地點了下頭,扭絞著蔥白十指,思忖該從哪裡說才好。

  裴季耘也不催促,雙手環胸,倚著欄杆耐心等候。

  「那個……就是……關於……我和裴宇耕……」

  「嗯哼。」他點頭應和,等她說出重點。

  終於,她鼓起勇氣——「你說,你可以幫我,是真的嗎?」

  「你想要我幫你什麼?撮合良緣,還是規避婚事?」

  「當然是——」她懊惱地瞪住他。「你明知道的!」

  他自喉頭逸出一陣輕笑。「不敢自以為是,壞人姻緣會窮三代的。」

  「你家境已經富裕到五代都不愁吃穿了!」

  那倒也是。他收住笑,清了清喉嚨。「那好吧,你連面都不想和我哥見一見,是嗎?」她點頭,於是他又接續:「那你恐怕得失望了,這個忙我幫不上,你必須去——」她張口欲言,他抬手阻止。「聽我說完。你去,不代表見得到我大哥,如果我沒料錯,家人強勢的安排只會讓我哥更加反彈,他這人是吃軟不吃硬的,他要是叛逆起來,誰都拿他沒辦法。」

  「你的意思是——」

  「為了這件事,我家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現在唯一的辦法,是我出面代大哥扛下這個責任,反正,他們要的也只是兩家聯姻而已,是我或大哥,並無差異。但是對你來講,差異就很大了,我們可以說需要時間多瞭解彼此來爭取時間,有我掩人耳目,你大可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時候到了,我會出面解釋。至於我大哥,有他自己心儀的女孩,他可以得到他要的自由。」

  「也就是說,你想和我合演一齣戲?」

  「聰明的女孩,話不用說得太白,心知肚明就好了。」

  她不由得用另一種奇特的眼神凝視他。

  他真的才十八歲而已嗎?如此深思熟慮,有著超齡的思想與成熟度,把一切都設想一遍,再來做最適當的安排,體貼了所有的人……這副俊秀清逸的身子,好似扛著太多無形的重擔,如果她沒猜錯,裴家的生態,一定是靠他用盡苦心在牽制、斡旋,才得以維持平衡吧?

  「那你呢?」大哥的自由、她追求的理想,父母的歡心,兩家的和諧,他為所有人都設想到了,那他自己呢?「你沒喜歡的人嗎?」

  「緣分還沒到吧!」他無所謂地一笑置之。「你呢?有吧?」

  提及此,她下意識地將目光飄向隔壁班——耿凡羿所在的班級。

  沒想到,他正好懶懶地靠在窗邊,瞥了她一眼,眸底不見一絲情緒,掠過她眺看遠方白雲悠悠。

  她悵然收回目光。裴季耘看在眼裡,了然道:「是為了他吧?耿凡羿?」

  「你——」

  「這很明顯,不是嗎?」居然好巧不巧,就在隔壁班,這三年課業上的君子之爭,已經夠讓他們從彼此不熟識,到見了面會讓耿凡羿冷眼掃上一回,這下要再加個「情場較量」,他不由得要感歎,這條冤家路還真夠窄。

  「只是,你真的做好心理準備,即將面對的是什麼嗎?這條路,你會走得很辛苦。」

  「我知道,可我不想就這樣認命,不試過,我一輩子都會遺憾。」

  「我敬佩你的勇氣,真的。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掙脫宿命的決心,就衝著這點,縱使不為我大哥,我也沒理由不幫你。有需要的地方,一句話。」

  「謝謝。」午休鈴聲中止了他們的談話,臨去前,留戀不捨地望向耿凡羿,而他,仍是不曾正視她。

  進教室前,裴季耘順勢看去,對上了耿凡羿深沉的凝視——仍是一貫的冷。

  這是頭一回,不因課業的對上。

  他有趣的揚起淺笑,再看一眼杜若嫦遠去的身影,誰說這條路無望?依他看,這杜大小姐還挺有一套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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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5:11
  正如裴季耘所計劃的,一切都很順利,他們成功地瞞過了雙方父母,讓她可以全心全意在課業上下功夫,當然,為的並不是父母所灌輸的那套觀念,她心中早有決定,她要陪著耿凡羿,考上同一所學校!

  她用著她的方式,在為自己的目標努力。

  考後,得知自己順利上榜,在同一所學校榜單上找到他的名字,她鬆了口氣。比較意外的是,各大名校,居然都沒有裴季耘的名字。

  以他的實力,怎麼考都不可能落榜,她百思不解。隔了幾天,接到他的電話,才知道家裡希望他們兄弟能夠出國唸書,以他的成績,要挑一所國外名校根本不成問題,現在想裝笨也來不及了。

  「其實,無所謂吧,反正都是讀書,到哪裡都一樣,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這個名字還是很好用,你父母那邊如果有需要的話,仍然可以把我搬出來擋一擋。希望明年暑假回來,能夠聽到你的好消息。」

  這是他臨去前,給她的最後祝福。這份暖暖溫情,杜若嫦悄悄地典藏在心底。她永遠不會忘記,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還有個人,給予她支援。





  又一個燠熱難耐的暑假過後,她與他,都順利成了大學新鮮人,那天,在校園中巧遇,她清楚見著,他眸中的錯愕。

  終於,有了一貫冷然以外的情緒了。

  她笑得好燦爛,以往的拘束全拋在腦後,步伐輕快地奔向他。「嗨,好久不見。」

  「這麼巧,你也讀這裡?」錯愕過後,他蹙起眉心。

  「不是巧合,我是故意和你考同一所學校。」努力一年,反覆練習一個暑假,為的就是這一刻,她鼓足了勇氣告白。

  他微愣,瞪住她。「什麼意思?」

  「你現在,還是認為,我只是個一無是處、腦袋空空的花瓶千金嗎?」她極認真地回視他,問道。

  他別開視線。「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她用力吸了口氣,不死心地繞到他面前。「那,還要怎樣才夠?你告訴我。」

  「與我無關,不必問我。」他口氣僵硬,無法直視她清亮的眼眸。

  「不,我要你說,只要你說得出口,我就做得到。」

  似乎察覺到她的態度異常堅決,有別於以往,不再是三百兩語便能斥退,他為自己竟有些無力招架而氣惱。

  「杜若嫦,你到底怎麼回事?!」不過才一個暑假,她似乎——改變甚多。

  去年那個暑假,似乎也是。

  蟬會在夏天破土而出,成長、蛻變、繁衍後代,完成只有一季夏天,短暫而美麗的生命,可倒還沒聽過人也會專挑暑假來蛻變的!

  這回,她沒再追逐,只柔柔淺淺地低喃而出。「我只是發現,我會想你。」

  耿凡羿聞言,渾身僵直。

  因為沒回頭,所以也沒見著,她紅透了清顏的嬌羞。

  他舉步離開,頭也沒回。

  「耿凡羿,我會做給你看的,我會用我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到時,你就沒有借口了!」

  耿凡羿步伐一頓,明明聽到了,卻沒有停留,步伐踩得堅決。





  幾日之後,耿凡羿終於曉得,她當時那句「用我的方式來證明自己」是什麼意思了!

