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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小秘拐皇帝【穿越要在加班後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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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5 03:34:12 |倒序瀏覽 | x 1
小秘拐皇帝【穿越要在加班後之四】作者:簡瓔

單親媽媽穿越成冷宮皇后,衰到被腹黑皇帝盯上,日夜陪他練腦力?!
身為單親媽媽的她,努力賺錢與女兒相依為命,
某天加班後卻因為一場車禍意外,穿了!
新身份可不一般,堂堂母儀天下的皇后呢,只是已被打入冷宮……
她在現代是人稱萬能小秘的超級秘書,腦袋反應一把罩,
個性不服輸的她,一邊散步觀察環境,一邊思考冷宮求生計劃,
誰知竟然遇上刺客要殺她,更不可思議的是還「巧遇」皇上出手相救,
甚至隔日便幫「原主」平反冤屈,讓她重返六宮之主的榮耀,
不只如此,這年輕的怪皇帝還要她每天陪他看折子、分析軍事佈局,
他難道忘了她的父親是軍權在握、野心勃勃的梁國公?
難不成他放她出來,是要扣一頂更大的謀逆帽子,再將她除去?!
那他為何又要對她放電,手來腳來還吻了她,讓反應再快的她也頓時腦袋當機,
厚,這個腹黑又花心的皇帝到底在想什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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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5 03:35:15
  楔子

  會議室寂靜無聲,三十來個部門主管全膽顫心驚的看著面色嚴峻的賀震霆,大氣不敢喘一聲。

  程睦涵暗暗吸口氣。

  誰也想不到賀震霆一手提拔的副總經理兼首席設計師黃子健會背叛公司,將新出爐的接口設計跟測試程序都交付給對手美揚科技。

  虧他們兩個還是大學同學,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公司給黃子健的年薪高達兩千萬,加上紅利,一年可領近四千萬,分紅也是動輒百萬起跳,去年賀震霆還大手筆送了保時捷跑車嘉獎他,如此豐厚的待遇卻還是遭到背叛。

  這種時候,無論誰開口都會掃到颱風尾,看到眾人求助的眼神,只得由她這個超級、萬能的小秘書開口,不然大家都不要想回家了。

  她清了清喉嚨。

  「報告總裁——」

  什麼是秘書?就是在上司和其他人之間排除萬難,為他們搭起溝通的橋樑,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公司也不必花錢請她了。

  「剛剛吳副理得到了最新消息,檢方已經在搜索美揚總部,最慢明天就會有結果了。」

  吳副理若自己開口鐵定是自找死路,會再被盯得滿頭包,但因為開口的是她,向來護短的賀震霆便沒再轟回去,只銳利的掃了她一眼就對著各部門主管,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低沉如雷地開口——

  「設計部門的人一個都不許下班,全面清查黃子健經手的設計案,哪怕是最平常的委外案件也要一一點查!」

  程睦涵看著上司那嚴峻的臉孔,知道大家有希望下班了,這表示她也可以下班了。

  她精神為之一振,很快地說:「已經在清查了,也封鎖了設計部門,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會讓任何人先離開,這一點您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說完她還淺淺的彎揚了下唇角,頓時讓會議室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氣氛沒那麼凝重了,而賀震霆對於她膽敢在會議上淺淺綻笑也沒說什麼。

  他的秘書,他沒說什麼,其他人當然也不敢有意見。

  會議終於在晚上八點結束了,眾人如釋重負的走出會議室。

  程睦涵看到老好人總經理一臉灰敗,很同情這老人家今晚不知死了多少細胞,在重視公司利益的賀震霆手下做事並不簡單,因為他是公司草創初期的功臣才一直沒逼他退休,但如果犯了錯,賀震霆也是完全不給臉面,他最忌諱有人倚老賣老,若發現了,整治起來毫不手軟。

  算一算,她在賀震霆身邊也待了六年,對他的個性可說是十分的瞭解。

  他這個人,談生意時有他鑽營的手段,這一點常讓同業詬病,但他賞罰分明、恩威並施,有過失一定揪出真正該負責的人來追究責任,對公司有貢獻者,他也不囉嗦,不必等什麼股票或分紅時間,一定一袋起碼百萬的厚厚現金獎賞,部門聚餐時,若誰不怕死敢開口邀他這個總裁一塊去,不管他有沒有去,都會大方買單。

  他對她這個秘書也很大方,一年加薪兩次,客人送的昂貴禮盒,他常常看也不看就叫她拿回去,因此她和曉星常有好料的可以滋補,曉星學校若有什麼活動,他也會讓她先下班,而且年終獎金是其他人的三、四倍,又有額外的租屋津貼、交通津貼、伙食津貼,有這樣的上司,她太幸運了,打死她都不要換工作。

  回到她位於總裁室前的辦公桌,一邊整理著桌面,心情頓時輕鬆了起來。

  明天是週末,能帶孩子出去透透氣,曉星說想去幾米廣場,說那裡有間舊書櫃人文咖啡,她想去看看。

  哈,她們家曉星就是不一樣,同年的孩子都沉迷於在線遊戲,可曉星對那個不感興趣,她喜歡繪畫、提琴、書法、拼布,做什麼事都專心又認真,是個讓她引以為傲的好孩子。

  「要去接曉星了嗎?」賀震霆從總裁辦公室走出來,合身的深色西裝裹著寬肩長腿,渾身充滿了懾人的威勢。

  「嗯。」她輕鬆地抬起星眸對他笑了笑。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不太把自己當他的秘書了,因為只有她知道,他剛才在會議室裡那恐怖的雷霆震怒有一半是刻意演出來的,他知道怎麼做才能夠把那些平均年齡比他大上許多、他爺爺說不許開除的前朝部門主管吃得死死的。

  目前他正在用不間斷的加班法,要讓那些公司老人受不了,自己申請退休,可是卻連累了她這個小秘書也必須跟著天天加班。

  幸好,她家曉星敏而好學,週一到週五,都在曉星自己的要求下幫她報名了不同的學習課程,她會自己從安親班步行到同條街上的才藝班,她只要九點時去才藝班接人就可以了,就算她加班稍微晚了,曉星也能自己步行回家。

  當初在找住家公寓時,她就把學校、安親班跟才藝班的距離都考慮進去了,全部都在同一個小區裡,同棟大樓也有不少曉星的同班同學,她跟那些同學們的媽媽都保持著友好的關係,她們也會幫忙照顧曉星。

  「星期一聯絡這個人,是黃子健至今一直有聯絡的高雄同鄉,關於黃子健的事,他知道不少,必要時給他一點甜頭,一定要讓他出面。」賀震霆在皮夾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她立刻笑逐顏開。「哈,我就知道,我家的嗜血Boss果然還藏了一張王牌。」

  「不是要接曉星嗎?走吧!」賀震霆說著便率先走出去按電梯。

  程睦涵火速把重要文件收進抽屜裡上鎖,拿了外套、包包跟上。她到時,電梯也到了,這是總裁專用的電梯,所以不會遇到其他同仁。

  看他按了地下一樓的停車場,知道他要自己開車,她連忙說:「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忙了一天,總裁還是回去休息吧。」

  那些主管都成精了,知道跟他開會不會那麼容易善了,所以都提前去吃晚餐,而她知道他連今天的午餐都沒有吃,一直在查黃子健的洩密案。

  賀震霆嘴角一抿地看著她。「曉星的爸爸今天有回來嗎?他要陪你去接曉星嗎?」

  她一愣,忙別開視線。「沒有……他沒回來。」她很刻意的不跟他眼對眼,以免被他看穿她的心虛。

  曉星是她的雙胞胎姐姐跟男朋友的愛情結晶,因為她們姐妹自小被拋棄在孤兒院,沒家世沒背景的,她姐姐得不到男方家長的認同,兩個人也沒辦婚禮就生下了曉星,曉星雖然從父姓,但戶籍在她姐姐名下。

  曉星兩歲時,姐姐和男友在一場車禍中雙雙喪生,男方家人領回了那男生的遺體,但不承認曉星是他們家的骨肉,說是她姐姐跟別的男人亂搞生下的。

  那時開始,她就獨立扶養曉星,她不想讓曉星知道自己的身世會難過自卑,便一直對外聲稱曉星是她的女兒,她「老公」長期在大陸工作,打算等曉星長大了再慢慢告訴她,自己是她的阿姨,並非親生母親。

  「你打算一直守活寡嗎?」賀震霆再問。

  她臉一紅。「什麼、什麼守活寡,我們夫妻的感情好得很。」

  「不要自欺欺人了。」賀震霆定睛看著她,一臉毫不掩飾的不以為然。「長年相隔兩地的夫妻,感情能好到哪裡去?這六年來,我可沒看過他來接送過你半次。你還是找個理由把他叫回來吧!就不怕老公被別的女人拐走嗎?」

  嘴上這麼說,他心裡想的卻是被別的女人拐走最好,那他就可以把她拐來自己身邊了。

  「咳咳,這就不用總裁操心了。」她不置可否的輕哼。「有時間的話,總裁還是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吧!」

  據她所知,他家裡一直在催婚。

  賀震霆撇了撇唇沒回答她,地下一樓到了,兩人上了車,總算終結這話題,讓她鬆了口氣。

  他熟練的把車開出停車場,由於不是下班時間,車流挺順暢的,很快就到了才藝班。

  不一會兒,她在車裡看到曉星跟同學一起走出來,曉星笑吟吟地跟同學揮揮手,熟門熟路地自己開後車門上車。

  「總裁叔叔好。」孟曉星乖巧有禮地問好。

  「餓了吧?」他回頭對曉星笑了笑。「我們去吃牛排。」

  他不喜歡小孩,獨獨曉星例外,九歲的她擁有超齡的智商,還有一雙跟程睦涵一模一樣的星眸,總是帶笑。

  曉星是個天才兒童,目前已經跳級讀小六了,原本她可以跳級讀國中的,但程睦涵不想她跟年齡相距太遠的孩子一起就學,總擔心她被欺負,只肯讓她跳級讀小六。

  「都九點了,要去哪裡吃牛排?」程睦涵自然知道是因為她跟曉星都特別愛吃肉,他才會有此提議。

  可是,一般西餐廳都是九點半打烊,八點半就不接受點餐了。

  「今天是小週末,星光餐廳營業到凌晨兩點,現在正是人多的時候,我已經訂了位子。」賀震霆微揚唇角,顯得俊帥萬分。

  程睦涵眨了眨眼眸,有點心跳加速的凝視著他專心開車的側臉。

  他越來越像個工作狂了,嗜好就是把自己的能力逼到極限,他的專才跟興趣都是工作,生活裡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整得一干屬下都要爆肝。

  幸好,在他手下工作待遇超優渥,他從不吝嗇分紅,很懂得放權和知人善任,因此公司的流動率很低。

  他沒有娛樂,但很注重體能,認為唯有保持絕佳的體能才能永續經營公司,也唯有絕佳的體能才能有個清明的頭腦來下決策,因此舉凡劍道、騎馬、拳擊、潛水、射擊、合氣道、空手道、跆拳道他都非常專精,她認為他根本是超人。

  而且能動也能靜,愛動腦的他更是個圍棋高手,有職業棋士的水平,涉獵的書籍也很多,平常熟讀中外的經營管理學,酷愛看中外的歷史名人小說傳記,熟讀三十六計、孫子兵法和印度的薄伽梵歌,也運用到經營公司上,還叫她有空也多看看,因此她這個小秘也跟著熟讀了一大堆艱澀的書。

  有時候她真有種錯覺,他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她?因為他對她太好了,還連帶關照了曉星。

  可是,她通常很快就會甩開自己這臭美的想法,因為在外人眼裡,她有夫有女,而他是黃金單身貴族,條件好得沒話說,多少門當戶對的名媛千金等著跟他交往,等著嫁入豪門,怎麼也不會看上她這個平凡到不行的小秘書。

  他對她好,就像他說的,是跟曉星投緣吧!是因為曉星才對她好的,她可不能再想些有的沒的往自己臉上貼金,若被他察覺可就糗大了……

  「Shit!」

  「啊——」

  她聽見賀震霆的咒罵跟曉星的尖叫,一回神,竟看到對向一輛油罐車無預警的翻越中央分隔島,失控的朝他們的車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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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5 03:35:50
  第一章

  清晨的陽光灑在殿堂階梯上,肅心殿的東暖閣裡只有批閱奏折的聲音,對於天未亮就在此批折子的主子,守在門前的宮女、太監跟侍衛,個個自然都是繃緊了神經,連半點惺忪之意也不敢顯露出來。

  在這一片肅靜之中,御前首領太監何喜躬著身子快步而入。「啟稟皇上,大事不好了!」

  身著暗紫色龍袍的封騰坐在御案後,他沒抬頭,但雅俊的眉眼淨是不耐。「什麼事?」

  對他而言,除了邊關有戰事,沒有什麼稱得上大事,他尤其看不慣有人在宮中奔走,徒然製造不需要的緊張感。

  何喜頭低得不能再低,戰戰兢兢地答:「回皇上的話,皇后懸樑自縊了。」

  「大膽!」封騰倏地抬起龍顏,冰冷的眼眸裡淨是乍起的怒意。

  皇后雖被囚禁在凌翠宮,但宮裡伺候的不下三十人,怎麼會讓她有機會懸樑?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已經……已經沒有氣息了。」何喜誠惶誠恐地跪下報告主子。

  封騰冷冷的視線掃過去。「傳旨太醫院,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讓皇后活過來,若皇后沒有活過來,他們就一起去陪葬,你也去。」

  皇后因毒害龍嗣之罪被囚禁於形同冷宮的凌翠宮,雖然到她死為止是不可能踏出凌翠宮半步了,但她也絕不能死。

  現在還不是她死的時候,他說她不能死,她就得好好的活著,即便拖著一口氣也要活著,直到他說她可以死才能斷氣。

  「奴才這就去……」何喜膽顫心驚地起身,心裡實在委屈,這關他什麼事啊?太醫院救不活皇后,他竟然也要去陪葬,嗚,人微言輕啊……

  「慢著——」封騰眼裡警告意味濃厚。「這件事,宮裡宮外,不許洩露半點風聲,尤其是如妃宮裡,若走漏半點風聲,朕同樣拿你的腦袋是問。」

  如妃也是梁國公樓定允的女兒,如妃知道就等於樓定允那隻老狐狸知道,知道之後便會借口進宮來生事。

  「奴才明白。」何喜打了個寒顫。「奴才謹記皇上的吩咐。」

  何喜恭恭敬敬的叩了個頭才退下,畢竟是首領太監,他知道怎麼不掉腦袋又能把事情辦得周全。

  何喜退下後,封騰心煩地喚:「柳拓。」

  一名身材筆挺,意態剛毅的年輕男子即刻現身。「卑職在!」

  封騰蹙著眉心。「去查查皇后是真自縊還是被迫自縊,有什麼人出入凌翠宮。」

  柳拓同樣眉心緊鎖。「卑職即刻去查!」

  原本毒害龍嗣是死罪,而皇后之所以沒被處死,只囚禁了起來,自然是因為她背後的那股勢力——梁國公樓定允。

  皇后是梁國公府的嫡長女,只要樓定允還手握權勢,她就能活下去。

  至於封騰……他自然是不在乎這個女人的,他恐怕連她的樣貌都不記得了,只要她不要生事來煩他,不要死了讓他無法對梁國公交代,他根本不會在乎她在凌翠宮是怎麼過日子的。

  天家富貴,而天家……也無情。

  大年三十,永樂宮花團錦簇地舉辦著新年慶典,雖然封騰下旨一切從簡,但太后的懿旨卻是要辦得隆重盛大,讓天下百姓皆知大觀王朝是目前中土最強盛的國家,自然也有顯顯自己太后威儀的意思。

  封騰這兩年是越發不聽她的話了,她漸漸感覺到掌握不住他的力不從心。

  雖然封騰表面上仍然對她恭敬,但她畢竟不是他的生母,打從先帝把他交由她扶養,她就沒對他付出過關懷,往後他會怎麼對她,這十分難料,她必須再找一個她可以掌握的皇帝才能高枕無憂……

  「俗氣。」宋太后看著渾身都是富貴裝束、金玉錦繡的皇貴妃宋芊儀連連搖頭,她髮髻上的碩大明珠尤其礙眼。「連哀家都不想多看你一眼,你說皇帝會看你嗎?」

  今日的家宴上,眾宮妃爭奇鬥艷,無非就是想吸引封騰的注意,但在她看來,封騰的眼光並沒有被她們之中任何一個吸引,他一直置身事外,沒人猜得透他在想什麼。

  宋芊儀並非不美,容貌也是萬中選一,艷麗非凡,二十出頭的她風華正茂,但許是被冷落太久了,不管怎麼打扮都像凋零的花,沒有半點生氣。

  「臣妾已經盡力了。」宋芊儀氣惱的坐下,宋太后是她的親姑母,自小最是疼寵她,兩人感情親厚,在太后面前她也就沒分寸,不講究禮儀了。

  「哀家讓你給敬事房多送點好處,你可做到了?」宋太后輕輕托著茶蓋,銳利地盯著宋芊儀問道。

  許是久居高位,她自有一股雍容氣度,宋氏是大觀王朝歷史最悠久,門第最顯赫的王公貴族,也是大觀王朝第一的豪門貴閥,龐大的勢力和關係讓她在前朝和後宮都呼風喚雨。

  「臣妾給敬事房總管太監送的銀子,夠那奴才十輩子吃穿不盡了,可皇上就是不翻臣妾的牌,臣妾能有什麼法子?」

  她也抓心撓肝呢,作夢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再得到皇上的寵愛,在這宮裡重新火起來。

  她爹是右相,權傾朝野,自小她便被嬌寵著長大,要什麼有什麼,入宮之後,雖然上面還有個皇后,但她才是真正的後宮之主,入宮之初,也曾讓封騰非常迷戀她。

  可是現在,她已經很難單獨見上封騰一面了,每每精心燉了補品去求見,他都推說政務繁忙不見,她從沒受過這樣的冷落,早積了滿腹怨氣牢騷,萬一封騰永遠都這副樣子,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要獨守空閨了?

  「姑母,您沒有別的法子嗎?儀兒心裡實在慌啊……」宋芊儀貝齒輕咬紅唇,眼神十分黯然。

  聽到宋芊儀自稱小名,宋太后也心軟了,她一生沒有生育,宋芊儀是她兄長的女兒,未入宮前,她看著宋芊儀出生的,就像她的女兒一般,她一直希望宋芊儀能坐上皇后的位置,讓宋氏一族世世代代風光下去,富貴不斷。

  「唉。」宋太后擱下茶盅,公道地說:「皇上連他過去最寵愛的如妃都冷落了,也不能怪你。」

  聞言,宋芊儀更加愁眉不展了。「現下皇上只召新人侍寢,儀兒擔心若她們之中有人懷了龍胎……」

  封騰即位後曾大封六宮,皇后之外,她這個皇貴妃之下還有鄭貴妃、莊貴妃,她們兩人皆是封騰太子時期的侍妾,都已服侍封騰多年,貴妃之下有如、麗、柔、真四妃,四妃之下是元、賢、慧、昭、敬、順六嬪,六嬪之下還有貴人、麗人、采儀、采容、采女無數,他雖喜新厭舊,倒也雨露均沾,她和如妃、麗妃、元嬪、艷貴人最為得寵,幾乎是輪流侍寢。

  可如今,封騰不翻嬪之上的牌子,只召幸那些位分低的采容和采女,且不固定同一人,即便臨幸了,也不晉她們的位分,實在令她跟其他嬪妃摸不著頭緒,想遷怒那些低下的采容、采女嘛,也不知要遷怒哪一個才好。

  她真的很納悶,過去封騰雖不若寵愛如妃和艷貴人那麼的寵愛她,但一個月也有幾天會召她侍寢,可如今,她這個大觀王朝唯一的皇貴妃當得極其窩囊,已經兩年未沾帝王雨露了,她連一點吹枕頭風的機會都沒有。

  「你道龍胎是那麼容易懷上的嗎?」宋太后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氣,慢慢抿著茶水,慢條斯理地說:「懷了龍胎也要能生下來才有用,生下來也要能養得活才有用,一個死胎是不能跟咱們爭天下的,你就不需要擔心這個,想想怎麼得到皇上的寵愛才是正經,沒有寵愛,你便什麼也不是。」

  宋芊儀咬著下唇沉默不語。

  是啊,沒有寵愛就什麼都不是,所以她必須再得到皇上的寵愛,哪怕只有一次,她也要想方設法懷上龍胎,這才是在後宮生存的王道!

  「唉,老天真是不長眼,皇后娘娘那麼清心寡慾,又從來不責罵咱們這些卑微奴才的尊貴之人,醒來卻變成了傻子,什麼也不記得了。」

  上林苑裡,三名宮女在清掃深秋凋零的枯葉,其中一名高瘦宮女歎道。

  一名小臉宮女接口:「是啊,好不容易從閻王爺那裡撿回一命,足足躺了三個月,一開口竟然問這是哪裡,問跟前伺候的宮女太監是什麼人,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了半年,連太醫也束手無策。」

  「你們知道嗎?」一名圓臉宮女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道:「我有個好姐妹在凌翠宮裡當差,聽說皇后娘娘是中邪了,是皇貴妃娘娘行的巫蠱之術,皇后娘娘才會鬼附身似的去懸樑,都已經斷氣了又轉活回來,但也變成不認識人的傻子,還哭了好幾天,直問為什麼讓她遇到這種事……」

  「胡說什麼啊?」小臉宮女忙摀住圓臉宮女的嘴。「這話叫人聽去了還得了,你不想活啦?這是咱們這些奴才能私下議論的嗎?」

  圓臉宮女不由得朝四周望瞭望,見四周確實無人,只有她們三個,她又繼續小聲地說道:「不然皇后娘娘怎麼醒來後常講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什麼我要回去,我不要當皇后,夜裡又常發惡夢,口口聲聲喚著小心小心,還會尖叫,說什麼油罐車的,那油罐車究竟是什麼,沒人搞得懂,你們能懂嗎?」

  「別說了。」高瘦宮女臉色一正,喝止道:「這些話若是落到旁人耳裡,定要惹出禍事呢!你那在凌翠宮當差的姐妹第一個遭殃,竟把如此隱密的消息洩露給你,只怕要挨一百個板子都不夠。」

  一百個板子……那豈不是身子要廢了?圓臉宮女嚇得噤聲了,她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下,再也不敢多話。

  沒一會兒,三人手腳利落地把枯葉掃完,匆匆離去。

  待三人走遠了,封騰這才從花叢後繞出來,臉上表情依舊叫人看不出心思,隨侍在側的何喜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龍顏,不敢隨意亂猜主子的心意。

  半晌,見封騰還是不開口,他才大著膽子請示。

  「皇上,那幾個奴才竟敢在宮裡造謠生事,還在背後議論皇后娘娘,是否要將她們送交慎刑司處置……」

  封騰斂眉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思量著什麼,最後說道:「去查查她們所言是否屬實,朕要知道皇后白天夜裡說過的每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許漏掉,聽明白了嗎?」

  何喜領命道:「奴才一定將此事辦好。」

  封騰遙望著凌翠宮的方向,面色喜怒不明。

  皇后懸樑自縊已是九個月前的事,當日深夜太醫院回報已竭盡全力救回皇后之後,他便對此事沒再過問,只要皇后不死,她是怎麼活下來的,他一點也不感興趣。

  那時,他曾命柳拓暗查皇后自縊的真正原因,為的是不讓同樣的事再發生,而柳拓給他的答案是,皇后幽禁凌翠宮兩年多的日子,不堪清冷之苦,對後位也毫無慾望了,只想一死以求解脫,那日佯稱頭痛欲裂,趁宮人忙著去請太醫時,又瘋狂尖叫,狀若瘋癲,左右侍女嚇得也去催請太醫,她便用預先藏著的白綾懸樑。

  但現下……

  皇后是真傻抑或裝傻,她醒來後滿口瘋言瘋語又是所為何來?他要一窺究竟了。

  嚴整肅穆的宣政殿上,眾臣又為了廢後之事爭論不休,身著明黃色龍袍的封騰很是不耐地坐在龍椅上,一臉厭煩的看著那幫大臣。

  自從皇后被囚禁以來,廢後的聲浪就不絕於耳,主要來自宋太后的宋氏一族和曹國公鄭歸一派。

  宋太后想讓宋芊儀入主中宮,定是要推動廢後的,而鄭歸的女兒鄭宓貴為貴妃,是目前唯一誕下皇子的嬪妃。

  皇子封陽,今年八歲,封為晉王,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儲君,鄭歸自然希望自己女兒能坐上皇后的位置,這麼一來,嫡出的長子長孫,沒理由不繼承大好江山,到時他這個皇帝的外公便能進一步掌握朝政了。

  然而,有廢後的聲浪自然就有保後的聲音,保後派來自皇后樓織寧的父親,也就是一品梁國公兼威遠大將軍樓定允,他手握天下兵馬,又有無數將領門生,許多朝臣唯他馬首是瞻,擁有無人能撼動的地位,這便是即使是宋、鄭兩派人馬急於罷黜皇后,也不敢硬著來的原因。

  「皇貴妃代理皇后之職已近三年,將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且皇貴妃出身顯赫,賢良淑德,譽重椒闈,德光蘭掖,做為母儀天下的皇后當之無愧。」平陽侯朱煜率先奏道。

  「啟稟皇上,微臣認為鄭貴妃才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選,鄭貴妃出自名門,伺候皇上多年,懿德懿容、垂范萬眾,且為我大觀皇室誕下皇子,這份大功後宮嬪妃無人能及,母以子貴,立為皇后乃眾望所歸。」御史大夫彭程立即跟進,他是鄭歸的人馬。

  「臣稟皇上,皇貴妃雖貴為貴妃,但仍保持著儉樸之風,不事奢華,對太后更是恪守孝道,晨昏問安,隨侍陪伴,我大觀王朝向來以孝立國,皇貴妃的典範足以擔當皇后大任,請皇上明察。」禮部尚書魏安煞有介事的奏道。

  殿上有一半的官員皆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眾人皆知宋芊儀是太后的親侄女,太后向來疼愛她,她也幾乎天天往太后宮裡獻慇勤,跟孝不孝可以說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再說了,說宋芊儀不事奢華就更是睜眼說瞎話了,後宮之中,還有比宋芊儀的碧波宮更富麗堂皇的宮殿嗎?不是最精緻的膳食她不動筷,嘴巴之挑剔常讓司膳房叫苦連天。

  「啟稟皇上,邊關戰事繁起,還有人花心思在琢磨廢後之事,將國事擺在一旁,令微臣實在憂心。」樓定允說話了,意思很明顯,邊關戰事還得靠他,誰敢廢了他女兒這個皇后?

