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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袁圓]深秋情正濃{四季戀曲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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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2:45: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袁圓 -深秋情正濃【四季戀曲之三】

冷滸從不知道自己的長相會冷得這般嚇人,
要不然隔壁那個女生怎麼一見他就想逃?!
跟她說個話,她發著抖回答.
還她個東西,她嚇得跑得活似被鬼追,
真是太……有趣了!她那膽小天真的模樣,
真真激得他有股非保護她不可的衝動,
而他也真會這麼做!
季惜楓從不否認自己膽小如鼠。
也知道不能以貌取人,
但隔壁的男人真的冷得令她發毛。
偏偏她走到哪都會遇見他,
說他像逃犯也會被他聽去,
姐妹出遠門還交代他要照顧她,
不過說真的,
她怕歸怕倒是受了他不少貼心的照顧。
似乎沒有他還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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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2:46: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唉……」  
  如果以每隔一分鐘就歎氣一次的正常速度來計算的話,那麼這已經是她今早聽到的第三百八十五聲咳了。
  相對的,這也是她第三百八十五次翻著眼珠子。
  清爽的微風拂進了早秋新妝的庭院中,正癱在躺椅上的季家排行老四的么妹季襄雪終於忍不住地吼著老在她周圍打轉的身影:「季惜楓,你以為我研究所很好呀?」
  她真的很受不了這個虛長她二歲的老三,不過是灑掃庭院清理落葉嘛,也能這麼憂愁善感「林黛玉」,害她讀個書也要被打擾,哇咧——搞不好,一會兒人家還要去葬「葉」哩!
  「我說襄雪呀……』憋了好久的話總算有了疏通的管道,季惜楓當然是立刻抱著掃帚蹲過來。「咱們中國自古便以禮儀之邦著稱,對不對?」
  依照季襄雪對老三的瞭解,這女人不先囉嗦個幾卡車,是不會甘心講到重點的,所以她依舊埋首於那本厚厚的原文教科書,連氣都懶得搭。
  不過,這並不影響季惜楓繼續發言的好興致。
  「你想想,就連現在咱們都還有條『敦親睦鄰』的古訓,無時不在提醒你我這些後輩子孫,莫要丟了老祖宗的臉,而現今社會就是因為有太多人只顧自掃門前雪,所以……好啦,你別瞪我了,我的意思就是……」她擰眉、嘟嘴,再甩甩那頭又長又直的秀髮,顯然非常非常的煩惱。「倘若你的鄰居不想讓你『敦』又不想讓你『睦』,你當如何是好咧?」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時,季襄雪多半當她在自言自語,何況這敦不敦,睦不睦什麼的,干她啥屁事?別忘了,她名字中的「雪」就是那個「自掃門前雪」的「雪」!
  「你」,放下書,她沒好氣地問:「到、底、想說什麼?」
  「搞了半天,你居然還聽不懂我在說什麼?老四的反應還真不是普通的慢耶,季惜楓不可思議地搖頭白眼,卻沒思及其實是她自己剛才講的全是一堆廢話,「人家我是說——隔壁那個新搬來的嘛!」
  季襄雪也翻白眼。「怎樣?」
  對,算她笨!她不該多此一問,且早在八百年前就該習慣老三的言不及義和蛙鳴蟬噪。
  「隔壁住了那種人你還問『怎樣』?」季惜楓怪叫。
  「哪種人?」注意力又落回了書本,季襄雪無所謂地聳聳肩,並動了動身子,以尋求更舒適的躺姿,好聽取接下來想必仍是長得令人打呵欠的冗詞贅句。
  「哎喲,我給你講喔,隔壁那個男的呀……」季惜楓稚氣十足的娃娃臉上滿是興奮,圓滾的明眸更因么妹的「沒常識」而得意地亮著燦光,然後以一副握有全世界頭條大機密般地宣告。「我覺得他一定是那個什麼前科纍纍的在逃要犯,或是剛出獄的大流氓。」
  「到底是在逃要犯,還是剛出獄的大流氓?」季襄雪插話調侃。
  「這……」季惜楓傾時啞口,隨即甩甩那頭長髮,不介意地笑道:「唉——管他呢,反正你看他那模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搞不好他惡名昭彰、壞事做盡、殺人無數,目前白道和黑道都在找他呢!」
  「所以……?」季襄雪敷衍相應。人哪,是不能光看外表的。
  「大姐上星期便和姐夫雙宿雙飛游美國,少說也要玩上個幾個月,哥則追著未來的二嫂到紐西蘭去了,這家裡就剩下你我,所以我們得趕快想些法子自保呀!」季惜楓受不了地拍著額頭大叫。「你到底有沒有一點概念啊?」
  「季惜楓,你是不是電視看太多了?你若是嫌太無聊,我可以多找一些家事給你做,免得你成天研究他人的隱私,不過你沒去當調查局的局長委實太可惜啦。」
  「真的嗎?我也是這麼覺得那,」季惜楓沒聽出她的挖苦,反而還沾沾自喜,歡喜得不得了。「這次你可不要以為我又是亂說的,我呀,光看他手臂上的那個刺青就料到他起碼不是善類。」
  「是是是,你料事如神。」現在刺青的人多得是,單憑這點就斷定人家的善惡實在有欠公道,可是季襄雪不想多說,她起身準備進屋,打算回自己的房間讀  書比較不會被人打擾。
  臨去前,她忽然將玉手搭上老三的肩膀。「你知道嗎?」
  「啊?」季惜楓被問得沒頭沒腦。
  「普天下最最最慘的事呢,莫過於你在背後道人不是,而那人呀……」季襄雪壓低音量壞壞地輕笑。「哼哼……就恰巧站在你背後。」
  「啊?」季惜楓彎彎的黛眉不禁扭了個大結,她仍是有聽沒有懂。
  季襄雪未再多作解釋,緊跟著將笑臉一偏,玉手一抬,狀似熱絡地朝她的身後打招呼。「晦,冷大哥。」
  語聲方落,她人已伴著笑聲閃進了屋裡。
  「冷大哥?」她狐疑地轉過身去查個分曉,這一看,一聲高分貝的驚呼聲隨之響起。
  「啊……」
  原來她剛剛才在談論的那個惡名昭著、壞事做盡、殺人無數的通緝犯或大流氓的仁兄,不知何時正氣勢當當地杵在他家的庭院裡盯她,那張果然是好「冷」的「大哥」臉就在她不遠處,兩人之間僅是隔著一道區隔彼此兩家範圍之有的磚牆,而且這面牆的高度對他根本就不夠看。
  「我……這……嘔……」尷尬和畏懼己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窘境,她吞吞吐吐了好久,陣陣發麻的腦袋彷彿一下子讓人給掏空,反反覆覆能說的也就那幾個字。
  四目就這樣膠著了十幾秒,但對作賊心虛又膽小的季惜楓來說,世間卻宛若已過了幾十年,而種種駭人聽聞的虐待分屍畫面,更是在她腦海中不曉得晃過了幾千遍,她的長髮則似風中殘燭般地飄呀飄。
  都是老四害的啦!
  明明看到他站在她後面,也不旱點通報她一下,害她……嗚嗚……原來「欲哭無淚」就是這種感覺……嗚嗚……
  事情都到了這個田地,她除了道歉,實在不知還能做啥。
  「對……對……不起!」季惜楓立即打彎腰肢,朝他行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禮,希望借此澆澆他的怒氣,然後頭也不敢抬地衝進家門喊著:「季——襄——雪——」她非找那個罪魁禍首算帳!
  「怎麼辦、怎麼辦……?」
  季惜楓驚恐地瞄瞄身後——那個「冷大哥」幹麼一路跟蹤她?
  真的,不是她多心,她轉左,他也轉左,她轉右,他也隨後轉右,連她直直走,他也跟著直直走。
  「啊!」
  難不成是——她剛剛在超級中場內看到他時,招呼沒打就由另一側溜過去,所以他心懷不爽,準備伺機對她——
  「嘎……」季惜楓越想越害怕,發寒的背脊早讓冷汗浸濕了一大片,「不……會……吧?!」
  「喂!」在她身後連喚了好幾聲皆得不到回應,冷滸只好將懷裡捧的二大袋雜貨集中到一邊,然後騰出一手拍拍她。「喂,你!」
  他一拍,季惜楓立刻有如觸電似地彈跳起來。
  「哇——你別打我——別打呀!」她的高聲尖叫旋即蓋過他的渾厚低嗓。
  來人唷!救命……「大哥」砍過來啦!
  「別……打?」冷滸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那麼激烈。不願引起不必要的事端誤會,他連忙抽回手。
  「不是我故意不和你打招呼,實在是我每次見到你,你都冷著一張臉,好像被人倒了幾千萬會錢,所以我哪敢去自討無趣啊……」季惜楓仍在叫喊,連珠炮似的字句甚至沒有停留片刻注上標點符號,而邊叫的同時她的雙手還保護地抱緊  腦袋。
  「我沒……」冷滸一直曉得自己天生模樣粗曠冷酷,加上不修邊幅又不愛笑,右頰上又曾因受傷而留下一條約莫三公分長的淺色傷疤,所以看起來很凶,但還不至於把人駭成這樣的地步吧?
  可季惜楓只自顧自地哇啦,根本沒空讓他把話講完。「如果你這樣就要怪罪我,那我真的太冤枉啦,你也不想想你搬進我家隔壁都快一個月了,我也曾見你同任何人打過招呼呀。」
  「那是……」
  「其實我好幾次都想和你打招呼,真的!」季惜楓再三保證,就怕他不信,「但你都視若無睹彷彿當我是隱形人……不不不,該說你是隱形人……這樣說好像也不對……反正這一切真的不關我的事,就算真關我的事,也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當然了,我說的『大人』是指你啦,而且人家我昨天還在和我妹妹討論要如何和你敦親睦鄰耶。」
  照她如此說來,這個全變成是他的錯?
  話題似乎愈說愈離譜了,他不過是剛剛在超級市場裡,看到她付完賬便匆匆離去,於是好心幫她把她忘在櫃檯上的那一大袋東西送過來,怎麼好端端的會拉扯出那麼多的問題呢?
  「等等,你……」冷滸相信他的額頭上已出現了許多個黑線條、陰影。
  「啊——昨天!」季惜楓忽爾又叫,並用一手搗著自己的嘴,另一下顫抖地指著他。
  「怎……麼啦?」冷滸眨貶眼,覺得臉上的黑線條更多了。
  「莫非……」季惜楓瞪大雙眸,面無人色地退著步,
  「莫非我昨天在院裡掃地,不小心講你的壞話時被你愉聽到,所以你就懷恨在心決定殺我滅口?」
  這——什麼跟什麼呀,她還真當他是黑社會的流氓哩!
  冷滸真是哭笑不得。「我想你誤會了……」!
  「沒錯沒錯,我昨兒個講的那些話只是誤會一場,你能瞭解就好。」她溫馴順從地陪笑,唯恐他一個不滿導致凶性大發,隨隨便便的巴掌劈來,她就可以閃到一邊變肉醬。
  「既然咱倆誤會解開了,你也沒必要再跟著我,對吧?」她馬上又說。  只是話才剛到他耳際,她腳底已抹油偷溜了。
  「喂,你別跑呀,喂……」冷滸見目己越喊,她反而落跑得越快,索性閉上嘴,免得浪費唇舌。
  「唉,傷腦筋,」他此番刻意換個全然陌生的新環境,就是為了不想與任何人有任何牽祉,這下可真是自我麻煩。
  罷矣,好人做到底,東西早拿給人家早了事,省得屆時又惹了一身腥。
  莫奈何,他只好拔腿試圖追上她的步伐。
  「哇……不行了、不行了!」
  快跑了一小段路,季惜楓見後方未再有任何動靜,這才心有餘悸地停下來並彎進轉角喘口息。  !
  「我非得好好地休息一下不可。」
  人哪,一下子腎上腺素分泌過剩又立即鬆懈下來,「沒碌用」的肉體便會負荷不了地覺得疲累,肢體也會變得酸沈無力。
  「剛剛有夠險,幸虧我機靈給他逃過……」季惜楓腿軟地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呼吸安全的空氣。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慶幸完畢,一陣陰影很快地從旁掃過,很快地又「叭鼓」了回——來者正是忙著追趕她的冷滸!
  「原來你在這兒,」太好啦,這下他可以交差了。
  好在他眼尖,不然剛剛恐怕就和她擦身錯過了呢。
  「嘩——」季惜楓好不容易才喘過一口氣,登時又被他這一喚給嚇得整個人都貼趴在牆面上。
  實在不能怪她膽小。他有一副相當低沈厚實的嗓音,發起聲來甚至可以讓旁人感覺到四周有回音,令人不自覺便會聯想到以前學校的教官而肅然起敬。
  「呃——」聽覺神經因飽受摧殘而耳鳴,冷滸二度讓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駭退了一步,此刻他不禁要懷疑,她是獨獨衛著他,還是每次與人招呼都表現得如此……嗯,強烈?
  「你就放過我啦,人家下次再也不敢了……不不,我保證沒有下次……」季惜楓那方已嘰嘰喳喳地在求饒。在前方,見附近又有行人來回走動,她的膽子竟大了起來。
  乞哀告憐的低姿態旋即搖身換作咄咄逼人的凶模樣,但哆嗦的聲音卻仍然洩了她打腫臉充胖子的底。「你……你……你到底想怎……麼樣?」現下有那麼多目擊者,諒他「應該」不敢亂來吧?
  「哪!」除了把東西還給她之外,他並不想怎麼樣。冷滸拎了懷裡的其中一袋到她面前。
  「幹麼?!」惜楓被他突來的舉措嚇得緊靠著身後的牆。
  「你的。」袋子又往前挪了幾公分,他只盼她盡快收下,他好盡快走人。
  他早說過的,他不想和任何人有牽扯。
  「我……的?」季惜楓搖搖頭,說什麼也不敢伸手去接,不過她的表情倒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認為裡面是炸彈。
  冷滸感到啼笑皆非。
  「你忘在超級市場的櫃檯上。」他可以百分之百的斷定——這女孩肯定是社會新聞看太多了。
  「我……忘在超級市場的櫃……」惶惑高揚的問句頓了頓,季惜楓總算想起有那麼一回事兒了。
  「哦——你是說……」她七手八腳地指著他又指著自己,再指向那一袋啟禍物。「它就是……我剛剛買的……」
  「嗯。」謝天謝地,阿彌陀佛,她終於搞懂了。
  不過她還是有點不放心,骨碌碌的大眼仍瞅著袋上那個超級市場的mark猛瞧,彷彿如此乎便能透視出一切她假想的陰謀。「弄了半天,你沿途一直追著我跑,只是為了要把這袋東西拿給我?」
  「對。」冷滸保證再三,就差沒把頭砍下來給她做擔保。
  「喔……好在好在……」一想到從頭至尾都是她自己嚇自己,在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之餘,不由得一陣怒火中來,有股遭人戲弄的惱羞感,至於「害怕」,已暫時被她踢到腦後去了,「那——你為何不早說?!」
  「我……」天地良心,就和接下來的情形一樣,他哪有機會說?