  他不知道她是從哪打聽來的,三天之後,他來到打工的簡餐店,迎接他的,正是她淺笑盈盈的嬌顏。

  「你又在這裡做什麼?」好不容易離開學校,可以擺脫她,居然出現在這裡!「如果是來用餐的,給我找個位子坐好,別到處亂晃!」

  「才不是,我是來工作的,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哦!」

  開什麼玩笑?!他瞪著她的眼神,像在看一隻從恐龍蛋裡蹦出來的豆豆龍,表情完全的不可思議。

  「杜大小姐,你吃飽沒事幹,尋我開心嗎?」

  「我——」正要說什麼,老闆娘由後台走出來。「凡羿,你來啦!她叫杜若嫦,是我剛應徵的新員工,你們先熟悉一下。」

  熟悉個鬼!他恨不得避得遠遠的,一輩子老死不相見。

  「店裡有徵人嗎?為什麼我之前都沒聽說?」

  「噢,是她自己過來應徵的啊,而且又不計較待遇。」

  他轉頭瞪她,杜若嫦怯怯低下頭,不敢吭聲。

  老闆娘接著又說:「其實店裡生意不錯,我常看你一個人幾乎忙不過來,早就有意思要再請個人來幫你分擔,不然你這樣真的太累了。」

  都決定好了,他還能說什麼?

  耿凡羿無力地道:「我知道了。」

  「那若嫦就交給你了,你帶她好好熟悉一下環境和工作性質。若嫦,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問他,別看他外表冷冷淡淡的,其實他人不錯,你不用怕他。」

  「我知道,謝謝。」她甜甜一笑,回頭見他沉著一張臉,連忙噤聲。

  「杜若嫦,你到底想幹麼?」他咬著牙,壓低嗓音質問。

  「我說過,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是什麼都不會的草包千金,我也可以像你一樣獨立,賺錢養活自己,卸下千金大小姐的光環,我也能做到平常人能做的事,我和你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她——這大小姐是哪根筋搭錯線?

  原來她不是隨口說說,她真的要做給他看!

  耿凡羿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只能持續無言地大眼瞪小眼。

  「既然事情都成定局了,你就不要再瞪我了,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再罵我都還不遲,我不會有第二句話的。」

  他能怎麼辦?只好認栽投降了。

  他洩氣地轉身繞到廚房,見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他皺眉,才要張口,她便極有先見之明地發出聲明。「老闆娘要你帶我熟悉環境,瞭解狀況的。」

  他沒好氣地丟去一句。「你真是陰魂不散。」

  話中不經意的厭煩,刺傷了她的心。她表情僅是一怔,很快地又扯出甜美笑容,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她已經不再是一年前什麼都不懂、任他三言兩語便驚嚇得手足無措的青嫩女孩,他再也不能輕易地斥退她!

  十九歲了——

  擺脫青澀無知的高中生涯,她現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大學生了呢!沒人能再說她年少無知,這樣,她應該有足夠的資格,去追求所謂的愛情了吧?

  望住他矜淡的側顏,她眸心泛起柔光,心頭的意念益發堅決。





  但是顯然的,杜若嫦大話說得太快了!上班第一天,她就狀況頻頻,老是記錯客人點的餐,人家要冰咖啡,她記成熱咖啡;人家要豬排飯,她勾到雞排飯;再不然就是將六桌的餐點送到九桌去……

  客人抱怨連連,耿凡羿乾脆調她去站櫃檯,寧可自己一個人忙昏頭,也好過分身乏術之餘,還要幫她收拾爛攤子。

  可最離譜的是,一輩子沒碰過收銀機,操作不熟練,結個帳結到手忙腳亂也就算了,她居然還有本事把收銀機給搞到掛掉。

  耿凡羿簡直快被她給氣死了!

  說好聽一點是分攤他的工作量,但是坦白講,幫了什麼忙他不知道,麻煩倒是給他惹了不少!

  這些天以來,他光是向客人道歉賠罪就已經不知做了多少回,說「對不起,下回改進」的次數,幾乎高過原本的「歡迎光臨,謝謝光臨」,都快變成他的口頭禪了!

  想當然耳,始作俑者在這些天當中,早被他給罵到狗血淋頭、自尊全無。

  她也不明白啊,看別人做好像都很容易,為什麼一交到她手上就是會出問題?

  發現前頭的騷動,耿凡羿連歎息都省了,習以為常的走過去。

  「抱歉,請問——」一看到桌面上打翻的海鮮拉麵,以及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杜若嫦,他什麼都用不著問了,直接說:「不好意思,是我們的疏失……」

  「小心一點嘛!這是熱湯耶,要不是我閃得快,燙傷了怎麼辦?」客人不悅地抱怨。

  「真的萬分抱歉,我現在就幫您換個座位,今天的餐點免費招待,可以嗎?」

  「這樣還差不多。」客人稍稍息了怒。

  「請跟我來。」將客人帶往另一處安置,回頭見她還在發怔,他沒好氣地說:「不累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

  她無話可駁,沉默地整理殘局,等著他訓人。

  但是一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沉默著,她忍不住以眼角偷覷他,正巧對上他無言凝視的眼神,她趕緊心虛地垂下頭,目不斜視。

  然而,這回他只是淡淡地歎了口氣。「你不會放棄的,對不對?」

  果然,她用力搖頭。「我會努力改進的,你可以罵我,但是不能逼我放棄。」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收拾好餐桌,他認命地丟下一句。「我早晚會被你整死!」

  她呆立原地,忍住自尊受創的感覺。

  「發什麼呆?還不快過來,我快忙死了!這是五桌客人點的餐,要再出差錯,你自己看著辦!」

  「不會的,我這次會很小心、很小心。」她急忙保證。

  「嗯哼!」最好是如此。但問題是,這句話他都聽到不要聽了,而她呢?擔保歸擔保,禍還不是照闖,他對她的承諾早就不具信心了。

  八點之後,過了用餐時間,店裡只剩兩、三個客人,她趁著較為清閒的空檔,躲進休息室,盯著燙傷的手,偷偷掉淚。

  挫折感好重!她覺得自己好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還給他帶來一堆困擾……

  總在她又闖了禍時,他訓完話,免不了都會追加一句:「算了吧,這種事不是你做得來的,何必勉強呢?還是乖乖回去當你的大小姐吧!」

  難道,真的就像耿凡羿說的,她只適合當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

  不想被他看扁,可事實上,她愈是不服輸,就愈是證明了他的話……

  怎麼辦?真的要放棄,別再連累他了嗎?可是,她多麼的不願——





  下班之前,耿凡羿做完最後的整理工作,將待洗的碗盤收進廚房,準備離去時,廚師老張順口問了句:「你又罵小嫦了?」

  耿凡羿淡挑了下眉。「她哪天不捅樓子就不會被我罵。」

  那可難了。老張瞭解地笑出聲。「難怪剛才看她躲在休息室裡哭。」

  耿凡羿動作一頓,洗淨雙手,關掉水龍頭,不發一語。

  老張看在眼裡,以過來人的姿態拍拍他的肩。「我說凡羿,再怎麼說,人家小姐為你吃苦受累,無怨無悔的,你別老對她那麼凶。」

  「那又關我什麼事了?」他才是那個受盡冤枉罪、被操得半死的人吧?

  「還說不關你的事,你當我們都沒眼睛,看不出來嗎?人家根本是為你而來的,她那股子高尚氣質,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出身,瞧她那雙白淨細嫩的小手,肯定一輩子沒沾過家務,難得人家千金大小姐肯拉下身段,掃地、擦桌、端菜樣樣來,可見她有多喜歡你——」

  「那我拜託她少喜歡我一點,我會相當感謝她的仁慈!」這種喜歡,只會害他短壽十年,他消受不起!