  封騰的眼睛微瞇,眸光沉沉,深處有怒火隱約跳動,這說明了他很厭惡這種事。

  要是有閒工夫在這裡針鋒相對,談論廢不廢後的問題,不如想想怎麼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在他看來,他們個個都玩忽職守,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說完了嗎?還有哪位愛卿要為廢後之事上奏,朕洗耳恭聽。」封騰瞪眼,譏諷地問。

  此言一出,大殿頓時鴉雀無聲,再也沒人敢上奏了,哪個不要腦袋的敢讓皇上洗耳恭聽?

  「既然諸位愛卿都無事要奏了,那換朕有幾句話要對愛卿們說。」封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個一個的看過去。「諸位愛卿在朝為官,食俸祿,報皇恩,理應克盡職守、苦民所苦,若不能蕩平賊寇,也應為朕分憂解勞,為天下百姓著想,並且謹言慎行,知道事情孰輕孰重,以免遭殺身之禍,不是嗎?」

  幾句話說得既輕且慢,但殿上大臣越聽越是心驚,皇上這番話是在……是在威脅他們嗎?

  大臣們變了臉色,惶恐的紛紛下跪叩首。「臣等惶恐,請皇上恕罪!」

  「沒讓你們跪,都起來吧。」封騰睥睨又漠然的看著他們。「後宮之事,是朕的家事,眾卿干涉到朕的家事上來,莫非是想取朕而代之嗎?」

  話說得如此直白,朝臣均嚇出一身冷汗,再度下拜,齊聲道:「臣等該死!請皇上降罪!」

  封騰唇角一揚。「諸位愛卿是很該死,但念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就免諸位愛卿死罪,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從今爾後,誰再上奏廢後之事,朕便當誰有謀逆之心,朕必除之而後快,否則朕會寢食難安,眾卿聽明白了嗎?」

  「微臣惶恐!」群臣的額頭已經叩到冰涼的地面了,沒人敢抬頭看封騰講這話時是什麼神色,個個坐立難安。

  他這招醜話說前頭可真嚇壞他們了,他們比較習慣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方式,不再讓太后干涉朝政之後的封騰委實令他們摸不著頭緒,時時提心吊膽啊!

  「韓愛卿!」封騰忽然開口。

  被點到名的御史大夫韓真嚇了一跳,連忙誠惶誠恐的向前一拜。「微臣在,」

  封騰看著韓真——略略挑了挑眉。

  「卿家足智多謀、博學多聞,朕想問問你,有些功臣居功自傲,又有些朝臣毫無君臣之禮,更有入……納……進言之名要眹照著他們的意思做,但是他們又沒犯什麼大錯,不能送去大理寺,該怎麼讓這些人不敢再頂撞朕才好?」

  樓定允聞言臉色丕變,這居功自激的功臣說的不是他又會是誰?

  當初若不是有他的扶持,憑封騰的本事能坐上龍椅才有鬼,但如今,封臍是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臣以為,應當重設先帝在位時的廷杖之刑,樹立皇上權威;」韓真揣曄著上意說道。

  一時間,殿中一陣慌亂,人人自危。

  先帝跋扈專橫,容不得有人說一句不是,所以設了廷杖,專門懲治倚老霣老、公然抗旨、衝撞聖上的大臣,當廷施以杖資,輕者十杖,重則百杖。

  但是,自封騰登基之後,廷杖便取消了,一來他根本無心朝事,二來他根本沒有身為皇上的權威,使不出杖資的魄力,也不敢對哪個大臣杖責。

  「卿家這主意甚好。」封騰帶著一抹微笑,讚許的點了點頭,旋即沒商量餘地的看著眾臣宣佈:「明日開始,重設廷杖!」

  殿閣大學士章學仁立即出班跪奏。「萬萬不可啊,皇上!」

  封騰冷笑。

  此人乃樓定允的派系,此時出聲當然是要帶頭反對廷杖,他仗著有樓定允這座大靠山,吃定了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也不敢真正將他如何。

  「微臣斗膽,請皇上收回成命!」章學仁聲音清朗、義正嚴詞地道:「如重設廷杖,那麼朝堂之上就無人敢向皇上納諫進言,臣以為非但不可重設廷杖,還要奏請皇上立廢此刑,以安群臣之心!」

  封騰直直的看著章學仁,沉著臉道:「朕偏是要一意孤行,你要拿朕如何?」

  章學仁怔了一下。「呃——」

  他被問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雖然封騰的眼神就像平靜的湖水一般,沒有一點的波動,但卻令他遲遲不敢再進言,只得動訕地說:「微臣不敢。」

  「不敢最好。」封騰神色冷淡的移開,掃過眾臣,「還有誰想讓朕收回成命?」

  殿中鴉雀無聲。

  見殿上再沒人敢說話,封騰見好就收。「退朝!」

  下朝之後,他如常回到肅心殿的東暖閣裡批閱奏折,何喜連忙送上凝香的甘露茶,封騰啜了幾口,便握著茶杯把弄。

  那班都在打他龍椅主意的老狐狸,這只是開始,他會讓他們連想的機會都沒有……

  「啟棄皇上,您讓奴才查的事都在這裡了,皇后平時白天夜裡的言行舉止跟說的話,沒一句漏掉的。」何喜邊說邊呈上一封密函。「皇后娘娘幾乎每夜夢裡都要喚小心數十次,也不知是發夢還是在叮囑誰小心。」

  封騰打開密函,視線定在那一行行的字上,眼眸微微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這皇后……

  「微臣參見如妃娘娘。」樓定允一下朝便隱密地來到如妃的住所——醉嫣宮。

  如妃曾是皇上最寵愛的寵妃,因此醉嫣宮的奢華與皇貴妃宋芊儀的碧波宮不分軒輊,伺候的宮人也最多。

  「這裡又沒外人,爹就別多禮了。」樓織媚坐在精緻的鏤空雕花窗前,她使了個眼色,貼身婢女丁香便會意地領著其他宮婢退下,還細心地關上房門,讓他們父女倆密談。

  樓定允見沒有了外人,也就不拘禮節了。「媚兒,你聽好了,今年的采女選秀,爹會安排兩名親信的閨女入宮,到時你得想法子栽培她們,讓她們在眾多采女中脫穎而出,得到皇上的垂青。」

  「爹!」樓織媚不情願的蹙起了秀眉。

  樓定允沉聲道:「爹知道你不樂意,但皇上冷落你已是不爭的事實,既然皇上只臨幸新人,咱們就要變出讓皇上肯臨幸的新人來,這是為了咱們樓家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你要識大體。」

  樓織媚沒好氣道:「難道爹爹就不能想想怎麼讓皇上召幸女兒的法子嗎?您門下食客眾多,就沒一個有用的嗎?」

  「皇上的心思,如今誰能摸透?」樓定允頓時拉下臉來。「皇上不召幸你,爹能逼得他召幸你嗎?」

  樓織媚咬著唇沉默不語,打從心裡威覺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塞悶。

  想她曾萬千寵愛於一身,如今得不到皇上的寵愛就算了,還要安排別的女人承歡龍寵,她怎麼受得了?

  她是庶女,在府裡原沒什麼地位,她和她娘事事都被大夫人踩在腳下,若不是姐姐成了皇后卻不得皇上寵愛,爹也不會將她送進宮來。

  進宮後,她意外的獲得了皇上的寵愛,時不時便召她侍寢,還一路從采女晉到了貴人,又從貴人晉到了嬪妃,皇上足足寵愛了她三年,賞賜的奇珍異寶堆滿了她的小金庫,不知道讓多少人又嫉又妒,也連帶著她娘親在樓府受到了重親,大夫人也不敢隨便使喚了。

  然後,某一天,皇上召幸了新得的江南美人艷貴人之後便開始冷落她,也連帶著冷落其他嬪妃。

  那艷貴人的出身非常卑賤,是江南有名的歌妓倪艷兒,皇上出遊江南時對她驚為天人,承歎一夜之後,命她伴遊江南半個月,之後皇上便堅持帶她回宮,封為貴

  人,因此宮人繪聲繪影地謠傳艷貴人擁有過人的房中之術,才叫皇上如此著迷。

  總之,自從兩年前皇上召幸了艷貴人之後,從此就不再召幸嬪妃了,只召幸新人,而且喜新厭舊,從不召幸同一人兩次,甚至還莫名其妙地將艷貴人打人冷宮,任憑她如何的哭天搶地,他也不為所動。

  幸好,雖未召幸,但月銀與逢年過節的賞賜並沒有少,六宮照常運作,也沒再封新的嬪妃,依然囚禁著皇后,依然由皇貴妃宋芊儀代理皇后之職打理後宮,

  只是,沒有了皇上的寵愛,宮裡的人也不再對她另眼相看了,讓她日子過得沒滋沒味,一心只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

  「如果你的肚子爭氣,爹也不必出此下策。」樓定允惋惜道:「可惜你在聖眷正隆時沒能懷上孩子,否則以皇上對你的寵愛,若是個兒子,鐵定會被立為太子。」

  「現在說那些有什麼用?」樓織媚氣惱道:「皇上不只冷落女兒,這兩年,後宮所有嬪妃都被冷落了,這也不能怪女兒」

  「所以說……這中間是否有什麼古怪?皇上過去深麼寵愛你,怎麼會一夜之間就把你拋諸腦後,怎麼想都於理不合,這問題他不知思考過幾千次了,總也得不到答案。

  樓織媚沒好氣道:「皇上喜新厭舊,這有什麼可想的?」

  樓定允沉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更應當睫爹的話了,若我們安排的采女能懷上龍胎,再交由你扶養,藉此入主中宮,等他登基後,你未來的太后之位不就穩如盤石了,宋芊儀縱有太后撐腰,也比不過你呀!」

  樓織媚有些動搖了。「爹別忘了還有鄭宓那個賤人參」

  樓定允眉梢一挑。「爹自會收拾鄭歸那幫人,他們想哄皇上立晉王為太子,爹就無中生有出幾件事來,讓皇上對鄭歸產生戒心,讓晉王當不成太子。」

  樓織媚皸了皴眉。「女兒可不認為現下的皇上會像過去那麼好擺弄。」

  樓定允臉色變了變。「你是說皇上前日對夏稅、秋糧進行檢查一事嗎?」

  皇上從來不過問上繳國庫的夏稅和秋糧,國庫幾乎握在他手裡,但前日皇上卻大動作的進行了檢查,雖然早有他宮裡的內線通風報信,讓他做足了準備,但還是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總之,女兒現在無法對皇上產生任何影響力了,爹爹自己小心就是。」雖然她是靠著娘家權勢才得以入宮的,但她也不想被連累。

  「娘娘,寧國公主來向您請安。」暖閣外丁香揚聲稟報。

  那丫頭又來幹麼?樓織媚不耐煩地道:「叫她回去吧,本宮身子不適,明日再來請安。」

  寧國公主封月的生母柔妃死後,皇上便將封月交由她扶養,說她善良、賢淑,定能教出端莊的淑女,她笑著應承,但事實上她根本對養孩子沒興趣,尤其又是柔妃所生的孩子,長得跟柔妃一個模子刻出來,她每每看了更是厭惡,派了貼身內監把她推進池子裡想淹死她,沒想到她福大命大竟然沒死,醒來之後也不像過去那麼膽小怯懦,還沒事就常盯著她瞧,讓她更討厭了。

  柔妃在世的時候常常稱病要皇上去看她,裝柔弱博取皇上的憐愛,更有幾次皇上人在她這裡,卻被柔妃使心眼騙走了。

  於是,她就派人在柔妃每日的湯藥裡動了些手腳,最後柔妃還真的病死了,讓她覺得很痛快,因此她對柔妃的女兒自然不會有好臉色看,害不死她也要冷落她,教她難受。

  「公主對你倒是頗為敬重。」樓定允心機深沉的勸道:「你也別太不踩她了,皇上雖然冷落嬪妃,但對他僅有的三名子女還是很看重的,就算是做給皇上看,你就對她假意關懷些。」

  樓織媚不以為然,「我不喜歡那孩子的眼神,一點都不像六歲孩子。」她總覺得自己在養虎為患,但又不能跟皇上說她撫養公主。

  「沒讓你喜歡。」樓定允有些怒了,用嫌惡的表情看著這個朽木不可雕的丫頒,真不知道她當初怎麼會得到封騰的寵愛。「是要你做給旁人看,最好能傳到皇

  上耳裡就更好了。」

  「如果傳到皇上那裡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那女兒當然脅把她當寶來對待。」樓織媚也不高興了,人人都當她空有長相沒有頭腦,其實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在她看來,皇上已經變了,現在不管任何人做什麼都不能得到他的寵愛,而她筆的權勢也不會長久,她在宮裡又鬥不過宋太后和宋芊孃,她必須另找靠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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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5 03:36:11
  第二章

  凌翠宮的暖閣裡,臨窗的軟榻上,一名容貌秀美雅致、身姿單薄削瘦的年輕女子靠坐在窗台邊,她單手托腮,一雙水眸懶洋洋地凝視著窗外那高懸在天際的一輪明月。

  她維持同樣姿勢已經很久了,她在幻想自己要是也能像嫦娥那樣奔上月亮就好了,或許這麼一奔,她就可以跨越時空,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對,她就是在車禍後穿到了大觀王朝的程睦涵,她醒來後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也不能開口講話,眼睛像被膠水黏住似的睜不開,只聽到有人一直在哭,邊哭邊喊著娘娘、娘娘。

  她一定是在醫院裡,一定是在作夢,不然就是旁邊病床有人在看古裝劇。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能睜開眼睛時,她赫然看到一張臉上佈滿淚水的小臉,活脫脫一名古裝宮女打扮的少女跪在她床邊喜極而泣的說個不停。

  「娘娘……您總算醒了……嗚嗚……您這是何苦?這般尋死,豈不親痛仇快,稱了那皇貴妃的意嗎?」

  什麼意思?

  這古裝宮女在說什麼?

  為什麼沒看見醫生護士?還有,曉星跟賀震霆呢?他們在哪裡?

  「娘娘,您的冤屈還沒洗刷呢,您千萬不能再尋短了,否則世人只當您真毒害了皇貴妃的胎……」

  「娘娘!」一個還沒說完,另一個杏眼桃腮的宮女奔進來,同樣撲通一聲跪在她床邊,也開始又哭又笑。「娘娘您醒啦!您總算醒了,若您有什麼不測,奴婢也只能跟您一起去了,娘娘……嗚嗚……」

  什麼娘娘啊?現在的狀況到底是怎樣?幫幫忙別一直哭,說個清楚吧,她想知道啊……

  但是她怎麼也動彈不了,後來足足躺了三個月才能自己起來走動。

  在那三個月裡,她依舊是無法開口,只能聽到外界的聲音,看到在她眼前走動的人,心涼的發現身邊都是古裝人,但她還是不死心,不肯面對現實,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她在睡覺!

  可是,這夢也實在太長了吧?而且每天都有宮女把她扶起來餵她三次藥,那藥汁苦得讓她無法自欺欺人是作夢,哪有人在夢裡喝這麼苦的藥,還一天三次?有時還因為太苦而作嘔。

  於是,她總算面對了現實,她不是作夢,是穿越到另一個世界了。

  面對了現實之後,她就比較肯用心留意自己的處境,費了些時日,她摸清了原主的來歷。

  從那些宮女口中得知原主是大觀王朝的冷宮皇后,名叫樓織寧,她是梁國公府的嫡長女,因為毒害龍嗣被囚禁在這座名叫凌翠宮的冷宮裡已經兩年了。

  神奇的是,原本屬於樓織寧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回來,於是她知道,樓織寧原就不受皇上寵愛,又被囚禁在形同冷宮的凌翠宮,因冷宮漫漫歲月難熬,看不到任何希望,個性很悶的她也不想看到自身紅顏老去的殘樣或被囚禁到瘋癲,才會在了無生趣之下懸樑自縊。

  因此,她的魂魄穿越了時空,依附在樓織寧身上。

  而真正的樓織寧去了哪裡?這個問題沒有人可以回答,恐怕是如了她的願,在那三尺白綾上香消玉殞了。

  真正的樓織寧一死百了,什麼牽掛和煩惱都沒有了,可是她不同,即便她魂穿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她也放不下曉星。

  曉星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和賀震霆有從那場車禍死裡逃生嗎?還是跟她一樣,都在那場車禍裡「死掉」了?

  直到現在,都過了九個月,她還是每夜作惡夢,夢見油罐車向他們衝過來,轎車轟然起火,瞬間變成了一團火球,那烈焰衝上了天際,她清楚聽到曉星驚恐的尖叫……

  每回從惡夢中驚醒,她就焦慮不已,曉星如果大難不死,會受多重的傷?她一個九歲的孩子要怎麼自己撐過?每每想到這些,她就心痛難熬,揪心的不能自己。

  至於賀震霆,她更是不敢去想了,那麼驕傲的人,如果毀容了或截肢,那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他要怎麼活下去?

  老天沒讓她死,卻讓她穿到了這陌生的大觀王朝,她應該要慶幸吧?至少她的靈魂還活著,至少沒讓她在車禍的瞬間死去,現在她還可以抱著希望而活,告訴自己,她和曉星會有相見的一天……

  「娘娘,時間已經很晚了,司膳房早已將膳食送來,是否現在通傳?」尚茵進來請示。

  樓織寧倦懶地輕抬眉眼。「撤了吧,本宮沒胃口。」

  當她腦中漸漸出現樓織寧的記憶之後,她知道她醒來看到的那個宮女就是眼前的尚茵,是她未入宮前的貼身婢女,自小一起長大,兩個人像親姐妹一般,尚茵是她可以信任的人,這讓她比較有安全感。

  「娘娘要保重鳳體啊。」尚茵擔憂不已。「您今天還沒吃任何東西,再這麼下去怎麼成?」

  「知道了,傳膳吧!」她知道尚茵是為她好,如果她不吃個幾口,尚茵會跟她在這裡耗下去。

  唉,並非她不想吃,她也知道要活下去就要吃東西,但是宮中膳食實在難以入口,她也不懂為什麼送來的淨是些素食,而且無油少鹽,清淡的難以下嚥,這讓愛吃肉的她很無言,可是礙於冷宮皇后的身份,又不能叫司膳房烤些五花肉來給她吃,感覺那麼做似乎有失身份。

  難道原主就愛這樣清淡如水的飲食嗎?

  她是有了樓織寧的記憶,可是並不是全部,常是看到了才會想起來,有時需要一段時間,像是另一個婢女冬兒,每天在她眼前伺候,她有天才忽然想起來她是冬兒,在那之前,只知她叫冬兒,記憶裡全然沒有跟她相處的片段。

  因此,她不敢莽撞行事,她在這裡孤立無援,不知道被人發現皇后靈魂已被掉包會有什麼下場?會不會把她處死?或是把她當成妖魔鬼怪,對她嚴刑拷打,逼問她真正的皇后在哪裡?

  那種事不能發生,在她還沒找到回去現代的方法之前,絕不能讓人發現她不是真正的皇后……

  「娘娘,您嘗嘗這個,是特地為您做的素餃子。」尚茵慇勤地幫忙布菜。

  樓織寧提不起進食的勁兒,嘗什麼都一樣,沒滋沒味啊……

  好不容易吃了小半碗飯,又喝了半碗湯,尚茵總算放過她了。

  用過晚膳,她忽然興起想去外頭走走的念頭,或許看看浩瀚的天際,會找到什麼回去現代的方法也不一定。

  「現在梅花正開呢,娘娘出去透透氣、賞賞花也是好的。」尚茵細心的為她繫上斗篷。

  主僕二人信步走到凌翠宮外,這裡離皇宮很遠,要過來還要經過一大片枝葉遮天的樹林,十分冷寂陰暗,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所以也不太講究宮規了,她讓其他宮女內侍不必跟著,他們也樂得隨她,對於一個隨時可能被問斬的冷宮皇后是不需要太上心的。

  說起來,凌翠宮是比冷宮好多了,皇上沒將她囚在冷宮已經是看她父親的面子了,若囚在冷宮,跟那些瘋了的、失寵的、失去孩子的嬪妃住在一起,她可能早就跟著一起瘋了。

  「沒想到外頭這麼冷……」尚茵懊惱地道:「奴婢再進去幫您拿件厚斗篷,您可千萬不要走遠了。」

  「知道。」她看看自己。「本宮這副破身子還能走去哪?」

  她身體很弱,也不知是原本就弱還是「死而復生」才變得這麼弱?

  尚茵說,她懸樑被救下後已沒了氣息,是太醫院的太醫們連手拚死搶救,約莫半炷香的時間過去,她才活了過來,因此大伙都說她是死而復生。

  確實是死而復生,樓織寧死,她程睦涵生,因此她一直在不斷的提醒自己,她叫樓織寧,她的名字叫樓織寧。

  她要牢牢記住這個名字才不會露出破綻,才不會為自己招來危險,她要活著,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活著才有希望回到現代見到曉星,不然一切都是空想空談。

  「這裡的梅花確實很美。」她慢悠悠的走在默林間,風一吹,落花像雪一樣飄下,她好玩的伸手去接花瓣,喃喃自語著:「不過這深宮裡的日子也夠無聊的,這裡的人究竟都是怎麼打發時間的?」

  未穿越之前,她可是從早到晚忙得一刻不得閒的萬能小秘,穿越後的日子簡直無聊透頂,她都快發霉了,也真虧原主在這裡待了兩年才自盡,要是她,可能一個月就自我了斷了。

  她先是在宮牆下晃悠,看看天際,又看看地面,什麼回現代的靈感都沒有激發出來,就信步走得遠些,夜空下,忽然一個蒙面黑衣人從天而降,一把鋒利長劍直直朝她刺來。

  她呆了,這是什麼情形?