  「都怪你啦!」佳人怒火狂燒。
  「沒錯,就是你!」這罵人的話匣子一開,不到怨對吐完,一時半載是很難將嘴巴關上的。「剛剛在超級市場裡要不是因為我突然看到你,所以害怕緊張得只記得要快溜,卻不記得要順便拿東西,如今怎會鬧出這麼個大笑話?」
  「那……」冷滸盯著高指在鼻粱上的玉指,顯得很無辜。
  於是遠遠大家就能見著這麼一個儼然大人乖乖站在那兒聽小孩訓誡的滑稽畫面。
  「不是我愛多想,動不動心裡就七上八卜……」季惜楓越罵越順口,邊說還邊指著他的頭點。
  「你看看你,沒事長那麼凶做啥?」
  「這……」這個問題應該是去問他的爸媽吧。
  「我講話時你不要插嘴!呃……你看,又是你,害我忘了我剛剛說到哪兒啦。」她現在的德行簡直是在耍無賴。
  「你說我沒事長那麼凶……」冷滸好心幫她提詞兒。
  「對對對,就是這兒,」季惜楓嘉許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雙手叉腰繼續叨念,這回的火力集中在他右頰上的那道疤。「你這個肯定是某次幫派大火並時留  下的光榮戰果吧?」
  「不……」
  「哈!被我料中了吧,你沒事長那麼凶就算了;偏偏還去混黑道,打架受傷不要緊,幹麼哪兒不受傷卻偏偏破相在臉上呢?」其實以上內容純粹屬於她個人的臆測,他只是苦無機會推翻。「這破相在臉上也就算了,你好歹用劉海遮一遮嘛,不過那樣可能需要遮住全臉……反正你幹麼去理個小平頭,你是怕沒人知道你就是電視裡頭的那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啊?」
  「沒……」冷滸僅是想把東西拿給正主,卻元端招來一陣嫌憎,真是「好心被雷親」,莫怪現代人都不願意多事。
  虧得他面惡心善修養好,否則別說是真正的「大哥」,就連一般老百姓聽到這麼一段似損似關心、乍聞之下又頗具人身攻擊的話語,只怕早就翻臉了。
  「我話都還沒講完你插什麼嘴?」季惜楓發出另一波的河東獅吼。
  「喔。」好男向來不跟女鬥,冷滸摸摸一頭鼻灰,好脾氣地等待未竟的「諄諄教導」。
  季惜楓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繞著他那目測絕對有超過一米八五的魁梧架子打景了好半晌。
  「你要曉得你身材這麼壯碩已經夠嚇人了,不要還老闆著一副『生人勿近』的臉來加強效果,沒事把小孩嚇哭是不道德的。」能讓號稱一七0  的她瞧了都嫌壓迫的個頭可不是開玩笑耶。
  「是。」對於她的「指證歷歷」,冷滸感到既好氣又好笑。
  此刻旁邊如果有鏡子,他定會好好去照照,瞧瞧自己的模樣是不是真有她描述的那麼糟。
  但是不管怎麼樣,長相兇惡不是他的錯,身材壯碩不是他故意,他已經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很和善,至於旁人要哭要笑就超過了他能掌握的範圍。
  「你知道人臉上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的肌肉嗎?」季惜楓拉拉她那兩蛇紅嘟嘟的嫩腮,自問兼自答。「笑!」
  說著,也沒想到會不會太冒犯人家,或是此舉表現得太過親密,她竟然朝向他的雙頰攻擊——
  「就是要你用來笑的嘛,懂了嗎?」
  「懂了。」冷滸發誓,絕非她拉扯他顏面肌膚的緣故,這回他是真的想笑。
  講那麼多話,她也該渴了吧。
  他從袋裡摸了一罐礦泉水給她。
  「謝謝。」彷彿這一切本來就是理所當然,季惜楓想都沒想便接過來喝。
  「想不到你跑得很快。」冷滸衷心讚歎。
  倘使不是他腳長又常運動,方纔的那場追逐戰他鐵定不是她的對手。
  「你怎麼知道?」季惜楓好生驚訝,旋即又仰首展眉樂呵地宛如飛在枝頭上嘰喳不停的小麻雀。
  「大家都嘛這麼說耶,就連從不誇人的季襄雪也說我別的長處沒有,就這四肢特別發達,我想可能是我天生無膽,所以落跑的功夫就特別好吧?人家我以前還是學校田徑隊的……」
  呃,慢著——她幹麼同他說這些?
  人家不過隨便誇誇,她怎地得意忘形的老毛病馬上就犯了咧?
  「笨呀,這麼好騙,」她嘀嘀咕咕地用礦泉水的瓶於敲自己的腦袋。
  這一敲雖輕,卻把她給敲醒了,而早先順過喉頭的冷冽泉水,此刻也將原本旺理分明、媲美藍波先生的虎背熊腰忽爾令她想到了要害怕;上彎的嘴角再也揚不起來地往下墜。
  「嘎!老天……」
  如果是她剛剛向上帝借的膽,那麼現在已經被他要了回去;如果是她剛剛吃了什麼熊心豹子瞻,那麼現在也被腸胃的消化酵素分解得差不多了;否則,她之前是哪來的火氣和勇氣,居然敢亂發神經地對他,口此「大不敬」?
  而他之所以一直容忍她,搞不好只是因為附近有人走動,但難保他不會記恨在心,日後再慢慢和她清算。
  媽媽呀!她怎會那麼白癡咧?昨天才在人家背後罵人家,今天又當面把人家數落了一頓,她到底要不要活?
  「我……你……這……」總而言之,她還是先離開再說。
  低下頭,她快速從他旁邊鑽過,鴕鳥地假設自己變成隱形人。
  「等等。」他叫住她。
  現今甭提僅是要她等一等了,就算他現在要她磕頭下跪,她也會毫不猶豫地乖乖照辦。
  「什……什麼?」正舉在半空中的一腳當下止在原位,左手右手也維持原姿勢不動,且當季惜楓瞧見他接著抬手的動作時,她斗大的雙眸則緊瞪著他那光是前段的茁壯肌塊就比她大腿要粗的胳膀不放。
  越瞧,她越毛骨悚然,總覺得他臂上的刺青正在對她冷笑。
  「天哪……」她得趕緊盤算好待會兒的逃生路線,畢竟她還不想這麼年輕就嗚呼去找她的老祖宗啊!
  結果冷滸只是揚臂晃晃那一袋。「你又忘了東西啦。」
  「啥……啥……噢!」嚇死人了!季惜楓還以為他要打她咧。
  「嗯?」冷滸催促地看看她。
  「喔……謝謝。」唯恐他會改變心意似地,她怯生生地伸出手,幾乎是用搶的方式接過就走。
  可走沒多久,她發現他仍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如現在就將問題解決,省得她天天擔心受怕他會來尋仇。
  季惜楓定住腳,一頭烏黑長髮隨著她急速轉身的動作而在空中起舞,調皮的尾端還甩了他一臉。
  「你東西都已經拿給我了,幹麼還跟著我?」短短的二句質問卻已教她張皇失措,險些捏破懷中的大紙袋。
  「我想你忘了,我就住在你隔壁。」冷滸也不想走在她後面呀,但是偏偏回家的路就這麼一條,他倆又恰好同路嘛,不過殘留在她青絲間的洗髮精香味卻很好聞。
  「呃……對喔。」季惜楓霎時窘紅了嬌顏,忙將頭埋進那一袋雜物中,然後羞死地轉回身。
  想到他那雙酷瞳就在身後盯著,她的手腳硬是不中用地失去了協調,眼見家園明明就在前方,可走著走著,不知為何,感覺卻像是好遠好遠,始終走也走不到。
  季襄雪說的雖然沒錯,普天下最最最慘的事,莫過於你在背後道人是非,而那人就恰巧站在你背後。
  但是季惜楓覺得還有更慘的事,就是隔日又與那人不期相遇,然後發生像她今天所犯的蠢言蠢行……
  「我死定了,真的死定了!」她好想哭喔。
  季惜楓憂傷地把東西放下,接著正想來哀悼一下她黑暗的未來,順便利用現存的有生之年趕快把遺囑寫一寫時,屋外的門鈴卻響了。
  「八成是老四今早外出時忘了帶鑰匙。」季惜楓跌入谷底的陰霆心情,隨即撥雲見日又爬上了萬丈山崗。
  她忙不迭地衝去開門。
  「襄雪襄雪,我跟你說,不得了了啦,你猜我今天去超級市場的時候遇到誰……哎呀……!」
  一路喊來的喳呼暮然拔高成刺耳的尖叫,只見門外迎面而立的不是她以為的救星,而是五秒鐘前還在令她坐立不安的大煞星。  「啊——,伴著又一聲的尖叫,大門砰地一聲關起來。  他望著被甩上而緊鎖的門扉,禁不住要大歎——這好心沒好報他也就認了,為何那麼一件簡單的事情,卻偏要教他這麼難完成呢?
  翻翻眼瞄瞄上面的天主,他舉手敲著門。「季小姐。」  「嘎……」季惜楓聞聲立刻詫異地與他隔「門」喊話。「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姓啥?!」
  「我就住你隔壁呀。」冷滸實在很想拒答這麼笨的問題。
  他甚至還曉得她的芳名、在家排行老三呢,而另外那位對她愛理不理的美艷女子,則是她的妹妹……畢竟房屋的隔音不是很好,他倆又住得近,所以她們姐妹倆的動靜很難不傳到他那兒去,故他對她其實感覺並不陌生。
  「呃……對喔」季惜楓也發覺自己問了個笨問題。搔搔頭,她恨不得馬上咬舌自盡。
  可這真的不能怪她嘛,誰叫她太緊張了啊。「那、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對不起,是這樣子的……」她好像很神經質的樣子,所以為了他自己著想,冷滸盡可能地詳細地說明來意,「我剛剛回家後才發現我把東西給錯袋了,你拿到的是我的,而我拿到的是你買的。」
  唉,為什麼他會遇到這種事?為什麼?
  「是嗎?」她才沒那麼好騙咧,人家老四就常交代她,不要隨便相信陌生人的話,她都有謹記在心說,他想這樣就讓她把門打開——呸!門都沒有。
  「這麼辦吧,我把東西放在你門口。」冷滸說完就打道回府。
  「等等!你……」握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季惜楓暗叫好險,她適才差點要將門打開哩。
  然而回答她的聲音卻是近在她身旁——
  「嗯?」冷滸越過二家之間的矮牆看著她。
  「哇呀……」季惜楓嚇壞地往反方向跌坐。聖母瑪麗亞唷,她老是忘了他倆住得有多近。
  「你還好吧,」冷滸好心慰問。她這一跤摔得似乎不輕耶。
  「好……還好……」……個屁啦!季惜楓揉著幾乎變形的臀部,嘴裡好一陣咒罵。
  「你沒事就好,那……」冷滸即使是瞎子,也看得出她疼得五官全擠在一塊兒了——除非那是她特有的快樂表情。
  可是如今這種情況,總不能叫他翻牆過去扶她站起來吧,萬一人家高喊強盜,他要怎麼辦?故他也只能聳聳肩,算是禮貌到地說拜拜,留她一人在原位繼續掙扎。
  回到屋裡坐下來,他想了想今天發生的林林總總,以及她老是出人意外的言行舉止,他不禁感到有趣,最後終於忍不往爆笑出來,而伊人的情影也在此時悄悄駐進了他的心房,只是他尚不自覺。
  或許是她那日叱責的話起了作用,這二天季借楓再遇到那個冷大哥時,他的臉雖然還是一樣嚴肅,也不會主動和她攀談,但起碼會朝她點個頭。
  平常那麼愛閒話家常的人,見了他卻立刻變成了個啞巴,連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都僵得像傻瓜,明明想為那天的事道歉,話到嘴邊偏偏又出不了口。
  就連當日事後,她發現二人的紙袋確實是拿錯,亦只是愉偷地跑去按他家的門鈴,然後東西放在門口後便趕快溜,真是一點用也沒有。
  「好吧,既然如此,我寫張卡片給他好了。」  她真的太有智慧了。
  這寫卡片給他,她就不須與他面對面;這不須與他面對面,或許她就敢暢所欲言地表達謝意和歉意。
  可是問題又來了——
  她不知道他是外號喚作「冷大哥」,還是他本來就姓「冷」,然後尊稱「大哥」,或者他就叫「冷大鴿」之類的名字。
  像這個時候,找老四準沒錯。
  「襄雪呀,你和隔壁的很熟對不對?」其實她很羨慕老四,長得漂亮,懂得打扮,身材又好又有主見,也很主動,男人根本招架不住。
  「普通吧,」季襄雪雖然曾和他聊過,但是他似乎是刻意與人築了牆,所以話並不多。
  「那你一定曉得他的名字唆?」季惜楓的眼睛登時變得雪亮。
  「你為何對他那麼好奇?」季襄雪不答反問。她也很好奇為何老三最近總是把他掛在嘴邊。
  「無聊啊!」季惜楓回答得很老實。
  她自從由三流大學以驚險的低標分數順利畢業後,便一直無所事事,而老四和大姐、二哥他們也不曾摧她出去找工作,所以她也就更順理成章地閒置在家做米蟲,日子久了,多少會覺得沒啥重心,故三姑六婆、說人長短儼然就成了她的主業。
  「這倒是。」這點季襄雪絕對舉雙手雙腳贊同。「不過既然你反正無聊沒事,何不自己去問他?」
  「我?去問他?!」連巷口那個最愛包打聽的王媽媽見了他,都沒敢開口探東探西的,她算哪根蔥呀,況且她要是敢問,還會來找老四嗎?