  老張同情地悶笑。「我瞭解、我瞭解!但是凡羿,男子漢大丈夫,心眼別那麼小,就算她做得不夠好,那心意也夠讓人感動的啦,不然你以為老闆娘幹麼要留這種只會砸了她的店的員工?你都不曉得,她在背後偷偷看著你的眼神有多可憐、多心碎,讓人看了都不忍心。」

  耿凡羿口氣生硬,淡哼。「我早就不只一次勸她安安分分回去當她的大小姐,她不聽,偏要自找苦吃,我有什麼辦法?」

  老張挫敗地歎氣。「耿凡羿,你真沒感情。」人家小姑娘為他犧牲奉獻到這樣了,連旁人看了都感動,當事人反而無動於衷,他的心是鐵打的嗎?

  「我本來就沒感情,那不是今天才有的事。」耿凡羿面無表情,冷漠地說完,逕自往外走。

  老張被他嘔到,吼出聲來。「耿凡羿!人家小嫦到底哪一點讓你不滿意啊!家世好、教養好、有禮貌、人又甜、長得更是漂亮到沒得嫌——」

  「既是如此,她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又何必非我不可?」平靜說完,沒再回頭,留下身後的老張,楞了個十足。

  啊?原來他不是無動於衷,而是——不敢接受?

  耿凡羿走出廚房,向老闆娘交代了一聲,離去之前,看了眼休息室緊閉的門,思忖了近一分鐘,還是走了過去,旋動相隔的門把。

  「呀!」裡頭的杜若嫦一驚,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需要幫忙嗎?我現在就出去——」一條藥膏迎面拋來,堵了她的話。

  她險險接住被扔到胸前的藥膏,錯愕地看他。「這——」

  「抹上,對燙傷有效。」

  他——有留意到她燙傷了手,還給她藥?

  與其說驚喜,其實意外的成分較多,慢慢消化完這道訊息,連忙喊住他。「你要下班了嗎?」

  「我去哪裡還用向你報備嗎?」

  笑意,僵在關上的門板中。怎會以為,一條藥膏就代表什麼呢?他——還是沒變,看著她的眼神,永遠是一片清冷,她真的不曉得,要到什麼時候,那雙冷瞳才映得上她的身影——

  盯著手中的藥膏,她歎了口氣,抹好藥,打起精神走出休息室。

  環顧店面一圈,只有幾個坐在靠窗位置的客人喝著咖啡談天,沒見耿凡羿,她走向櫃檯問老闆娘。「鳳姊,凡羿有時會提早下班,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老闆娘由帳目中抬頭。「凡羿沒告訴你?他一、三、五晚上有家教,就和我商量,過了用餐時間客人比較少,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就讓他提早下班。」

  「那這樣,他不是很累?身體撐得住嗎?」她不免憂慮起來。

  「就我所知,他的工作好像還不只這樣哦!」

  「啊!」那他都不用休息的嗎?

  老闆娘笑了笑。「凡羿平時話就不多,但是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很有理想的人,也有自己的想法跟計劃,旁人很難去干涉,我只能說,這年頭像他這樣肯上進的年輕人真的是不多了,你眼光不錯。」

  「啊?」她羞紅了臉。「鳳姊,你——」

  「別害臊了,你的心意那麼明顯,誰都看得出來。」

  她垂下眼瞼。「那為什麼,就只有他不明白呢?」她是那麼努力學習一切,讓自己追得上他的腳步,站在與他對等的天平上,他,真的感受不到嗎?

  「誰說他不明白?他的心比誰都雪亮,故意裝糊塗罷了!」

  是嗎?只是故意裝迷糊?他就這麼排斥她?杜若嫦黯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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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若嫦天生的好人緣,讓她走到哪裡都受歡迎,在學校,她是學長熱烈追求的夢中情人,也是學姊喜愛親近、特別照顧的可愛小學妹;在工作的地方,狀況頻頻,但是店內上上下下,除了耿凡羿之外,所有人都將她疼進心坎裡了,當然,那也是因為她脾氣好、溫柔漂亮、善解人意又好相處,才能如此贏得人心。

  演變到後來,耿凡羿要是對她說話音量大了點,還會招來四面八方的白眼呢!

  時間一久,工作愈來愈上手,出差錯的機率也愈來愈少,最後幾乎不曾再讓耿凡羿念過一句。

  這天,她提早一個小時前來,用餐時間沒到,外頭沒什麼客人,就窩在廚房陪著正研發新菜色的張叔閒聊。

  「小嫦,你在這裡工作,家裡知道嗎?」他一直很疑惑,那種人家,怎麼可能讓女兒出來工作?

  「知道啊!偷偷告訴你,你不能說出去哦!我爸本來不答應的,但是我拚命爭取,最後還絕食抗議。因為我說:『反正你要我當個什麼都不會的白癡女人嘛,以後如果身邊沒人伺候,我是不是就只能等著餓死了?既然是早晚的事,你現在就把我餓死算了!』呵呵,我爸臉都綠了,我母親心疼我絕食了三天,怕我弄壞身體,就幫我求情啊,我父親不得已,想想學習社會經驗也不是什麼壞事,而且我再三保證不會變壞,他才勉強答應。」

  哇啊!真看不出來這水一樣溫溫柔柔的性子,也做得出這麼酷的事。老張對她的喜愛又加深了幾分。

  「我說嫦丫頭,你為凡羿做到這種地步,可是他完全不當一回事,值得嗎?」

  她抿抿小嘴,淡然置之。「付出是我的自由,接不接受則是他的自由,不是嗎?反正,我有我的想法,他有他的想法嘛,沒關係。」

  是哦,說得真灑脫,那個動不動就看著人家背影黯然神傷的不曉得是誰!

  「是呀,大家都看得到你的努力和進步,聽說你這一個禮拜都沒出過任何差錯,好現象哦!」

  她皺皺鼻,嬌憨道:「朽木再難雕,雕久了就算不像花,也總有個樣兒嘛!」

  朽木?老張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凡羿那沒心肝小子說的。

  「說到雕花,哇,張叔,你這花彫得好漂亮哦!」她拿起盤上預先擺放的裝飾,讚歎道。

  「要不要學?」

  「要要要!」小臉發亮,不住地點頭。「張叔願意教我嗎?」

  「好啊,等我忙完。」

  若嫦好奇地湊上小臉。「張叔在研究新菜色嗎?」

  「對呀,這是下個禮拜要推出的新套餐。」起鍋前將爐火調大,逼掉含油量,這才將最後的主菜擺入盤內,宣佈完成,將盤子推到她面前。「來,試試看。」

  「哇,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她捏起炸得金黃酥脆的排骨,咬上一口旋即猛呵氣——「好燙好燙!可是好好吃哦!張叔,你好厲害,可以研發出這麼好吃的東西。」

  「喜歡就多吃點,以後你想吃什麼,說一聲張叔就做給你吃。」

  「謝謝。可是我現在還不餓,可不可以待會兒再吃?」她仰著小臉,軟聲要求。

  老張白她一眼。「講那麼好聽,誰不曉得你是在給凡羿留晚餐。」

  心事讓人說破,嬌容羞愧地浮上淺淺紅暈。「他工作那麼忙,常常趕時間都沒空吃飯嘛,所以我就想——」

  「是!你有這份心是很好,就不曉得那小子領不領你的情!」

  她搖搖頭,無所謂地一笑,掩去淡淡的落寞。


  稍晚,耿凡羿來上班時,她興沖沖地拿著好不容易學會的雕花跑到他面前,帶著甜甜的笑容遞出。「凡羿,你看,這是我剛學會的耶,送你!」

  耿凡羿瞄了眼以紅蘿蔔雕成,醜得沒話說的玫瑰,僅僅附贈兩個字。「無聊!」

  若嫦失望地垮下臉。跟著出來的老張看不過去,仗義執言。「喂,凡羿,你這樣說對嗎?小嫦為了學雕這朵花送你,白白嫩嫩的小手被割了兩、三道傷口耶,你還這樣傷她的心——」

  耿凡羿瞪向她。「你幹麼老做些蠢事?吃飽撐著啊!櫃檯旁邊有OK繃啦!」

  「喔。」她乖乖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過頭。「那個——能不能再問一下,是要擦紅藥水還是藥膏?」

  真是敗給她了!