  那人在黑夜裡就像忍者般,出現的讓她措手不及,她根本無從反應,只能驚駭的瞪大了眼,任由那長劍剌到了她的咽喉前……

  她要死了嗎?死在古代?

  「鏘!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驚心動魄,有一把劍凌厲的揮過來,準確地格開了蒙面人的劍。

  她看到一個侍衛裝束的男子飛快地變招與蒙面人過招,劍光劃過,兩人身手勢均力敵、難分軒輊。

  看著兩人那遊走如靈動蛟龍的劍勢,她幾乎以為自己在看3D電影了,是「臥虎藏龍」邐是「龍門客棧」啊?看得她心臟差點跳出胸口。

  她正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是好,侍衛裝束的男子劍勢一轉,凌厲地朝蒙面人刺去。

  同時間,無數玄色勁裝、著甲佩劍的帶弓侍衛急奔而來,一看便知是宮中侍衛,他們呈圓形團團將蒙面人和侍衛裝束的男子圍住,高下立見分明。

  眼看蒙面人就要被擒住了,電光石火間,他握住了侍衛裝束的男子的劍尖,用力刺進自己胸口,鮮血從他胸口滲出,侍衛裝束的男子著急的要阻止這一切,但蒙面人似乎鐵了心要死,再奮然舉起自己的劍,揮刀自刎,鮮血幾乎是用噴的噴出他的頸脖,他緩緩倒下,雙眼爆凸。

  「啊!」樓織寧嚇得面色慘白,跌坐在地。

  血腥……太血腥了,未穿前哪看過這種血腥場面,但其他人卻像沒事發生似的,那侍衛裝束的男子還去探蒙面人的氣息。

  她別開頭去,整個人瑟縮發抖,腿都軟了。

  那蒙面人身體都快跟頭分家了,人已經死了不是很明顯的事嗎?還探什麼氣息?這裡的人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可以這麼堂而皇之的殺人……

  哦不,不是殺人,蒙面人不是被殺的,他是自殺,只是自殺的手段實在太激烈了,讓她心裡很不平靜。

  「卑職救駕來遲,讓皇后娘娘受驚了,請皇后娘娘降罪!」那侍衛裝束的男子在她面前抱拳半跪了下去。

  她驚惶的看著他,又看向他的手,想到他剛剛若無其事的去探那屍首的氣息,她不禁毛骨悚然,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看來皇后嚇得不輕。」

  一個低沉的男性嗓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樓織寧抬眸,還因為剛剛才有人死在她面前而粉唇微顫。

  皎潔的皓月下,她看到一個年輕男子修長挺拔的身影,一襲白衫,面如冠玉、目若星辰、英姿不凡,乍看之下鋒芒內斂、不可侵犯,卻又是十足的美男子。

  這是……

  她記憶裡有這名男子,卻一時想不起來,因此她也不敢貿然開口。

  「娘娘……陛下?!」尚茵拿著斗篷匆匆而來,先是被眼前紊亂的場面嚇到,跟著又被立於樓織寧身前那尊貴無比的天子嚇到。

  她慌忙跪下請罪。「奴婢該死!沒有保護好皇后娘娘,請陛下降罪!」

  封騰挑了挑眉梢。「沒看到皇后在發抖嗎?還不快為皇后繫上。」

  尚茵微微一愣,忙磕了個頭。「是!是!奴婢遵旨!」

  她連忙為樓織寧繫上斗篷,而樓織寧則是嚇了好大一跳,不敢隨意開口。

  這個人竟然是皇上?是大觀王朝的天子封騰……

  想必原主已經很久沒見過她的皇帝老公了,她才會一時想不起來這面熟的人是誰,記憶這樣忽隱忽現的真的很麻煩。

  「娘娘,奴婢扶您起來……」尚茵才為她繫好斗篷,正要扶起她時,封騰卻對她伸出了修長的手。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只她愣住了,尚茵也愣住了,一旁那侍衛裝束的男子也是明顯一愣。

  出於本能,樓織寧把自己的手交給了封騰,而尚茵也猛然回過神來,忙在一旁幫忙攙扶。

  「皇后深夜在此賞花觀月,雖是好興致,卻給了歹人下手的機會,以後莫要再如此了。」封騰雖然鬆了她的手,但雙眸卻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樓織寧不動聲色的看著他,記憶裡雖然閃過跟他相處的片段,但太少了,好像婚後兩個人便沒怎麼接觸,連話也很少說,是要叫她怎麼跟他對答?

  她想了想,欠身道:「臣妾會謹記在心的,多謝皇上關懷。」

  她想著這樣回答應該很安全吧?哪知道封騰卻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的定睛看了她片刻,但什麼也沒說,讓她摸不著頭緒。

  「柳拓。」封騰忽然開口。

  剛剛那名侍衛裝束的男人立即向前。「卑職在!」

  封騰問道:「是什麼人這麼大膽,竟然夜闖凌翠宮行剌皇后?」

  柳拓躬身奏道:「啟稟皇上,行刺皇后娘娘的歹徒當場自盡,已經無從查起。」

  封騰諷刺地揚起嘴角。「無從查起?宮闈禁地,是尋常人能闖進來的嗎?將他的屍首送交大理寺,查明他身上所有對象出自何處,以物追人,一條線索都不許放過,一定要查出幕後指使。」

  「卑職領命!」柳拓蹙著眉心,他的雙眉幾乎糾結。

  皇后都囚在這冷宮近三年了,竟然還有人想要她的命?

  當然了,這當然是有心人所為,既然如此,必是做得不留痕跡,要查出來比登天還難,況且如果查出來了,這幕後指使之人說不定也不是身為皇帝的封騰說動就能動得了的,再說了,封騰會保護皇后嗎?他不會……

  「夜深了。」封騰銳利的眸光從柳拓深蹙的眉心收回,他淡淡地道:「送皇后回去,即刻加派侍衛保護皇后的安全,不得再發生今夜之事。」

  「卑職遵旨!」

  樓織寧臨走前又回頭看了封騰一眼,感覺不出他對自己的冷淡之意,甚至還覺得他有些熟悉。

  她是吃飽了沒事出來走走、散散心消食,那他呢?總不會也吃飽了散步消食到這密林冷寂、幽僻冷清的凌翠宮來吧?

  那他是來做什麼的?

  日昇月落,又是一天的開始……

  樓織寧托著腮,絞盡腦汁的想著昨夜的事,想著是什麼人要剌殺她,想著封騰為何要來凌翠宮,這些事都跟她的安危息息相關,因為照理來說,行刺不成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很危險。

  她自然知道原主並沒有毒害龍嗣,她是遭受陷害才會被囚禁的,所以刺客不可能是那所謂的受害者皇貴妃宋芊儀派來的,那麼還有誰想要她的命?

  哦!不,不是想要她的命,是想要皇后的位置才對。

  她記憶裡出現的原主是一名被父母當棋子的女子,在封騰未登基前,她是太子妃,卻是個不被寵愛的太子妃。

  封騰雖貴為太子,且自小由當時未出半子的宋皇后扶養,但志大才疏,資質平庸,深怕被雄才大略、才思敏捷的二皇子詠親王奪走太子之位,因此納了手握兵權的樓定允之女為太子妃來鞏固自己的勢力。

  偏偏,她性子清冷,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也不解風情,封騰原是頗受她絕倫的相貌與飄逸的才女風姿所吸引,但碰了幾次釘子之後,便開始厭惡起她這個正妃來,從此開始冷落她。

  直到封騰登基後大封六宮,她雖照國禮被冊封為皇后,但封騰依然繼續冷落她,從不召她侍寢,也從未踏進她的鳳儀宮半步。

  眼見她不受寵,無法誕下可以掌控江山的皇子,她父親急了,便將她的庶妹樓織媚送進宮。

  她那庶妹倒也爭氣,一進宮就獲得封騰的寵愛,如今貴為如妃,還扶養了已故柔妃所出的寧國公主,封騰有意晉她為貴妃,可以說是貴不可言,連她父親也把希望整個轉移到她那庶妹的身上,對她被囚禁之事不太奔走,似乎是擺明了只要她人沒死,好好佔著皇后之位,別讓宋芊儀或鄭宓當上皇后就好了,她是怎麼過的,冷宮生活又有多冷寂,她父親問都不問。

  照這麼看來,她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冷宮皇后,要離開凌翠宮可說是遙遙無期,而且如果有朝一日封騰想冊封哪個寵妃為後,她可能就會被處死或眨為庶人,流放到邊疆去當奴隸……

  奴隸……她馬上想起數百萬奴隸蓋萬里長城的畫面,整個人就激動了。

  不!她不能淪為苦力!她這副弱弱的破病身子,淪為苦力就是死路一條!

  她可無法說服自己既來之、則安之或就算淪為苦力也是她的命之類的,如果她是自己一個人就罷,但她還有曉星,曉星不知是死是活,她還要回去現代找曉星,所以她得離開這座冷宮才行,被囚禁在這裡,她什麼也不能做……

  「娘娘!」

  尚茵近乎是失了儀態和規矩的奔進暖閣裡,滿臉的喜悅讓樓織寧一時摸不著頭緒,她從沒見尚茵這麼高興過。

  事實上,可以說在凌翠宮裡服侍她的宮人都是死氣沉沉,也沒什麼原因,因為是冷宮嘛,什麼熱鬧事也輪不到他們,久了自然了無生氣。

  「什麼事?」她倒是挺好奇,想知道什麼事可以讓尚茵開心成這樣。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尚茵激動著。「娘娘!您洗刷了冤屈,皇上還您清白了!現下正派人要迎您回鳳儀宮呢!」

  樓織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站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嗎?」

  尚茵喜悅地揚起了嘴角。「千真萬確!何公公親自過來了,恭敬的在外頭候著呢,待奴婢為娘娘梳妝一番便可以離開了。」

  樓織寧沒被突如其來的好消息沖昏了頭。

  原主的記憶和她醒來後的聽聞都讓她知道一件事——要離開凌翠宮是絕不可能的事,封騰是鐵了心要將她囚禁到老死。

  而現在是怎麼回事?封騰竟然要迎她回鳳儀宮?他在打什麼主意?

  該不會是……將她迎回宮,往她頭上栽一個更大的罪名給她,然後直接……直接問斬吧。

  可是,就算真有陰謀,也不是她能說不的,皇上下旨要迎她回宮,她總不能抗旨。

  再說了,這可能是唯一一個她能離開凌翠宮的機會,錯過,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貶為庶人去當苦力……

  路還長,且走且看,先出去再說。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宋太后煩亂地問道。

  剛才封騰親自來慈寧宮見她,淡淡地稟明皇后毒害龍嗣一案已水落石出,真兇已經認罪,他也已經下旨迎皇后回宮,一切都拍板定案了才來告知她,讓她一點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臣妾也想不明白。」宋芊儀極度惶惑不安。

  皇后毒害龍嗣之事是宋太后與她一手策劃的,可是今天早上卻有個在她宮裡當過差的小宮女跑出來認罪,說是她用西域迷香毒害死了她肚子裡的龍嗣。

  那小宮女說,當時在鳳儀宮裡發現的迷香和人偶都是她放的,為的是要嫁禍皇后,因她妹妹在梁國公府裡為婢,被梁國公看中欲收為通房卻被善妒的大夫人活活打死,她心有不甘才會想害大夫人所出的皇后。

  那宮女陳述的有模有樣,還冒出幾個目擊證人,言之鑿鑿的指證當時確實有見到那宮女行跡可疑,只是礙於沒有證據,在森嚴的宮規下不敢胡言,而查了梁國公府,也確實有個婢女被大夫人活活打死。

  於是那宮女立即被押送到大理寺,封騰還下旨沒有他的諭令,誰也不許見那宮女,否則唯大理寺卿是問,還說要親自御審。

  然而事實是,當時她肚子裡根本沒懷上龍嗣,為她診脈的劉太醫是宋太后的人,事後也是劉太醫證實了她是因宮裡的西域迷香而流胎,而後宋太后下令搜宮,在鳳儀宮裡搜出了西域迷香和行巫蠱之術的人偶鐵證,加上封騰本來就對樓織寧的存在極度厭煩,因此也沒怎麼深入調查便下旨將她囚禁了。

  一切都在她們的計劃內,眼看樓織寧已在凌翠宮囚了快三年,廢後指日可待,萬萬想不到現在卻殺出個程咬金來……

  「你打算怎麼做?」宋太后的語氣還算溫和,但眼神卻甚為凌厲,她直勾勾的看著宋芊儀說:「皇后回到了她的位置,鄭歸那老狐狸又三天兩頭的奏請皇上快立太子,你的地位岌岌可危。」

  宋太后自然是不願這件事最後會牽扯到她身上,過去那個樂得把煩人政務交給她,自己去荒誕享受的封騰,現在只在表面上對她這個皇太后還算恭敬,這讓她心裡警惕的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一時之間也沒有別的法子。」宋芊儀恨恨地道:「而且那賤婢確實曾在碧波宮裡當過差,臣妾還得去向皇上請管教宮人不當的罪,想來就氣悶。」

  「昨夜暗殺皇后的行動失敗了,現下沒法子也要想出法子來。」宋太后眼裡閃

  過一絲狠辣。「那賤婢是聽了誰的指使出來認罪的,這件事非要查清楚不可。」如果那麼好查的話,你自己怎麼不去查……宋芊儀在心裡腹誹著,臉上卻做出愁苦道:「可是皇上有令,誰也不許去見那賤婢,咱們又不能指證那賤婢在說謊,要追查有其困難度……」

  宋太后聲音一沉,「總之,這件事處處透露著不尋常,你要當心一點,別叫人抓到把柄了,否則到時連哀家也保不了你。」

  宋芊儀心驚的看著宋太后。

  敢情太后是打算若東窗事發,要把罪名都推到她頭上嗎?到時她若說太后才是主謀,又有誰會相信她?

  真要命!當初她為什麼會被太后煽動做了那種事啊?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希望案子不要查到她身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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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5 03:37:32
  第三章

  打從早上被風光迎回鳳儀宮後,樓織寧就沒怎麼開口,精緻的素膳也只吃了幾口就叫人撤了。

  雖然她臉上淡然,表現得寵辱不驚,但內心實則非常忐忑不安,只因原主是個性子清冷之人,她小心地模仿,以免被人看穿她不是真皇后。

  在這深宮之中,她實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那位喜怒不明的皇上又是想對她做什麼才會把她迎回宮?

  她身為一國之後,從早到晚有多少眼睛在注視她,她又該如何逃離深宮?她逃得出去嗎?能相信的只有尚茵一個人,她怎麼逃?真逃出了宮,她又要如何維生?如何在這裡生存下去?

  「娘娘,您身子哪裡不舒服嗎?您的臉色好蒼白,奴婢請太醫過來瞧瞧可好?」

  尚茵暗罵自己糊塗,被主子回鳳儀宮的喜悅沖昏了頭,加上許久沒回鳳儀宮,她裡裡外外的張羅著,都沒留心到主子異常的臉色。

  「沒什麼。」她神情平靜的答道:「只是有點乏了。」

  她決定先不想離宮之事,她應該要先來熟悉這座鳳儀宮,畢竟這是她往後要住的地方,也是原主過去住的處所,她要到處走走、看看,才能找回原主對這裡的記憶。

  「娘娘,皇上命人送來了玉露羹,您要嘗嘗嗎?」合蓮進來寢殿詢問。

  她是鳳儀宮裡次於大宮女尚茵的宮女,從樓織寧身為太子妃時便服侍到現在,但她是當時太子府的宮女,沒像尚茵跟她那麼親。

  「娘娘,您就嘗嘗吧,別辜負了皇上一番美意。」不等樓織寧有所回應,尚茵就急切地進言。

  皇上何曾關心過她家娘娘了,今天還特意派人送甜品來,自然要讓皇上知道娘娘領了他一片心意,那麼,說不定兩人清冷的關係能有轉機。

  「皇上的美意嗎?」樓織寧微微一愣,總覺得皇上不太簡單,跟原主記憶裡的皇上不同,不過原主記憶裡的皇上是什麼樣子,她也說不清道不明。

  不過,那玉露羹名字倒好聽,就不知是什麼味道?反正她也餓了,遂道:「好,本宮嘗嘗。」

  一盞湯羹呈上來,一入口才知,玉露羹原來是熱呼呼的甜品,口感類似燕窩,上好的燕窩,極為細緻滑順,但燕窩不重要,深得她心的是那甜膩如純蜜的糖水。

  她一向重口味,喜歡重甜重鹹,只是自從穿到這裡之後,飲食都清淡無味還全素,如果原主都是這樣吃法,也難怪身材會如此弱不禁風了。

  這玉露羹太好吃了,她想全部吃完,無奈原主是個小鳥胃,她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硬塞下去恐怕會吐,只能望碗興歎,暗暗決定要想辦法把胃養大一點,不然她哪有體力逃。

  「娘娘今天胃口挺好呢!」見主子幾乎吃了超過半碗,尚茵也高興極了,她忘形地說:「本來各宮娘娘即刻就要過來向娘娘請安,是皇上下旨要她們今天別打擾娘娘,讓娘娘好好休息,明天再過來請安,也讓娘娘明天再率領眾宮妃正式去向太后請安即可。」

  樓織寧側著頭思索著。

  所以明天嬪妃們會過來向她請安,她也要去向太后請安……那麼,她就必須端出個皇后的樣子來。

  原主雖然是個不受寵的皇后,但礙於娘家的勢力,還沒人敢欺到她頭上,只不過她對打理後宮不感興趣,只肯孤芳自賞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才會讓他人對她的中宮之位虎視眈眈,導致皇貴妃宋芊儀才像這後宮的女主人……

  「啟稟娘娘——」鳳儀宮的總管太監洪得恩在寢殿外通報。「皇上說娘娘在凌翠宮住的久了,宮裡的規矩可能大半忘了,也有些規矩改了,特地派李尚宮來為娘娘講說宮規。」

  尚茵微感詫異。「皇上想的可真周到。」

  「讓她進來吧。」樓織寧倒是鬆了口氣,這好比是場及時雨,正是她需要的。

  於是,她整個下午都在聽李尚宮講宮規,發揮她小秘超強的記憶力,滴水不漏的記在她的腦子裡。

  在現代,她可是個理解力強、觀察力敏銳、總能聞一知十、洞察上司心意的萬能秘書,謹慎地做上司與其他職員的橋樑、扮演好溝通角色,這些都在她穿了之後派上用場。

  為了不露出破綻,她很少發問,但李尚宮說的她全默默的記在心中,尚茵幾次擔心她太累,問她是否要躺著休息一下,她都拒絕了。

  她不要休息,不要躺下,過去九個月她已經躺太多了,有事可做讓她總算活了過來,現在她正在找尋如何在宮裡活下去的方法,不讓人發現她是穿來的是第一要務。

  一直到了晚膳時間,她才放李尚宮走,並囑咐她明日再來,看李尚宮告退時搖搖晃晃的,她就好笑,連續幾個時辰恭恭敬敬的為皇后講解宮規可不是輕鬆的差事啊。

  「洪得恩!」她要牛刀小試一下。

  「奴才在!」守在殿外的洪得恩立即躬身而來。

  樓織寧略略思索著,這是她回到鳳儀宮之後第一次賞賜,可不能小氣了。

  「李尚宮為本宮講述宮規很是盡心盡力,將楚萊國進貢的翡翠琉璃釵賞給李尚宮,再取青玉絞絲鐲一對。」

  憑著原主的記憶,她知道她宮裡的庫房裡有些什麼貢品和賞賜,雖然不受寵,但身為六宮之首,該有的賞賜一樣不少,且都是最頂尖的,加上她有錢娘家的補貼,這原主可算是個富婆了。

  「奴才立刻去辦。」洪得恩退下了。

  尚茵一臉猶豫的進來。「娘娘,皇上命司膳房送來了娘娘的晚膳,可是娘娘恐怕不喜歡,這該如何是好?又不能讓司膳房重做您平日裡慣常吃的那些,怕會傳到

  皇上耳裡,惹皇上不快……」

  她處之泰然道:「既是皇上的心意,本宮就沒有不喜歡的道理。」反正都是清淡無味,吃什麼根本沒差。

  尚茵鬆了口氣。「娘娘能這麼想就太好了。」

  她原本還真怕她家娘娘半口不吃呢,興許是囚禁太久了,她家娘娘終於開竅了。

  事實上,她家娘娘原也是個清麗飄逸的美人兒,只是性子太過清冷,連句好聽話也沒對皇上說過,自然是得不到寵愛。

  如果她家娘娘能對皇上笑上一笑,那什麼皇貴妃跟如妃哪比得上?她們全是庸脂俗粉吶!

  她喜孜孜的連忙去傳膳,樓織寧倒是平常心,她對菜色沒抱期待,因此當她站在膳桌前的瞬間,不由得一愣。

  這是什麼?

  尚茵勸道:「娘娘,您就勉強吃幾口吧!好讓司膳房的人回稟皇上。」

  樓織寧心跳加速,穿了之後第一次感到喜悅。

  肉!

  是肉!

  三張紫檀漆面的膳桌上,按例有六道涼盤,十道熱菜,五道湯品,十道主食,都由尚茵看著試過毒了。

  過去不管是涼菜還是熱菜,一律都是素食,但此刻她看到的十道主食都是葷食,她甚至還看到了辣椒在其中,誘得她心花怒放。

  她盡量不露出喜色來,優雅從容地坐下。「不礙事,本宮慢慢吃就是。」

  她是皇后,再怎麼想吃也不能狼吞虎嚥,她先嘗過幾盤素涼菜和素熱菜做暖身,跟著看了有辣椒的那盤熱菜一眼,身後伺候她用膳的宮女月影很是伶俐,馬上夾了一筷子進她面前的雕鳳金碟裡。

  當了皇后之後,她才知道皇后吃飯那麼麻煩,想吃什麼,不能自己動手夾,要示意宮女,由宮女夾進她碟裡方可食用。

  這一餐,久違的葷食滋味令她胃口大開,她竟然吃了一碗飯,很撐。

  尚茵見她吃了也不作嘔,心裡的大石都放下了。「恭喜娘娘能夠吃葷食了,這麼一來,或許哪天便可跟皇上一起用膳了。」

  樓織寧見機不可失,忙道:「你說的對,本宮不該再固守堅持,對自己沒有益處的堅持,不要也罷,往後本宮的膳食就像今天這般即可,不需再全素了。」

  …………她總算擺脫吃素的命運,這都多虧了封騰,不管他送葷食來是想整她也好,想帝惹她生氣也罷,得到好處的反而是她。

  皇心滿意足的飽食了一餐,回到舒適的寢殿裡,兩名年紀較小的宮女春兒、冬兒雙在寢殿內燃起香燭,淡淡的香氣瀰漫,似有安神的作用。

  ……她不由感歎著,鳳儀宮的待遇果然比較好,而穿為皇后的好處便是不必自己動手,處處有人服侍,因此她也沒感到哪裡不便。

  小香湯沐浴後,尚茵呈上新鮮蜜李,她見天色尚未黑透,正想好好複習宮規以應付明天嬪妃的請安時,就聽見有一聲接一聲的通報自宮門處傳進來——「皇上駕到!」

  鳳儀宮忽然亂了起來,每個宮人都很慌張。

  「皇上怎麼會到這裡來?」

  「是啊!太奇怪了,皇上從不到咱們鳳儀宮的……」

  她正疑惑著,尚茵已經急驚風的進來了。「娘娘!皇上來了,快起來讓奴婢們為您更衣梳妝!」

  她聽話地起身,幾個人同時圍住她。

  合蓮慌忙打開紅漆描金鳳紋衣箱,取了一件繡工繁複精緻的煙霞色對襟宮裙為

  她換上,春兒匆匆捧了漆奩盒來,尚茵忙在她臉上塗脂抹粉、描眉點唇,冬兒則

  捧來金鑲玉奩盒,合蓮挑了四對鳳凰釵插到她髮髻裡,再挑了一對金鳳耳墜子為她戴上,最後套上白玉指環。

  她像個娃娃似的被她們七手八腳的擺佈,這迎接皇上的大陣仗還真叫人吃不消,幸好她穿來之後是先在凌翠宮,又病懨懨的待了好一陣子,讓她做足了心理準備,否則若是一醒來就在這鳳儀宮,她可能活不到現在,早就驚慌的露出破綻了。整裝完畢,她在尚茵、合蓮、春兒、冬兒的簇擁下步出寢殿,準備到正殿接駕。

  「娘娘,皇上說不必到正殿了,他在賞翠閣等您。」宮女彩霞進來稟告。

  樓織寧微微一愣。

  記憶中,賞翠閣是她平時起居的暖閣,較不正式,只有她娘家人入宮來見她時會在賞翠閣接見,也就是說,與她親近的人,她才會在賞翠閣見。

  她蓮步款入賞翠閣,封騰果然已經等在那裡了,他未著龍袍,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袍衫,衣擺繡著霸氣的飛龍圖騰,正背對著她在凝視窗外的草木,一時也猜不出他來做什麼。

  她連忙拜下身去。「恭迎皇上,臣妾接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封騰轉過身來,儒雅白衫風采奪人,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則出奇的明亮,倒讓她微愣了一下,那眼神像來探究似的。

  「皇后免禮。」封騰唇角似有若無的微微揚起,不著痕跡,由下到上地打量著她。

  「謝皇上。」她垂手謹慎站起,內心的緊張只有自個兒知道,這人好歹與原主做了多年夫妻,會不會識破她不是原主?