  「有何不可?你不是一直很想和他敦親睦鄰嗎?」季襄雪取笑。
  「但是……但是……季惜楓當然不提是那天去超級市場東西後所發生的烏龍事,因為這要是說出來的話,她鐵定會被笑死。
  「就不曉得你在怕什麼?」
  「我……我……」季惜楓認為要怪就怪她們多年前去世的父母,在生她時忘了替她生個名叫「膽」的器官。
  「放心,人家他不會把你吃掉的。」
  「什麼?!」季惜楓大驚小怪地鬼叫。「他還會吃人?!」
  「我還吃石頭咧,白癡!」再講下去她會神經衰弱。季襄雪白了白眼,轉身回房,遺留下季惜楓猶嚇愣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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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2:46: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今日適逢季家二個月一次的例行大掃除。  
  本來季惜楓是想偷個懶啦,不過遠在美國的老大季銀芽昨兒個還特別打電話回來叮嚀,並將當家的重責大任托付於她,她只好硬著頭皮「下海」。
  這爬上爬下抹呀洗的,可足足剝掉了她一層皮。是故未到中午,她已經舉白旗了。
  「天啊,快把我累慘了。」拭去滿頭的大汗。她忍不住叨念一旁始終蹺著二郎腿的老四。「季襄雪,你好歹也動一動嘛。」
  「喔。」季襄雪聞言果真動了動,不過卻是把原先的蹺左腳改成蹺右腳。
  「季、襄、雪!」季惜楓插腰擺出做姐姐的威嚴。
  「叫那麼親熱做啥?」季襄雪非但不怕,反而還懶洋洋地嘲諷她,明眸則是繼續盯著報紙裡的國家大事。
  「拿去。」季惜楓丟去抹布一條。
  「不要,我不想弄粗我的手。」季襄雪偏身閃開。
  「這樣把抹布浸水再扭干會弄粗什麼手?我還不是在做。」
  「你手粗當然無所謂,我就不同啦,你想想,像我這般的大美女,要是有雙粗糙的手,那多難看呀!」只要是有損美麗的事物,季襄雪一律拒絕。
  「但是大掃除是咱們全家的事,你不能為了這個理由就偷懶呀。」老四講話真是有夠毒。
  「你要偷懶也沒人管你啊,至少,我並不反對。」季襄雪聳聳肩。
  「做人不能這麼沒有責任感,要是所有的百姓都和你一樣,那我們國家還有什麼希望?社會還有什麼未來?前途還有什麼光芒?」季惜楓振振有詞。
  「你有完沒完呀?」季襄雪甘拜下風。
  她不過不想掃除罷了,這和國家社會前途有何相關?
  「我告訴你呀,就連動物都恨有責任感。」季惜楓正講到興頭,不禁揮揮手要她別打斷。「好比說狗,你只要餵過它,養過它,它就會對你搖尾巴,還會幫你看家……」
  她說得口沫橫飛,比手畫腳,嘰哩咕嗜一串後,終於做出了結論——
  「所以說呢,這責任感實在太重要啦,你千萬不可小看它……」她一副老學究地轉過身。「咦?人咧?」
  空蕩蕩的屋子裡,哪還有季襄雪的影子,人家早在不知何時就不知去向,僅剩下她一人在唱獨腳戲啦。
  「太……太可惡了,居然趁我不注意時落跑。」季惜楓咬牙切齒,卻又沒法可施。
  想到庭院那堆待清洗的雜物,她光是能拖出去就已經很了不得啦,這一會兒洗乾淨完畢,她哪來的餘力再將它們一一搬回原位?
  她不禁又是好一陣咒罵。
  「需要幫忙嗎?」有個聲音突然冒出。
  乍聞有人主動提出援助,季惜楓還以為自己耳背。「奇了,我是不是忙昏頭了,所以產生幻覺?可是……這個聲音怎麼聽起來有點熟又不是太熟…
  「你需要幫忙嗎?」有點熟又不是太熟的聲音又問。
  「喝,我真的又聽到了!」季惜楓這回宛如聽到了天籟,急忙欣喜地舉目望天。「老天爺,是您在說話嗎?您一定是聽見了我的禱告,因此特別降臨人世來幫我對吧?」
  「唉——」回她的是聲重重的長歎,以及頗為無奈的問句。「你到底要不要人幫忙?」
  「要要要!」季惜楓依舊瞻仰天際,並連連點頭。
  不過她總覺得聲音的發源處不在「那麼」上方說……
  「咦?」她納悶地打斜了眼,朝正確方位移去,瞳仁裡立刻映入一高大的身影,對方無巧不巧恰是那日才被她臭罵一頓的「苦主」,那張令人生畏的肅穆面龐就是燒成灰她也認識。
  「要幫什麼忙?」冷滸站在「柏林圍牆」的這端問。
  他之所以願意助她一臂之力,無非是為了讓耳根清靜,因為這女的蹲在院裡嘮叨已經快二小時了。
  「這……這……」季惜楓必須很克制自己,才沒發出受驚的尖叫。
  「不要嗎?」冷滸面無表情地問。
  「嘎……要……要。」他看起來那麼凶,季惜楓就算想拒絕也不敢,何況她是真的需要個幫手。
  冷滸二話不說便蹬牆而過,那滯灑敏捷的身手令季惜楓忍不住叫好。
  「好酷呀!」她崇拜地鼓著掌,一時倒忘了該害怕。
  對她前後判若兩人的表現,冷滸險些絕倒。
  「你這些是要洗的,這些是要搬進屋的?」他一掃零亂的現場,很快地就做出了歸納。
  「好  」
  語畢,他已動起手來。
  結果他只用了她一半不到的時間就把該洗的洗好,該擦的擦好,該搬的也都搬得差不多了。
  「哇——哇——」當眼見他輕鬆地扛起最後幾把超重的沙發時,季惜楓連連迸出讚歎,對他已不只是崇拜。
  「唉。」遇到這種情況,冷滸也僅能暗自搖頭。
  他真是越來越不懂女人——前一步還當他是魔鬼,下一步卻能當他是英雄,最難理解的是像沙發、桌椅、矮櫃等傢俱,她不過是要擦擦而已。幹麼非要勞師動眾又大費周章地將它搬進搬出?
  「好了。」總算大功告成,冷滸也以告辭。
  「等等。」看他汗流挾背;季惜楓連忙獻出冷飲,可是她開了幾下,瓶蓋仍文風不動。
  冷滸並未吭氣,只伸臂取過她手裡的冷飲,接著也沒見他出什麼力,瓶蓋便乖乖地脫離了瓶身。
  他把打開好的飲料又塞回她的手上,然後沈默依舊地走回自己的家裡。
  「喂……」季惜楓想到要叫他時已晚了一步。
  她看看手中的飲料,不禁哺哺道:「這罐我拿來是要給你喝的耶。」
  而且,她還沒趕得及謝謝人家呢。
  超級市場內,季惜楓走在寵物用品區,專心地盯著展示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尋找她要的東西。
  「奇怪了,店員明明告訴我狗罐頭是放在這附近的嘛……」季惜楓喃喃自語一排排地巡著,終於在角落發現目標。「啊,在那裡。」
  她伸手正要去拿,恰好另一個方向同時探出了另一隻不屬於她的大手,而兩人相中的居然是同一罐。
  「呃,對不起……」季惜楓連忙收回手,轉頭向對方道歉,首先入眼的卻是面雄壯威武,一望便知是屬於男性專有的寬闊胸膛。
  「啊,對不起……」那人也異口同聲地抽回手。
  緊接著她又聽到他說:「喔,是你!」
  「——咦?」這聲音……好熟呀!水汪汪的皓眸旋即沿著對方起伏有致的肌腱往上移,季惜楓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酷臉。「啊……是你?」
  「是呀。」冷滸頷首。
  他其實很想頑皮地說不是,好看看她又會冒出什麼古怪逗人的模樣。
  「是呀,好……好巧啊,冷……冷……」她連忙討好地打招呼。對他,她還是覺得怕怕的;再加上由於不知該怎麼稱呼他,所以她「冷」了半天就沒有下文了。
  冷滸卻誤會她的意思。「你會冷嗎?」
  說真的,自從那天被她無端「教訓」後,他現在只要一見到她,便會聯想到當初滑稽的情節而想笑,為了怕她難為情,所以他必須很正經地忍著。因此他相信他目前看起來一定更嚴肅,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不,那個……」季惜楓趕緊否認。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不,是一開始就一直這麼尷尬,她想二人就這麼杵著似乎也不是辦法,她於是沒話找話說——
  「你……買東西啊?」話一出口她便想掌自己的嘴,因為她問的簡直是廢話,來超級市場不是買東西,難不成是來看電影嗎?
  「是呀。」在這說話間,冷滸已從架上取了一些狗罐頭放入手推車內。
  能再次選在同一個時候上超級市場,又選在同一個時間出現在同一區,她認為這表示他倆有緣分,也是天意。
  她不是一直很想問他的名字嗎?快乘機問呀,快呀……
  季惜楓表面堆著假笑,內心卻在天人交戰。
  「我……也是來買東西的。」
  又是廢、話,拜託你用用大腦,別盡扯這些沒營養的話題好嗎?
  季借楓在心底暗罵自己。快問他的名字,快問他的名字。
  且慢,她記得他家沒養狗,那他買狗罐頭做什麼?
  「噢。」雖然他覺得她很有趣,但是他不想和「人」太熟,也不想再引起像上回那種不必要的麻煩,故他僅是客套地點點頭,繼續拿他要的狗餅乾。
  當他接著抱了一大包干狗糧時,她不禁指著他推車裡的一堆狗貨。
  「你覺得這些『狗』罐頭、「狗』餅乾和干『狗』糧哪種品牌的比較好?」她故意特別強調那些「狗」字。
  不過冷滸只覺得莫名其妙,並未聽出她的好心提醒。
  「差不多吧。」他又不是狗,哪分得出它們有何不同。
  「喝……」季借楓張口結舌——天哪!他果然吃過,要不他怎曉得它們都差不多?
  「你不是也要買嗎?」這女孩於麼那副表情,她真的好奇怪喔!
  「啥?……呃……喔……對,我也要……」季惜楓心不在焉地眨眨眼,心裡盤念著該如何委婉地告訴他呢?
  「你要幾罐?」冷滸記得她剛剛本來也是要拿這個的。
  「兩罐。」季惜楓只是想拿去餵一下那隻小流浪狗,她在她家對面的那個公園裡看過它好幾次,今天再遇到它時,她發現它明顯地瘦了一圈。
  「其他不用了嗎?」幫她拿了二罐後,冷滸很有紳土風度地又問。
  「不客氣。」
  該買的都買齊了,季惜楓推著推車準備去結帳,但見他仍流連在原區不動,似乎還要挑選更多的「狗」東西,於是她再也憋不住了。
  「你不會以為這些……是要給人吃的用的吧?」因為想不出更好的措辭,所以她問得單刀直入,毫無修飾。
  「啥?給人……」他久久才會意過來。「原來你以為這些是我要……」
  「難道……不是嗎?」季惜楓訥訥地反問。
  「當然不是。」怪不得她先前的神色那麼詭異,還問他牌子的好壞……冷滸試圖忍著笑,但顯然不是很成功。
  「喔……」為什麼她在他面前老做糗事咧?
  季惜楓無地自容,恨不得當場用那些狗罐頭把自己埋起來。好吧,既然醜事已經做盡,那麼再多加一件也無妨。
  「我……」她咬咬牙,藉著勇氣尚存之時,一股腦兒將始終想對他說的話說完。「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因為我要寫卡片向你道歉,還要謝謝你那天又幫我把東西送到我家門口,解救了我和襄雪的斷糧危機,也要謝謝你前幾天幫我大掃除搬東西。」啊——終於講出來了,感覺好舒服唷!
  不過……他會不會認為她是神經病呢?
  她無措地絞著手,赧然的瞳眸不時透過低垂的睫毛縫隙偷瞄他,想從他逐漸軟化的臉部線條中探個大概。
  「我是冷滸,」她真的太可愛了,使得冷滸不忍拒絕她的要求,只好把不理人的原則暫且放一邊。「冷凍的冷,水滸傳的滸。」
  好險,沒有預期的恥笑或大罵,相反的,他的語調很隨和耶。
  腦門上的烏雲一掃,她也跟著稍稍放鬆,露出靦腆的稚笑。「你……好,我叫季惜楓。」不過他那個姓氏倒是挺符合他的形象嘛。
  「卡片就不用寫了。」抿直的嘴角綻著一不小心就會錯過的微笑。
  「啊?」季惜楓不禁仰著滿臉的不安,不解地詢問:「為什麼?」
  莫非他不願接受她的懺悔與謝意;還是他認為小小的一張卡片不成敬意,或者……他想要用私刑來消除你心頭之怨?!
  「因為你剛剛該說的都已經說過啦。」知道她又想歪了,冷滸伸手捍揉如的小腦袋瓜子,事後連他自己都對這個帶有寵溺意味的舉動感到意外。
  「……對喔。」季惜楓想想也是。
  接著她發現他的推車裡又多了項圈和狗鏈,她倏然神經繃緊,覺得他方才其實是話中有話。
  慢著,既然不是他用的,那麼就是給別人用的唉?
  胡思亂想的腦海裡,頓時充斥了幾個衣著暴露的女人,脖上套著項圈,繫著狗鏈,正被強迫趴跪在地上吃著狗食,而他,則猙獰地拿著皮鞭在旁觀賞的虐待畫面……
  哇——想不到他居然有「那種」嗜好!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對……對不起,我還有事。」季惜楓跑都來不及,哪敢再多作停留。
  「她是不是又想到哪兒去啦?」冷滸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噥。想想,他見怪不怪地聳聳肩,繼續又挑了幾瓶去狗虱的扉子粉、藥劑和洗澡液,才滿意地回家。
  「來來來,狗狗乖,乖狗狗,吃飯嘍!」
  公園裡,季惜楓邊喊邊拿著打開的狗罐頭,四處搜索那隻小流浪狗可能藏匿的角落,並希望藉著狗罐頭的香味吸引它出來。
  這就是老四常嘲笑她的「婦人之仁」吧。
  自己明明非常怕狗,卻偏偏還要做這種「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的傻事,然後待會兒等狗來了,她也許還會因為要趕在它接近前逃走而跌傷。
  可是若叫她眼睜睜地看著小狗在她面前餓死,她又真的做不到,所以怕歸怕,一時就一時.反正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狗兒的足跡依舊未現。
  「怪咧,這狗兒還真沒口福,我前兩天還看到它在這兒亂跑的,怎的我昨兒個,買了狗罐頭要來餵它,它卻反而不見了呢?季惜楓擔心地又找了一遍。
  她不死心地又找了一次,結果仍是一樣,她只好放棄。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她垂頭喪氣地坐在院子裡嘀咕:「它會躲到哪兒去呢?」
  此刻剛好也在院子內納涼的冷滸,轉頭瞥到她好像很懊惱的樣子,他本想視而不見,但他發覺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無奈地耙耙頂上的小平頭,雙手倚著界於兩家間那道只到他胸際的「柏林圍牆」,然後對她釋出關心。「怎麼啦?」
  季惜楓六神元主,正急著訴,所以一聽到人聲,便無助地抬頭向他求救,至於他是不是虐待狂,目前並不重要。
  「怎麼辦?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帶它回來就好了。」
  「准?」冷滸聽得沒頭沒尾。
  「其實我就算帶它回家也沒用,襄雪一定會把我罵到臭頭……我不曉得有沒有跟你提過,襄雪是我妹妹啦。」季惜楓將哀傷的小臉枕在膝蓋上,完全陷在自憐自艾的情緒裡。「哼,虧她還曾經是獸醫咧,做人這麼沒愛心。」
  「喔。」冷滸插不上話,只好點頭附和,可這回他起碼有點進展,最少他現在知道季襄雪曾經是獸醫。
  但是他就不懂了,她要說的事和季襄雪的職業有何相關?