  他板著臉,找出保健箱,挑了盒軟膏。「手伸出來!」

  若嫦沒有異議,伸出左手,看著他抹藥、貼上藥膏。

  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嗎?可是,會幫她擦藥,應該表示,他多少還是有些關心她的吧?

  什麼兩、三個傷口,明明是四個!耿凡羿沒好氣地多貼了個OK繃,抽張面紙擦掉指尖的藥膏。

  見客人推門進來,她搶先一步前去招呼,走到一半,又回過頭告訴他。「對了,凡羿,張叔今天研究新套餐,留了些給你,在廚房,你先去吃,這裡我還應付得過來。」

  耿凡羿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轉身進廚房。


  轉眼間,一年過去了,若嫦以行動,打破了在耿凡羿眼中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形象,雖然,他對她的態度還是冷冷淡淡的,但是她知道,他已經不討厭她了。

  有時,一些客人見她長得好看,以言語調戲,他總會適時替她解圍,有些更沒分寸,對她動手動腳的,耿凡羿會直接將她拉到身後,接手她的工作,不過給那個客人的表情會很難看。

  他明明那麼保護她,卻什麼也不肯表示,依然與她保持距離,工作之外,絕不與她有私人接觸。

  他的心,離她好遙遠,她一直都努力的追著、趕著,卻怎麼也觸不著,久了,難免有絲心灰與挫折。

  她站在櫃檯,看著他與一名客人交談,這個女人是熟客,常常來,而且每次都要求由耿凡羿服務,目光從頭至尾繞著他打轉,任誰都看得出她的居心。

  那女客不曉得說了什麼,耿凡羿輕輕笑了。

  可惡!她胸口悶悶地,他從沒真心對她笑過,居然對那個女人笑得那麼開心!

  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居然還比不上一個常來的客人!

  好沮喪,好難過,好——好想哭!

  「幹麼?一張寡婦臉!」他輕哼,拿回點功能表,俐落地煮好一杯咖啡,正要端出去——

  「我來。」她賭氣地拉住他,繃著小臉接來他手中的托盤。

  耿凡羿挑挑眉,不置可否,任她去。

  沒多久,那頭似乎有些不愉快,也不曉得她們說了什麼,耿凡羿只聽到她揚高音量,重重放下咖啡杯——「愛喝不喝隨便你!」

  耿凡羿蹙起眉,一等她回來,開口質問:「你又給我出什麼狀況了?」

  「為什麼一定是我出狀況?我長得就那麼討人厭嗎?一定要你端的咖啡才美味?」她也有滿腹委屈啊!可是他看見了嗎?沒有!因為他從來不在乎。

  耿凡羿一聽,眉頭皺得更緊。「客人怎麼要求,順著她一點就是,火氣有必要這麼大嗎?既然要在這裡工作,就給我收掉你的大小姐驕氣!」

  「大小姐驕氣?你是這樣看我的?」一句話,傷透她的心。「為了你,我做得還不夠嗎?你還我的,居然只是一句『大小姐驕氣』?耿凡羿,你到底還想要我怎麼做,直接告訴我好不好?」

  「你的事與我何干?別扯到我身上來!」

  「是不是為了你,你比誰都清楚!」她吸了吸氣,淚花在眸底打轉。「你討厭我高不可攀的千金大小姐光環,我就走人人群,學習融入群體生活,當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你說你討厭溫室的花朵,我就走出溫室,自己打工賺取學費,學習獨立;知道你想讀的學校,我熬夜K書,就為了和你讀同一所大學……這些,你全都看在眼裡的,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沒人要你這麼做!你大可滾回去當你的千金大小姐。」

  「問題是,我回不去了——」她一哽咽,兩顆清淚順頰滑落。「從愛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去了——」

  耿凡羿渾身一震,驚愕地瞪住她。「你發神經地鬼扯什麼!」

  「我沒有鬼扯,全世界都看得出來,只有你,始終不肯面對。」

  「你要我面對什麼?你可笑的一時迷戀,還是你高不可攀的家世?既然有錢有勢,要什麼男人會沒有呢?我受夠你們這些有錢人了,我耿某人卑微寒傖,不敢妄想高攀!」

  「出身如何不是我能選擇的,那不是我的錯啊,你為什麼要拿它當借口,將我排拒在心門之外?」並不是每個有錢人就一定財大氣粗,他把那些偏見加諸在她身上要她承受,對她是不公平的。

  「那是因為,你不曾面對現實最殘酷的一面,看不清這其中的差異性,足夠讓你恨到咬牙吐血!」他寒著臉,一字字吐出。「回去吧,回去當你的大小姐,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能夠無知點,或許也是一種幸福,起碼這一輩子,你都可以過著嬌生慣養的日子,永遠不必面對現實的殘酷。」

  是嗎?這就是他想說的?

  那當初那個有理想、有傲骨,不為現實低頭,努力在過生活,堅持活出生存意義的耿凡羿呢?

  她傷心欲絕,不敢置信地退開兩步,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他。「任何人都能這樣說,我就是無法接受,這種話由你口中說出來……是你為我開啟了一扇窗,讓我看見陽光,看見春光明媚的風景,在我下定決心擺脫宿命,拚了命想追上你的腳步時,你卻又關上那扇窗,將我推回那個陰暗的房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殘忍?!耿凡羿,你是個大渾蛋!」

  說完,她情緒崩潰地往外衝。

  耿凡羿僵凝著臉,雙拳握得死緊,不留她,也不追上去,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表情,只能沉默地,望著她心碎遠去的背影,宛如沒有生命的石雕,久久、久久——


  淚水瘋狂奔流,模糊了眼前的世界,但是她不管,死命的往前奔,彷彿要甩掉的,不是他冷絕無情的拒絕,而是不堪承載的心碎——

  叭叭!

  馬路上,喇叭鳴按聲與司機咒罵聲此起彼落,但是她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一道有力的臂彎將她拉回人行道,一輛計程車自她眼前呼嘯而過,她全無危機意識,倔強掙扎。「放開我,既然不稀罕,還追來做什——」

  「是我,若嫦!」

  淚痕還掛在臉上,她停住動作。「季耘——」他回來了?!

  「嗯。回來過暑假,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裴季耘輕柔說道,不過顯然的,她似乎不大好。「耿凡羿欺負你?」他過來正要找她,沒想到會撞見她這副模樣——

  提到這個,委屈的淚光在杜若嫦眼底打轉。

  「別哭,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幫你的。」

  是嗎?他真幫得了她嗎?