  「朕有多久沒來皇后的賞翠閣了?」封騰微微打量了周圍一眼,隨意問道:「是不是打擾到皇后休息了?」

  她再度感覺封騰並沒有原主記憶中那麼令人生厭,溫婉謙恭的一笑。「沒有的事,臣妾見到皇上自然是歡喜的。」

  「那就好。」封騰不動聲色的凝視著她,忽然喚道:「何喜!」

  何喜立即會意地呈上一個錦盒。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那貌似貴重的錦盒,記憶裡沒這東西。「這是?」

  封騰挑起俊眉,看了她一會兒。「皇后連鳳印也不認得了?」

  原來那錦盒裡裝的是鳳印,她嚇了一跳,心跳撲通撲通的,忙垂下眼睛。「許是病久了,臣妾有些糊塗了,請皇上恕罪。」

  「皇后有什麼罪?」封騰直直地看著她。「若有罪,也是朕的罪,朕沒有查明

  真相,讓皇后白白受苦了,皇后是怨極了朕吧?」

  他這是在試探她嗎?如果她心存怨念,是不是就要斬了她以絕後患?

  為了保命,她連忙低眉順目地答道:「臣妾對皇上只有感激,沒有怨恨,在凌翠宮的小佛堂裡也時時為皇上祈福,願皇上聖體安康,福源永年。」

  身為超級小秘,場面話、客套話自然是懂的,也很明白好話人人想聽,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

  在公司,唯有成為上司身邊的紅人是王道,在宮裡,尊貴的皇帝就可比眾嬪妃的上司,唯有得到他的寵愛才能在後宮裡生存,原主被囚入冷宮與她不得皇上喜愛有很大關係,她可不能重蹈覆轍。

  「皇后如今在朕的面前,倒是沒那麼拘謹冷淡了。」封騰輕佻了下眉頭,有意無意地說著。

  她見封騰那眼神好似可以看穿她似的,有點心驚。

  她迅速地垂下眼瞼,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臣妾大病了一回,在病中也體悟了許多,皇上與臣妾是夫妻,自是沒有疏離的道理。」

  男人愛保護弱小,她要示弱!

  封騰微笑道:「自然不能疏離,朕與皇后,以後還要多多親近才是。」

  她恭聲應和著:「那也是臣妾希望的。」她在古代能不能安好生存下去,就靠他了。

  封騰不再用深不可測的眼神盯著她看,他隨意地說道:「鳳印既然回到了皇后手中,代表皇后對後宮的責任,朕相信以皇后的賢慧,定能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不需朕多費心。」

  樓織寧恭敬地行禮回道:「臣妾謹記皇上的吩咐,一定不會讓皇上為後宮之事煩心。」

  奇怪了,難道他是真心迎她回來?竟然連鳳印也交還給她?

  「皇后——」

  這一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忙做洗耳恭聽狀。「臣妾在。」

  「所謂人善被人欺,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封騰直直的盯著她。「明天嬪妃們會來向皇后請安,皇后不可再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不可不當自己是皇后,那樣絕無法在這宮裡存活,皇后需記得給嬪妃們一個下馬威,最好先發制人,一次便能震懾六宮,否則她們如果再爬到皇后頭上,到時朕可幫不了皇后。」

  樓織寧神思瞬間有一絲的凝滯,但她什麼也沒問,只道:「臣妾一定銘記在心。」

  她看不透這人,他為什麼會對她說這些?

  那些嬪妃不都是他的心頭好嗎?他竟然挑明了要她給她們下馬威?給她這個未曾得寵過的冷宮皇后一面這樣的免死金牌可以嗎?抑或是,他另有陰謀,打算將她推到哪個風口浪尖?

  朝堂與後宮,向來是息息相關,嬪妃的娘家都是朝裡老臣、大臣、功臣,就連她自己也是因著娘家得勢才成為皇后的,讓她壓制那些嬪妃成嗎?

  頭疼!封騰的路數實在詭異得讓她摸不著邊。

  直到封騰都擺駕回宮了,她還在想這問題。

  不過,她也不打算弄明白了,因為知道原主過去是怎麼被嬪妃看輕的,以至於最後還遭了陷害進冷宮,落得自縊的下場,她可不能再做個軟腳蝦皇后。

  不管封騰是敵是友,他的一番話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她決定聽他的。

  鳳儀宮的正殿原就金碧輝煌、鋪陳華美,今日更是佈置的極其喜慶,因為天冷,故鋪著紅底金鳳的地衣,置滿了素馨花、百日香與水仙盞,芬芳滿殿。

  洪得恩執著拂塵領路。「皇后娘娘駕到!」

  樓織寧緩步走上台階,儀態從容地坐上鳳座。

  「皇后娘娘金安!」

  後宮嬪妃紛紛自椅中起身,走到金鳳地衣上齊聲向皇后跪拜,表面上,個個都面帶喜色,彷似這真是她們打從心裡盼望的。

  樓織寧端坐於鳳座之上,她雖然鳳目含威,但嘴角微錠笑意,面色沉靜地虛扶一把。「自家姐妹不必多禮,都起來吧,以後只消屈膝萬福即可。」

  她今天有意地穿了五彩金鳳的正紅朝服,高髻之上銜珠金鳳振翅欲飛,整個人鮮艷明媚,這身專屬皇后的朝服,後宮之中只有皇后一人能穿,即使尊貴如皇貴妃的宋芊儀也只能妒羨。

  「今日能再見到各位姐妹,本宮實在高興。」樓織寧看著眾妃微微一笑,欣慰地道。

  不知為何,昨夜她並沒有因為今日要接見嬪妃們而輾轉失眠,反而一夜酣甜好眠,封騰歸還的鳳印和那番話像是給了她一個準則,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以怎麼樣。

  「皇后姐姐當真是吉人天相、洪福齊天啊!」宋芊儀坐在下首第一個位子,她綻笑著道:「皇后姐姐大難不死,妹妹第一個為皇后姐姐高興,想不到今生今世還能見到皇后姐姐,妹妹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皇后姐姐了呢!」

  昨夜皇上讓何喜到碧波宮取回鳳印,令她整夜輾轉難眠,胸中似乎有一團烈火在悶燒,就想著今天見到樓織寧要狠狠踩她一番。

  知道樓織寧向來妝扮素雅,她便特意打扮得艷妝麗服,要在氣勢上先贏一回,誰知道樓織寧竟然穿了皇后的朝服,且她肌膚勝雪,神態不再孤傲,而是顯得風姿爽然,那五彩金鳳的正紅朝服看得她有如芒刺在背,在心裡對樓織寧挫骨揚灰了不下百次。

  樓織寧倒是淡定,她不緊不慢的看著宋芊儀。

  就是這個女人把原主吃得死死的,架空了原主皇后的位置想取而代之,還誣陷原主毒害了龍嗣,逼得原主上吊自殺,真是個壞女人。

  她想到封騰給她的權力,唇角不由得往上揚。

  是他說可以的,是他要她挫挫他這些愛妃的銳氣的,要是有人找他哭,可不要怪她。

  她看著宋芊儀淡淡微笑。「許久不見,妹妹的口齒越發好了,說話如此目無尊卑,是沒將本宮放在眼裡嗎?」

  殿中嬪妃都愣住了,宋芊儀更是臉上青白交加,驚疑不定。

  樓織寧竟然敢這樣對她說話?

  她竟然敢?

  「怎麼了?妹妹不回答是默認了是嗎?」樓織寧理理衣襟上的攢珠流蘇,從容地看著宋芊儀,笑得溫婉優雅,波瀾不興。

  瞧她們個個傻的愣的,她們只當原主是軟柿子,沒想到原主也有硬起來的一天吧!

  「皇后姐姐說笑了,妹妹怎會不將皇后姐姐放在眼裡呢?」宋芊儀勉強笑道:「妹妹向來是敬重皇后姐姐的,皇后姐姐不在時,妹妹一直盡心盡力的打理著後宮,想著哪日皇后姐姐若是回來了,興許會誇妹妹一兩句,妹妹便心滿意足了。」樓織寧手裡端著一盞茶,輕巧地用茶蓋錯著茶盅,微微笑了一笑。「敬重嗎?怎麼本宮從未感覺到妹妹對本宮的敬重?難道是本宮太過遲鈍嗎?」

  宋芊儀震驚萬分,她如泥胎木塑一般的愣在那裡,一時語塞的說不出話來。

  樓織寧這樣不給她台階下是想如何?她又是向誰借的膽子敢這樣對她?

  「妹妹怎麼不回答?」樓織寧往一旁茶几放下茶盅,怡然微笑。「如果不是那婢子認了罪,本宮還以為是妹妹使計陷害了本宮呢!畢竟妹妹是否真懷了龍嗣,這事還有待商榷,雖是經由太醫診脈也做不得準,前朝也不有收買了太醫,假孕爭寵的事嗎?」

  她這番話是笑笑的說,但已足夠讓宋芊儀嬌容劇變,她有一瞬間的心虛,手中端的茶盅竟然啪地掉在地上。

  幾個伶俐的宮女連忙過來打掃地上的碎茶碗,後頭那些個位分低的貴人個個交頭接耳,一定是在議論剛才從皇后嘴裡說出來的話。

  該死!

  樓織寧她知道什麼了嗎?如果這件事揭穿了,太后又撇得一乾二淨,誣陷皇后又假孕爭寵的罪名就會落到自己頭上,她便是欺君罔上,屆時恐怕不是打入冷宮那麼簡單……

  「妹妹沒傷到吧?」樓織寧見宋芊儀如此神色,有預感自己可能猜對了,便說笑道:「難道本宮歪打正著,戳破妹妹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嗎?」

  宋芊儀手指發抖,勉強道:「瞧皇后姐姐說的,妹妹哪有什麼秘密?是這幾日身子不爽快,頭風發作,一時失了神才會摔了茶盅。」

  「是啊,是皇后娘娘誤會了。」一旁的昭嬪趕忙打圓場。「皇貴妃娘娘平日常在佛堂為皇后娘娘祈禱,只希望皇后娘娘可以早日沉冤得雪,臣妾可以做證!」

  「本宮說笑呢,昭嬪竟當真了。」樓織寧嘴角上揚,笑道:「大家姐妹同在宮中侍奉聖駕,情誼自然是深厚的,又怎麼會有誰算計誰的道理呢?若有那等穢事,壞了宮闈祥和,本宮絕不寬貸,一定重重的懲治,百倍奉還。」

  哈,穿之前她才看過爆紅的半澤直樹,脫口說的挺順。

  「是臣妾莽撞了,請皇后娘娘恕罪。」昭嬪很是尷尬,皇后這麼四兩撥千斤的一說,像是她小題大作了,可若她剛剛不開口為宋芊儀解圍,事後宋芊儀可不會放過她。

  「都是自家姐妹,何來恕罪之言?昭嬪莫要放在心上了。」樓織寧和顏悅色地嫣然一笑,一臉的親切。

  「皇后娘娘好似換了個人,臣妾真是不習慣。」真妃眼角高飛地說道。

  她是弼國的公主,是弼幽王最疼愛的女兒,雖然現在是大觀王朝的嬪妃,但實質上卻是人質,有身為一國公主的傲氣,往往有話直說,在宮裡跟其他嬪妃都合不來,但她今天這兩句話,卻也是其他嬪妃心裡的疑問。

  樓織寧看著真妃笑道:「本宮因禍得福,在凌翠宮裡潛心度日,有所頓悟,往後只希望跟各位姐妹好好服侍皇上,為皇上綿延子嗣,為大觀王朝添子添福,以報天家恩德。」

  她都講到這樣了,嬪妃們只好起身一同屈膝行禮,齊聲道:「謹記皇后娘娘教誨!」

  「都起來吧!」樓織寧喚了她們起來,溫和地朝鄭宓笑道:「鄭貴妃,本宮記得晉王的生日快到了,晉王是皇上唯一的皇子,生日宴萬不能馬虎,要好好熱鬧一番才是。」

  她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的厚黑理論對鄭宓示好,鄭宓因為有皇子這張王牌,和後宮裡僅次於皇后的宋芊儀是死對頭。

  果然,鄭宓受寵若驚地喜上眉梢,「臣妾替晉王謝過皇后娘娘,明日讓晉王來向皇后娘娘請安可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有受寵若驚的感覺,這樓織寧在宮裡一向沒有存在感,雖然是六宮之主,卻總是冷眼旁觀宮裡的一切,更沒得到皇上的寵愛過,因此也沒人當她一回事,每個人都想把她從皇后的位置拉下來。

  可是今兒個,從冷宮出來的樓織寧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她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同,就是有個正主的味兒,讓人不敢隨意冒犯。

  「當然要如此。」樓織寧和藹可親地說:「本宮也許久沒見到晉王了,不如讓晉王明日來陪本宮用膳吧!」

  相信這麼一來,宋芊儀會忙著對付鄭宓,她也可以清心地靜觀其變,想想怎麼逃出深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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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應酬真是很累的一件事,尤其是應酬很不熟的人,還要用心機的時候,那疲累感是加倍的。

  午膳後,當嬪妃們好不容易都告退了,樓織寧忙不迭換下皇后的朝服,去了沉重的釵鐶,那急切的模樣讓尚茵為之失笑,看著總覺得她家娘娘開朗許多。

  「娘娘這樣打扮很好看啊,何必急著換下?」尚茵笑著,將主子頭上繁複的頭飾取下,重新為她梳整髮髻。

  「這裡又沒別人,本宮打扮給誰看?」她甚至連髮釵都不想用,很想扎兩條辮子或把頭髮剪短一點。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在這裡,不管男子女子,短髮都是驚世駭俗。

  「娘娘,鳳儀宮不比凌翠宮,隨時都會有人來向您問安,也不宜妝扮得太過樸

  素了。」深怕主子聽了會反感,尚茵點到為止地說。

  樓織寧清眸一轉。

  是了,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不然在現代怎麼挽著三、四十萬名牌包的人進餐廳會比較受禮遇,這道理同樣可以用在這裡。

  她粲然一笑。「那你就適當的幫本宮妝扮一下吧!」

  尚茵大喜過望。「奴婢遵旨!」

  過去不管怎麼勸,她家娘娘是說什麼都不會動搖的,看樣子囚禁了那麼久也不全然是壞的,她家娘娘像是開竅了,也肯聽她的建言了。

  她欣喜地為主子描眉點唇,梳了雅致的如意髻,鑲嵌著夜明珠的金簪插在髮髻間,再取百花飛蝶刺繡的羅裳讓主子換上,僅僅這樣,她家娘娘便顯得格外圓潤秀雅,還有幾分俏皮的味道。

  她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會這樣,或許是她家娘娘的眼神變了吧,不再整日陰霾沉沉,現在她家娘娘每每眼眸一轉,波光流動就顯得神采奕奕,說跟從前判若兩人也不為過了。

  「娘娘您瞧,這樣可好?」她多希望這回她家娘娘能得到皇上的眷顧,能在這後宮裡真正的當家做主……

  「尚醫,本宮怎麼覺得你望著本宮的眼神像在望女成鳳?」她打趣尚醫。

  「娘娘您現在也會與奴婢說笑了。」尚茵苦皺著一張臉……

  才妝扮妥當,寢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合蓮掀開水晶簾進來了。「參見娘娘。」她有些侷促不安,眼裡流露著擔憂。

  樓織寧微揚秀眉,溫言問:「怎麼了?」

  「何公公來了。」合蓮愁悶的回道,「傳皇上的旨意,說是皇上請娘娘上肅心殿東暖閣去。」

  也不能怪她緊張,她家主子還是太子妃時便不待見皇上了,入宮後也從未被傳喚到肅心殿,那可是皇上平時批閱奏章和召見大臣的地方,如今喚她家娘娘去,總讓人心裡忐忑。

  「肅心殿嗎?」樓織寧不驚不亂的起身,姿態嫻雅。

  從凌翠宮到鳳儀宮,如今她也明白在這裡她是身不由己的,什麼人權啊、人身自由是不存在的,她就只能遵循著古制和禮法生活。

  在大觀王朝,皇上就是天,就是這個國家的法律,要關她便關,要放她便放,要叫她去哪裡,她就得去哪裡,她不能說句憑什麼,也不能大喊我不是這裡的人,我為何要聽你的?

  若穿到小戶人家,她還可以想想怎麼謀生,照自己的意思過,但穿到了宮裡,又成為了皇后,她便不可能過舒心的日子,就算她不犯人,人也會來犯她,禍根便是這皇后的寶座。

  她想過了,直到她找到回現代的方法為止,若要在這宮裡生活且不再被囚入冷宮,她就必須跟封騰打好關係。

  照原主的記憶,他們除了圓房之外便再無夫妻之實,封騰登基後忙著寵幸六宮嬪妃都來不及了,從沒召幸過她,所以她可以放心,她只要能與他和平相處就行

  了。

  他要她好好打理後宮,莫要讓他操心,她會做到這一點,而她想要他給的報酬便是保她在宮中性命無虞。

  「咱們走!」她淡淡地吩咐。

  在一干內侍宮女的簇擁下,她款款從鳳儀殿走向肅心殿,彎過千步廊,途中經過朝霞宮、永寧宮和含翠湖,視野開闊,放眼所及,滿目都是名貴繁花。

  她在心中讚歎,這就是宮廷古裝劇裡都會出現的御花園吧!真是想不到有一天她會置身其中,會成為御花園的一景。

  此時正值深秋,雖是晌午,但並不燥熱,涼快的風從湖面帶著水氣徐徐吹來,

  一片枯紅的落葉被風吹起。

  她微微佇足,視線跟著那片落葉遠眺,落葉飄過紅牆金瓦、雕樑畫棟,飄落在

  遠處肅心殿的白玉階上,左看是開闊的美景,右看也是開闊的美景,讓她的心胸頓時都開朗了,這古代的新生活,似乎也沒那麼糟。

  要是以前有路邊算命攤告訴她,她天生就是皇后命,她一定不會相信。

  在現代,她要扶養曉星又要上班賺錢,蠟燭兩頭燒,曉星還小時,她薪水的一半都要給保母,另一半付了房租水電也所剩無幾,幾乎是咬著牙在撐。

  等曉星長大點,不必再托給保母照顧時,又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加上曉星是個天才兒童,一般的童書根本不夠看,想學的東西也很多,為了滿足曉星的求知慾,她花了很多錢在買書和才藝班上,假日則要把累積一個禮拜的家事做完,往往都累癱了,曾幾何時能像現在這樣靜下心來欣賞眼前的風景了?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肅心殿,何喜臉上帶著諂媚笑意迎上來,在宮裡待久了,主子一個眼色他便知道要靠哪邊站。

  幾日下來,他敏銳的感覺到如今的皇后可是和從前不一樣了,皇上開始看重皇后了,他們這些奴才當然也要巴結巴結。

  「何公公不必多禮。」樓織寧一笑。

  她可沒有狗眼看人低的習慣,更別說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古往今來多少嬪妃的生死都掌握在這些首領太監的手裡,她更要加倍的和善。

  「娘娘客氣了。」何喜一臉的笑意,恭謹周到的引路,「皇上在東暖閣裡,娘娘請。」

  其餘人等皆在殿外等候,她自己一個人踏進肅然無聲的內殿,連何喜都在引她進入東暖閣後便躬身退下了,想必是封騰早吩咐過的,她也不必多問。

  肅心殿是平日皇上批奏折的地方,但不若宣政殿那般威嚴,她踩著蓮步走進去,嗅到熏香氤氳在空氣中,顯得清淡又雅致。

  封騰正專注地坐在御案後批折子,殿內很是沉靜,這情景倒讓她想起上司賀震霆在處理公文時的樣子,只不過御案前也擺了張楠木雕花椅是要做什麼?

  「臣妾參見皇上。」她盈盈一福。

  他叫她來做什麼呢?她至今還是沒底。

  「皇后來了。」封騰抬起眸來看著她。「坐下吧!朕有許多折子要看,也不跟皇后客套了,右方的折子是朕看過,也批好的,皇后照內容的輕重緩急區分。」

  她看過去,右方的折子……暈,至少五、六十本折子,這大觀王朝的事情還真多啊!要區分,當然也要細細看完才分得出來。

  可是,為何要讓她看折子,她實在納悶。「恕臣妾斗膽,皇上要臣妾看折子,這於禮不合啊……」

  這樣她算是干涉朝政吧?奏折裡往往有許多機密,除皇上之外任何人不得翻閱。

  「江山是朕與皇后共享的,皇后理應為朕分憂解勞。」封騰不容置疑地說:「皇后坐下吧,開始看折子。」

  她當然只能遵從封騰的意思,坐下開始看折子。

  就因為要叫她看折子,所以把所有人都遣退了是吧?這件事傳出去可不得了,皇后看奏折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不必他交代,她當然也知道要保密。

  沒關係,反正時間還早,她也用過午膳了,就算要她看上幾個時辰也無妨。

  就這麼安靜悄然無聲的,他們一個批折子,一個看折子,倒像在圖書館。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封騰忽然起身。

  皇帝都起來了,她這個皇后哪有坐著的道理,也連忙起身。

  「朕乏了,咱們歇會再來。」

  她怔愣的看著封騰,實在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要去休息了,所以她要回

  鳳儀宮,等他召喚時再過來嗎?