  「其實也不能怪她啦。」畢竟是自家姐妹,季惜楓接著又幫妹妹說話。「就像她說的,這種事要量力而為,有人拚命丟,你拚命撿也撿不完,再說那也不是治標治本之道,真正該做的應該是從我們的法令著手。」
  「這……」怎麼又扯上法令呢?冷滸真的越聽越模糊。
  「你說……」她倏然恐慌地抓著他的兩手問,假設可能發生的情況。「它會不會是讓附近的小朋友嚇跑了,或是遭捕狗隊的抓走了,還是餓死了?被經過的車輛壓死了?」這愈想是愈害怕,愈想就愈往壞處去,她幾乎要哭出來。
  「捕狗隊?」冷滸似乎揪出了一點重心,然而她漾水的盈盈秋波令他一時無法集中精神細思。
  「八成是這樣的,喔,可憐的小東西,喔,生命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季惜楓「可憐,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能偶爾喂餵它已是極限……」
  「等等——」冷滸回過神,忍不住打斷她一下下。「你到底想帶誰回家?誰餓死了,誰又車禍死了?哪裡又冒出什麼毛絨絨的動物?」
  「你在說什麼誰誰誰呀?我都被你弄迷迷糊嘍!」季惜楓怪異地瞧著他,恍如他有五個眼睛四張嘴。
  瞧,她還抱怨他呢!「不然你剛剛在說什麼?」
  「人家我是在說最近老在公園墾溜躂的那隻小流浪狗呀,我已經二天沒見到它的狗影了。」季惜楓哎唷喂呀地咕噥道。
  「搞半天……你是在說……狗?」冷滸張口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呀,要不你以為我在說什麼?」季惜楓應得理直氣壯,彷彿這個答案是眾所周知。
  冷滸算是徹底被打敗了。
  「敢問你說的那只可憐餓死又被車撞的毛絨動物,是不是我這邊的這個小搗蛋?」他說著指指他腳的方向。
  「什麼小搗蛋?」季惜楓依言,跪起腳尖向他家那方望。
  一隻稍嫌髒瘦卻活潑的小狗,正興致勃勃地嘶咬著他的褲腳,有時拉扯得太用力,它會不小心翻撞到圍牆邊,不過這並未影響它的玩興,它蹦起來繼續戰役,不時還發出興高采烈的低鳴,只是她剛剛太專注於私人的情緒中,所以沒有留意到。
  「對對對,就是它!」她沒發現自己狂喜地揪住他的領口又叫又跳,直到他被她勒到不能呼吸,頭也被她甩到發暈。
  「喂……喂……」再這麼下去他要斷氣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季惜楓連忙鬆開他的衣襟,並攤掌替他撫平衣衫。「它怎麼會在你這裡呀?」
  溫暖的柔荑毫無心機地摩婆過胸脯的敏感地帶,令冷滸不禁暗暗叫苦。
  她忘了他畢竟是男人嗎?
  「它自己跑進來叫我收養它的。」他清清喉嚨,假裝蹲下來和小狗玩,以退出她能摸到的範圍。「它的律師來和你簽永久合約呢?」
  說著,她白他一眼。
  殊不知她這個舉動有多嫵媚,冷滸看在眼裡,震在心裡。
  「它的律師人正在南部出差,要明天才會回來。」他幽默地配合她說。
  四目相視而笑,小狗聞聲也不甘寂寞地跟著大吠,二人的笑意也更濃,氣氛也變得好融洽,管他黑道還是通緝犯,季惜楓此刻只覺得,他這人——其實還不錯哩!
  她現在也總算弄明白,他買的那些狗食用品並非她原先想的「那種」用途。
  天哪!真是好大的誤會……
  「我剛剛正要替它洗澡,你要一起幫忙嗎?」冷滸沈穩低柔的嗓音介人了她的遐思。
  「好啊!」季惜楓想也沒想地便接受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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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2:4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這是小狗的第一次下水典禮,也是季惜楓第一次踏進冷滸的地盤,一狗一人都顯得很緊張很興奮。
  季惜楓為什麼會怕狗?其實她自己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反正「怕」這個字眼,對她而言適用於各色各樣的場合和東西。  至於為什麼現在就不怕,她自己也莫名其妙,總覺得和冷滸在一塊兒很有安全感--雖然她前一刻見到他還會發顫呢!
  這或許就是應驗了古人的明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當你旁邊住了一位這樣「身份」特殊的人,你也就習慣不足為奇了。
  「你給它取名字了嗎?」季惜楓抹掉嘴巴被小狗抖動時所噴到的洗髮精泡沫,開心地問狀況比她好不到哪裡去的狗主人。  「還沒……喂,你別亂動!」冷滸後面那句是衝著小狗說的。
  想不到這狗兒小歸小,力氣倒滿大的咧!
  「抓好,抓好!」季惜楓待他穩住小狗後,才把水往它身上澆。「它全身黑不隆略地,我們就叫它……『黑寶』如何?」  小狗立刻抖了他倆一臉水來抗議。
  「我想它並不喜歡。」猛一個抬眼,她的角度正巧落在他未受傷的那半邊臉,她赫然發現他倆雖常不期而遇,但這卻是她初次這麼近距離直視他呢。  直率的橫眉、直挺的鼻樑和二瓣直抿的唇,配上直角的下頷和下巴。  基本上,他臉上的線條全部可用剛硬的直線來勾勒,那深遂無底的黑瞳表明了他行事的果決,濃密的睫毛不僅未達到柔順五官的效果,反倒意外地助長了他原本就有的肅穆。
  而孫興式的小平頭更加強化了他的剛毅氣質,威風凜凜的豪邁體格徒增了他的霸氣,曬褐的膚色又為他的粗獷加分,進而鐫刻出如今眼前這尊、宛若未經最後一道細磨手續的大理石雕像,完全保留了原石的稜稜角角和遠古時代的蠻夷與滄桑,予人一種兇惡的錯覺。
  要是他平常也能和現在一樣,眼神溫和-點,笑容多一點,說話輕一點,那麼他絕絕對對稱得上述人的性格小生。  「怎麼啦?」見她楞愣地瞧著自己,冷滸用手臂抹抹臉,以為上面沾了髒東西。
  「喏…··沒…··沒。」季惜楓連忙低頭假裝在逗狗,以免讓他看到雙頰泛起的熱潮,然後胡謅了個理由。「我只是在想給它取個洋名字好不好?」  「隨便。」冷滸認為名字只是代號,先把它搞定比較重要。  「它是黑色的嘛,英文就是BLACK……」季惜楓慎重的表情渾似在替自己的小孩取名字。「對了,咱們就叫它佈雷克!」
  「好呀。」冷滸沒意見。  「汪。」小狗則對新名字表示贊同。
  總算大家都有了共識,小狗佈雷充的澡也洗好了,不過他倆身上被濺到的水卻足以擠出一臉盆。
  「哇--我好久沒這樣玩水了那。」她歡騰得像個小女孩。
  他亦感染到她的童心,不禁眸底全是笑,向來平靜的心湖恍若遭人丟進了幾顆石頭,然後掀起了一波波的漣漪。  他壓抑心中的異樣,進屋拿了二條浴巾出來,一條覆在佈雷克的狗頭上,另一條丟給她。「來,接住。」  「沒關係啦,我一會兒回家再換衣服就好嘍。」
  「擦吧,免得感冒。」冷滸三兩下就幫佈雷克擦乾了。
  「你放心啦,這不是我誇口,人家我身體強健得很,從小到大還沒感冒過咧。」季惜楓視他為無稽之談。  「那就披著。」放下小狗,任由它到草地上玩耍,冷滸轉而為她服務,心底則暗暗叫苦。
  她大概不知道她現在的模樣有多扇情,那件濕透的棉布運動衫正緊貼著她的上身,描繪出她不算豐滿卻玲瓏有致的曲線,並將她的粉膚肌調和內衣的顏色,忠實地曝於白日底下進行光合作用。他不是聖人,亦非柳下惠,在美色當前時,無法保不會起正常的生理反應。
  不過要說美麗動人的異性,他見識太多了,雖然他不敢拍胸脯說他已完全免疫,但該有的自制力他還是有的。  因此如果她有心勾引他,他大可斷然拒絕或欣然接受,偏偏眼前的佳人毫無自覺,這才是構成此項誘惑中最可怕,殺傷力也最強勁的致命傷。
  「不要緊的啦……」季惜楓不知道他的心思已然轉了一大圈,還在那廂婉謝,笑怪他何以那麼堅持。待遮掩春光的浴巾一掀,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大穿幫。
  「嘎…我…這…」她驚叫羞愧地被回浴巾掩著面,巴不得從此不要再見人,嬌俏的小臉火紅若似秋日的曇陽,隨即掛著一陣秋風,急奔著回家。
  嗚嗚嗚……被人看光光了……  季惜楓額抵著浴室牆面,任由熱水嘩嘩地衝她的窘迫。  好吧!她也不算真的被看光啦,充其量僅能說是隔著衣服被人「瀏覽」了上半身。
  「都什麼年頭啦,外面滿街是穿著小可愛的辣妹,人家瑪丹娜不也公然內衣外穿上了全球的媒體,我剛剛那模樣就當是學她也就沒啥大不了。」季惜楓自我安慰,但心裡的疙瘩並未因而消散。
  關掉蓮篷頭,她甩甩頭讓自己清醒,再用毛巾把濕的頭髮包起來,並把身體擦乾。
  換好乾爽的內衣褲,她一面走出浴室一面穿上丁恤,嘴裡還唸唸有詞:「唉,人家看都看了,難不再給他看回來嗎?」  這麼消極地胡亂想一通,她忽爾感到好過了些,甚至還認為這個主意其實…嘿嘿……滿不錯的耶!
  耳邊不由揚起脫衣舞孃演出時的曖昧配樂,腦海裡也開始幻想著他衣服剝掉以後會是怎樣的旖旎風光…地使把勁兒,不料還濕漉漉的腳竟跟著一滑--「啊……啊」她試著穩住重心,然而她的左手右手因分別被堵在二個衣袖中,使得本來就有點重心傾斜的身子反而更不能控制。
  「哇……啊……」配合了數聲慘叫,她終於跌跌撞撞地朝地心引力栽去。
  不過災難並未因而結束--  好死不死,她踉蹌的步伐此刻就踏在樓梯的邊緣,故結局可以想見,緊接著她化身成了打油詩裡上燈台的那隻小老鼠,順著凹凹凸凸的階梯,一路嗚呼哀哉地從二樓咕嚕咕嚕滾下來,直到接觸到了地球的最表面。
  「哎呀……」這樣摔已經夠慘了,偏偏她竟是前胸先著地,所以她就算是再豐滿,如今也差不多變成飛機場啦,更何況她原先也不過是A罩杯。
  「痛死我啦!」季惜楓抱著摔翻的身子,啼出殺豬式的哀號。相信她現在渾身的筋骨都已經錯位了。
  「怎麼啦?怎麼啦?」在隔壁聽到淒厲喊聲的冷滸,以火燒燎原的第一時間趕了進來。
  「哎……唷……」看也曉得她只差四肢沒分家而已,還問她怎麼啦?!  季惜楓無力地扯掉該死的T恤,再緩緩仰起哀怨的水眸瞥向他。  「呃……」她表情一變,難以置信地眨眨眼。
  冷滸直立在她不遠的面前,全身濕淋淋地還冒著氤氳的水蒸氣,伊然才從浴缸爬起來的模樣,滿是汗毛的長腿底下是  大赤腳,磅礡宏偉的胸膛正隨著急遞的呼吸上下而起伏,刺媚短髮上的水珠彷彿珍珠正閃著晶光。  最重要的是一一他竟光溜溜地什麼都沒有穿,裸程的肌膚在夕陽的餘暉下還泛著誘人的巧克力色。  這……這……  「啊……」李惜楓登時看傻了眼,也忘了要喊痛。  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她摔暈了以至於產生幻覺,否則這麼美好幸福的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在她的頭上?
  「怎會摔成這樣呢?』」瞧她攤趴在地上,一腳還倒掛在台階下,冷滸大概也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麼事。  「啊……」季惜楓目瞪口呆地摸摸他的臉、他的肩膀、他的胸。  嗯,她摸到的是實體.硬硬溫溫的,而且有彈性,感覺真的很不賴,還有他的心跳……  咦?心跳?這麼說……不是幻覺嘍?
  「你沒事吧?」他扶起她又動動她手腳的各個關節。好險,沒斷,只走一些皮肉撞傷。
  「你…你…你怎麼…沒…穿衣服?」  失聲的嗓子終於恢復正常,季惜楓咋舌地蹦到一丈遠。
  不料這樣反而看得更清楚,她連忙摀住眼,再從指縫裡偷窺。
  「我剛剛正在洗澡,一聽到你的尖叫,圍了條浴巾就十萬火急地衝過來啦。」她叫得那麼驚心動魄,害他以為出了什麼命案,救人都來不及了哪還  想到要穿衣服。
  「那……那…你的浴巾呢?」  「當然是在我的……一她怎麼老是問這種蠢問題嘛。冷滸摸腰際,這才發現那兒空空如也。  耶?我的浴巾咧?」  「我……怎麼知道?」他問她,她去問誰呀?
  「啊!」冷滸想到了--一定是他剛剛情急之  下翻牆而過,所以浴巾不小心在那時弄掉了。
  「哇……」李惜楓忽然又  「又怎麼啦?」
  「嘩!」季惜楓手忙腳亂地抓回T恤掩住自己。方才讓他那麼一擾和,她根本忘了她身上只套了內衣褲。「不許看我!你不要看我!」  「對不起。」冷滸急急轉身。  「你、你、你還愣在那兒做啥?」季惜楓面紅耳赤地斥責。  「喔對。」冷滸舉步準備回家穿衣服,旋即他又頓住,然後轉頭對她說:「對不起,你能不能借我一條浴巾?」
  季惜楓一向討厭阿諾型的肌肉男。因為她覺得男人沒事把肌肉練到那種地步,簡直是要給她們這種「上面」是「平板族」的女性同胞難看。  但她在冷滸身上所看到的力與美,卻始終縈繞於腦海中揮之不去,即使已經過了好幾天,她只要一想起,便會血脈賁張,心跳加速。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裸體呢,她僅能說好……好……  好驚人呀!