  「來,把眼淚擦乾,找個地方,好好把事情說給我聽。」他柔聲安撫,此刻,她茫然的心已尋不著方向,接過他遞來的手帕,只能無助地聽從他的安排。

  隔天,耿凡羿來上班,沒見著總是提早來,帶著甜笑四處打轉,陪大夥兒談天的杜若嫦。沒一會兒,到了用餐的高峰時間,他一如以往的忙碌。少了她的幫忙,他恨不得能多生一雙手腳;同時,也能理所當然的藉由忙碌讓腦子沒有時間空下來,去理會胸口那股莫名的沉悶感……

  忙到一個段落,終於能坐下來鬆口氣。沒見著早已習慣了在他面前穿梭的窈窕身姿,他的腦海忽然出現短暫的一陣空茫。

  他是怎麼了?她走,不是正合他意嗎?他們本來就是兩條不該交集的平行線,如今只是各自回到原來的軌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他還在鬱悶什麼?

  可是當今天有客人接二連三的問他。「那個笑容很甜的小姐呢?怎麼沒看到她?每天聽她甜甜的聲音可以增加食慾呢!」

  一向堅持顧客至上的他,竟然惱怒地衝口而出。「你是來吃飯還是把美眉的,沒見到她就吃不下了嗎?」

  想起自己失控的言行,再想想昨日與她激烈的口角衝突,他自嘲苦笑。

  他有什麼資格說她大小姐驕氣?他的少爺脾氣也不小啊!

  「今天小嫦怎麼沒來啊?」

  這是今天第幾次了?耿凡羿無力去數,淡然回道:「她可能另外有其他事要處理,昨天已經口頭請辭,要我代為轉告。」

  「啊?」老闆娘一臉可惜。「我才想給她加薪呢!自從她來了以後,每個人都有活力多了,她甜美的笑容,是我們工作愉快的原動力呢,瞧,今天是不是就冷清許多?」

  耿凡羿抿緊了唇,不吭聲。

  「你也別倔啦,我知道你也和我們一樣,少了她特別不習慣,板著一張臉像誰欠了你八百萬似的,要真的在乎她,就去告訴她啊!在這裡跟自己嘔氣,她怎麼會知道?」

  「我沒有!」否認得過於迅速,反而缺乏說服力。

  老闆娘也不逼他,笑笑地轉換方式。「既然小嫦辭職了,那我看這兩天得再盡快找個人來接替她,否則你會累壞。」

  換人取代她?他楞住,直覺的反彈正要出口——

  反對什麼呢?她本來就不可能再回來,誰來代替又有何差別?

  他別開臉,悶悶地道:「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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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6:30
  只是,沒料到隔天一來,裡頭傳出的熟悉笑語,令他當場楞在門口。

  「張叔,你少吃一點啦,你不是說要減肥嗎?前兩天張嬸有要我盯著你哦!」

  「哼,嫦丫頭,你少說得那麼好聽,誰不曉得你是怕我吃光了,餓著你的心上人。」

  氣氛僵凝住,有人發現了門口的他。

  「張叔,你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她顰眉低噥。

  「好、好、好,不說、不說了!」老張瞥了眼呆立一旁的他,轉身回他的廚房,若嫦也拿起面紙,到各個桌位更換,經過他時,低聲說了句:「櫃檯有點心,留給你的。」

  說不出此刻心頭是什麼成分居多,思緒複雜,他目光無法移開的隨著她移動。

  「咦,小嫦,你來啦!凡羿不是說你要辭職嗎?」老闆娘下樓來見了她,意外地笑迎上去。

  杜若嫦轉頭與他對望一眼,看不出他眸中的情緒,她拉回視線,輕扯了下唇角。「只是和他起爭執,一時衝動說的氣話罷了。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說這什麼話,你不走是最好不過了,大家都很捨不得你呢。」

  「謝謝。」

  三三兩兩的客人陸續上門,她上前招呼,一整個晚上,都沒再與耿凡羿交談一句,即使眼神交會,兩人也會極有默契的各自避開。

  下班前的一個小時,只剩靠窗的兩桌客人,她將客人回衝的一壺花茶端去,耿凡羿待在櫃檯,她的手機正好響起,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機,在她回來時順手遞去。

  她放下托盤,按下接聽鍵。「喂——季耘?」

  正在幫客人結帳的耿凡羿動作一頓,感受到他投來的異樣眼光,她不自在地背過身,壓低了嗓音。「我?十點半下班啊,幹麼?你要來接我?那你在哪裡……啊?那不順路吧?不用多跑一趟,不然我們在昨天去的那個……你很固執耶!好啦好啦,你要接就讓你接……我等你……嗯,好,拜!」

  結束通話,回過身,冷不防迎上耿凡羿深沉的凝視,她嚇了一跳,輕按著胸口走出櫃檯。

  原來,她昨天是和裴季耘在一起。

  耿凡羿輕斂起眸,默然不語。

  記得——高中最後那一年,他們互動頻密是全校都知道的事,裴季耘也從不諱言兩人的關係,粉碎了不計其數的少女戀慕。

  只是沒想到,他後來會出國唸書,之後如何,就再也沒人曉得。

  他們,一直都有聯絡嗎?

  是啊,怎麼不可能呢?論家世,他們門當戶對;論外貌,裴季耘俊雅出眾;論才情內涵,少有人不甘拜下風,這樣一個男人,才配得上她吧?

  任誰都會說,他們是郎才女貌,絕無僅有的一對。

  那為什麼,現在他的胸口還會充斥著沉悶與憤怒的情緒?

  他,有資格憤怒,有資格不甘嗎?

  偏偏,他就真的憤怒,真的不甘——

  「季耘,你來早了,我還沒下班哦!」他抬眸,見她帶著淺笑,迎向推門而入的男子——依然俊美得教人咬牙氣恨!

  「來喝咖啡呀!我有那個榮幸,嘗嘗杜大千金親手煮的咖啡嗎?」

  她慧黠地眨眨眼,還以顏色。「本店備有胃藥,你需要嗎?」

  「光聽你這樣講,我胃就已經開始抽筋了。」

  冷眼旁觀著他們談笑風生,耿凡羿雙拳無意識地緊握。

  她在幾分鐘後回來,他看了眼點功能表,伸手要拿咖啡豆,她搖了下頭。「我來吧!」

  胸口像被什麼揍了一拳,他陰沉著臉退開;她神色恬然自若,動作熟悉的重複煮咖啡的流程,裴季耘挑了下眉,以手勢無聲地對她鼓掌,她開心地回他一記得意的笑靨。

  這一來一往看在耿凡羿眼裡,無名火氣飆高,舌頭不受控制的滾出一串話來。「這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讓你打情罵俏的,要調情不會去酒店陪酒賣笑!」

  突來的羞辱,令她難堪僵住。「你說什麼?」

  「我——」他啞然。這無名火,發得他也莫名其妙。

  不肯承認錯誤,他硬是倔強地死撐著。「在工作場合就是客人,要曖昧勾搭,請你私底下進行!」

  言下之意,是在說她輕佻隨便了?