  對,一定是這樣,各自去休息再會合,她正要說臣妾告退時,封騰卻離座,幾個大步走到她身邊,泰若自然的攜起了她的手,她縱然驚疑不定卻也不能甩開他的手,只能讓他攜著走。

  肅心殿正中三間是正殿,皇上在這裡接見官員;東暖閣和西暖閣用來批閱奏折和召見重要大臣;後殿則是皇上暫時休息的寢殿。

  此時,她手被封騰牢牢握著走進後殿,忽然有不妙的感覺。

  該不會……

  步入殿中,映入眼簾的是中間的漆金木屏風,越過屏風,有扇水晶掛簾小門通往皇帝寢殿。

  龍床非常的簡單,但芙蓉帳引人遐想,她想到楊貴妃那有名的「芙蓉帳暖度春宵」,不由得臉發燙了。

  「皇后先上去。」封騰好似沒看到她一臉呆愣,尋常地吩咐。

  男主外、女主內,當然是她要睡裡面,可是之於她,他是個陌生人啊……

  她實在想不起來原主究竟有沒有跟封騰在這裡睡過,於公,他是皇上,她不得抗旨,於私,他是她的夫君,她更沒理由說個不字。

  她硬著頭皮爬上床,才躺好,封騰便泰若自然耳朵跟著上床了。

  她整個人都僵硬了,又不敢背對著他,只好直直的躺著,緊緊閉著眼,這樣能睡得著才有鬼。

  不一會兒,從呼吸聲她感覺封騰已經入睡了,她悄悄睜開眼睛,果然看到他已沉睡。

  難道就真的只是來這裡休息一會兒?是她想多了?

  或許,他是假睡?

  如此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她竟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樓織寧卯時起床梳妝打扮,用過早膳後便在一干內侍宮女的簇擁下往太后所居的慈寧宮去。

  初回鳳儀宮隔日,在接受眾嬪妃叩拜之後,她理應率眾嬪妃去給太后請安才是,但那日太后身子不適,傳了口諭讓她們不必去請安了。

  今日太后特意傳了口諭要她與嬪妃們過去,她便免了今日嬪妃的叩拜之禮,讓她們自行去太后那裡會合。

  原主的記憶裡,宋太后這號人物很模糊,想必是兩人很少接觸的緣故,但在現代身為超級小秘的她,自然事先做了詳細的調查。

  調查之後,重點只有兩個。

  第一,宋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他的生母為蓮貴嬪,在他登基前已經病逝,追封為貴妃,也因為要看宋太后的臉色,他並沒有追封生母為皇太后,只封了扶養他的宋太后為皇太后。

  第二,宋太后一門榮耀,是皇貴妃宋芊儀的親姑母,一直在運作讓宋芊儀入主中宮,也因此對她這個皇后向來冷淡。

  她到達慈寧宮時,宮前已經有個嬤嬤等著相迎了,那是服侍太后二十年的於嬤嬤。

  「老奴參見皇后娘娘。」

  「於嬤嬤客氣了。」她命尚茵快將於嬤嬤扶起來,露了笑容,親暱地道:「本宮沉冤得雪,終於得以回到鳳儀宮,往後還請於嬤嬤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讓本宮與太后多多親近。」

  她話才說完,合蓮便伶俐地送上一個小小錦盒。

  不等於嬤嬤開口,樓織寧便道:「是雪蛤丹,聽聞於嬤嬤素來有咳嗽的毛病,這雪蛤丹用千年人參和吧百年靈芝煉製而成,對治療咳嗽極具功效,是本宮的一番心意,於嬤嬤萬不要推辭才好。」

  她深諳送禮的藝術,尤其是一些不輕易見人的大老闆,對他們的秘書送上合心意的禮物是十分重要的,而這於嬤嬤,當然就等於是太后跟前的貼身秘書了,她想要不得罪太后,得先從於嬤嬤著手會事半功倍。

  於嬤嬤自然是識貨的,這麼難得一見的名貴東西誰會推辭,她千謝萬謝的收下了。

  於嬤嬤領路,一行人進入慈寧宮正殿,依照規矩,內侍宮女全在殿外等候。樓織寧正要踏入內殿,於嬤嬤忽然小聲地道:「各宮嬪妃都已來上一會兒,這會兒娘娘是最晚到的。」

  樓織寧微微一愣。

  時間沒錯,她是照太后給的時間來的,那麼……

  才稍一思索,她便明白了,太后故意給了她不同的時間,讓她晚到。

  「多謝於嬤嬤提點。」那顆價值連城的雪蛤丹送得值得,至少她心裡有底了,免得情急之下一心想為自己說話,讓太后更有理由針對她。

  進了內殿,果然眾嬪妃都到了,人人臉上都有看好戲的表情,彷彿都知道今天太后要挫她銳氣,她只當沒看見,讓她比較意外的是,封騰竟也在座?

  見了他,她就想到昨日下午自己睡在肅心殿裡的寢殿,以為身邊躺了個他會睡不著,卻很離譜的一覺睡到了天黑,還是尚茵把她喊醒,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尚茵說是何公公讓她去喚人的,她進寢殿時就只見到她一個人睡得酣熟。

  起床後,她千般懊惱,不知道封騰是何時起來的,也不叫叫她,竟讓她睡了個翻天覆地,更不知道她的睡相如何,有沒有在夢裡講些不該講的話……

  「咳!」封騰不知為何,忽然重重一咳。

  這一咳倒讓胡思亂想的她回神了,連忙走到太后寶座前,盈盈拜下去。「臣妾給母后請安!」

  那一聲「起來吧,賜座」始終沒響起,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她就那麼跪拜著,雖然沒有抬頭,也感受得到她這樣形同被罰跪著,很是大快某些人的心。

  沒有人提醒太后該讓她起來,當然了,原主在這個皇宮裡跟誰都不往來,自然不會有人幫她了。

  好吧!就跪著吧!定是宋芊儀告狀了,太后要為宋芊儀出頭。

  想想也對,是封騰說可以給嬪妃們下馬威,太后又沒允,尤其這嬪妃裡身份最尊貴的是太后的侄女宋芊儀,太后自然心裡不快了。

  進一步說,她給宋芊儀難看,就是沒把太后擺在眼裡,人家拐個彎讓她不好過,她該受啦,只不過太后寶座旁那兩座齊人高的銅鶴一直緩緩吐著檀香,將殿裡籠罩得迷離朦朧,倒讓她昏昏欲睡了……

  「匡啷」一聲,一隻茶盅摔到了樓織寧跪著的膝前,她驚訝的抬頭,就見封騰若無其事的笑了笑。

  「瞧朕手滑的,嚇到皇后了吧?」

  他就坐在太后右側下首的第一位,離樓織寧最近,因此一摔茶盅,茶水頓時濕了她的裙緣。

  「是哀家不好,竟忘了讓皇后起來。」宋太后咳了聲。「皇后起來吧,賜座。」

  不知封騰是真的手滑還是有意替皇后解圍?昨日下午封騰召了皇后進肅心殿暖閣,皇后直到掌燈時分才離開,這件希奇的事已經傳遍了後宮,兩個人是在肅心殿裡做什麼?她極想知道。

  「謝母后。」樓織寧往太后左側第一把椅子坐下,坐定後就與封騰面對面,宮婢已經重新上了茶,也清掃了碎盅,就見他一派無事樣。

  「此番皇后沉冤得雪,實在可喜可賀。」宋太后看著下首所有人,眸光與語氣

  均很嚴厲的警告道:「哀家最恨後宮裡這種陰謀陷害之事,若再發生同樣的事,不管是什麼人,哀家斷難容忍。」

  嬪妃們齊聲道:「謹遵太后教誨!」

  「朕相信不會再有那樣的事。」封騰微笑起身。「因為朕已擬旨,後宮再有誣陷之事,查明後可不是打入冷宮那麼簡單,要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宋芊儀的臉色驀地白了,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太后,就見太后波瀾不驚,神色一點也沒變,閒話家常道:「皇上起來做什麼?再坐坐,陪哀家說說話。」

  「不了,朕要先走一步,母后與眾妃嬪好好聊聊。」他微微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看著尚未進入情況的樓織寧道:「皇后就不需要留在這裡了,過來送送朕。」

  樓織寧愣住了。

  她才來多久啊?怎麼會叫她出去送他?他又不是客,而且這裡也不是她的鳳儀宮,不但於禮不合,也不成體統……

  封騰忽然轉身看著她。「怎麼?皇后還要朕說第二次嗎?」

  她忙起身。「臣妾遵旨!」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然沒有人敢說半句,她樂得順勢跟他一起走。

  老實說,這慈寧宮讓她渾身不自在,而且所有人對她有敵意,她也是如坐針氈。

  她隨著封騰走出慈寧宮,漫步在御花園裡,後頭浩浩蕩蕩的跟了一大群人,有他的內侍和宮人,也有她的內侍和宮女,即便是這樣,能出來走走也是好的。

  皇家林院的水岸樓閣,無一不精美,只不過才深秋就已寒意襲人,她緊一緊身上的銀狐皮斗篷,封騰見狀,解下自己的藍狐滾邊斗篷親自為她繫上。

  她連忙推辭,「萬萬不可,皇上把斗篷給了臣妾,若皇上龍體受寒便是臣妾的罪過了。」

  封騰沒停下手邊的動作,淡淡一笑。「朕不覺得冷。」

  為她繫好斗篷後,他忽地攜起她的手,這舉動倒讓她錯愕了,但剛剛才接受了他的斗篷,她也不好抽回,況且他是皇上,她怎敢抽回自己的手,便由著他牽著。

  兩人信步走過未央池、霞煙池和太掖池,封騰淡淡地吩咐隨行侍衛、內監和宮女不必跟來,讓他們在遠處候著。

  沒有人跟在身後,樓織寧也放鬆了一些。

  「皇上昨日是何時起身的,為何沒喚醒臣妾?」趁此機會趕緊問問她在睡夢中有沒有說了不該說的。

  封騰淡淡一笑,「朕見皇后睡得熟,左右也無事,便讓皇后好好睡上一覺。」她睡得很熟嗎?這讓她心直跳,有些緊張地問:「那麼,臣妾有無發夢話,污了皇上的耳?」

  「夢話嗎?」封騰忽地轉眸看著她。「皇后說了手機兩字,朕正好問問皇后,什麼是手機?」

  她說了手機嗎?真要命……不過手機是她在現代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的東西,她在夢裡會找手機也不奇怪了……

  「怎麼?皇后也不知曉什麼是手機嗎?」封騰納悶地問。

  「手機……呃……」她潤了潤嘴唇,腦筋急轉彎道:「是變戲法的一種道具,臣妾小時候看過,一直念念不忘……」

  「原來如此。」封騰一笑。「既然皇后想看,召戲法師進宮來表演也不是難事,朕明日就傳戲法師進宮來。」

  「不、不必了。」她連忙阻止。「那是臣妾小時候喜歡的,現在已經不喜歡了,就請皇上不必費心。」

  「朕也看過戲法,倒是沒見過手機這項道具,不知那是何種道具,又會變出什麼新鮮的戲法來。」封騰饒富興味地說。

  他還是有意傳戲法師入宮嗎?她心驚肉跳地說:「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是上不了檯面的鄉野把戲,不看也罷,免得污了皇上的眼。」

  封騰笑了笑。「既然皇后這麼說,朕就不傳戲法師了。」

  她總算鬆了口氣,原來伴君如伴虎就是這種感覺,說錯一句都不行。

  「既然皇后現在不喜歡看戲法,那麼告訴朕,你現在喜歡什麼?有什麼心願?朕都可以幫你達成。」

  她微微一愣。

  她的心願嗎?

  她的心願是回現代,但縱然他貴為九五之尊、身為真龍天子也不可能幫她達成的……

  她微一欠身。「臣妾的心願是皇上聖體康健,我大觀王朝千秋萬世,除此再無別的心願了。」

  封騰不置可否的一笑。「皇后有心了。」

  兩人踏上飛橋,放眼望去,宮殿樓閣盡收眼底,後方的默林更是動人,微風一過便如香雪花海,一派的繁華富麗。

  樓織寧從未看過這樣的景色,此時不禁忘了煩惱,在心中讚歎眼前的美景,難

  怪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當真有其道理。

  封騰興起地說:「皇后是京城知名的才女,朕許久沒聽皇后作詩詠詞了,就請皇后作首詩吧!」

  作詩?

  這可頭疼了,她熟悉所有的文字處理軟件,對詩詞歌賦一竅不通,她家曉星都比她強。

  被囚在凌翠宮時,她研究過大觀王朝,知曉是在唐宋之前的國家,那麼她向唐宋大師致敬一下應當是可行的。

  「那麼臣妾就獻醜了。」她嫣然一笑,假意略一凝神,悠然吟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既然要借,當然就要借最好的,才不負她才女之名,她吟的是李白的「清平調」,太長的她也不會背。

  「果然,腹有詩書氣自華,皇后的氣質不一般。」封騰一臉的讚許,眼眸又含著讓人看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她忙謙讓道:「臣妾愧不敢當,真妃乃弼國公主,文采比臣妾好上許多。」封騰挑了挑眉。「真妃吟詩作詞小家子氣,沒有皇后的氣度。」

  她含笑看著封騰。「皇上過譽了。」

  她吟的是李白詩仙的詩,自然氣度不凡,算他有眼光,懂得欣賞。

  「朕還想聽皇后多做幾首詩。」

  皇上現在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自當從命。

  她跟著又吟了下「江陵」、「夜思」、「月下獨酌」。

  封騰淺淺一笑。「好一個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皇后太有才情了。」

  他盯著她的目光裡頗帶促狹意味,讓她一時也分不清,他是真欣賞還是有些什麼別的深意。

  她總覺得封騰不簡單,相處之後,發現他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種紈褲皇帝,那麼為何原主記憶裡的他那麼面目可憎?寧可被囚入冷宮也不肯對他求情?

  不過話說自古以來,皇上的心思誰又能猜得透呢?

  不管怎麼說,吟詩作對這一關算是過了,未來還要面對多少類似的關卡,她就不想了,多想無益,只是憑添自己的煩惱罷了,就先扮演好她的皇后角色,靜觀其變吧……

  她剛剛邁出一步便覺得絆到了什麼,險些跌倒。

  「皇后當心。」封騰一把扶住了她。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在封騰懷裡了,但她就是倒在他懷裡,還與他四目相望。

  對看了一會兒,就在她被他看得心跳異常時,封騰用他那慣有的低沉聲音說道:「這麼一看,皇后還真是個美人兒。」

  被儀表出眾的他摟著還灌迷湯,她肯定是臉紅了,但他誇的是原主的相貌,又不是她,她是在臉紅什麼……

  雖然在現代她也長得不差,但她得承認原主更是風姿楚楚、我見猶憐,五官細緻的像玉雕娃娃,所以她也納悶過原主為何不得封騰的寵愛,封騰反而去寵愛容貌與氣質都遜於原主的如妃。

  當她見過如妃之後,以一句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個胸大無腦的草包美女,真不知道他看上如妃哪一點……

  「皇上不是頭一回見臣妾了……」她語帶幽怨,替原主抱屈,但嬌嫩的臉上卻微微泛著紅暈而不自知。

  「不是頭一回,但是頭一回瞧真切了。」封騰有力的手攬著她盈盈楚腰,微微勾唇一笑。「朕現在有種「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感。」

  咦咦?辛棄疾是大觀王朝之前的人嗎?

  她怔愣著,封騰已鬆開她腰身,改為執起她素白小手往飛橋另一頭走,她忽然感覺餓了,因為要見太后有些緊張,早膳她用的不多。

  封騰劍眉微揚,朝她笑了笑。「咱們用過午膳再開始看折子。」

  「好啊!」她忘形地彎唇一笑。

  封騰眼裡閃過一瞬間的驚詫,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大不敬啊大不敬,怎麼可以在天子面前如此輕浮。

  她連忙跪下。「臣妾一時口快,請皇上恕罪!」

  封騰似笑非笑的扶起她。「朕喜歡皇后這樣,以後若沒有別人,皇后就這麼跟朕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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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一連數日,封騰都召樓織寧到肅心殿暖閣陪駕,又與她在肅心殿裡一同晚膳,總留皇后到戌時才讓她回鳳儀宮,此事震撼了整個後宮,私下議論紛紛,不知這皇上與皇后在肅心殿裡做什麼?

  除了各宮嬪妃之外,最想知道此事、最最在意的便是宋太后了。

  「哀家見皇上操勞國事,龍顏顯得有些憔悴,特命人燉了補身養氣的淮杞鹿鸞湯給皇上補補身子。」

  她以關懷之名召封騰到慈寧宮來,自然是想從他嘴裡問出一些端倪。

  皇后忽然沉冤得雪的這件事本來就不尋常了,現在兩人還如此親近,且是在軍機要處的肅心殿裡,究竟有什麼陰謀?

  「母后平日事務繁忙,既要與舅舅連繫,又要攏絡大臣們,忙碌程度不輸朕這

  個皇帝,還有閒暇為朕著想,朕實在受寵若驚。」封騰笑笑地說。

  不愧是在宮中勾心鬥角了數十年的太后,她臉色波瀾不興地道:「哀家素來是關心皇上的。」

  封騰乾笑一聲。「是嗎?」

  說完他便不再接話,自顧自品著茶。

  宋太后撇了撇唇。

  她叫他來可不是要看他喝茶的,她假咳了一聲,臉色凝重,緩緩地開口。

  「哀家聽聞皇上與皇后近日形影不離,皇上時常召皇后至肅心殿伴駕,那肅心殿是何等重要之處,哪怕只是讓皇后去侍奉茶水,皇上就不怕國家大事讓皇后看了去嗎?」

  封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皇后聰慧端莊,陪伴在朕的身邊,為朕分憂解勞,朕以為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想不到母后會如此掛心,還把這等小事記在心上。」宋太后不快地道:「皇后見識短淺,性格又高傲無比,她能幫皇上分什麼憂、解什麼勞?要分憂解勞,皇貴妃才是上上人選,皇上若需要有人伴駕,那麼皇貴妃是不二人選,明天就喚了皇貴妃去伴駕,不需再喚皇后了。」

  封騰神色未動地道:「朕自有主張,太后就在這潛心禮佛,不需要為這些俗事費心了。」

  宋太后嘴角明顯的抽動了一下。

  這擺明了是不給她幹涉也不聽她的話是吧?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不自稱兒臣的,以前她一個眼神他都會不自主的驚慌,現在與她平起平坐再不似驚弓之鳥。

  他,竟然不怕她了?

  她將手中的茶盅交給服侍的於嬤嬤,正了正身形,把目光投向了封騰,「皇上前幾日召幸吳采容了?」

  封騰忽然笑了起來。「母后平日禮佛,看似不出慈寧宮半步,消息卻很靈通,看來敬事房對您倒是忠心耿耿,什麼事都往慈寧宮回報。」

  宋太后不理他的調侃,一本正經地曉以大義道:「做為一個皇帝,最要緊的是開枝散葉,要開枝散葉便該雨露均沾,如此才能後宮祥和,才能為我大觀王朝綿延子嗣,讓我朝的江山千年萬年,而那些位分低的宮人就不需要理會了,皇家子嗣理應由出身高貴、位分高的嬪妃誕下才是道理,皇上莫要忘了這一點。」

  從前只要她說的話,封騰總是低頭唯唯受教,而現在,看看他,她說得口都乾了,他卻眉峰不動,像是沒將她放在眼裡。

  半晌,才見他揚起了眉,含威的眼射向她。「朕是要雨露均沾或是獨寵一人,這些母后就不需操心了,現下不是有晉王嗎?母后若真的那麼關懷朕的子嗣,應當多關懷晉王才是,畢竟晉王是您唯一的皇孫,不是嗎?但據朕所知,母后可是對晉王的日常起居不聞不問哪!再者,那鄭貴妃的出身不夠高貴嗎?鄭貴妃可是曹國公府的嫡女,母后不是照常無視。」

  一番話合情合理,堵得宋太后啞口無言。

  他說罷便要起身。「如果沒有別的事,朕先走一步,朕還有許多事要親自審閱,不似母后這般清閒。」

  「慢著!」宋太后硬生生忍著要發作的脾氣,帶著幾分不甘要他留步。

  兒臣告退這句話,封騰他多久沒說了?當他開始無視她時,她便該有所動作,都怪她太輕忽了,才會讓他爬到她頭上。

  「母后還有話說?」封騰輕描淡寫地問。

  「皇上真要加開武舉?」太后滿臉冰霜地問。

  封騰譏諷道:「朕好像應該把國舅調來慈寧宮,這麼一來,國舅就無須奔波著給您這裡通報消息了。」

  宋太后隱忍著不快道:「哀家的哥哥也是關心皇上,皇上不知道嗎?」

  封騰好笑地扯了扯唇。「朕確實不知道。」

  宋太后忍著不發作。「不說那些了,從前先帝也曾推行過武舉,皇帝可看出有什麼功績了?」她語氣輕視地反問。

  在她眼裡,不管封騰怎麼試圖改變,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人的本性豈是說變就變,他是爛泥扶不上牆,這點她比誰都清楚,現下只是不想受她控制,在做徒勞無功的事罷了。

  「那就請母后等著看看朕會做出什麼功績來。」封騰傲然的冷笑,也不再說告退云云,直接吩咐候在殿外的何喜,「擺駕回宮!」

  宋太后氣得不輕。「把皇貴妃給哀家叫來!」

  唯有生出一個有他們宋家血脈的皇子才能真正解決問題,只要有那血脈,她就馬上把封騰從龍椅上拉下來。

  等著看,看看他還能當多久的皇帝!

  「武舉嗎?」

  樓織寧自顧自的從御案上的水晶果碟裡拈了一枚櫻桃吃,看到封騰的眼色後,

  忙又拈了一枚餵進他嘴裡,諂媚地笑道:「皇上也吃。」

  天天跟他對坐著看折子好幾個時辰,又天天與他躺在一起午睡,整個下午到寂靜深夜,這肅心殿的暖閣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內侍和宮女沒有他們的召喚是不會進來打擾的,因此她對他已經不陌生了,何況她還發現他這個人根本不拘小節,就樂得自己省略了許多禮節。

  「皇后也同朝臣們一樣,反對武舉嗎?」封騰不置可否地看著她。

  樓織寧忙道:「不是的,是臣妾不瞭解武舉之意,皇上給臣妾說說。」

  封騰笑出聲來。「出身將門之後竟不知道武舉,皇后也真是特別的了。」樓織寧催道:「皇上別再調侃臣妾了,就快給臣妾說說吧!」

  每次她話裡出紕漏,他總不會追根究柢,說一說便打住,這也是她願意一直來肅心殿的原因。

  要是跟他處不來,她大可以稱病推辭,就因為跟他在這裡討論國事,時間咻地就過去了,比在鳳儀宮裡百無聊賴的只能背宮規好上許多。

  再說了,皇帝的晚膳比她這個皇后好,又精緻又多葷食,光主菜就三十品,其中有一半是重調味,很合她的口味,她也就不想獨自在鳳儀宮用膳了。

  「武舉跟科舉一樣,只不過科舉招攬的是文才,武舉招攬的是武才,這些人才

  全要為朝廷所用。」

  樓織寧點點頭,又拈了枚櫻桃吃。「臣妾聽的明白,皇上請繼續。」

  封騰看她一眼,她忙再餵他一枚櫻桃。

  封騰吃了櫻桃,滿意了,繼續說道:「過去不管文舉或武舉,雖欲招攬天下人才,但考上的多半還是士族子弟,因為篩選把關的都是貴族官員,偏坦自己人在所難免,長期下來,表面上是拔擢天下人才,實際上那些個所謂的人才,都出自世家大族,上任後也只為自己家族效力,對朝廷根本沒有幫助。」

  她這個超級小秘腦子動得快。「依臣妾拙見,只要皇上能親自選拔人才,讓他們都成為天子的門生,那麼不管文舉或武舉都是好的。」

  折子看多了,她對前朝的情況也有一番瞭解。

  封騰沒有自己的人,朝中三大勢力都對他的天子龍座虎視眈眈,但也幸好有那三股勢力互相牽制,他才得以保住龍座。

  但是,假若哪天其中兩股勢力結合,那麼他就必死無疑。

  是的,他當然要死,只有他死了,新皇帝才能登基,所以等到那三股勢力其中之一找到能取代他天子位置的人,就是他被除掉之時。

  他這個皇帝當得真可悲,怎麼會讓自己落入這樣的處境?