  「真可惜喔,那時怎麼沒給他多瞄幾眼。」季惜楓揉著那天跌倒而留在身上的烏青,對著天花板在大歎後悔,倒忽略了她當時也不過是比他多遮了那一點點布料。
  天外募然飛來好大的巴掌,硬生生將她從夢幻中的快樂天堂打回殘酷的現實大殿,而季襄雪正在  殿前等著她。  「瞧你,不曉得在動什麼歪念,口水都快流下來啦。」
  「哪…哪……有。」她動的豈只是歪念,根本已經是邪念。  季惜楓唯唯諾諾,忙用手背抹抹唇際。
  「還說沒有?你看你,作賊心虛。」季襄雪逮住了她的小動作不放。
  「真的沒……沒……有嘛。」季惜楓狼狽地否認,一雙眼怎麼也不敢正視著妹妹。
  老四先前說得沒錯,她對冷滸的好奇的確太超  過嘍。  「沒有最好。」李襄雪還真怕老三會說有咧,尤其她才剛下課,沒力氣聽一大堆垃圾。「…歎。」季惜楓胡亂應了一聲,感到歉疚了起來。她是那種從小就藏不住心事的人,以前不管她們姐妹要不要聽,或是老四每次都會邊聽邊奚落她,她仍是強迫中獎,抓著她們講不完,但是她剛剛卻突然有千個不願、萬個不願,說什麼也不想把她和冷滸發生的許多趣事與老四分享,這是什麼道理?  「我走啦!」季襄雪的手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件大行李。
  「你……幹麼?」季惜楓張皇地跳起來,早忘了自己還在腰酸背痛。
  「前幾天不就告訴你了嗎?我研究所的教授要我們去屏樂的牧場實習,我不去的話是會被當的那。」
  「什麼?」有這回事嗎?  「你不記得就算了,反正我實習一完就馬上回家,姐和哥如果打電話來的時候,你幫我向他們問候一聲。」季襄雪開門走到院子。  「可是……」季惜楓緊緊尾隨在後。
  「咦?你沒事去跳樓是不是?不然怎地搞得到處烏青黑紫的?」季襄雪挪喻地撇撇嘴,沒想到還猜得八九不高十。  「我…」  「對了,我買給你的調整型內衣,你記得拿出來穿,也不瞧  瞧你那光長身高不長胸的身材,已經先大不良了,你後天要是再不努力的話,到時後悔的是你自己。」季襄雪嫌棄地摸摸她的胸,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後,還不忘扭手招向隔壁正在院子裡餵狗的冷滸惠賜一票。「  冷大哥,你有機會幫找說說她嘛。」  「你…」羞死人了,老四怎麼在人家面前講那個嘛。
  季惜楓看看他又瞪回老四,怕她又再出啥驚人之語。  「好啦,我要遲到了,你有事打我的手機,不然就找隔壁的冷大哥。」說著,她又丟給冷滸一個媚得不能再媚的微笑。「冷大哥,我家老三就拜託你多照顧啦。」  「嗯。」冷滸面無表情地哼著,看不出到底是願或不願.倒是剛加入冷家的新成員很樂意地扛下這個重貴大任。  「汪。」佈雷克興奮地跳上又跳下。
  「哇,好可愛的狗狗。」季襄雪謝謝它的支持,然後又靠上矮牆對他說:「你別看她長那麼大  個兒,她這人哪,膽小到還不如一隻小老鼠,晚上要是沒人陪著,她就不敢睡覺,鄰居守望相助嘛,你沒事就幫我盯一下。」  「季襄雪!」瞧老四好像一副打從娘胎就認識他的模樣,讓季惜楓莫名的就是一把火。
  「好啦,就這樣,家就交給你啦.不要等我回來時房子不見啊.拜拜,」季襄雪坐進車內,發動走人。  「等等,季襄……雪……」  季惜楓還來不及臭罵一頓.老四的車影已呼嘯穿過地平線。
  可惡,損完她就開溜!其實老四平常就這麼愛損她.可今天她卻是第一次生氣,原因為何她還未釐清.不過她就是不希望讓冷滸知道她的缺點……  起碼,不要知道那麼多嘛。
  心頭不覺冒了一股酸酸的滋味,酸得教她吃驚,也來得教她無措。  「你……」惜楓回眸想問他和老四的關係,卻怕得到的答案是肯定,且她也不曉得該從何問起。  她垂首蹲在地上,忽然覺得好沮喪。
  「汪。」佈雷克從鐵門的縫隙鑽出來。圍著她打轉。  她摸著它,算是回應它的熱情,冷滸雖然沒開口,但她可以感覺到他那雙酷酷的冷瞳正在背後盯著她。
  天色逐漸灰暗,路燈也取代了白畫,她慢慢地抱著佈雷克站起來,再把狗兒還給他。  「我擔心它第一天睡不穩,你願意幫我照顧它一晚嗎?」他只是伸手去搔佈雷克的狗耳朵。
  「啊?」  「今晚它就拜託你啦。」冷滸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他轉身進入家門。
  「冷……」一人一狗訝異地瞅著掩上的大門。  他是因為擔心她夜裡害怕,所以才讓佈雷克來陪著她嗎?  嗯,一定是的。  頭頂上的烏雲一下子就讓金風吹散,斗大的秋陽也綻出四射的光芒,季惜楓心花怒放地朝著他的房裡大喊--「謝謝。」  然後開心地摟著狗兒和狗主人的愛心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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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2:47: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啪噠,啪燧,啪噠……不曉得是哪家沒關好的門戶,在秋老虎的吹襲下敲開了長長的夜幕,幾縷輕風不時想從鎖緊的窗縫中鑽進,嗚哇嗚哇,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女人在哭訴。  對面路旁的枝幹樹木也群起飛舞,嘎啦啦地加入月娘邀請的盛會,還豆格跳翌一格的分針秒針共同組成的陰森大合唱,再再擾得季惜楓久久不能入眠。  她從來不知道大地會發出這麼多的聲音,也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獨處的夜晚會是那麼地可怕。即使有一隻滿嘴仍是乳牙的小狗狗陪她。
  「我該不該把燈關掉?萬一具有『什麼』出現時,對方就看不到我…」她睜著大眼,瞪著敞亮的大燈,越想越發毛。  此時此刻,只要是丁點聲訊,皆能挑起她的條條神經。  吼吼咐…
  「咦?」  季措楓旋即張起一雙雷達接收。  噠噠噠噠噠噠····
  「呃…··」這回她聽得更清楚了。  她敢對天發誓不是她敏感.真的是有很奇怪的聲音,而它的來源竟然就近在她房間外面的…走廊?「嘎!」全身的汗毛不禁豎然直立.她畏怯地想拉過佈雷克起來壯膽。探出去的手,卻撲了一場空。  「咦?佈雷克?」它不是應該躺在她身旁嗎?季惜楓慌張心驚地摸索著周圍.又檢查枕頭下面和床底下。什麼都沒有——佈雷克不見了!
  吼吼吼的聲響來來回回又晃過了好幾遍,最後停在她的門前,她甚至可以瞄到經路燈照射而從門縫裡透灑在地板上拉長的大陰影。「啊……」季惜楓咿咿呀呀地搗著嘴,深怕自己的驚呼傳出去,然後腿軟地爬回床單裡,只盼那陰影快快離去。  誰知接著傳進來的卻是扒門的聲響,彷彿有人急著想進來,所以試圖想用指甲把門劃破.那刺耳悚然的聲音為此刻又增添了幾分鬼魁氣氛。
  「不怕……不……怕……」壓抑的嗚咽從打顫的牙關逸出,季惜楓拚命自我安慰,然因嚇壞而流淌的淚水早已潤濕了她的雙頰。所幸扒門聲僅維持了幾分鐘,季惜楓屏息專心聽著外面的動靜。  一分鐘,二分鐘,五分鐘…  外面依舊一片平靜。對方大概真的放棄了。她想。
  雖然怕得要死,季惜楓仍悄悄溜下床,抱著和所有恐怖片中的主角的心態一樣,忍不住想偷偷確定對方是否已經離去,好讓自己安心。  她手握隨地拾起的拖鞋,心想萬一要是遇到了什麼狀況可拿來當武器,然後隱在門後進行她的勘察大任。  匡噠——猝然被外力所撞開,季惜楓無暇閃避,竟慘遭波及而仰躺在地。  「哇啊……」凌厲的尖叫迅即劃破了靜寂的夜色。  緊接著撲面跳上來的黑色球體,更是讓她把音量開拔到最高峰。
  「嘩——救命呀——」季惜楓叫喊都來不及了,根本無心細觀外侵物,只覺得它的觸感毛絨絨的很噁心,她真恨不得能馬上生出五隻手和六隻腳來幫忙驅趕。「不要過來走開走開——」
  「該該孩……」外侵物不敵她的來勢洶洶,當場旋身飛摔了出去,跟著發出幾聲淒慘的悲鳴。季惜楓一出擊便得分,但是她並沒時間慶祝,忙乘機又翻又躍地逃到最遠方,隔著大床瞪向屋隅的那團黑影。「誰?」  「嗚…」對方背著她甩甩摔昏的頭顱,然後好不哀戚又慢慢地轉過二粒含著水光的彈珠大眼回視。  「布——雷——克?」怎麼會是它呢?這麼說剛剛門外的那些怪聲是因為它想進來,所以才……
  她心疼地抱起嗚嗚低哭的狗兒,憐借地又摸又撫。「噢,你是不是被媽咪不小心關到房外去啦?你被媽咪打疼了對不對?對不起啦,因為你嚇到媽咪了嘛」屋外跟著傳來某戶鄰居的抗議吼聲——「誰家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那邊鬼叫個什麼呀?」
  「噓」季惜楓不好意思地和佈雷克吐舌對望。  正要關門上床補眠,門外刷地又衝進來一道陰影,駭得季措楓再次尖叫。「哇呀!」  待她看清楚來者是冷滸時,她又不禁噤聲——因為他又是一絲不掛地站在她眼前.下面甚至還光著大赤腳,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可能就是他手裡握著那根鋁制棒球棍。
  「怎麼啦?」這句話儼然已成為他倆每次碰面時的首句問候語,而他急巴巴的深沈嗓音在寧謐的子夜裡顯得愈益低回。「你……你……怎麼又沒穿衣服?」如果不是季惜楓太詫愕又太羞澀,便會注意到他面容露出前未有的驚慌。  「汪!」被她高舉擋在前面的佈雷克,開心地搖著尾巴向主人打招呼。
  「我以為你出事了嘛。」冷滸拉過床單圍住重要部位,這之間他始終警覺地拿著球棒打量四周,探頭看看窗外,確定一切沒有異狀,才又把窗戶關好鎖上。  這麼說,他是一聽到她的叫聲,衣服來不及穿就跑來嘍?季惜楓忽覺心裡甜滋滋的,宛如剛吞了一瓶蜂蜜。
  「莫非,你在家都光著身子啊?」倘若如此,她明天就去買個望遠鏡……嘿嘿……
  「我只是睡覺時不喜歡受束縛。」他又不是暴露狂,況且裸睡在國外是件很平常的事。
  「這倒是挺符合你的作風。」季惜楓嘴裡咕噥。  看來這望遠鏡還是可以……呃,討厭,她怎會有這種下流的想法?  「奇怪,我為何感到你好像很高興樣子?」君子不打誑語,冷滸實話實說。
  「我哪有!」熱騰騰的血氣霎時往上衝,季惜楓否認得太快,反而凸顯出她的心虛,她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怎麼進來的?」睡前她還特別檢查過門窗呢。
  「我從二樓陽台那兒的窗戶爬進來的。」他那時人正睡在二樓的主臥室裡,一聽到聲音便立即就近搶來救駕。可現在冷靜想想,他們兩家的二樓陽台雖是面對面,但陽台與陽台之間仍有段距離,一個不好,仍是會把人摔得頭破血流的,而她不過是他的鄰居,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他真不曉得自己當時幹麼這麼為她拚命為她忙。「喔……」每每都愛胡思亂想的腦門,霎時出現他光著身子爬上爬下的危險情景,她不禁紅了臉,連忙揮揮手,趕走這些教人噴鼻血的畫面。
  冷滸自然不解她忽有的奇怪舉動有何意義,反正依他前幾次與她相處的模式,她差不多一直是這樣子,所以他  也就習以為常了。「言歸正傳,剛剛是怎麼一回事?」根據地方纔的仔細視察,並未發現任何不尋常。  季惜楓於是把事情的大概講了一遍。
  「咳。」她果真不是普通的膽小。冷滸聽了之後,除了搖頭,也不好再說什麼。「下次麻煩你,好歹給我一點心理準備,讓我先穿好衣服。」  「我又不是故意的嘛。」季惜楓躁得一臉熱。
  「要是故意的話,那我免費讓你連看二次可就虧大了。」  「我……我……」季惜楓赧顏無詞。她不也讓他免費看了二次嘛,所以目前的積分是兩不相欠——平手。
  冷滸發現逗她是件很有趣的事。  「噢,都這麼晚啦…」看看手錶,他伸了個大懶腰。「乾脆你家客廳的那張沙發借我躺一下,等我不那麼困的時候我再回去。」有人做伴,季惜楓自是求之不得,甭提對方只是想躺一下,就是要躺十下二十下,她都沒意見,所以她二話不說就馬上讓出客廳的寶座。
  「你想……」爬回床上,她問趴在一旁的佈雷克。「他是不是因為我膽子小,可是又不想讓我難堪,才放意裝作很困而留下來陪我?」  「汪!」佈雷克搖搖黑油a油的小尾巴,閉上眼睛入定。
  「一定是這樣的。」她喃喃自語。「要不他家就在隔壁,他就算是再困,頂多再走兩步路就可以回去躺他自己的床,大可不必屈就我家的沙發。」想到他的細心貼心,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心使她感到好生踏實,外面那些亂七八糟、原本令她害怕的雜音也變成耐人動聽的催眠曲,她就這麼傻笑地一覺到天亮。
  季惜楓美夢醒來時,冷滸已趕在天明之前回家。一來是他的服裝著實不整,二來他不想讓鄰居撞見而造成她的困擾。不過在經歷這場烏龍事件後,季惜楓對他的觀感卻有了很大的轉變,她覺得他這人實在不像他的外表看起來那麼壞,甚至你可以說他有一股外人難以抗拒的強勁磁力,令她情不自禁想多認識他。於是打著要找狗狗佈雷克玩耍的冠冕堂皇之令牌,她現在三天兩頭就往他家鑽,似乎已視他家為臨時收容所,而他也習慣成自然,任她自由進出,  大門乾脆還隨時隨刻為她洞開。
  「佈雷克,媽咪來了。」往往她人未到,聲音便已傳進門。  「汪。」佈雷克總是第一個跑來迎接她的「人」。  對了,順帶一提,經過他倆的細心照料,它現在已經到了該減肥的地步。
  「哇,你今天好香喔,是不是爹地剛剛幫你洗過澡呀?」季惜楓高興地抱起它嗅了嗅,然後拿出製成大骨頭狀的狗食品。「瞧,你看媽咪剛剛去超市給你買了什麼?」  她只顧著向它獻寶,全沒注意到她一會兒媽咪長,一會見爹地短的稱呼有多曖昧,而冷滸很訝異自己聽在耳裡竟半點也不介意。
  「汪汪。」佈雷克開心地銜過骨頭到角落去磨牙。  「你這樣太寵它啦。」冷滸不希望她破費。