  她咬著唇,不讓眸底打轉的淚光跌落。「是誰說客人的要求,順著點就是的?我照著你的話做又錯了嗎?」

  「別把你的行為不檢賴到我身上,我可沒要你眉來眼去,賣弄風情,只差沒脫衣陪酒——」啪!一記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他的話,耿凡羿呆楞住,所有人也全停下動作,看向他們這邊。

  「我懂了,反正不管我怎麼做,你都不會滿意,你就是巴不得我滾得遠遠的,對不對?!好!我如你的願,我走,我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惹你厭煩,這樣你滿意了吧?」淚水落得狼狽,她用力吼完,衝進休息室,緊緊關上門。

  「若——」他張口叫喚,追了兩步,又頹然止住。

  「耿凡羿,你真的是渾帳得沒話說。」裴季耘不知幾時站在他身後,歎氣低道。

  耿凡羿聞言,僵直了身,冷冷回應。「我再怎樣,都輪不到你來批評。」

  裴季耘並沒有被他的冷言冷語嚇退。「我說錯了嗎?既然見不得她跟別人好,當初就該牢牢把握;既然錯放,現在就沒有資格表現出多憤怒、多受傷的情緒,拿自身的不如意來傷害別人!」

  被一針見血地道出自身的無理與自私,他驚痛而狼狽,瞪著閒適自若的裴季耘,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當初是他先放棄了,他還氣什麼?也許,只是惱怒裴季耘完美得讓他挑不到絲毫缺陷,惱怒自己不得不承認他的失敗;惱怒她的選擇該死的正確極了,惱怒——惱怒他的情緒居然被搞得一團糟……

  可是,那又怎樣呢?不管她選擇的人是誰,永遠都不可能是他,那他還有什麼好不平衡的?

  思及此,他懊惱地扒過頭髮,低吼:「你根本不懂!像你這種一出生,就注定被放在最優越地位上的大少爺,怎麼可能體會我的心情!」

  「是啊,要想懂還真有點困難呢,『永遠的第二名』。」雲淡風清,笑意淺淺,卻將耿凡羿羞辱得臉色一陣青白。

  「夠了,你給我住口。」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癘——他該死的就是超越不了這傢伙!

  「難道不是?你有哪一點贏得過我?不論是先天的家世,還是課業上的競爭,甚至是現在的情場較量,你都注定是我的手下敗將。」明知他自尊極強,裴季耘依然毫下在意地將他的尊嚴踩在腳底下,盡情凌虐。

  被狠狠戳到痛處,耿凡羿忍無可忍,握拳揮去,裴季耘側開身,避過第一拳,卻沒能躲過第二拳,痛得視線短暫模糊。

  「呵,總算找到一項優勢了。是啦,比蠻力,我確實略遜一籌。」他揉了揉下巴,真痛。「我果然不擅長打架,不過——這有很值得你驕傲嗎?」

  言下之意,野蠻人才用武力解決事情,高尚的人,靠的是腦力。

  耿凡羿聽出來了,恨恨地道:「裴季耘!我會記住你今天的羞辱,但是我也要你聽清楚,我不會是永遠的第二名,總有一天,我會要你抬著頭看我,將今天的話全部收回!」

  「是嗎?我看不出來。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把握給她幸福了,還有什麼資格談理想、談抱負?別笑死人了!」

  「你——」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裴季耘已經不曉得死多少回了。

  偏偏他就是不怕死,還敢大放厥詞。「我所知道的耿凡羿,有志氣、有傲骨,即使每回段考屈於下風,也不曾服輸過。當有些同學告訴我,反正以我的家世,不會將這點獎學金放在眼裡,對你來說卻很重要。可是我還是沒放水,因為我知道,你不會需要我的同情,這對你來說只是羞辱,我的全力以赴是為了表示對你的尊重,因為我真心把你當成可敬的對手,這三年當中,我從來就不覺得你輸了。

  「可是今天,你卻因若嫦的家世而遲疑卻步,連你都認定自己配不上她了,還想要誰肯定你?今天,我若真喜歡上一個人,無論她外表美醜,無論她家世如何,無論環境如何艱難,不到最後關頭,我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無關家世或任何的外在條件,單單這一點,你就已經輸得徹底,還想和我比什麼?一個連自己都不能誠實面對的懦夫,又憑什麼談理想、談抱負?不用等『總有一天』,你就已經注定是『永遠的第二名』了。」

  一番深論,說得他啞口無言。

  是啊!連自己想要的女人,他都沒信心能給她幸福了,他還想談什麼遠大理想?充其量,他也只是個無用的男人。

  他甚至,及不上若嫦的勇氣,為了和他在一起,她有排除萬難的決心,而他,卻因為自尊、也因為自卑,一再將她遠遠推開,他連一個女人都不如!

  因為裴季耘一番話,他思緒倏然清明,掙開了困縛的心繭,解放之後的心,好自由。

  他深吸一口氣。「我還是堅持,我不會是永遠的第二名。」

  「是嗎?」裴季耘舒眉一笑。「我等著看。」

  耿凡羿沒再多言,因為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那麼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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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 00:17:50
第五章

  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等老闆娘下樓來結算今天的營業額,耿凡羿這才進休息室找杜若嫦。

  「你還想偷懶到什麼時候?下班了啦,大小姐!」

  杜若嫦回過頭,眼角淚痕還沒擦乾,倔強辯解。「我沒有偷懶,我要辭職了,只是在這裡等鳳姊,跟她說一聲,因為你是放羊的孩子,她不會相信你!」

  放羊的孩子?他眉頭挑得高高的。「果然是教養一流的千金閨秀,罵人的辭彙了不起也只有這樣了。」

  「你——」明知她最不愛他提兩人外在的條件差異,他偏要提,存心要刺激她到什麼地步才罷休?

  「你不必激我,我已經要走了!」她忿忿起身,偏偏他擋在門邊,像尊門神杵著不讓。

  「急什麼?我有話跟你說。」

  「不聽!」她摀住耳朵,下看他。

  耿凡羿滿不在乎,逕自陳述:「我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顯赫身家,父親是小職員,母親是家庭主婦,一輩子奉公守法,日子不曾大富大貴,倒也自得其樂。七歲那年,父親的同事有困難,向公司的老闆借錢,請我爸爸做保,本著助人為樂的原則,父親沒考慮太多就答應了。只是,他並沒有料到,這會為我們帶來家破人亡的危機。

  「父親的同事跑了,這筆債,理所當然的落在他身上。他並不怨自己錯信了朋友,只是要求讓他分期付款慢慢攤還。但老闆並沒那個耐性,爸爸帶著我,努力的求他,可是他無動於哀。那時,年紀還小的我,怎麼也想不懂,錢又不是我們借的,我們也承諾會還了啊,他們明明都那麼有錢了,為何要逼人太甚?