  ……不過現在不是檢討他的時候,是幫他找回勢力的時候,帝后是一體的,要是他帝性命不保,她腦袋肯定也會搬家。

  皇況且她不討厭他,她不想看他死,不管他從前是怎麼樣的爛人,現在對她而拐言,他是好人,也是個勤政的好皇帝,看他們每日下午在這裡批奏折就知道了,如……果他好逸惡勞、荒誕乖張,會批一下午的折子,又每日天未亮就起來看折子嗎?

  在她看來,他行事果敢,哪是什麼好大喜功、不學無術的阿斗皇帝?

  「皇后大力支持,就不怕朕有了自己人就不把梁國公放在眼裡嗎?」封騰又納悶又訝異的看著她。

  她要想一下才明白封騰口中的梁國公是誰,是她親爹啊……如果她說不怕,那是不是很奇怪?

  可是,她倒認為原主跟父母沒什麼感情,自從她回到鳳儀宮,他們一次都沒來探望過她,她也就決定不把他們當父母了。

  她清了清喉嚨。「皇上得把臣妾的父親擺到一邊才能真正的做主啊,為了國家社稷,為了天下百姓,這麼做是對的,臣妾得識大體才是。」

  封騰搓了差下巴,眼裡揚起深濃笑意。「若不是皇后已是後宮之首了,朕還真想晉一晉皇后的位分哩。」

  她帶著幾分嬌嗔笑道:「皇上在跟臣妾說笑呢,哈哈哈……」幹麼嚇人?她又

  不是武則天,晉她位分,是說她想篡皇帝的位嗎?

  封騰忽然一指托起她的下巴,好整以暇地問:「告訴朕,在未出閣之前,你可有意中人?」

  她微微一愣。「意中人?」

  皇后的頁潔是何等大事,她豈可胡說,他這麼問又是什麼意思?是原主之前有被他抓到什麼把柄嗎?

  不可能啊!古代人相對保守,尤其大戶人家未出閣的閨女,哪有機會認識男人,遑論什麼意中人了。

  她連忙離座盈盈跪倒。「臣妾是皇上的人,心中只有皇上一人。」真是雞皮疙瘩掉滿地,她怎麼講得出口?

  「看來朕還沒有讓你卸下心防。」封騰又看了她一會兒,泛開一抹笑。「起來吧!朕只是隨口問問,你不必緊張,朕不過是想知道你想把終身托付給什麼樣的男子,欣賞的又是哪一類型的,對眹這樣的男子又有什麼看法罷了。」

  他忽然不稱她皇后了,這倒讓她有些意外,他一向都是稱她皇后的。

  不過,他那一連串的問題倒叫她好奇了。「皇上為何會想知道那些?為何會想

  知道臣妾心中的想法?」

  「你覺得呢?」封騰微勾起唇角,笑意似有若無。

  她努力的想、用力的想。

  一個男人想瞭解一個女人會是為什麼?

  還會是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對她有意思啊……

  想通之後,她訝然的定格了。

  封騰對她有意思?

  不會吧?

  「娘娘,您就坐下吧!」尚茵勸道:「才剛下朝呢,皇上這會兒待在龍德宮裡,說了誰都不見,您急也沒用。」

  樓織寧心急如焚的在寢殿裡踱步,顯得憂心忡忡。

  她是很急,急著想要見封騰,也叫洪得恩去通報幾次了,回復總說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誰都不見,要看折子。

  厚!都天下大亂了,他現在還有心情看折子?

  今日早朝時,梁國公,也就是她爹,來了一招先禮後兵,先謝過皇上還他這個

  皇后女兒的清白,隨即又大力反對武舉之事,最後還語帶威脅,說大燕朝來犯,如

  果皇上還堅持武舉,那麼他出兵必不能安心,姿態十分高傲。

  哪知道,封騰竟順水推舟地說,既然如此,那麼就派三皇子駿親王出征,並當朝宣佈聖旨,命駿親王為征遠大將軍,此舉無疑是要她爹交出兵權,撼動了整個朝廷!

  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駿親王是封騰的同母弟弟,只不過命運大不相同,他們的生母蓮貴嬪病逝後,封騰因是皇上的長子,便由當時無所出的宋皇后扶養,而封銳則交給當時剛小產的房貴人扶養。

  雖然封騰因為被宋皇后扶養而成了嫡長子,還坐上了龍椅,但卻被宋皇后所操縱,也因為宋皇后沒有付出愛來養育他,他成了性格好大喜功的軟腳蝦,是個十足十的傀儡皇帝。

  而駿親王,雖是由不得寵、位分又不高的房貴人扶養,但痛失孩子的房貴人對他悉心照料、視如己出,他長成了一個開朗有擔當又英氣勃發的好男兒。

  據說,駿親王一直想與封騰這個唯一的手足大哥親近,可是封騰聽從宋太后的話,對駿親王很冷淡。

  因此,當封騰今日在朝上親口說出要派駿親王出兵時,眾朝臣均大吃一驚,他們兄弟是何時好上的?

  「本宮怎能不急,如此草率的決定會誤大事!」她其實很想衝去龍德宮找封騰,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是有計劃還是沒計劃?

  凡事都有先後順序,武舉後,拔擢出人才,培養成自己的人,有了自己的勢力之後再來與朝中勢力對抗,這樣才是王道,他卻偏偏要下險棋,竟然一下就與她爹幹上了,這下要怎麼收拾?不說駿親王對打仗全沒經驗了,要她爹交出兵權豈是容易的事,沒有兵馬要怎麼打仗?何、況朝裡一半都是她爹的人啊!

  「娘娘似乎很為皇上擔心?」尚茵眼裡有笑意。

  樓織寧不解了,她瞪著尚茵。「我說尚茵,看本宮急,你怎麼好似挺安慰的?」

  「奴婢當然安慰。」尚茵老實承認,還眉眼帶笑。「娘娘過去對皇上不聞不問,不管天大的事,您眉頭都不皺一下,徹底的忽視皇上,如今肯為皇上著急,這表示娘娘有得寵的希望了,奴婢怎不開心呢。」

  從凌翠宮回鳳儀宮之後,尚茵滿腦子就是想讓她得寵。

  所謂得寵,就是侍寢。

  她才不要侍寢,她又不是瘋了,雖然封騰對她不是陌生人了,但她打心裡仍認

  為他們也不是可以滾床單的關係,偏偏若是他一聲召喚,她就得跟他滾床單,這讓她更不能接受,何況他還時常跟別的女人滾床單……

  別想了,這是她禁止自己去想的事,每次想到都心煩不已,為何要想?六宮粉黛是她改變不了的事實,這個時代就是有這個制度,她又何必要自尋煩惱……

  「娘娘,梁國公到。」合蓮進寢殿來通報。

  「誰?」樓織寧微微一愣。「你說誰?」

  「梁國公。」合蓮有點驚訝地道:「呃,是娘娘的父親……」

  樓織寧窘了。

  梁國公、梁國公,她怎麼老忘記梁國公是她的父親,都怪她姓樓不姓梁,這樣真的很難記,應該叫樓國公不是嗎?

  不過,她爹怎麼會這時候來?

  「本宮一時走神了,沒聽清楚。」她神色匆匆。「快請本宮的父親到賞翠閣,本宮馬上就去,另外再派人去龍德宮問問皇上見不見本宮。」

  她整裝移駕賞翠閣,心底飛快地想著她爹為什麼忽然來見她?假若是關心她,要來應該在她初回鳳儀宮時就該來啊……

  「微臣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安。」樓定允俯身為禮。

  「爹快快請起。」她忙道:「賜座。」

  「謝娘娘。」樓定允坐下後,合蓮端上茶水和點心。

  樓定允沉住氣,緩緩啜了口茶才道:「微臣有話對娘娘說,讓她們都下去吧。」

  樓織寧有些意外,聽聽這命令的口氣,分明是沒把她當皇后,當然看他的樣子也不是來關心她的。

  她讓宮婢都退下了,也慢條斯理的拿起茶盅啜了幾口銀耳松子花茶才問:「爹爹要對本宮說什麼?」

  她學封騰的,封騰不對宋太后稱兒臣,面對這一臉老謀深算的爹,她也不自稱女兒了。

  「知道皇上今天早朝做了什麼吧?」樓定允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你聽好了,寧兒,你必須設法讓皇上收回成命。」

  樓織寧在心中大搖其頭,果然是一句關懷都沒有,是有目的才來的,不過她也沒太意外就是。

  她放5茶盅,淡淡地說:「本宮恐怕要讓爹失望了,本宮從末得到皇上的寵愛,皇上又怎麼會聽本宮之言。」

  樓定允挑了挑眉,很是質疑。「不是說,皇上現在與你每日都在肅心殿裡一待數個時辰嗎?」

  她語氣更淡了。「本宮在肅心殿就只是侍奉茶水與磨墨罷了,皇上興許是想讓本宮知道自己有多卑微,才故意如此糟蹋本宮。」

  樓定允有些不信,他沉吟了一下。「無論如何,過去皇上不看你一眼,現在卻讓你日日在肅心殿侍奉,你是唯一接近得了他的人,說什麼都得試試。」

  今日早朝,他當庭反對武舉時,萬萬也想不到封騰會順水推舟的把他趕走,還立即封駿親王為征遠大將軍,彷彿他這個威遠大將軍可有可無似的,讓他臉上無光,想發作又不得發作。

  他當然不能讓封騰親自拔擢人才,不能讓封騰藉此壯大自己的勢力,如果駿親王真要出兵,他勢必要交出兵權,那可是他的命哪!是他日後操弄皇權的根基,是他征戰沙場,用多少血汗換來的兵權在握,他萬萬不能交出去……

  「爹怎麼不讓媚兒為您辦這事?」樓織寧氣定神閒道:「媚兒向來得皇上寵愛,肯定不會讓爹失望。」

  樓定允哼了一聲。「媚兒那沒用的丫頭,如今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她能成

  什麼事?倒是你有機會的話,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或者是製造機會讓媚兒見到皇上,看能不能讓媚兒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

  樓織寧笑了笑。「本宮盡量。」

  她在心裡做了個鬼臉,她才不會跟封騰提這件事。

  她從來沒有跟封騰談過他對後宮的想法,也不知道他為何現在對嬪妃們異常冷淡,她只知道他召幸的必是宮裡位分低下的采儀、采容、采女,即便是臨幸了,不晉位分也不給賞賜,就僅僅只在敬事房記檔而已,更不會同一人臨幸第二次,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也好,那些位分低的采儀、采容、采女,平常她見不到,如果他臨幸的是那些天天需要來鳳儀宮向她請安的嬪妃,她看了她們的臉,想像她們與封騰滾床單的樣子不知會有多難受……

  「寧兒,皇上現下都與你如此親近了,你還不設法承寵嗎?」樓定允冷不防地問。

  樓織寧愕然了一下。

  樓定允壓低聲音道:「你身為皇后,你所出的嫡子自然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任憑那晉王也不能與你所出的皇子相比,只要你誕下皇子,哪怕只有足月,爹都要讓他坐上龍椅。」

  樓織寧暗暗心驚。

  這擺明了要弒君立儲,此大逆不道的話,竟講得那麼理所當然?

  只要她生下可以繼承皇位的皇子,就要除掉她的丈夫,讓她的孩子當皇帝……

  這什麼爹啊?

  都不在乎她年紀輕輕守寡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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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5 03:42:49
  第六章

  洪得恩今夜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從鳳儀宮到龍德宮來回的跑了,可把他折騰慘了。

  「怎麼樣?」樓織寧一看到他回宮就急切地問。

  洪得恩苦著一張臉。「回娘娘的話,何公公說皇上在練字,不見任何人,若皇上要見娘娘,何公公自會來通傳,讓奴才不需再過去了。」

  練字?

  聽說整個京城都因為駿親王被任命為征遠大將軍而鬧得沸沸揚揚,梁國公府燈火通明,與樓定允交好的大臣川流不息,似在密謀什麼對策,而封騰卻在練字3他可真淡定,這就是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吧……不,是皇帝不急,急死皇后才對。

  一直等到亥時,龍德宮那裡仍沒消沒息,她也放棄了。

  「傳膳!本宮餓了。」

  她一直到現在還沒進食,此時才感到飢腸轆轆。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總覺得封騰沒把她當外人,所以為他著急,可是現在發現,這好像是她自己一廂情願,今日做此重大決議之前都沒跟她提半句,不是把她當外人是什麼?

  是了,他怎麼可能事先對她透露風聲,她可是樓定允的女兒,他一定認為她跟她爹是同一陣線的人,難怪他不見她了。

  「娘娘,晚膳備好了。」尚茵沒見主子如此生氣過,但又事關皇上,她也不敢隨便勸解。

  樓織寧氣鼓鼓的上桌,看見八道熱菜都是她喜歡的葷食卻也高興不起來,甚至勾不起半點食慾。

  可是,既然封騰都沒把她放在心上了,她為了他不吃飯豈不太對不起自己的五臟廟。

  「你看著布菜吧。」她對在旁伺候的春兒說道,這會兒也沒心情示意自己想吃哪道了。

  春兒心驚膽跳的為主子挾菜,忽聞一聲接一聲的通報自宮門處傳進暖閣來,

  「皇上駕到!」

  樓織寧幾乎是驚跳起來,春兒也嚇得差點掉筷子。

  見樓織寧尋仇似的瞪著宮門外,尚茵忙提醒道:「娘娘得接駕啊!」

  讓她急了一天,還要接駕,實在很不爽啊!

  縱使不甘願接駕,她還是必須接駕,見到封騰走進來,她拜下身去。「臣妾恭迎皇上!」

  「皇后起來吧!」封騰看著桌上微微一笑。「朕還以為你會吃不下,看來是朕想錯了,皇后的胃口看起來極好。」

  樓織寧擰著眉、揪著心,硬是一語不發。

  尚茵見她不為自己說話,急了。「恕奴婢多嘴,娘娘一心記掛皇上,午膳也沒用,直到現在才吃了幾口,皇上便過來了……」

  樓織寧打斷了尚茵。「都下去吧!」

  她才不想讓他知道她有多為他擔心。

  封騰微抬下顎地看了何喜一眼,何喜便會意地領著內侍宮婢退下了。

  暖閣裡只餘他們兩人,樓織寧此時把自己當成了「外人」,波瀾不興地問:

  「皇上字練得如何?」

  封騰望著她笑。「一直在想念皇后,沒練好。」

  樓織寧心跳快起來。「皇上為何想念臣妾?」

  封騰忽然把臉湊到了她面前,目光裡閃著笑意。「因為皇后也在想念朕。」樓織寧張口結舌地看著他。

  天啊,這人根本是登徒子、調情高手……

  她連忙退了一步。「臣妾沒有想念皇上,是……擔心,就只是擔心皇上不計後果的莽撞行事而已。」

  她不是會用心機的人,竟一古腦把心裡話都說了。

  然而她退一步,封騰卻逼近一步,笑笑地問:「皇后又怎知朕是莽撞行事還是計劃周詳?」

  看著那張靠近的如玉俊顏,她感覺自己的臉好燙啊。「所以……皇上是計劃周詳才行事的,是臣妾白擔心了嗎?」

  「可以這麼說。」封騰用拇指輕輕揉了揉她的唇,露出了一抹笑意。「不過知道皇后如此為朕擔心,朕很高興。」

  樓織寧愣在那兒。

  她這是給他輕薄了去嗎?

  他這樣揉弄她嘴唇是什麼意思?

  他如此夜深的闖入她宮中又是什麼意思?

  「朕也還沒用晚膳,就在皇后這裡用吧!」他沒事人般的逕自坐下。「皇后也過來坐。」

  她的頭還暈暈的。「臣妾叫服務生進來。」

  封騰揚了揚眉,看著她,好笑地問:「服務生?」

  她回過神來,暗叫一聲糟。

  都是他,搞得她腦子發熱,竟然連服務生都出來了。

  她忙改口道:「臣妾的意思是,叫人進來伺候。」

  封騰不緊不慢地說:「不用了,就皇后與朕兩個人這麼吃吧,不需喚人服侍了。」

  其實她也不喜歡有人服侍,樂得聽他的,不過該有的動作還是不能馬虎,「那麼臣妾服侍皇上吧!」

  封騰已經自己挾了一筷子清拌鴨絲吃下。「皇后坐下吧,只有皇后與朕的時候,就不需要如此拘束了。」

  見封騰不像說笑,她便坐下了,當然是坐在他旁邊,因為餐具只有一份,必須共享,但叫她用封騰用過的筷子又似乎大不敬。

  「皇后怎麼不吃?」封騰看著她。「要朕餵你嗎?」

  「臣妾自己來。」她連忙也挾了一筷子清拌鴨絲,因為她總不能動皇帝還沒動過的菜。

  「皇后過去長年茹素才會這般弱不禁風,今後定要好好滋補身子,長點肉。」說罷,他親自挾了一筷子醬潑肉到她唇邊。

  樓織寧一臉窘困。「這可折煞臣妾了。」他這是在幹麼?為何把人搞得心慌意亂啊?

  封騰慢悠悠地說:「皇后不吃的話,朕的手可要酸了。」

  她連忙張口吃了,他似乎很滿意,微微一笑,自己也挾了醬潑肉,品過,笑道:「這醬潑肉做的甚是地道入味。」

  樓織寧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不應該高興的太早,不喚人進來服侍是很輕鬆自在沒錯,但如果他要一直餵她,那就一點都不輕鬆自在了,恐怕會消化不良。

  「朕都喂皇后了,皇后是否也該投桃報李一番?」封騰問。

  他可真會折磨人啊……樓織寧無奈的只得動手挾了清蒸玉蘭片到他唇際,他笑,

  「朕手中握有精兵三萬,是朕打從一年前開始,讓駿親王暗中招兵買馬,在隱密的五獄山訓練,即便到最後梁國公不肯交出兵權,駿親王也可順利出兵。」

  樓織寧愣得張成了0型嘴。封騰現在對她講的可是軍事機密啊……她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

  但隨即鎖緊眉頭,心沉甸甸地問:「臣妾的父親是皇上要對付的人,皇上怎就如此放心對臣妾講這些?」

  此刻繚繞在她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什麼啊?她真的形容不出來……

  「皇后不是很識大體的嗎?」封騰玩笑地問。

  她一臉的迷惑。「皇上就這麼相信臣妾?」

  封騰居然淺淺地笑了。「朕想要相信你,朕相信你不會害朕。」

  她緊緊蹙著眉心。他如此信任的是原主還是她?

  他也和原主做了多年夫妻,一直相敬如冰,為何現在卻開始靠近她了?

  然而這是不能問的,她來自現代,這麼驚世駭俗,根本不見容於這個時代……所以,他靠近的究竟是誰,她是不能確定了……心中竟有種淡淡的哀傷……她定了定神。「臣妾有一事求皇上。」

  封騰一直看著她,倒是沒半點訝異她能把情緒掌控得這麼好。「說吧,朕什麼都會答應你。」

  樓織寧在心裡歎氣。

  又答應得那麼快,這般有求必應,是存心要讓她胡思亂想是不是?

  封騰催道:「怎麼不說?」

  她清了清喉嚨,鄭重地道:「兵權最後回歸皇上掌握時,請讓臣妾的家人有個安身立命之地。」

  如果她是原主,知道了封騰暗中訓練兵馬之事,一定會向她爹通風報信,因為原主一直只是顆棋子,不敢拂逆她爹的意思。

  可是她並不是原主,她不會向她爹通風報信,這麼一來,等到她爹知道封騰自擁兵馬時,也就是她爹垮台之時。

  但是,那畢竟是原主的家人,她霸佔了原主的軀體已經很不安了,不能再因為她而讓原主的家人流離失所,甚至遭滅門之禍。

  「這點皇后不必掛心,朕收回兵權後,將令樓氏一族遷居百越。百越城山明水秀,物產豐饒,百年來無災無害,想必梁國公閤府上下能在百越城盡享田園之樂,梁國公與夫人能在百越城含飴弄孫,贍養天年。」

  封騰這話的意思是讓樓氏一族全數遷往百越城,也就是不屠殺一人的意思,相較於歷史上君王對於功高震主的功臣趕盡殺絕、斬草除根、連襁褓中的嬰孩也不放過,這已是莫大恩惠。

  她連忙離椅拜倒。「臣妾謝皇上大恩!」

  這麼做,她心裡好過多了,總不能因為她而讓原主一家蒙受大難。

  封騰把她扶起,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以後沒有別人在時,不許你對朕跪拜,任何情況都不許,即便是朕賞了你一座金山也不許拜,朕是你夫君,沒有妻子對丈夫跪拜的道理。」

  她頓時感到心跳如擂鼓,被他看得臉也紅了,耳根也燙了,被他溫柔的聲音弄得心猿意馬。

  半晌,她期期艾艾道:「可是……禮不可廢。」

  他的眼裡有太多她無法分辨的感情,讓她不敢直視,他卻仍不依不饒地看著她,存心讓她躲無可躲。

  「禮不可廢不如投桃報李。」封騰促狹地揚唇微微一笑,將烏木鑲銀的筷子塞入她手中。「皇后準備好要投桃報李了嗎?」

  「什麼?你說要我假裝什麼?」

  樓織寧驚呆了,連皇上兩字都忘了用,說了「你」這麼不敬的字眼。

  「佯裝懷了龍嗣。」封騰早料到她會如此反應,因此他態度十分淡定,也不看她,蘸飽了一筆濃墨,逕自在奏折上落筆。

  他依舊每日召她到肅心殿暖閣讓她看折子,每日讓她用過了晚膳才回去,當然也日日要她「投桃報李」一番。

  「可是我們沒有……敬事房也沒記檔……別人不會相信的。」

  要她完整的講出來可還真扭捏,他沒有召她侍寢,她沒有承寵,就算是做做樣子也沒有,要如何取信他人?

  封騰瞟她一眼。「皇后日日在這裡是待假的?」

  她倒抽了一口氣。「所以你要告訴別人我們是在這裡……」

  封騰氣定神閒道:「朕血氣方剛,衝動行事也不奇怪。」

  樓織寧一顆心評評跳。

  怪了,明明是沒有的事,怎麼他一講,她臉就燙了?