  「沒關係啦,它正在長牙,所以牙床會癢,你若不找點東西給它咬咬,小心你的鞋子唷。」這些知識可是她特別去翻書的耶。「已經來不及啦。」冷滸抬腳讓她看看他足下踏的那只拖鞋,上面早殘有狗牙蹂螨的痕跡。  「哈哈……」季惜楓忍不住大笑。  不知情的人乍聞他倆現在的對話和模樣,還道是對恩愛的夫妻正在討論家裡的小寶今天是如何如何頑皮,兩人應該如何如何管教之類的話題;更難想像她以前是見了他就趕快跑開,現下卻是聽到他的聲音就會跑來。
  「對了,我跟你說喔,今天我在超市看到一種新品牌的狗罐頭…」她照例開始說南道北與他聊天。
  不過說是聊天,大部分的時間其實都是她在講,他則靜靜地坐在一邊當個稱職的好聽眾,不像她家老四,她才沒講幾句就汗始不耐煩,這也是她喜歡找他說話的原因之一。
  「嗯,喔,好。」冷滸繼續做著手裡的事,嘴裡適時地搭著腔。  「好渴呀。」話說多了,季惜楓抱著佈雷克自動往廚房的冰箱尋寶去,完全當這兒是自己的家。
  忽然她問:「你家的體重計好奇怪喔,我為什麼找不到刻度顯示?」  「哦?」冷滸見狀看去,想笑又覺得有點不太道德。「對不起,你踩的那個不是體重計,而是…電磁爐。」
  「啥?!」李惜楓急忙面紅耳赤地跳下來,卻還死鴨子嘴硬地嗔怪他。「難怪我說嘛,你怎麼會把它放在廚房的流理台上。」目標轉移到客廳,她難得安靜地窩在案前塗塗改改,不時還會咬著筆桿尋思,彷彿在創造什麼驚人大作,他越看越好奇。「你在做什麼?」
  「寫履歷表,我想找工作。」她說,然後繼續努力。幾分鐘後,她忽然把她那張稚氣的娃娃臉靠到他的面前來。  「你覺得我的睫毛長不長?」她問。
  冷滸不懂她何以突發此言,更不解她寫履歷和睫毛有啥相關,不過她既然表情那麼認真,他也就很認真地望了望。  說真的,他從未這麼近地看過她,或許該說他不曾這麼仔細地端詳她,此刻他愕然發現她那張未脫稚氣的貝比費司(BABYFACE),竟然擁有著貝比般的好肌膚,那光滑細膩的質感也和貝比一樣,白哲裡還透著嫩嫩的粉紅,令人禁不住想伸手去捏捏看。
  「怎麼樣?怎麼樣?」見他久久不語,她越靠越近,就差沒貼上他的臉。
  「呃……」呼吸這裡立即充塞著她嬌軀散發出來的青澀柔味,令冷滸聯想到小貝比身上那股特有好聞的淡淡乳香,並懷念起童年時期的單純天真。唉,若不是他太瞭解她那宛如貝比般沒心機的個性,否則他又會誤以為她在勾引他,而失態地埋進她的懷中細細品嚐呢。
  他伸出大掌輕揉她的腦袋瓜子,然後退出害他遐思的空間,盡可能地讓自己沒有邪念。「很長。」
  「是嗎?」她早習慣了他這種嬌寵她的小動作,她歡喜地提筆揮毫,隨即洋洋得意地大聲宣告——「好啦,哪,你幫我瞧瞧可不可以。」冷滸依言看完後,表面裝得很鎮定,背地裡早就笑岔了氣,因為她在「特長」頭髮特長,睫毛特長,我妹妹則說我舌頭特長。  然後,找工作這件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這日,季惜楓又登門報到。  冷滸正在工作打電腦,她立刻像往常那樣坐在他旁邊看。許久,看他過關斬將,一關接著一關地玩著電動遊戲,她摸著佈雷克,終於好奇地問:「好玩嗎?」
  「還好。」連續又殺掉好幾個怪獸後,冷滸才慢半拍地回答,拿著遙控器的手卻沒有停止努力。
  「是嗎?」季惜楓不以為然地抿抿嘴。既然只是「還好」,那他幹麼一連玩了四、五個小時,而且一個星期中最少有四天是這樣?「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呀?」過了一會兒,  她又問。冷滸搖搖頭,兩眼仍捨不得離開螢幕。  「你每次開機就在打電動,這一打就打好幾個小時是很傷眼睛的。」季惜楓終於忍不住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冷滸聳聳肩。瞧他說得多無奈,彷彿有人拿槍逼他似的,嗟!  「為什麼沒辦法?」季惜楓不禁嗤鼻。不是只要他不要那麼沈迷於電玩娛樂就沒事了嗎。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  「工作?」那麼會牽拖?季惜楓當下大感深深的不滿。  分明是他自己愛玩,否則普天下哪有人會像他這樣屋裡沒幾件傢俱,卻有個面積超大的電視牆,兩旁還連上立體音效,打起電動來簡直是身歷其境。
  除非他在黑道裡所擔任的「工作」就是負責玩電動,或如許多道中人士一樣,平常沒事便耗在柏青哥店裡,而視此為他們每天的「工作」。  這不說不快,她很認真地看著他道:「冷滸,我相信你絕對不是壞人,我也相信你去混黑道肯定是有難言之隱。」由他倆近日來的相處觀察,她認為他的本性相當溫文善良,氣度更是卓爾不凡,所以她不希望見他再這麼沈淪下去。「可是你還年輕,應該早日洗心革面,所謂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你肯努力,前途自是光明美滿。」
  「你……」面對她苦口婆心的教誨,冷滸是啼笑皆非。  他不得不承認他常常被她跳躍式的思考模式給打敗。  「怎麼?你不認同我的話?」那番話她可是隱忍很久了耶。
  「不。你說得很有道理,只是…」她愈是義正詞嚴,冷滸就愈想笑。  「只是什麼?難不成你是心甘情願去混黑道?」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那種自甘墮落的人呀。
  「我從頭到尾有說過我是黑道的嗎?」他知道他的模樣很容易受人誤解,但是黑道……
  「是沒有,因為那些愛四處炫耀的人早給警察抓去綠島啦,所以哪有人敢到處嚷嚷自己是黑道的。」
  「但是我本來就不是黑道的。」冷滸打斷她,要她別激動。  「你不是?」季惜楓睜著銅鈴大眼,怎麼瞧都像是不相信。  「不是。」冷滸堅決地搖頭。  「那你一定是剛出獄。」
  「不是。」冷滸再度搖頭,他還特別強調:「我也不是在逃要犯或大流氓,我沒有坐過牢,也沒有前科,沒做過什麼壞事,名聲應該還算不錯,沒殺過人,也沒有黑道的人在找我。」
  那天她背後說他的壞話,果然他全聽到了。季惜楓當下紅了頰。不過她對他的諸多疑慮仍待他來澄清——「既然如此,你幹麼理個小平頭?」她居然高聲埋怨起他來了。
  「方便,好洗,又涼快。」他答著簡潔而明瞭。  「你臂上的刺青……」
  「我有個朋友專門在替人刺青,我是他初學時的練習品。」
  「好,那你為什麼那麼獨來獨往,剛搬來時也不同人說句話,害我起初差點以為隔壁搬來個啞巴呢」她振振有辭。「何況除了偶爾上超級市場買東西,我也很少見你出門,那不是因為你怕形跡洩漏或被人告密嗎?」這不出門也犯法呀?  再說哪有人規定底下的居民不能獨來獨往,搬到新家時一定要和其他人說話的?就是共產國家也沒這條法律說。「你電視真的看太多了。」此乃他唯一能幫她做的解釋。
  「可是你連名字都像黑這殺手嘛。」她嘟嘴。這是哪門子的理由?
  「我爸媽替我取名字時,我還沒能力表示意見呀。」冷滸回得也很妙。坦白說一開始他還真有些不習慣,畢竟除了遠在加拿大的那幾位老鄰居外,一般人往往畏懼於他的外表而不敢親近,小孩見了他也常會被他的嚴肅嚇得不敢動,所以他鮮少需要像現在這樣不斷地講話。
  「可是你每天無所事事,老是關在家裡打電動,你搬來快二個月了,我也沒見你出去工作過。」季惜
  楓忘了真正每天無所事事、沒工作的人是她自己。  「我剛不是說了嘛,我打電動就是在工作。」冷滸申冤。  「騙人。」沒想到他這麼冥頑不靈,季惜楓失望地白他一眼。
  「  唉!」冷滸歎了一口長息。原來他給人的印象居然差到如此地步。「你聽過『軟體測試工程師』嗎?他知道此番再不乘機講明白,她便會這麼一直誤會下去,到時他要想再來翻案,只怕根深抵固的觀念怎麼拔也拔不清。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種專門在幫人家測試電腦軟體的。」她抱起佈雷克,阻止它在電腦桌的桌腳上留牙印。「對。」冷滸盡量用一般人能懂的方式說明。
  "我的工作和他們很類似,只是我是專門測試電玩程式的。」
  「測試電玩程式?電玩程式要怎麼測試?」  季惜楓不玩電腦,亦未曾碰過電玩遊樂器,因此完全沒有概念,故她當然也不會曉得他在這行的名氣和地位的舉足輕重,更無法想像他的身價和行情。凡是他經手看過的,絕對絕對暢銷又賺錢,故他是各國電玩業競相邀請的名人,光是他手上現有的C ASE便能組成一個小的聯合國。「就是負責幫他們玩玩看這個電玩的難易度,好不好玩呀,有沒有什麼缺陷,視覺效果如何之類的,然後再向該設計公司提出建議,所以也有人稱我們這行為『電玩缺陷測試師』。」冷滸解釋。「偶爾我也會設計一些新的遊戲程式。」  這個「偶爾」,自然是為他的荷包帶來豐厚的收入。
  「就這麼簡單?」季惜楓挑起一邊的遠山眉。「就這麼簡單。」  「哇——那也太輕鬆了吧!」季惜楓張口大叫。  其實她哪裡曉得此行一點也不簡單輕鬆,依他從事所含括的面,除了基本上的反應要好要快,頭腦要清晰外,還須具有相當的電腦專業知識,以及市場分析的能力。
  「汪。」佈雷克坐在她懷裡附議。  「不要太羨慕。」冷滸摸摸佈雷克的小狗頭,又拍拍她的,他猛然覺得跟前這四顆黑溜溜的「銀」元」大眼,根本是如出一轍。這或許也是他當初第一眼瞧見佈雷克就立刻決定要收留它的原因吧。
  「我豈止是羨慕,我簡直是嫉妒。」想不到天底下會有這麼好混的行業,她以前怎的從來沒聽過。
  「肚子餓了吧?』」他又慣寵地揉揉她的頭。她坐這兒陪他了那麼久,相信胃裡的東西早消化得差
  不多了。  「餓!餓!餓!」不是她放意要表露出這一臉饞相,實在是他的廚藝好得讓人想到就流口水。
  「汪汪。」佈雷克也吐著大舌頭。「哪走吧。」冷滸領先帶隊進攻她家的廚房。
  「耶——!」季惜楓和佈雷充開心地尾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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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2:47: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說到吃,有件事就不能不提。  
  由於父母在數年前的一次意外車禍中死亡,所以季家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之七要事,全靠老大季銀芽一肩挑下,平日三餐也是她一人張羅。
  因此沒有料理細胞的季惜楓,和秉持「君子遠庖廚」而不願動手的季襄雪,在遇到大姐去美國玩的這段時期,不是自行到外面打發,就是以泡麵果腹,再不然就是超級市場販賣的調理包,只要丟進微波爐加熱即可吃的那一種。
  只是這種加工食品很快地就會讓人覺得膩,季惜楓突然想念起大姐的手藝來了,於是她心血來潮.採購了一堆材料,決定要自己動手當大廚。
  「我記得大姐好像是……」她興致勃勃地回想大姐的作法,一面把米放進電鍋煮,又把全雞放進烤箱烤。
  下一這就是大姐最拿手,也是她最愛吃的蔥爆牛肉。
  「我記得要先熱鍋。」季惜楓自言自語地打開  瓦斯,點上爐火。「然後是……啊!」她忽然想到——「糟糕,我蔥和肉都還沒切呢!」
  她連忙回過頭來清洗材料,卻忘了仍開著的爐火。
  接著是將材料切成適當的大小。
  這把蔥切段,或將肉切片切絲,其實並不需要什麼了不得的大功夫,但是對於不曾摸過菜刀的米  蟲而言,便成了高難度的大考驗,她沒來個「手指  免費大放送」,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至於不小心劃  破皮膚幾小刀,顯然就沒啥好計較了。
  而那廂干燒到已在冒煙的炒菜鍋,此刻根本不在她的注意範圍之內。
  「哈哈,總算切好啦。」季惜楓揮去額上的汗水,很滿意自己的成果。
  接下來終於到了她表現的偉大時刻了。
  「大姐他們要是知道我這麼厲害,鐵定會嚇一跳。」她已經想像出桌上一會見會擺滿的佳餚。
  原來做菜不是很難嘛,她竊喜得意地拿起沙拉油往鍋裡倒,才想大展身手,不料溫度高得不能再高的熱鍋一遇到油.便轟隆一聲地燃起火光。
  「媽呀!」季惜楓驚慌大叫。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快了,來不及運轉的思緒基於一種本能的動作,她急巴巴地把最靠自己的液體,也就是手裡的那罐油倒進去滅火。
  「轟隆——」結果是更大聲的巨響。
  火勢不僅沒滅,反而越燒越炙,還將她額頭附近的長髮烘焦出一塊劉海。
  「哇……失火啦……救命呀!」眼見熊熊烈火,季惜楓早就亂了分寸,只會扯著嗓子亂喊亂叫。
  也不曉得是哪條神經突然跳出來作用,她總算想到要拔腿奔至外面求援,而正在院裡澆花的冷滸恰好是她第一眼撞到的人選。
  「我家……鍋子……火……」季惜楓驚嚇過度,比手畫腳,已呈現了語無倫次的狀態。
  「怎麼啦?」冷滸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遠遠就看到亮橘色的火舌。
  接著發生了什麼事她不太記得,好像是冷滸立刻翻牆過來,然後衝進她家廚房,冷靜地熄爐火關瓦斯,再用濕毛巾或是鍋蓋,還是二者皆施,反正她腦裡一片空白,再回神時,火炬已被撲滅。
  「你還好吧?」冷符間她。
  季惜楓面無人色,欲哭無淚。「現在滿屋子佈滿焦臭的濃煙,鍋子上方的抽油煙機也停機了,天花板上也給燻黑了一大圈,剛剛要是你再晚一步,恐怕房子也會整個燒起來,甚全還會波及到左鄰右舍……」
  她驚魂未定,越說越激動。「到時別說老四會踹我,就連脾氣最好的大姐和平時最疼我的哥哥,只怕也想拿刀砍我,萬一還不小心害鄰居喪命,那我不是要當一輩子的罪人嗎?  」
  老天,她差點毀掉整個社區啊!