  「我爸為了籌措這筆錢,被逼得心力交瘁,四處奔波也借不了多少錢,就在回來的路上,心煩意亂的他,不慎出了車禍。那個肇事者,很該死的,也是有錢人,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得到什麼補償了嗎?錯!他一口咬定是我爸爸去撞他的,知道我們處境的人,也認為爸爸是因為被錢逼急了,才會想製造假車禍詐財,沒想到會弄假成真,丟了寶貴的生命。雖然,我和媽媽都知道,老實了一輩子的父親,就算餓死也不會做出有愧於心的事,但,有什麼辦法呢?人家財大勢大,我們孤兒寡母,人微言輕,除了認命還能怎樣?」

  「凡羿——」杜若嫦忘了自身的委屈,只全心全意為他感到心疼,儘管他的口氣,是一片死寂清冷,但是她感覺得出,他潛藏在內心的悲恨。

  難怪他會那麼討厭有錢人,因為見過太多為富不仁的人。

  耿凡羿甩甩頭,繼續往下說。「失去了父親,所有的重擔都落在母親身上,他們辛苦了一輩子才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如今,因為還不出錢,房子被迫查封抵債,我們母子無處棲身,對未來一片茫然,親戚朋友見了我們,全像避瘟疫似的,躲的躲,逃的逃,為了家計重擔,母親日夜辛勞,生了病也捨不得去看醫生,寧可將錢省下,讓我下一餐能吃得飽一點,就因為這樣,小病拖成大病,直到無法挽回,我扶著母親,醫院一家家的求,但是繳不出保證金,沒有醫院肯收,沒有錢,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病死……也是在那一刻,我認清了現實的殘酷以及金錢的重要,我向母親發過誓,這輩子,我不會甘於庸碌一生,我會成功,不讓別人再有機會看輕我,更不會讓同樣的悲劇再度發生在我身上。」

  「我相信你!打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有想法、胸襟不凡的人,我不會看錯的。」柔荑輕撫他面頰,憐惜他受過的苦,也驕傲自己沒看錯人。

  耿凡羿深深凝視她溫柔如水的瞳眸,而後,就著停留在他頰畔的手輕輕一扯,將她拉進懷中,淺淺地,柔吻朱唇一記。

  「啊!」她羞紅了臉退開,頭垂得低低地,聲音細如蚊蚋。「你、你怎麼突然跟我說這個?」還親她?這是不是表示,他終於肯接受她了?是這樣嗎?

  「我有義務,讓你知道你看上的是怎樣的男人,短期內,我沒有辦法讓你過很好的日子,如果你現在後悔了,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走出這扇門,我們還是——」

  未完的話,消失在主動送上的朱唇中。

  耿凡羿瞪住突然撲上前的軟玉溫香,呆楞了三秒,手勁倏地收緊,回身將她壓向牆邊,反客為主,深入掠奪紅唇。

  「唔——」她低吟,被他熱烈狂吻得意亂情迷,小臉紅得發燙,分不清是缺氧之故,還是激情所致。

  「一旦作下選擇,就再也回不了頭了。」耿凡羿抵著她的額,深睇的眸子停在她泛紅的嬌容上。

  「我知道。」她嬌羞低語,五指與他密密交握。「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從小到大,我從沒有一刻,那麼肯定一件事。」

  她深信,他會是她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當他在餐廳,拉起她的手,帶她逃離鄭克勤的那一刻,芳心,就已經注定淪陷,是他的這雙手,將她拉離宿命的漩渦,這輩子,她都跟定他。

  「那就好好握著我的手,跟緊我的腳步吧!」他拉了她離開休息室。

  「老闆娘,我們下班了。」耿凡羿隨口照應了聲,被拉著跑的杜若嫦步伐凌亂,都沒來得及向老闆娘好好道別,在對方忍著笑,瞭然地揮揮手要她快去的曖昧眼神下,羞得不能自己。

  「凡羿,我們要去哪裡?」戴安全帽的空檔,她問道。

  「我餓了,陪我去吃消夜。」

  「好啊,我晚上也沒吃什麼東西。」她爬上機車,小小害羞了一下,還是將手圈上他腰際。

  耿凡羿回眸一瞥。「先說好,要山珍海味沒有,只有蝦仁肉圓。」

  如果要山珍海味,用得著辛苦追在他後頭嗎?

  她慧黠回道:「那我還要再加一碗魚丸湯。」

  「成交!」


  吃完消夜,他們並肩在半山腰看夜景,吹著仲夏夜的清風閒聊。

  悠揚的手機鈴聲響起,他隨口一哼。「你手機收訊真好。」可見地勢還不夠高,下次飆高一點,要再收得到,他直接哄騙她關機。

  「喂?」聽著她軟軟甜甜的嗓音和別的男人講電話,耿凡羿不爽至極,尤其那聲「季耘」實在刺耳得很。

  「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你來,我再請你喝咖啡……啊,凡羿呀,在我旁邊呀,你怎麼知道他表情好像踩到大便?我也不知道耶,你要告訴我為什麼嗎?問他哦?可是他一定不會跟我說的啊,你真的不考慮……那好吧!」她像是不太情願地將手機遞給耿凡羿。「季耘有話跟你說。」

  耿凡羿一肚子鳥氣,悶悶地開口。「有何指教?」

  「只是要提醒你,杜家有門禁,我想若嫦好不容易才能和你在一起,一定很珍惜和你共處的光陰,不會主動告訴你,你最好在十二點之前送她到家,免得她受罰。」

  「知道了。」

  「還有,你跟若嫦說,家裡要是問起,就說我帶她去貓空喝茶,先串好供才不會穿幫,再來嘛……咳咳!」裴季耘清了清喉嚨。「我可以理解你們的『情不自禁』,任何的激情證據我來擔待,但是,呃,那個——分寸你自己拿捏好,我想你也不會希望若嫦大學沒畢業,就被逼著和我結婚吧?」

  耿凡羿臉色很臭。「幹麼要你擔待?我自己做的事,我可以——」

  「想害死若嫦,你大可去爭一時的血氣之勇沒關係!」

  耿凡羿啞口無言。

  他不是不曉得事情的利害關係,只是——理智與感情根本是兩回事,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光明正大承認,還要別的男人頂替,畏首畏尾的,那感覺——就很窩囊啊!

  彷彿理解他的心情,裴季耘淡然道:「別想太多,這只是過渡時期,順應時勢是聰明人的做法,不代表沒擔當。我能幫的不多,也只是借個身份給你們方便而已,重要的是,你自己意志如果夠堅定,總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順的向全世界宣告你們的關係。」

  三言兩語,又輕易化開他心中的結。

  「你這個人——」讓人想恨都恨不下去。耿凡羿歎氣。

  裴季耘瞭然於心,一笑置之。「那我掛電話了,晚上我都會在行書這裡,我快被這個腦細胞組織異於常人的傢伙給氣死了,他需要再教育,你有事再打個電話過來,當然,沒事要過來罵罵他也可以。」

  「喂,等一下——」耿凡羿搶在切斷通話前喊道。

  「還有事?」

  「那個……打了你一拳……」

  「後悔下手不夠重啊?」裴季耘戲譫,就算他不是靠這張臉吃飯,也用不著毀他的容吧?

  「不是!」他懊惱低吼。掙扎了近一分鐘,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對不起!」

  「你道歉的口氣像我欠了你八百萬。」裴季耘誠實指出。

  「不要拉倒。」耿凡羿惱羞成怒。「反正你活該,我算是敦了你一課,以後別人的女人不要隨便勾搭,否則你就算沒有邪念,也會一天到晚被扁,誰教你天生一張桃花臉,專勾女人魂。」

  裴季耘像是聽到什麼有趣言論,低低地、淺淺地笑著,無法停止。

  「夠了你!」明明撂狠話的是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敗得很慘,那一聲聲愉快的笑聲,笑得他顏面無光,將手機丟回給杜若嫦。

  「喂,季耘……啊?是這樣嗎?好,我知道了,謝謝你,拜!」

  見她掛斷手機,就一直拿那雙清亮明眸盯著他瞧,忍無可忍,他直接挑明。「那傢伙到底又說了什麼鬼話?」

  「他說——你在吃醋,要我好好安慰你。可是——有嗎?你有在吃醋嗎?我看不出來啊……要是別人說的,我絕對不信,可是,那人是季耘耶,他的話不會錯的,而且……」

  耿凡羿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管他說了什麼,你再提一次裴季耘,我接下來可能會去吃炸藥!」

  「啊?」那是要炸誰?季耘還說,如果他死不承認,那最好不要去挑戰男人的面子問題,點到為止就好。男人總是比較懂男人吧?她決定從善如流。

  「好,不提了。」她盈盈淺笑,偎靠過去,枕著一片溫暖胸膛,數著他修長的手指,再滿足地交握住。

  「凡羿,你可不可以老實告訴我,更早的那些時候,你對我的印象到底是怎樣?」應該是覺得這大小姐成天追在他後頭跑,很纏、很煩人,偏又甩不掉,再加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修養差點的,可能會拿刀砍死她。

  出乎意料的,他竟回道:「真誠、直率、善良、純情,讓人無法不心動。」

  「才怪,你每次對我說話,口氣都好差勁!」害她沮喪透了,一度質疑自己是否真如此顧人怨?