  「是為了讓臣妾的父親交出兵權吧?」她一咬牙。「好吧!臣妾知道了,從這一刻開始,臣妾懷了龍嗣,皇上想怎麼做便怎麼做。」

  想必他也打點好太醫了,她也就不需多問,她所認識的他,不會做沒把握的事,她可以全然的信任他。

  「其實朕倒真的滿想在這裡……」

  她漲紅了臉。「皇上!」

  他真是來亂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封騰似笑非笑。「朕是說,想在這裡讓你給朕磨墨。」「不早說!」她臉頰熱呼呼的,走過去他身邊,御案上一方硃砂硯還真的乾涸7,她拿起墨條磨起墨來,卻不好意思再看他一眼。這人,攪得她心慌意亂啊……稍晚,兩人用過晚膳,掌燈後,天際降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晶瑩剔透的雪花從天上飄落,很快地便雪景盈窗,讓樓織寧眼睛都發亮了。

  封騰見她如此興奮模樣便道:「出去賞雪吧!」

  帝后賞雪,排場可不一般。

  御花園四周站滿了執戟的羽林郎,伺候兩人的內監宮女自然也在旁守著,洋洋8灑百人,樓織寧是覺得有些煞風景。

  封騰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又命所有人不必跟著,他親自攜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慢慢摩挲,一同緩步走進默林,很有幾分隨興的氣氛。

  皇家梅園位於太掖池畔,樓織寧一進林間便覺得幽香撲鼻,眼前,梅花怒放,開得正艷,夜色下一片梅海錯落有致,粉紅、艷紅,紅梅白梅開得異常絢爛,宛如彩霞漫天相連,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際飄落,讓人心神欲醉。

  見她難掩興奮之情,封騰索性鬆了手讓她去玩。

  樓織寧伸手去接那雪花。「雪耶……真正的雪耶……」她興奮的觀察掌中的雪花形狀。

  她身邊的同事、大學同學……幾乎人人都出國賞過雪,有些去鄰近的首爾賞雪,有些去大陸賞雪,共通點是都很便宜。

  但她沒有,因為就算再便宜,她也負擔不起,而且她要照顧曉星,沒有時間,唯一出國的經驗是隨賀震霆去日內瓦的科技博覽會……

  「怎麼好似沒看過雪似的?」封騰好笑地道:「你不是素來最討厭冬日嗎?冬日裡總是手腳冰冷,怎麼也暖不了。」

  她渾身一個激靈,挖空心思的扯理由,「呃……現在看來,雪景也別有一番風韻,過去臣妾老待在宮裡太可惜了。」

  原來原主討厭冬天,這點跟她剛好相反,她喜歡冬天,不必開冷氣,可以省一大筆冷氣費。

  「那麼就再走走吧!」封騰說著又攜起她的手。

  兩人沿著池畔漫步,步步皆景,隨處都是畫。

  他們兩人把雪中默林逛了個遍,花瓣不時落在他們肩上、身上,身後那些侍衛、內監、宮女也漸漸看不見了。

  他們越走越進默林中,香雪無垠,四周彷彿瀰漫著淡淡的浪漫氣息。

  樓織寧心裡流轉著異樣的滋味,這樣被封騰緊握著手在無人的默林裡走著很奇異,就好似他們很親密……

  封騰突然停了下來。

  「皇上累了嗎?」她有些喘不過氣,這副肉身,缺乏運動啊缺乏運動……

  「不累。」封騰哼著。

  她不解的眨了眨眼眸。「那皇上為何停下來?」

  他的目光深沉了,驀地將她拉進懷裡,擁著她。

  「皇上……」她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只感覺自己被帶進一個溫暖的懷裡,封騰的雙臂緊緊摟著她。

  「叫我子震。」他用迷離的眼神盯著她。

  「子震?」原來他字子震啊,她都不知道。

  兩人靠得如此近,她嗅見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氣息,愣愣的看著他那彷似深海的眼眸,心裡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不管她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封騰已然低下頭了,在她:聲大過一聲的如雷心跳聲中,他深深的吻著她冰涼的唇瓣。

  她不由自主的嚶嚀了一聲,這聲音促使他的手收緊了,舌尖更動情地潛入她唇齒之中,翻攪她的芬芳。

  她緊緊的抵在他胸前,仰著頭,承接著他的吻。

  「寧兒……」

  一個低首,一個仰首,他們在落英繽紛下對望著,他略顯嘶啞的聲音,伴著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還沒意識到他的唇已經鬆開了她的,猶自迷迷糊糊的像在夢裡似的,心裡有某種柔軟的東西在悸動,有某種她不曾遇過的感情在甦醒……

  「皇上!娘娘!」

  他們走得太遠,有人不放心尋來了。

  「走吧!」封騰若無其事的攜了她的手往回走。

  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灰姑娘看著馬車變回南瓜似的,心底有些惆悵……

  初吻!她與封騰的吻可是她的初吻哪……

  唉,明知不可以還是忍不住心動了……

  她竟然會期待著封騰翻她的牌子?她是不是瘋了?

  腦子裡千回百轉,又似有一團亂麻,理不清頭緒在哪裡,思前想後,想後又思前,情思竟是糾結纏綿,想到深處,她身子熱了,臉頰一片潮紅,禁不住長長一歎。

  「娘娘有什麼煩心事嗎?」尚茵見主子與皇上賞雪回來便不對勁,心底也不禁著急。

  宮裡有很多不乾淨的東西,被害死的妃子和皇嗣不計其數,不會是中邪了吧?「尚茵——」她終於下了決心。「去問問皇上今晚翻了誰的牌子。」

  她變成妒婦了,嗚……

  尚茵很快回來,見主子怔怔然地深鎖眉心,她小心翼翼地道:「娘娘,皇上今晚翻的是玉采儀的牌子。」

  跌坐椅中是不是太誇張了?

  但是她就是失神的跌坐椅中了。

  玉采儀、玉采儀、玉采儀……任憑她想破頭也想不出那玉采儀的相貌,但身為現代人的她,性知識是有的,腦中頓時出現封騰與那玉采儀顛鸞倒鳳的畫面。

  他怎麼可以吻了她又跟別人滾床單?

  對他來說,靈肉可以分開嗎?

  雖然他是皇上也不可以這樣……這樣是劈腿……

  「壞蛋……」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擦拭掉自己臉上的淚痕,此舉看得尚茵目瞪口呆又不敢說半句話。

  她抬起眼來,羽睫上還盈著淚珠。「你下去吧!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本宮要靜一靜。」

  尚茵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對,她默默地退下了。

  尚茵一走,她便歪倒在床裡,反正沒有人會進來,她可以暫時不當皇后,不管儀態。

  可是,眼淚不斷從她眼裡滾落,不自覺的沾濕了香枕。

  傻瓜!她罵著自己,有什麼好哭的呢?

  皇帝……都是這樣的……

  難道她還想他只跟她一個人談戀愛嗎?

  整整四個時辰,她望著殿外尚未透亮的天,突然體會到了這就是她所怕去承認的失戀……

  她穿越了空間,愛上了個古人,還是個皇帝,這根本是自找麻煩。

  穿來已經夠煩的了,如今還愛了人如此堵心,將來她要怎麼回去?這顆心又該怎麼收拾?

  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自古以來六宮粉黛是再平常不過的了,但她是現代人啊,一夫一妻制的觀念根深柢固,她終究過不了這一關……

  一夜之間,她頹然感覺到一切都是不可靠的。

  她感受了穿越以來最深的挫折,同時也明白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倚靠著封騰,把他當成了親近之人,可以交心之人,因此此刻才會有濃濃的被背叛感。

  其實,當了那麼久的皇后她應當明白,恩澤六宮是他的天職,為皇室開枝散葉是他的責任,自己根本沒理由因為這個對他心灰意冷……可是怎麼辦?她就是失望極了、難受極了……

  「娘娘整夜未寢,奴婢為您梳個雲鳳髻,再上個霞飛妝可好?」知曉主子不喜歡在臉上塗塗抹抹,更不喜繁複裝束,梳妝前,尚茵體貼地問。

  樓織寧倦懶地坐在紅木雕花妝台前,她照了照銅鏡,沉吟起來。

  照約定,今日她要放出她懷了龍嗣的消息,她的臉色越是不佳越好。

  「不必上妝了,就梳最簡單的吉祥髻就好,本宮頭疼得厲害,也不必傳早膳了,傳太醫來診脈吧!」

  封騰一定都安排妥當了,只要鳳儀宮去傳太醫,那麼來的太醫必定是自己人,只是這事不能告訴尚茵,她只得演得像些。

  一聽鮮少召太醫來的主子要傳太醫,尚茵急了。「娘娘先躺會兒吧!奴婢馬上派人去傳太醫!」

  主子未出閣前就甚為討厭喝藥,生病也瞞著不說,就為了避著喝藥,如今竟主動要傳太醫,那鐵定是身子難受得緊了。

  尚茵飛身出去叫人傳太醫,自己則回寢殿伺候主子換上輕便的中衣。

  樓織寧懶懶地躺回床上,不一會兒,洪得恩便領著提醫箱的孟太醫進來了。

  「下官給皇后娘娘請安。」

  樓織寧一臉的倦容,客氣道:「勞煩孟太醫了。」

  她伸出手腕擱到繡金小迎枕上,孟太醫恭敬地把兩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靜了半晌,又反覆診了幾回,看得尚茵與合蓮急死了。

  「敢問孟太醫,我家娘娘的身子哪裡不對嗎?」合蓮比較性急,率先問道。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孟太醫忽然跪下拜倒,喜色洋溢地道:「是喜脈!娘娘已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什麼?此話當真?」樓織寧臉上出現不敢置信的驚喜神情。「怎麼會……怎麼可能?孟太醫可診清楚了?」

  孟太醫一臉的笑意。「下官最擅長的便是婦科,反覆診了幾回,確定娘娘是有喜了,而且極有可能是男胎。」

  「奴才(奴婢〕恭喜娘娘!賀喜娘娘!」聽到自己主子懷了皇子,一干內侍宮女也馬上拜倒。

  樓織寧含笑道:「孟太醫素來有婦科聖手之名,本宮相信一定不會有錯。」

  她一個眼神,尚茵已經取來一個貌極貴重的錦盒。「孟太醫辛苦了。」

  孟太醫也不推辭,爽快地收下了,又向樓織寧行禮道:「下官謝娘娘賞賜,往後下官自當盡心盡力照顧娘娘鳳體與龍嗣的安康,即刻便為娘娘開一帖補身的方子,是帖極溫和的安胎藥,娘娘只消一日喝一次即可。」

  樓織寧含笑。「有勞孟太醫費心了。」

  孟太醫又拜倒稟奏道:「娘娘,事關龍嗣,下官這就去叩見皇上,向皇上稟告此一喜訊。」

  樓織寧含笑點頭,這孟太醫也太會演了,不當太醫可以去當演員了。

  過了不久,熟悉的通報聲自宮門處傳進寢殿來,「皇上駕到!」

  還未見人,樓織寧已經感覺自己的心緒不平靜了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心中某種痛楚,含笑迎接封騰。

  封騰大步走了進來,他身著九龍皇袍,顯然才剛下朝就往鳳儀宮來了。

  「皇上大喜!」一干宮人全拜倒道喜。

  樓織寧假意要下床請安,封騰連忙扶住她,還溫柔的握住了她的柔荑,兩人肢體一接觸,她竟像被電到了似的,心裡微微一顫。

  「皇后不必多禮。」封騰的眼光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他知道她並沒有懷胎,自然不會身子不適,但那臉上濃濃的失眠痕跡又是為何?

  「都下去領賞吧!朕要跟皇后講些體己話,就不必進來伺候了。」

  聽見封騰這麼吩咐,知道兩人即將獨處,她的心跳又失序了。

  他人就坐在她的金鳳紋羅漢床緣啊,靠得她如此近……

  宮人全數退下了,封騰忽然俯身靠近她臉龐,這舉動自然是嚇到她了。

  她心跳評然不休,眼也不眨地望著封騰,覺得自己好想要揍一揍他那張俊美如玉的臉,為何要吹皺一池本來平靜的春水,讓她如此難受……

  「朕想你了,寧兒。」封騰的唇落下。

  想到昨夜他才臨幸過玉采儀,她抗拒心頓起,閃躲著他的唇。「不要……」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封騰在她耳畔飛快地說:「朕沒有臨幸玉采儀,也沒有臨幸宮中其他任何嬪妃。」

  「怎麼可能?」她心裡一震,有千百個不信。

  封騰定定然的看著她,「君無戲言,沒有就是沒有,但現在不能向你說明,你只要相信朕,朕日後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她有些恍惚了,是真的嗎?他真的沒有臨幸玉采儀?不不,他說沒有臨幸任何嬪妃,這又是什麼話?

  要問個明白嗎?可他又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日後會給她個交代……她,應該可以相信他吧?

  她想要……相信他……

  「現在可以了嗎?」封騰見她出神,打趣地問,修長的大手纏著她的素白小手,與她纏綿地十指交扣。

  「現在?」她倒扭捏了起來。「大白天的……」

  吻之後是什麼她自然是知道的,身為現代人,這方面的知識總是比較強,可這會兒內侍宮婢都在外候著呢,他們這樣好像不太好,她也不想如此倉促的把自己交給他,她得……再想一下……

  「不成嗎?好罷,沒關係,朕也還有要事需要親自處理。」封騰笑了。「那麼晚上再繼續,你好好休息,不要讓人看破手腳了。」

  封騰捧著她的臉,落唇吻了吻她額際,又親自為她掖了掖絲繡被,旋即大步流星而去。

  寢殿內恢復了寂靜,樓織寧暈陶陶的擁著絲繡被坐起來。

  她撫著自己雙頰,臉好燙……

  她就這麼被他征服了嗎?

  看來是這樣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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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5 03:45:50
  第七章

  很快的,皇後有喜的消息傳遍了宮裏宮外,各宮得到消息都忙備齊了賀禮送到鳳儀宮,整個下午,來向樓織甯道喜的嫔妃絡繹不絕,每個人雖然都笑著,但暗地裏其實恨極了她。

  下午,不出她所料,她爹娘備了厚禮,連袂進宮向她請安。

  這是她第一次見原主的母親,但卻絲毫感受不到一個母親對有孕女兒的關懷,他們關心的只是她腹中的皇子。

  「甯兒,當真是皇子嗎?」梁國公夫人衛氏很是謹慎,再三地確認。

  樓織甯煞有介事地輕撫著平坦的小腹微微一笑。「孟太醫是太醫院副院判,素來穩當,沒有把握是不會說出口的,娘可以放心。」

  「這當真是咱們樓家的大喜事啊!」樓定允彷佛吃了定心丸,一臉喜孜孜。

  只要身爲皇後的女兒生出皇子,他就要弒君立儲,這也是他幫助封騰坐上龍椅的原因。

  只不過,當初因爲看封騰是扶不起的阿鬥才選擇助他登基,就爲了日後好對付,現在封騰卻像只羽翼漸豐的鳥,脫離了他的掌控,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無妨,橫豎朝裏朝外都是他的人,他又兵權在握,即便暫時將兵權交出去,讓那毛都沒長齊的駿親王去鬧騰也沒什麽可擔心的,那小子沒打仗經驗,又只是個乳臭未幹的娃兒,加上他暗中把軍機泄露給大燕朝,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若不吃個大敗仗回來才奇怪。

  對他而言,交出兵權只是一時的,只是權宜之許,何況軍中都是他的人,軍隊不聽那小毛頭的,那小子能拿刀二架在他們脖子上逼迫不成。

  他胸有成竹,勝券在握,只要皇子一出生,那麽天下就是他的了,他只要靜心等皇子出生即可,這期間他就置身事外的看好戲,看燕軍如何大敗駿親王,等封騰灰頭土臉的求他這個老將重披戰袍……

  「爹!」估摸著樓定允也在心中盤算清了,樓織甯慢悠悠地道:「本宮認爲,爹現下也得把兵權暫時交出去了,否則本宮腹中的皇子恐怕不保。」

  她把話說的夠清楚了,如果不交出兵權,那麽封騰必定存有戒心,爲了防止

  弒君立儲這種事,封騰定會想方設法的除掉她腹中皇子,即便那是他的親生兒也一樣,爲了他自己的性命、他的龍座,不能留的就是不能留。

  「知道了。」樓定允沈吟道:「爹自有見地,會看著辦,你就安心養胎吧。」

  她相信他會照著封騰的計策交出兵權,當然也是因爲相信她這個冒牌女兒,相信她真的懷了皇子。

  「夫人竟會進宮來探望娘娘,真令奴婢意外。」尚茵事後說道:「打從娘娘入宮,夫人便沒有來過,連娘娘被囚入淩翠宮也是,夫人連托人帶句話給娘娘都沒有。」

  樓織甯至此更肯定了原主對父母來說只是一顆棋子,同在京城,竟對她這個身在深宮中的女兒不聞不問,那她糊弄他們自己懷了皇子也情有可原了。

  到了黃昏,太後的賞賜也到了,自然是極爲貴重的。

  樓織甯懶得看那些,全讓尚茵打點著收進小庫房了。

  用過晚膳,她有些心焦。

  封騰何時會來?他還在肅心殿看折子嗎?

  前些日子他們都在肅心殿暖閣裏一道用晚膳,今日因爲她「害喜」,所以封騰沒有召她去,也是刻意要讓她留在鳳儀宮裏等她爹來打探消息。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可還記得早上他說的話……

  「娘娘!」洪得恩喘籲籲地奔進內殿,跑太快了,還煞步子。

  在旁伺候茶水的春兒白了他一眼。「瞧你沒規矩的。」

  「什麽事?」樓織甯正在喝孟太醫開的顧胎方子,藥汁不算難喝,想必喝了也不會有壞處,要演就要像一點,她照單全喝了。

  「恭喜娘娘!」洪得恩喜形于色地拜倒,大聲說:「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

  「咳咳……」樓織甯嗆到了,她把藥碗擱下,定了定神,看著洪得恩。「你剛剛說什麽,再給本宮說一遍。」

  「洪公公說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春兒也高興得不得了,一臉的陶醉。「看往後誰還敢對咱們娘娘無禮。」

  「娘娘!」尚茵急匆匆地進來了,她畢竟是大宮女,盡管心裏急得要命,還不忘曲膝行禮。「敬事房安公公來了通知,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

  樓織甯額角一抽,很是無語。哪有人在得知她有了身孕後才翻牌子的!

  難道他說晚上再繼續,不是他上她這裏來,而是召她侍寢?

  這、這簡直是欺人太甚,是假公濟私,擺明讓她成爲後宮所有女人的箭靶……

  不管她再怎麽想即刻就去找封騰算賬,也得等她去侍寢了才見得到他,他既是

  透過正常管道召她去的,她自然得遵從。

  慎重的香湯沐浴一番之後,她便被迎上了鳳辇。

  內侍宮女簇擁著鳳辇在月色下疾步而行,她則裝束簡單地端坐在鳳辇之中,前導有八盞鎏銀八寶明燈,沿著大塊雕龍刻鳳的青石路一直向東便是龍德宮了,八寶明燈將宮道映照得明亮。

  幸而大觀王朝沒有侍寢宮妃光著身子裹著被子讓太監背進帝王寢殿的規矩,她只消乘鳳辇入龍德宮的寢殿即可。

  胡思亂想間,鳳辇停下來了,想必是到了龍德宮。

  兩名宮女步步生蓮地走至鳳辇前,先跪拜行禮,再小心翼翼地自兩側掀開鳳紋門簾。

  又有兩名宮女上前跪拜請安。「請娘娘移步。」

  她這才款款地起身,下了鳳辇,將手搭在宮女手上,在兩名宮女的攙扶下移步往龍德宮,而跟隨她來的內侍宮女則不得進入,他們需得回鳳儀宮,等她要回宮時再來。

  在她的記憶裏,原主沒有來過龍德宮,所以她對這裏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入殿,只見十幾根盤龍雕鳳的明燭將殿裏照得金碧輝煌,金光璀璨的鎏金玉棟繪著精美的圖案,有股淡淡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她穿得單薄,但殿中極暖,絲毫不覺得冷。

  扶著她來的四名宮女都恭敬地退下了,她獨自步入寢殿。

  越過鑲金嵌玉的墨繡屏風,寢殿中央便是一張巨大的床榻,周遭懸著繁複繡金紋祥雲的藕色紗帳,想必只要用手指一勾,床榻上的帳鈎便會應聲而落,那紗帳就會徐徐飄下。

  她的心緒淩亂了。

  原來封騰就是睡在這裏,就是在這裏臨幸各宮嫔妃……

  想到他跟嫔妃們就是在這張床上翻雲覆雨,她就無法說服自己爬上床。

  「跟朕來!」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冷不防一個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地掠過她身畔,蓦地攜起她的手。

  她吃了一驚,被他拉著走。「皇上要帶臣妾去哪裏?」

  「踏雪尋梅。」

  她還道要去哪裏呢!入冬以來,他們經常在皇家默林裏踏雪尋梅啊……

  不過,這總比要她爬上龍床跟他滾床單來的好。

  她以爲他們要離開龍德宮去默林,他卻帶她進入內殿,彎進一間小佛堂,迎面一尊觀音金佛,牆上一幅栩栩如生的如來墨繡,足有一人高。

  她眨了眨眼。「皇上平日在此禮佛嗎?」

  她覺得有些異樣,雖然堂內檀香缭繞,香案上有紅漆木魚,案前也設有一只蒲團,能感受到莊嚴的氣氛,但卻像塵封已久,一點兒也不像有人在這禮佛。

  「朕不信佛。」封騰轉眸對她笑了笑。「朕只信自己。」

  他打開一只紅漆描金龍紋的衣箱,取出一件厚重的白色繡鳳錦織鬥篷,仔細地爲她系上。

  她任由天子服侍她,揚起長睫看著他,他一身青黑色繡金龍的長袍更顯得英氣逼人,外披一件與她相同的白色繡龍錦織鬥篷,敢情他們這是穿了情侶裝,這想法讓她心口蓦地評然了。

  爲她系好鬥篷之後,封騰修長的大掌包住她的柔荑,將她往懷中一帶,唇就落了下來,噙住了她的唇。

  她整個人無力的攀附在他的胸膛與健臂之間,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封騰那溫潤的舌尖正探入她雙唇間,帶著懾人的男性氣息,更深地吻了下去,當他的唇離開之

  後,他又緊緊抱了她好一會兒才放開,搞得她全身沸騰。

  女人也是有愁望的,怎麽可以撩撥了她又這樣……

  她不滿的瞪著他,不期然對上他的笑眼,他竟會心地微微邪笑。「要不,咱們不出去了?」

  一句話說得暧昧,她漲紅了臉。「誰說不出去了,當然要出去。」

  意亂情迷過去,理智回來了,她不想在龍床上跟他滾床單,那當然還是出去的好,就算只在宮裏走走。

  封騰笑了笑,竟動手移開繡品,她看到一扇石門,不覺一愣。「這是什麽?」封騰微微一笑。「通往宮外的密道。」

  封騰打開石門,她訝異的看到果然有一節節的階梯直通向下。

  「所以,我們要出宮嗎?」她的語氣滿是訝異。

  天子私自出宮這是多大的事啊!沒有半個侍衛隨行,也不能說是微服出巡,是件非常危險又不智的事。

  「你不想看看宮外嗎?」封騰似笑非笑地問。

  她微微一怔。

  她穿來之後就在淩翠宮,至今未曾出宮過,對于宮外確實很好備,也忾想過能

  回到現代的方法會不會在宮外。

  「臣妾自然是想的。」

  封騰愉快地道,「那不就有答案了?走吧!」

  封騰備好了燭火,牢牢握著她的手走下階梯,她被動的跟著,這才想到不對之處。

  原主不可能沒到過宮外,未出閣前或皇室每年到行宮避暑,一定到過宮外……但是話已出口難收回,她又不能問封騰爲何那樣問她,興許他的意思是,她被囚禁在淩翠宮近二一年未曾出過皇宮吧!

  兩人沿著階梯走下地洞,地洞雖然幽暗但頗爲寬敞,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才終于到了盡頭,都怪古代女子都有一雙纖纖金蓮,所以她才走不快。

  擡眸,彷佛嗅到了濕草的味道,她看到一節節的階梯往上,不禁興起了探險的興奮,這時天子私自出宮很危險的念頭,已被她抛到九霄雲外了。

  階梯的頂端不再是門,而是一塊青石板,封騰動手推開石板,他慢慢探出身去,確定四下無人之後,他跳出了地洞,旋即將她拉上去,再將青石板蓋回去。

  一陣涼空氣襲來,她見到一片被大雪覆蓋的茂密樹林,遠處宮殿的尖角掩映在月色下,說明他們真的出宮了,而且離宮殿並不太遠。

  不過,這裏鳥不生蛋的,他們是要去哪裏?

  封騰蓦地吹了一記響哨,就見一匹毛皮黑亮的大宛駿馬飛一般的從樹林那頭奔馳而來。

  她看了封騰一眼,原來是有備而來啊!

  封騰先抱她上馬,自己再上馬坐于她身後,從懷裏取出一頂毛帽幫她戴上,她頓時發現自己正密實地被他圈在懷中,不由得身子一熱,這樣跟封騰私自出宮,感覺像作夢一樣。

  月色下,地上厚厚的積雪散發出耀眼的白色,但封騰的騎術極好,並沒有被積雪影響,一口氣奔出了林子。

  背後貼著一具溫熱雄健的軀體,叫人如何不心猿意馬?她努力想些別的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著這樣也算踏雪尋梅嗎?馬兒跑得跟飛的一樣,根本沒法好好欣賞飛掠而過的默林吧?又想著他爲何要帶她出宮玩?他也曾帶著其他嫔妃從密道出來玩嗎?是哪位妃子?是他曾最寵愛的如妃嗎?還是他憐惜不已卻病死的柔妃?抑或是他曾迷戀一時的豔貴人?