  「所以你說,我怎麼可能會好!?」她方才沒把自己燒死,實在是愧對所的人。
  冷滸只能拍拍她的肩頭,這其中的意味以安慰性質居多。
  「你是不是——還有煮什麼東西?」他打開門窗讓空氣流通,隱隱約約卻覺得廚房裡仍有他未家勘到的危機。
  「應該沒有吧?」季惜楓自怨自艾,哪還記得什麼。
  「是嗎?」冷滸不放心地巡視全場,馬上就挑出了問題的所在。
  他趕緊關掉發熱的電鍋,以及裡面煙霧瀰漫的烤箱。
  「天呀!」饒是他再鎮定,此刻也不禁要咋舌地瞪著那一鍋才掀開蓋、撲鼻的就是一股糊味,躺在電鍋裡的是一堆鍋巴狀的干黑屍骨。「這是什麼?  」
  「啊!我的飯……」季惜楓大叫。
  「你不會是忘了放水吧?」冷滸經驗老到地問。
  用操作最簡易的電鍋,也能將飯煮成這個樣子,他對她只能投以欽佩的注目禮,並向農夫辛苦耕作出來的稻米致上衷心的哀悼。
  「放水?」季惜楓目瞪口呆,儼然他說的是什麼驚世駭俗之事。「不是把米直接放進電鍋裡就好了嗎?」
  「唉!」罷矣,總算她還記得放內鍋啊。冷滸搖頭喟歎,清理的目標轉向看起來更慘不忍睹的烤箱。
  果然烤箱門打開後的景致愈加駭人,不僅焦味四溢,還夾著另一波濃煙,嗆得冷滸猛咳之外,雙目還險些薰瞎。
  「這又是什麼?」他用手揮趕黑濁的空氣,從內夾出一團焦炭物,左看右看觀察了半天,委實很難由現狀去判定它曾為何物。
  「這是……」季惜楓足足想了十秒,暫失的記憶才逐漸復甦。「啊——我的烤雞!」
  「你烤一隻雞需要把溫度和時間調到最高嗎?」冷滸立刻歪了眉。
  這樣的高溫和小時數,用來烤一整頭牛還差不多。
  「人家怕烤不熟嘛!」她振振有詞。
  「天……啊!」冷滸能說的只有這一句。
  從那一刻起,他便下了決定,為了全裡民的生命財產,與他本身的居家安全,他以後絕對絕對絕對要請她遠離廚房。
  或許這也是日後為什麼她會成為他家食客的主因。
  冷滸在季襄雪南下屏東實習的第三天,突然對季惜楓這麼說:「我晚上不喜歡獨處。」
  所以後來每到天色變暗,他就會自動佔領她家的廚房做晚飯,她想當然耳是座上賓,而飯後,他會留下來看電視、看雜誌,或坐在他固定盤踞的位置設計新的電玩程式。
  「天底下怎會有像你這麼好的男人?」季惜楓支肘捧著桃腮,忍不住讚佩地對他說。
  單看他獷焊野蠻的外形,會猜想他必是粗枝大葉,但卻大大地錯了!
  「你既會整家,又會做萊,從事的也是專重精密巧思的電腦相關行業。」她邊說邊用指頭數著他的優點。「表面上好像是你每晚皆會藉故來我家坐坐,實際上你卻是好心在陪我,等我上床入睡後,你還會細心體貼地替我巡視門戶才回去。」
  還有呀,他的溫柔從來不用嘴傳達,他會直接以行動來表示,不像許多現今社會那些虛有其表的男士,光說不練。
  「喔,嗯。」冷滸太過專注於手中的東西,對於她習慣性的碎碎念,他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僅是習慣性地吭幾聲。
  反正在她中場休息的時候,就表示到了他該應聲的時候。
  「你不抽煙,不喝酒,就我所看到的面,你根本沒有不良惡習,簡直好得幾近完美……」她繼續喋喋不休。「喔,缺點就是你不常笑,或者疏於練習,你笑起來像是悶在嘴巴裡。」
  這麼好的男人,你說稀奇不稀奇!?
  而她以前居然還誤會他,見了他就同老鼠碰到貓兒似地,真是有眼不識真泰山呀。
  「啊?」她好像在問他什麼。冷滸從一堆字母符號中抬頭問她。
  「休息一下吧。」沒聽到也罷。季惜楓遞來一杯冒煙的薰衣草茶。
  講了那麼久的話,她自己也渴了,所以手上亦捧了一杯。
  「嗯。」冷滸點頭接過,吸了一口,又鑽回原來的程式中。
  季惜楓不再打擾,僅抱著佈雷克坐在旁邊。
  她很喜歡現在的這種感覺,也喜歡這麼靜靜地盯著他。
  或許是她對他已無敵意之故吧,她覺得他愈看愈有味道,愈看也愈耐看,而他頰邊的那道疤一點也不可怕。
  「有沒有人說你很帥?」當她發現時,她已把心思化為字句。
  這回冷滸聽到了。
  「我只記得有人說我長得像通緝犯,還是什麼大流氓。」他輕輕勾起的唇角有著一抹很淺的壞笑。
  「討厭啦,你在消遣人家。」季惜楓紅著粉臉不依地賞他一記粉拳。當初說那話的人不就是她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嘛。」冷滸無辜地舉手投降。
  「不管不管,你不許再給人家記恨!」季惜楓耍賴地掐著他的脖子不放。
  「哪有人用這招要人原諒的?」冷滸抗議。
  二人於是鬧成一切,不過冷滸只稍那麼三兩下就把她制服在沙發上。
  「你的力氣比人家大耶,哎哨,你好重……」季惜楓大喊不公  平。
  「喂,願打服輸。」
  難得他也會亂套成語,然此刻不是讚美他的時候,季惜楓挪手反擊。「誰說我輸了?」
  可惜她的全力神招當下即遭到化解。
  然後也不曉得是誰會停下來的,他兩手抓著她的細腕,雙腳跨坐在她的大腿上,而他的胸則是緊貼著她的,他逐漸加速的心跳則回應著她亂掉的脈搏,她微啟的紅潤朱唇就在他的咫尺間。
  四目交纏,呼吸交錯,氣氛陡然變得很暖昧,某種詭譎的化學變化正在二顆蠢蠢欲動的心上催化發生。
  他會吻她吧?季惜楓想著。
  電視上不是都這麼演嗎,接下來男主角就會很羅曼蒂克地吻著女士角,然後天雷就勾動地火,一把乾柴就轟轟烈烈地燒了起來……
  可是冷滸卻驀地抽身跳開——
  「你……」季惜楓茫然若矢,猶如棄婦般垮下臉。
  「我……」他耙著小平頭,臉色比她更難看。
  他其實想吻她想得不得了,但是依他目前的慾望高漲,他怕自己不是區區一個吻就能滿足,而他也不認為她已經準備好了,所以他只好忍受讓慾火焚燬的痛苦,以免到時一發不可收拾那就慘了。
  現場的氣氛旋即被尷尬所取代,好在此時電話鈴響——
  季惜楓搶著去接。「喂?」
  「我們家沒被人搬光吧?」季襄雪劈頭就是嘲弄。
  「季、襄、雪——」才在慶幸她打來的正是時候,這人就是有本事馬上又把人氣得咬牙。「你那是什麼意思?我有那麼不可靠嗎?」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季襄雪才不怕她凶咧。
  「對了,我叫你穿的調整型內衣,你沒穿吧?」
  「你你你……」季惜楓下意識地遮住自己的胸部。「怎麼知道?」
  太恐怖了吧,莫非老四有千里透視眼?
  「你有幾兩重我會不清楚?」季襄雪語重心長地教育她。「季惜楓,你道男人看女人的第一眼會落在哪嗎?告訴你,就是胸部。」
  真的嗎?季惜楓不禁垂首看看自己的飛機場,又冥想到老四的木蘭飛彈,心裡跟著涼了一大截。
  莫非——這就是冷滸剛剛不肯吻她的緣故?
  「可是你不是說……」她難為情地背過身,並  盡量地壓低音量,唯恐被旁邊的冷滸聽到。
  「我穿前扣的穿太久了,所以胸部外開得很嚴重,那我現在穿還會有效嗎?」
  「就是因為你外開太嚴重,我才會叫你穿啊,再說亡羊補牢總比你什麼都不做的好。」
  「喔。」老四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對了,隔壁那個『他』,有沒有遵照我的吩咐好好地照顧你呀?」季襄雪早看出她對他有意,所以出門前才會故意幫他倆牽個線。
  不想她卻誤解了此話的真正意思,以為老四是存心要在她面前炫耀自己和冷滸的親密關係;以為冷滸之所以會接納她是因為老四的吩咐,他對她好也是因為老四,他陪她寵她甚至夜裡等她睡著才離去的溫柔體貼,也全都是為了老四……或許,這才是他不願吻她的真正因素啊……
  心,沒預警地痛了起來,而且好痛好痛。
  對男女之間仍是懵懂的她,還不明白原來這種反應和感覺就叫「愛情」,可是她討厭有這樣心情的自己。
  「他……我……」她哽咽著。
  「怎麼?他沒有嗎?你叫他過來聽。」季襄雪不相信自己會看走眼。
  「襄雪要和你講話。」季惜楓把話筒交給他,心裡卻是老大的不願意。
  「我?」怪了,他和季家老四有啥好講的?冷滸疑惑地接下聖旨。
  結果她僅是對他千叮吁,萬叮吁,叮嚀他好好照顧她那個膽小怕黑、不像姐姐倒像妹妹的「娃娃臉」,搞得他一頭霧水,不解這對姐妹在做什麼。
  一掛掉電話,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追問——
  「她對你說了什麼呀?」季惜楓偷偷瞄著他的臉,想從上面探出個究竟e
  「沒什麼。」冷滸照顧她是心甘情願的,因此他不認為那些多此一舉的囑咐有向當事人重述的必要。
  他抱起正在亂咬電話線的佈雷克,順便拍拍它的頭顱。
  「不說就不說,誰希罕!」她使起小性子。
  怪了,她雖然有點神經質,愛胡思亂想愛八封,但卻不是一個這麼彆扭小氣的女人啊,冷滸有些納悶。
  「你怎麼啦?」帶點安撫的意味,他習慣性地揉揉她的頭。
  好哇!季惜楓候然明白,他平常這個慣寵她、讓她以為她很特別的小動作,其實只是他將她視為佈雷克而已……
  傷心、嫉妒.現在又加上了憤怒、失望,交叉地在腹中川流不息。
  「我去睡了。」她悻悻然地嘟著嘴,很不高興地搶過佈雷克,然後腳步很用力地上床去。
  「晚安。」冷滸無端掃到颱風尾,也只有自認倒榴地聳聳肩,始終擬定不了的新電玩主角的模樣卻突然浮現了腦海,他立刻興奮地在紙上面下草圖。一個怒髮衝冠又一副娃娃臉的美少女。
  或許是「女為悅己者容」吧,季惜楓忽然開始注重起自己的儀表了。
  一大早,她便翻箱倒筐找出那罐泥漿面膜,聽說這可以去角質層還有一些什麼有的沒有的,反正換言之就是可以讓她美麗啦。
  當然,這是那個最愛美的季襄雪特別交代她沒事要多保養保養的,以前她一直嫌麻煩,覺得當女人實在很囉唆,又要擦那抹這,又要束這撐那的,還要套上盔甲式的內衣來討男人喜歡。
  然而現在的她心情卻不一樣了——她希望變美,她希望變迷人,最好能迷住冷滸的人。
  嘻嘻嘻……
  會有這種心情轉折純粹是她想要讓冷滸吻她,然不會觸及風花雪月的她,卻單純地尚未去思考過這個中真正的理由。
  「啊!不能笑,不能笑,笑了會有皺紋。」季惜楓連忙正襟危坐,完成她的美麗大業。
  敷上了厚厚的泥漿面膜,她悠閒躺在沙發上,提醒自己一會兒記得再去把那幾件調整型塑身內衣找出來,還要去向冷滸道歉,她昨晚對他凶得真的很沒道理。
  「哇,好舒服呀。」躺著想著,再加上宜人的秋風徐徐吹著,她逐漸打起瞌睡來。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身下砰地好大聲,彷彿是整個地面往上跳了一下。
  「噢……」她咕噥抱怨了幾聲,翻身想再繼續睡。
  誰料接下來卻是一陣天搖地晃,當場將她從恍惚中驚醒。
  「咦?怎麼回事?」季惜楓連忙坐起。
  她不會是仍在作夢吧?可是這感覺好真切喔。
  「莫非我昨夜沒睡好,生平第一次失眠,導致身體的不適,才會有如此劇烈的暈眩感?」她喃喃自語。
  但是房子都在左右撼動,連桌上的杯子也摔了下來,架裡的書籍掉落滿地,這……這……接著,她聽到外面人群的喧囂——
  「嘩……」
  「啥……地震!?」季惜楓慢二拍地跳起來,忙不迭慌張地拔腿往外竄。
  天,似乎在大怒,地,似乎在狂嘯。
  這是天地的抗議,也是大自然對人類的不斷破壞所產生的反擊,如許驚悚的情景讓已然安適過度的人們不寒而慄,而這一連串的狀況發生不過是在短短的數秒內。
  「快!我在這裡!」冷滸在房外那群惶恐的鄰人中,獨獨未見佳人影蹤,所以趕緊跑進來救駕。
  「哇……我不要死……哇……」她連喊叫都慢  人家二拍。
  由於大地的猛顛箕簸,她數度險些摔倒,冷滸索性一把將她扛在肩頭,三步做一步地快奔出屋外,到了安全地點才把她放下。
  「好可怕呀……」季惜楓驚魂未定,緊緊地圈住他的腰桿。
  「沒事了。」他張開臂彎給她庇護。
  「這一定是老天在懲罰我,我不應該嫉妒裹雪的,你對我那麼好,我還對你亂發脾氣……嗚……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發誓……」她腦子亂成一團,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我不要和你分開……嗚……就算死,我也要和
  她要和他在一起,永遠永遠地在…起。
  「傻瓜,我們不會死啦。」聽到她另類的真心告白.冷滸失笑地抱緊她。
  地震又持續了一、二分鐘,激盪的兩顆心卻因此密實地結合為一,他倆也就這麼相擁相靠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總算大地恢復了寧靜,眾人依舊提心吊膽,誰也不敢馬上進屋,全家在一塊兒議論紛紛著剛剛的情況。
  「你沒事吧?」冷滸垂眸盯著她,看來她現在鎮靜多了。
  「不會。」大自然的事,誰也無法預測,冷滸當然也沒辦法推斷,但她是那種很神經質的人,他認為與其讓她擔心受伯,成天在那兒杞人憂天,他寧願她保持往昔那般的好吃好喝好睡。
  「真的?」她憨氣天真地問他,彷彿只要有了他的保證,老大爺就會乖乖聽令。
  「真的。」雖然冷滸常被她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神以至然的信賴瞅著,但此刻他的心神卻仍無端震了一下,好比胸口讓人狠狠地抽了一記,且震幅不比方纔的地震小。
  他承認他是喜歡她的——就像他喜歡自己的妹妹,或是他養的那只只會咬壞他鞋子的佈雷克。
  可現下這種不曾有過的抨然悸動,卻遠超過他以為的「喜歡」,這令他大感疑惑不明,因為這真的很沒有道理呀。
  試想她的外形雖然清秀可愛,但一張看不出年齡的娃娃臉和發育僅能稱得上「普級」的身材,通常也只會被男人當作小妹妹看待,離引發「性慾」那一關還有段非常長的距離。
  更遑論她現在披頭散髮,臉上還敷著綠色的泥漿,已乾透的表面尚裂著一道道的痕跡,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猛然瞥見,他人還會被她嚇一跳,所以他目前的感覺絕對無關外貌皮相,而是……而是……
  他定神打量她,企盼從她身上找到答案。
  混沌的腦波霍地歸統為一,接著幻化為—面鮮明的螢幕,上面KEY—IN了—排「而是一種純粹的吸引」的文字。
  登時他明白了——
  沒錯,他受她的吸引;而且這種吸引已強烈到達了想要「擁有」。
  他要她做他的終身伴侶,他想一輩子的愛她保護她。
  要不對於新住所的新鄰居,他明明抱持著一種「互不侵犯」原則,再加上他給人的嚴峻感覺,他相信也不會有人主動來親近,但是他卻次次為她破例,先容許她「侵犯」到他的家,然後是他的心。
  每回聽到她大驚小怪的喳呼時,他便毫不猶豫地去救她。剛剛地震發生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她,這些在在都是最好的證明。
  「原來如此。」他不禁綻出醒悟的微笑。
  「幹麼呀你?」季惜楓被他盯得好不自在,她下意識地摸摸臉。「一個人在那裡嘀嘀咕咕的,突然又笑得那麼詭異,好像我臉上長天花似的……咦?  」說著說著她的手撫上臉——咦?這一碰就掉的硬碎塊是什麼東東?