  他苦笑,挑弄掌中的小手,她嬌嫩細緻的柔荑觸感極好,與他粗糙手掌摩擦之下,形成強烈的對比,正如他們之間的差距。

  「因為我很清楚,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不這樣,我怕把持不住自己,一頭栽了下去。」只是沒想到,他終究還是避不掉如今的局面。

  「不需要克制啊!我本來就很喜歡你了。」她坐了起來,回身宣告。「所以你不用跟季耘吃醋,他是貼心朋友,而你——是住在這裡面。」執起兩人交握的手,貼上她的心房。

  凝視掌心之下,那顆為他而跳動的真心,他胸口一暖,動容地吻上她。

  「我真的好擔心,有一天,你後悔今天的選擇。」抵著她的額,耿凡羿沉沉一歎,說出了潛藏心底的憂慮。

  「不會的,只要是你,我永遠不會後悔。」小手攬上他的頸項,以柔情全心回應,以及——追隨。


  就在這個暑假,他們成了男女朋友,週遭朋友看他們拖拖拉拉、不幹不脆了這麼久,早就暗自替他們心急到快內傷了,如今他們能夠成雙,自是樂見其成。

  工作上仍一如往常,他們都沒有太露骨的表現,只是,耿凡羿不會再壓抑對她的關心,較費力的工作,他會擔待下來;她會在上班前,買些小點心過來,因為知道他一忙總是虧待自己的胃,如今可以光明正大表達她的關心,再也不用借張叔或任何人的名義。

  即使在最忙的時候,偶然的眼神交會中,仍會記得給彼此一記安心的微笑,身旁每個人感染到他們的甜蜜與喜悅,也都真心為他們祝福。

  真正走入他的世界,杜若嫦才曉得,男友的工作量遠超出她所能想像,除了原來的簡餐店、家教課之外,暑期臨時打工的機會也沒放過,連休息的時刻都少得可憐了,能陪她的時間自是不多,她看在眼裡,深怕他的身體吃不消,卻只能暗自憂心,無法說出口。

  每當他因為忽略了她,而用滿是歉疚的眼神凝視她時,她只能牽強的淺笑,要他別放心上,並叮嚀他多照顧自己。

  當他去工作時,她一有空,就會到他住的地方,幫他整理房子,洗洗衣服,如果時間允許,再做個飯給他吃。

  為了下廚做頓飯給他吃,她可是拜了張叔為師,燙傷無數,割傷無數,再加上挫折無數,好不容易才換得這點成果,讓耿凡羿從苦笑兼嘴角抽搐的表情,到吃飯時終於不用再皺著眉頭。

  暑假結束後,裴季耘回去繼續完成學業,臨走前告訴他們。「茫茫人海中,兩顆真心能夠相遇並不容易,好好珍惜你們所擁有的,希望不久的將來,能夠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但是,他們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校園中人多嘴雜,他們就算再怎麼低調行事,互相吸引愛戀的兩顆心,又怎麼能夠掩藏得住?

  他們的心太純摯,愛情太真誠,表情不會說謊,追隨的視線也騙不了人,偶然在校園中遇上,即使已經很小心翼翼,深情難抑的擁吻仍是不免被撞見幾回。

  他們都是校園中的焦點人物,兩人走在一起的消息,很快便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久而久之,多少有些風聲傳到她的父親杜明淵耳中。

  杜明淵氣壞了,將她叫來詢問,她心知事情的嚴重性,抵死不認,只說是一些校園八卦,一起聊個兩句就變成男女朋友,那要是牽個手,不就傳成在床上滾好幾圈了?

  可杜明淵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不會任女兒三言兩語便唬弄過去。

  「那你為什麼突然想出去工作?難道不是因為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在同一個地方工作,這樣還敢說沒什麼?」

  「爸!」她大驚失色。父親調查她?什麼時候的事?!

  「你去把工作辭掉,從今天開始,除了上學,哪裡都下許去,把課表交給司機,下了課會有人去接你,要是讓我知道,你連在學校都不安分,那就連課都別想上了,聽到沒有!」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那和對待犯人有什麼兩樣?

  「你還敢說!季耘才離開多久?你就背著他亂來,你怎麼對得起他?這傳出去,讓人說我杜明淵教出的女兒不知檢點,要我這張老臉往哪放?」

  「我和季耘根本……」根本怎樣?這要招出來,只會讓她死得更難看。

  「不管傳聞是真是假,反正從現在開始,你就給我乖乖待在家裡,等暑假季耘回國,我立刻著手安排你們倆訂婚。」

  她張口還想抗議,但是深知父親脾性的母親,在一旁朝她搖了搖頭。「小嫦,你就少說兩句。」

  於是,寒假過後的幾天,她被軟性禁足了。

  礙於時勢,她除了忍,已沒其他辦法可想。

  但是私底下,她還是想盡了辦法和耿凡羿取得聯繫。手機讓父親給沒收,家中電話有人監聽,在學校中,連想都不必,每雙眼都是父親的最佳情報員,不過這並不能讓她死心,因為父親忽略了學校有電腦,她到哪裡都可以接收E-mail!

  雖然見不了面,但是藉由每一封往來電子郵件細述近況、傾訴思念,同時也讓對方知道自己一切安好。

  就因為他一句「兩心相知,天涯咫尺」,她便有勇氣,去面對任何未知的考驗。

  「等我,凡羿,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這句話,是她最真的承諾。

  她知道,他的心和她在一起,陪著她度過難關;他也知道,他愛的女孩很勇敢,定會突破重重考驗,他會在另一頭,耐心等候她來到身邊。

  因為有彼此堅定的信念,分離,讓他們的心貼得更近,緊緊相系。

  熬到了那個暑假,一直與她保持聯繫,知道她如今處境維艱的裴季耘,立刻整裝回國,杜若嫦一見他,有如遇見救星,攀住他心慌得直哭。

  「好好好,不要抱那麼緊,我不想再挨拳頭。」他可是謹遵耿凡羿教誨,別人的女人別亂勾搭。

  「才不會……」她吸吸鼻子,接過他遞來的面紙。「你回來的時間,比我預期得還早。」

  裴季耘挑挑眉。「我沒被當掉,留下來暑修,你似乎很失望?」

  「我知道課業一向難不倒你,你是關心我們。」她微笑,感到窩心。

  「那耿凡羿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學校開始放假,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以前在學校還可以遠遠看著他,互通郵件瞭解近況,可是後來不小心被爸爸發現,他連電腦都不讓我碰了,我一步也沒辦法出門。」

  「難怪你會慌成這樣。」裴季耘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沒關係,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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