  如此腦門發脹的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看到一條熱鬧的大街,但大街就只有一條,而且周圍房舍都很簡單,水磨青磚,朱漆紅瓦的,不見有什麽大門大戶,怎麽看也不像京城。

  「這裏是鄞城下的如意鎮。」封騰下了馬,把她抱下來,解了缰繩,那大宛馬便自己奔走了。

  她愣愣地看著消失在夜色裏的馬兒。「牠去哪裏?」

  封騰揚著舒暢的笑意。「不必管牠,牠自己會去找草地覓食休息。」

  她瞅了瞅封騰,又看看馬兒消失的方向。

  好吧,既然吹一聲口哨就會出現,如此的訓練有素,那她也不需要擔心了。封騰爲她拍去肩上的落雪。「這是離京城最近的小鎮,咱們在這裏隨意逛逛,天明之前回宮,時間綽綽有余。」

  她點頭。他還要早朝,天明之前當然一定要回去,不然被發現皇帝不在宮裏,那事情就大條了。

  封騰攜著她的手,握在自己袖袍裏暖著,她的臉有些臊,這會兒他們就像尋常夫妻逛大街似的。

  穿來之後第一次上街,那一長溜的攤子,她瞧著什麽都希奇,跟現代那些標榜「老街」的觀光景點大大不同,她見了什麽小攤子都想去瞧瞧,當然也想買,不論穿到哪裏,女人愛購物的天性是不會變的。

  要買東西,自然就要有錢,而她根本不知道要出宮,身無分文。

  「皇……」一開口才驚覺這裏是市集,可不是宮中,她出口皇上穩當嗎?萬一被人聽去……

  封騰淺淺一笑。「叫爺吧。」

  爺?好奇怪,不過若叫大爺更奇怪,她又不是小厮。

  只好聽他的。「爺,你有帶銀子嗎?」

  在宮裏根本用不到銀子,肯定他也沒帶。

  「爺們自然是有銀子的。」封騰深深地看著她,不緊不慢地道:「娘子想買什麽便買,爺付錢。」

  瞧他一副暴發戶的語氣。「那真是謝謝爺了。」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就算走馬看花也要逛上好半天,何況樓織甯什麽都感興趣,每間店鋪都要進去繞繞,因此他們也逛得極慢,封騰倒是不緊不慢的陪著,彷似她對什麽感興趣就是他的樂趣。

  一個時辰過去,樓織甯累了,也餓了,封騰便找了間看起來生意頗爲興隆的面館,隨意點了兩碗湯面跟幾個小菜。

  樓織甯仍舊好奇地張望著四周,比起其他人,他們兩人的穿著算是太華麗——,

  不過他們舉止低調,因此也沒怎麽被人注意就是。

  來到市集,她才更真實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因爲在宮中,要虛僞的應付那些嫔妃、太後和原主的家人,甚至是內侍宮女們也是她應付的對象,她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在作夢,夢裏她是一名演員,在演一部古裝宮廷劇……

  可是,這市集裏的生活氣息是那麽真實,她也面對了現實,她穿越了是千真萬確的!

  如果自己是穿來這市井之中的尋常人家不知又會如何?若是待字閨中就得面臨被嫁掉的命運,如果是無依無靠的自個兒一人,少不了要想怎麽賺錢謀生,而她這個總裁小秘能做什麽?會議記錄、安排上司行程、陪上司出席應酬場合……她會的,在這裏根本就用不上……

  封騰曲指輕叩桌面,拉回她神遊太虛的注意力。「娘子在想什麽?」

  她托腮歎息。「在想一些爺永遠不可能了解的事。」

  封騰把玩著茶杯。「天下竟然還有爺不了解的事?」

  她嗯哼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他是皇帝,是天子,是九五至尊,可是他永遠也不懂什麽是穿越,永遠也不可能了解她在現代是怎麽生活的,手機、網絡、計算機……那是幾千年後的産物……

  面上來了,樓織甯吃得很香,簡單的肉絲湯面卻饒有滋味,宮中的山珍海味再好,由于太過考究刀工和擺盤,就是少了那麽一點媽媽的味道,這間小面館的熱湯面和小菜都有她熟悉的味道。

  都吃了大半她才蓦地想起一件極重要的事,忙左右看去,確定無人在看他們之後才小聲地問封騰,「爺,不用試毒嗎?」

  她的眸光隨即落在封騰那見底的湯碗裏,又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燦燦黑眸,呃……

  「當我沒說。」她忙埋頭吃自己的。

  吃飽喝足,樓織甯再度興致高昂的鑽進書鋪裏,她想買些閑書來打發時間,宮裏雖然有藏書閣,但都太嚴肅了,她不想看那些,至于她買了哪些閑書,自然是不讓封騰看的,他若知道堂堂大觀王朝的皇後看那些有的沒的還得了?原主可是個大家閨秀哩!

  所以呢,她很聰明的讓封騰在對面茶樓喝茶等她,封騰也隨了她的意,讓她自己去逛。

  她在書鋪裏逛了小半個時辰,心滿意足地從書鋪出去時,不巧與幾個從對面酒樓出來的公子哥兒撞個正著。

  他們一行四人,還有四名保镖跟著,個個一副遊手好閑的富家子弟模樣,看得她蹙起了秀眉,她最討厭這種纨褲子弟了,她板著一張小臉,越過他們便要進茶樓尋她家爺。

  誰知,爲首那賊眉鼠眼的男子竟然輕佻地用手中羽扇擡了擡她下巴,流裏流氣的調戲道:「好標致的小娘子啊!」

  樓織甯馬上被他的舉動惹火。「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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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5 03:46:06
  興許是皇後當久了自有威嚴吧,她那句大膽把他們幾個嚇了一跳,不過他們很快恢複,又嘻皮笑臉了起來。

  「有意思,真有意思。」那人用欣賞的眼光,見獵心喜地上下打量起她來。

  「小娘子不是這裏人吧?是不是跟相公走散了呀?本少爺家財萬貫,不差一個人吃飯,你就跟本少爺回去吧!本少爺定會好好疼你、憐你,不叫你受半點委屈,小娘子意下如何?」

  樓織甯瞪著他。

  這是哪來的神經病?見她梳著婦人頭竟還敢調戲?她冷冷地道:「讓開!」那人不生氣,反而樂陶陶地。「喲,真有脾氣,本少爺就喜歡潑辣的。」

  他旁邊那人馬上狗腿道:「我們金少爺在這一帶可說是出了名的出手闊綽外加憐香惜玉,你跟了我們金少爺是你的福氣、你的造化。」

  樓織甯在心裏唾棄他們,什麽金少爺,不過就是幾個沒長腦袋又沒長眼的地痞流氓。

  金少爺還在那自鳴得意的吹噓,「這城裏城外沒有本少爺拿不下的女人,等這小娘子嘗過本少爺的甜頭就離不開本少爺了,本少爺自十三歲開葷以來,所嘗過的美人兒都對本少爺死心塌地的煩人啊!」

  「是啊是啊,哪有女人抵抗得了您金大少爺啊……」

  「這小娘子怕是沒兩下就會讓少爺您弄暈了吧?」

  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淫穢之語,樓織甯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但想到自己和封騰是私自出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忍下了,繞過他們打算進去茶樓找封騰。

  「都說了要你跟本少爺回去,小娘子這是要去哪?」金少爺伸手拉住了她,一臉的笑意。

  「要去爲你送終。」

  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一把極細的長劍打掉了金少爺的手,樓織甯看到那劍細且輕軟,還彷佛會抖跳似的。

  「痛痛……痛啊……」金少爺甩著手龇牙咧嘴的鬼叫起來。

  「爺!」樓織甯連忙跑到封騰身後去。

  這世上居然有人敢打他?金少爺氣得破口大罵:「還愣著吃屁啊?給我打!」「是!」四名保镖馬上風風火火的圍住封騰。

  金少爺忙道:「打男的不打女的,把女的拉過來!」

  聞言,封騰立即將樓織甯護于身後。

  雖然很感動他把她看得比他自己還重要,但平時他都是宮中侍衛保護的對象,她很擔心手無縛雞之力的他要怎麽保護她?

  他若是在宮外受了傷,回到宮裏要如何解釋?若他說是在宮裏受的傷,那保護他的那些禦前侍衛就要倒大楣了。

  總之,不論如何都會是非常棘手的大問題,他們實在不該貪玩出宮啊……

  「上啊!還等什麽?是要本少爺去買一串鞭炮來放完你們才要動手是不是?」金少爺火氣很大。

  那四個保镖同時動手,只見封騰有條不紊的使著劍,閃電般交錯的刀光劍影,樓織甯心裏咯登了一下,發現他的劍法只專注于刺術還有直線攻擊,這不是西洋劍是什麽?

  上司賀震霆每周上西洋劍館練劍一次,多年來都是她陪同一起去的,她對那攻擊的招數太熟悉了。

  仔細一看,封騰拿的那把軟劍也像特別打造的,她在宮中沒見侍衛佩這樣的劍,而且他們出宮時也不見他有佩劍,那劍是從哪來的?難道是把伸縮劍,他一直隨身帶著嗎?

  「這什麽路數?」金少爺見自己保镖被攻得極爲狼狽,也急了。

  不只金少爺等人以及圍觀的人啧啧稱奇,樓織甯更是又驚又疑的看著封騰使劍,一時也忘了要好好的躲在他身後,幸好那四個人現下被封騰攻得落花流水,也沒空抓她了。

  封騰一個人制伏那四個保镖之後,金少爺等人忙挾著尾巴逃了,周圍響起了如雷掌聲和叫好聲,樓織甯心神不甯的看著封騰和他手中的那把軟劍,心裏七上八下的評評狂跳。

  如果是平常她會想,要是有個缽碗不一定會有人丟錢,但現在她沒那心情,在這裏看到熟悉的西洋劍法,她哪有辦法平靜下來?

  她潤了潤嘴唇,伸手拽住了封騰的衣裳。「爺,我不舒服,可以在客棧要間房休息一下再走嗎?」

  這種事總不能在大街上問他,回宮問更危險,而且她也真的不舒服,心髒跳太快了,整個人口幹舌燥,好像虛脫了似的無力。

  「你忍忍。」封騰摟著她走,很快找到一間小客棧,要了間廂房,讓小二送了壺熱茶來。

  樓織甯慢吞吞的喝了兩杯熱茶,不時擡眸看看封騰,又低頭看看茶杯,琢磨著要怎麽問才好?

  不能因爲他會使西洋劍就說他是穿來的,就算他真是穿來的,也可能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畢竟在現代會使西洋劍的不計其數。

  但是,雖然會西洋劍的人很多,攻擊前會先動一下頸部筋骨的動作和賀震霆一模一樣又如何解釋?真是越想心裏越沒底啊。

  她低頭喝茶,調整情緒,蓦然擡眸看著封騰,試探地問:「爺的劍法是在宮裏學的嗎?」

  封騰直視著她,慢慢地答:「不是。」

  她微微顫了一下,心跳如擂鼓,又問:「爺在哪裏學的,可以告訴我嗎?」封騰沈吟著,她感覺自己好像在等定時炸彈爆炸的倒數時間。

  終于,封騰開口了,他神情平靜的看著她。「大學的西洋劍社團。」

  轟!

  她倏然倒抽了一口氣,腦子裏鬧騰騰的,理不出頭緒來。

  大學?

  他說大學嗎?

  所以——

  她用力眨了下眼,又吞了口口水,渾身血液彷佛逆流了,她頭好暈……

  「我跟你一樣,都是穿來的。」封騰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簡單的陳述道:「那時原主在臨幸豔貴人時死在她身下,他們似乎是用了西域迷香助興才會導致原主休克,照現代的講法很可能是窒息式的性虐遊戲,豔貴人出身花柳,往來複雜,從哪裏學來也不得而知,等我有意識時,聽見她顫抖的在哭,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直跪在我身邊求我醒過來,當我真的睜開眼,她便以爲原主沒有死,而原主曾短暫斷氣這件事也只有她知道,爲免多生事端,等我搞清楚自己在哪裏之後,便將她打入了冷宮,以防她察覺不對勁的地方,畢竟原主是一國之君,有個差池便會動搖國本,只能委屈她了。」

  她怔愣了好久,目光好半晌才有辦法再和他對上。「那你……你是怎麽知道我也是穿來的?」

  此刻,她對他的感覺已經不同了,一個跟她一樣從現代來的人……

  「你情緒太激動了,先喝口茶吧!」他爲她倒了一杯茶。

  他當然知道她是什麽感覺,當初他也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了古代生活,也想過有沒有自己的同伴……

  她一口氣喝掉茶,催道:「快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的。」

  封騰用衣袖爲她拭去嘴角的茶漬才說下去,「你宮裏傳出你自缢獲救後就變得跟過去大不相同,還常在作惡夢時說些奇怪的話,包括油罐車這三個字,我因此猜測你也是穿來的,暗中派人查你夢中都說了什麽,讓我確定你是穿來的關鍵是你常在夢中說的兩個字——曉星。」

  她幾乎沒驚跳起來。「曉星?你說曉星嗎?你認識我們家曉星?」

  封騰苦笑一記。「難道你都沒猜到我是誰嗎,程睦涵?」

  這次她真的從板凳上跳起來了,她激動的瞪視著他、指著他,聲音低得幾不可辨,「所以你是——你是——」

  他望住她的目光越來越深邃。「你家嗜血3088。」

  或許是原主的身子本就弱質,受不得刺激,她竟昏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轉醒,就見自己躺在床上,封騰坐在床邊看著她歎氣,將她一只手牢牢地握在手裏暖著。

  「醒啦。」這個女人在現代就讓他操心不已,到了古代也一樣。

  樓織甯一下子坐了起來。

  昏過去之前他們在談什麽,她半分也沒忘記。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看了良久,雖然自己穿越了,但對于他也穿越了,而且還待在她身邊,她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爲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是誰?」這些日子以來,她戰戰兢兢的把他當皇上對待,而且彷徨許久、無措許久,如果知道他也來了,她會感覺好很多。

  不過,之前不理解的事,現在全明白了……他爲什麽會突然把她從淩翠宮接出來,爲什麽挺她這個皇後不挺太後也不挺他從前的嫔妃,爲什麽要除掉梁國公樓定允,卻又無條件的相信她這個樓定允的女兒,爲什麽要把折子給她看而絲毫不擔心她泄露機密……

  「我不想你知道了之後太依賴我,不想你因爲有我在身邊就不做任何努力,我希望你自己努力適應這裏的生活,這麽一來,如果不能回現代,你才能接受這裏。」

  她瞪大了眼。

  什麽?就因爲怕她太依賴讓她自己摸索到現在?乍到異地,誰不是發現同伴之

  後會趕緊相認,誰會像他思慮那麽周全,一下能想那麽遠?

  好吧!雖然理由讓她很無言,不過倒很像她家嗜血3038的作風。

  她也不追究其他的了,只問道:「有一點我不太懂,據說豔貴人被打入冷宮已有兩年了。」算算日子,她穿來這裏還不到一年。

  「雖然我們是同時穿越的,但由于時空本來就沒有一定的規律,我們來的時間點不同,我比你早到了,適應新身份後,我白天看奏折了解國家大事,入夜後就由密道離開皇宮練習武藝騎射,不斷強健體魄,也幸好如此,等我發現被囚在淩翠宮的皇後是你時,我已經在宮裏站穩腳步了,才能幫到你。」

  她聽著不由啧啧稱奇。「你是怎麽辦到的?你都沒有磨合期哦?」

  雖然知道他能力強,但短短時間內能在詭谲的宮裏摸清方向又有積極的作爲,她太佩服了,一般人若一場車禍醒來發現自己成了皇帝,怕會整天發愁,不知如何做個皇帝吧?

  嗜血3033果然是嗜血03088,來到古代依然如此強大,說不定身爲工作狂的他,皇帝這工作更適合他也不一定。

  想到這裏,她不由噗哧笑了。

  封騰嚴峻的臉上線條緩和了下來,喟然一笑。「看你還會笑,我就放心了。」明知道她是什麽人卻默不出聲,他原本擔心她對他不諒解。

  「皇上……」她故意加重音。「你權力這麽大,又來得比我久,有沒有找找回現代的方法?」

  「我當然也找過。」她不會以爲他一來就認命的接受了事實吧?「畢竟那時我不知道你的生死,一心想回去找你。」

  她連眨了幾下眼。

  什麽?回去找她?不是找他的家人或他的公司,而是找她嗎?爲什麽?她這個

  小秘有那麽重要嗎?

  不不,她想到哪裏去了,或許只是一起出車禍,而他又是駕駛,基于道義才把

  她擺在第一位……

  「結果呢?」她急問。

  封騰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半點線索。」

  她哦了一聲,失望不已。

  「我也跟你一樣失望過。」他懂她的心情。「但是,認清了能不能回去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之後,我便開始爲留下來做准備,原主擺明了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傀儡

  皇帝,大權落在太後手裏,朝中還有梁國公樓定允跟曹國公鄭歸兩人在垂涎龍座,從奏折裏看出天下百姓過得並不好,過重的賦稅讓人民叫苦連天,而那些民脂民膏全進了國庫,也就是進了宋太後的金庫裏。」

  她訝然低呼:「怎麽會這樣?人民太可憐了。」

  她以爲宋太後只是比較討人厭一點,只是一心想讓宋芊儀當皇後而已,沒想到她那麽壞,竟然不理民間疾苦,只想著中飽私囊,跟現代某些流氓山大王的政府官真像!

  「現在已經好多了。」封騰扯出笑容。「我一步一步的拿回政權,一步步改革做我想做的事,宋太後嚇得了原主嚇不了我,外戚在玩什麽把戲,我比她還清楚。」

  她想到他平時酷愛看曆史名人的小說傳記,又熟讀了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宋太後跟他過招肯定是要吃大虧了。

  「接下來你想怎麽做?」

  他曾用低價並購了一間奇爛無比的公司,業界都在傳他只是想要那間公司的有價資産,就是那上千坪的廠房,認爲他會結束公司,打掉廠房,變更用地,在那裏蓋大樓來獲取暴利。

  然而,他並沒有那麽做,他親自跳下去管理那間公司,從生産線、采購開始抓毛病,逐步整頓起來,最後讓那間公司變成了一間賺錢的公司。

  她曾問過他爲什麽要那麽累,蓋大樓不是賺的比較快又比較多?他說那間公司的員工何其無辜,如果他宣布關廠,那麽上千個家庭都要失去經濟依靠了,不知道多少人會去燒炭自殺,他不能那麽做。

  所以,現在就算他不說,她也有點明白他要做什麽了,依他的個性,不論到哪裏都一樣,他不會眼睜睜讓人民受苦的。

  「既然穿到這裏,我打算只專注在如何在這裏能活下去的這件事,並且努力做一個稱職的好皇帝,這也是保住我性命的唯一方法。」

  她懂,光是原主她爹一個就想弒君立儲了,別說還有宋太後和曹國公鄭歸,如果他像原主那麽渾渾噩噩的享樂,被暗殺或明殺都是遲早的事。

  其實她也一樣,若她不能做一個能鎮住後宮的皇後,那麽被有太後撐腰的宋芊儀或擁有皇子的鄭貴妃拉下來同樣是可預見的。

  「可是,你難道不想你的家人嗎?」她不解地問,照道理他家人比她多,他應該比她想回去才對啊,但看他好似沒那個心。

  「我不是還有個大哥嗎?」他就事論事地道:「他也逍遙夠久了,一直找借口不回來幫忙打理公司,如果在現代的我已經在那場車禍裏死了,那也是他該扛起家族責任的時候了。」

  「我沒辦法像你那麽想的開。」她幽幽地說:「如果現代的我在那場車禍裏死了,那我家曉星怎麽辦?她只是個孩子,自己一個人要怎麽過?可能會被社會局送去育幼院,如果她受了重傷……」

  他知道她不敢面對的還有曉星可能已經死了這件事,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如果真受了重傷,那也是曉星的命運,何況還有曉星的爸爸在,他總不會對自己的女兒置之不理吧?不可能被送到育幼院的,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她錯愕了一下,都忘了在他的認知裏,曉星是有爸爸的,而她是有丈夫的女人。

  該是對他說實話的時候了,不然他不會明白她爲何對曉星放不下。

  她清了清喉嚨。「其實,我有件事沒告訴你……曉星是我雙胞胎姐姐跟男朋友生下的孩子,他們車禍雙雙過世後,因爲男方家人不承認曉星是他們家的骨肉,所以我就扶養了曉星,又因爲她很早熟,怕她知道身世會自卑傷心,所以告訴她我是媽媽,爸爸在外地工作,對外也一律同樣的說詞……」

  「什麽?」他驚訝地瞪視著她。「所以,你沒有老公,不是有夫之婦?」

  「對,我沒有老公。」

  「你這女人……」他真是震驚得無以複加。「你怎麽可以到現在才說?你怎麽可以編了我那麽多年?」

  她討好地一笑。「都是爲了曉星,你就諒解一下吧。」

  封騰歎了口氣。「老天,那我這麽多年是在糾結什麽?」

  皇後娘娘狀況外。「什麽意思?你在糾結什麽?」

  「不懂嗎?」他蹙眉深深地看著她。「我一直以爲你是有夫之婦,所以只在你身邊看著你,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借著加薪加獎金照顧你的生活,所以發現你也穿來這裏之後,我壓根不想回去,因爲在這裏,你是我的妻子,我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你。」

  聽著聽著,她逐漸瞪大了雙眼。

  他現在是在說什麽?意思是,他喜歡她嗎?

  她的心,跳得好快……

  「所以你真的一點都沒察覺到我對你的感情?」他懊惱地歎息一聲,俯下頭,灼人的唇瓣驟然吮住了她的唇,眼眸帶著對她專注的感情。

  這個吻對她而言足極爲特別的,是她家的嗜血Boss在吻她,不是封騰在吻她,那麽她對封騰的感情是……她對封騰這個人的感覺究竟是……

  「不要胡思亂想,你愛上的封騰也是我,不是那個阿鬥!」

  斬釘截鐵地說完,他加重了唇上的力道,懲罰她。

  她閉緊了眼。

  唔……他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

  不過,他說的沒錯,她愛上的封騰也是他,若是原主那荒唐德性,她怎麽可能會愛上?

  至于他的感情,不用確定了,就是她本人無誤。

  未穿之前,因爲苦于她是有夫之婦而不能表白,穿了之後,因爲能占有她而不想回去……哈,萬萬沒想到,原來她家剛強的嗜血3053喜歡她這個平凡到家的小秘1。

  「不知道接吻的時候不能分心嗎?」他咬牙切齒地看著她,挫敗地問:「天殺的程睦涵你到底在想什麽?」

  無視他的怒意,她的眼眸轉了轉,揚著長睫,望著他的黯黑星眸。「在想現在你知道我不是有夫之婦了,如果我們有機會回去,你會選擇回去嗎?」

  畢竟做皇帝的機會不是人人可有,且這裏的生活又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十分

  滋養優渥,他也可能留戀這龍座……

  「你分心就是在想這個?」他訝然失笑地伸手輕撫她的臉蛋。「我今天才發現,原來我的秘書這麽笨。」

  「哪裏笨了?」她輕揚著眉梢,不服。「大家俬下都叫我超級小秘,不敢跟你說的事,都會來跟我說。」

  「你在工作上是很能幹,但在感情上這樣的程度算低能了。」他笑得深濃。「所以呢?」她不屈不撓地再問:「有機會回去,你到底是要回去還是不回去?」

  他搖頭,真是敗給她了。

  「還不懂嗎?」他低頭攫住她的唇。「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同樣的,我在哪裏,你也得在哪裏,我們誰也不許離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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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4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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