  季惜楓愣了愣,然後猛地想到:「啊!我的泥漿面膜……」她捂著兩頰失聲尖叫,接著頭也不敢回地衝回家,而羞紅的娃娃臉則藏在面膜底下發燒。
  能在同一個人的面前出那麼多的糧,也真是不容易呀。
  季惜楓搖搖頭,也僅能安慰自己。「罷矣,反正被人家嘲笑一次,跟被嘲笑五次十次,感覺其實是差不多的。」
  只是…在看了她剛剛那丑德行,冷侍還會想吻她嗎?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得哀聲高喊:「魔鏡,魔鏡,請你告訴我,世界上誰最美麗?」
  唉,答案不用魔鏡告訴她,她自己也知道。
  她太娃娃臉了,缺乏老四的成熟撫媚。
  她五官雖然還不錯,但比不上老四的嬌艷動人。
  她身材高挑腿長手長,卻不及老四的婀娜多姿和豐腆。
  就連她向來自傲的飄逸長髮,也沒老四微卷的秀髮來得有味道。
  「唉……」季惜楓頹喪地歎了又歎。
  總而言之一句話,她根本不是老四的對手。
  老四是女人中的女人,男人眼中的維納斯,愛情的常勝軍……
  「唉——」季惜楓搖搖頭,歎得更大聲。
  「你……到底在做什麼啊?」冷滸瞪目結舌,難以置信自己一進門就撞見的美好風光。
  「我在穿內衣呀!」她很順口地接了腔,然後繼續蠻著腰,屈著兩手努力扣著她的內衣。
  但是任憑她再怎麼奮鬥,背在身後的二個小勾勾就是不願扣在一起。
  她不禁滿腹牢騷。「真是的,這內衣怎麼那麼難扣?」
  「我幫你吧。」冷滸是很想再欣賞下去,只是他擔心自己恐怕無法再維持現在的正人君子。
  「謝謝。」季惜楓感激不盡。「我穿前扣的穿習慣了,所以每次穿後扣的都不會扣……呃……」
  且慢!
  喋喋不休的嬌音驀然停止,她此刻才警覺到她不是在自言自語,現在正在跟她講話的是……
  「好啦!」冷滸一下子就解決了困擾她多時的難題。
  「喝——」真的是他!
  季惜楓驚措地抱著自己的身子,然後尖叫地躲到沙發後面c
  「哇呀!你進來怎麼不先敲個門,你、你、你……色狼!」
  「我叫了你好幾聲,是你沒聽到.再說……」冷滸實在很冤。「誰會想到你居然在客廳穿……」
  對喔,是她自己光著上身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一想,的確好像是她理虧說。
  「人家……人家是想反正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在嘛,所以才……我怎麼會知道你會突然來呀。」季惜楓面紅耳赤,好想找塊豆腐來撞。「倒是你!  」
  箭頭轉眼就指到他的鼻樑上。
  「我?」冷滸頭頂立即冒了好幾個大問號。
  「後扣的內衣明明那麼難扣,況且你又沒穿過內衣,你為何會扣得那麼熟練?」季惜楓噴出了好大的一口醋。
  如今她這副嘴臉,簡直就像做老婆的在指責老公偷腥。
  「這……」有過「經驗」的男人大概都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吧,他總不能說他是天賦異稟啊。
  不過這個話題實在不宜繼續,否則會越來越尷尬,而她半裸著上身和他討論女性的胸衣,根本是在考驗他的定力。
  「你要不要先穿好衣服再說。」冷滸嚥下燙喉的唾液,好心建議地把一旁的棉衫扔給她。
  伊人當然沒有異議。
  季惜楓穿好之後,才靦腆地站起來。
  「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通常他是不到太陽下山是不會出現在她家的。
  她若不問,冷滸還差點忘了正事呢。
  「我想最近應該會停電一陣子。」他剛剛聽了收音機的廣播,此次地震造成中部地區損失非常慘重,好多電塔和電路路線也是倒的倒、塌地塌,他們所在的北部地段受到的影響最大。
  「停電?」光是地震就夠季惜楓怕了,更遑論現在又加了這個恐怖字眼,那簡直是要她的命嘛!
  「那我們該怎麼辦?」
  她不能想像黑漆漆的一片,萬一又碰上了地震,那……那……天哪!
  「不用怕。」冷滸早料到她的反應,也早猜出她一定什麼都沒準備。
  他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放在桌上,裡面有手電簡、電池、臘燭、打火機和一些民生用品。
  「可是……」』這些是無法安她的心呀。
  「放心,我會陪你。」冷滸輕輕捏了下她的嫩粉頰。
  季惜楓立刻化憂為喜,衝上前來抱著他大笑,並自動將他的話譯注為——「真的?那你要搬過來陪我住嘍?」
  「這……」冷滸忽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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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根據「莫非定律」顯示,越是不祥的預感,就越容易實現,而且通常會來得很快。
  冷滸首先要面臨的是姑娘她要洗澡。
  照說人家要洗澡根本不干他的閒事,對吧?
  然而.這問題壞就壞在季惜楓不敢自己一個人洗。
  「要是我洗到一半,突然地震來了,我該怎麼辦?」她眨著可憐巴巴的剪水星眸如是說。
  所以冷滸只好乖乖地在浴室裡站崗。
  「我記得以前也遇過幾次停電,而且剛好是在晚上,那時都是襄雪陪我洗的耶。」季惜楓在浴簾的那一端,興沖沖地談起往事來了。「她那人呀,嘴巴最毒的,每次都愛挑剔人家的身材,一會兒嫌我屁股沒肉,一會兒又嫌我胸部太小,好過分喔,你說對不對?  」』
  「……」冷滸啞口無言地坐在馬桶蓋上。
  想他好一個身強體壯、精力正值旺盛的年輕男子,面前不到五步的距離就站了位片縷未披的裸女,他要壓抑自己去掀浴簾的衝動使已經大不易了,而她居然還有閒情逸致與他討論她的屁股和胸部,這……
  究競是他的幸或不幸呢?
  「咦?冷滸,你還在嗎?冷滸?」季惜楓久久不見外面有任何動靜,不禁慌了起來。
  「在。」冷滸無餘地搔著頭,寧願自己不在此令人熱血澎湃的現場。
  「嚇我一跳,我說你怎麼半天都沒聲音了咧。」季惜楓安心地噓了一口氣,伴著潺潺水聲,繼續怨聲載道。「你知這嗎?當女人好辛苦耶,像我為了矯正身材,必須要穿調整型內衣,結果難受得要命,要不是襄雪逼我,我才不要穿呢。」
  「……噢。」不,他不要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天呀,咱們換個話題吧?
  「其實我很不贊同襄雪的話,難道女人真的要屁服有肉,胸部十滿,男人才會喜歡嗎?」這話挺矛盾的,因為她還不是為了討好他,想讓「那裡」變大變豐滿,以為這樣他就會喜歡她,才願意穿上那盔甲式的內衣。
  「這……」不曉得是她放的洗澡水的熱氣熏的,抑或這個敏感的話題所引起,冷滸已流了滿頭汗。
  「這完全沒道理嘛,是不?」季惜楓接腔。「我認為喜歡一個人,除了喜歡他的優點外,應該也要包容對方的缺點,絕對不可以貌取人。」
  她從浴簾邊緣鑽出濕漉漉的腦瓜子,一臉慚愧地問他:「像我以前就犯過這種大錯,對吧?」
  「呃!?」冷滸沒料到她會突然探身出來,連忙正襟危坐.自不斜視,至於她提的問題,他哪有工夫專心聽。
  「就我一開始不是誤會你是個很凶的大壞人,而且還當你是混黑道的大流氓嗎?」季惜楓抓著浴簾,免得穿幫。
  「要命!」冷滸低眸。單是她的纖纖玉頸就夠他想入非非了,她現在又不小心露出一邊香肩,不是等於要他去撞牆嗎?
  「你說什麼?」季惜楓沒聽清楚,下意識又把嬌軀往前傾,美好的服體曲線若隱若現地貼在半透明的浴簾上,尤顯得愈發魅惑。
  「喔——」冷滸忍不住理首喊天。
  她就不能有點女性的自覺嗎?
  「怎麼啦?你不舒服呀?」他的臉色好難看喂。季惜楓就差沒跳出浴缸來探視他。
  「你洗好了嗎?」冷滸豈止不舒服,他現下是渾身懊熱難耐。
  「差不多嘍!」
  「那好,快穿上衣服,我到外面等你。」冷滸趕緊逃出去。
  「你別走遠喔。」她還特別囑咐。
  闔上門,冷滸不禁又瞪了老天一眼——
  神這個玩笑真是開得太過分了!
  「唉。」冷滸趴在臨時打於地板上的地鋪,翻來覆去就是不能成眠。
  倒不是硬邦邦的地鋪弄得他脊背不舒服,也不是腦海裡還晃著適才的美女出浴圖,而是心儀的佳人就躺在他身邊,才是真正造成他連連叫苦的主因。
  「那個……你睡著沒?」一隻纖腕從他旁邊的那張床上探過來推推他。
  「沒。」還睡!?能夠叫想入非非的腦子暫時歇個五分鐘,他就該偷笑啦。
  此刻冷滸不禁要慶幸當初他拒絕她的邀請,堅持與她不同床,改為在她床邊打地鋪的決定是對的,否則現下他不僅僅是睡眠不足,恐怕還要加上氣血攻心、筋脈錯亂。
  「我剛剛只記得刷牙洗臉,忘了要上廁所,所以我……現在想……」季惜楓忸怩地說。
  去洗把臉清醒一下也好。冷滸立刻從地鋪上躍起。
  「我正想上廁所,要一起去嗎?」他這麼說當然是不想讓她尷尬。
  地震加上餘震的後遺症,使她整天緊張兮兮的,她尤其最擔心萬一她正在上廁所或洗澡時,地震來了她要怎麼辦,因此他現在成了她二十四小時的隨身保鏢兼看護。
  很快地上完廁所,回到床上,她又說:「萬一我們睡著的時候,地震來了怎麼辦?」
  此乃她擔心的另一大課題。
  冷滸早就習以為常.因為她每晚上床時都會這麼問。
  「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說得也是。」季惜楓笑著點點頭,分明當他是神仙上帝主事者,而地震是由他掌控似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不如該怎麼辦。」
  她垂下一手握住他的,然後安心人睡。
  「唉……」就是她這份表露無遺又百分之百的仰賴與信任,害他不得不強裝君子,睜著大眼到天亮。
  喔,對了,他現在當然不能裸睡。
  其實這種情景若僅是來個一天二天,他咬咬牙也就忍耐過去了,偏生接連二個禮拜天天皆如此,他也只能投降地說——他慘斃啦。
  季惜楓倒好——
  除了所謂的「災後症侯群」所引來不必要的操憂外,泰半的時間她是心寬體健,每天睡得飽飽的,半夜甚至不必起來去尿尿。
  故而每天可以看到她鎮日朝氣蓬勃,生龍活虎;然而他卻筋疲力盡,沒精打采,外帶頂著二個貓熊家族特有的專利——黑眼圈。
  幸虧目前北區到處限電停電,讓他有充分的理由暫時不工作,所以他剛好可以利用大白天裡來補眠。
  「啊——」涼涼的秋風,柔和的陽光,正是休想的好時機。
  冷滸臥在庭院裡的躺椅上,心滿意足地歎出輕吟。
  「喂!」耳熟能詳的嗓音活潑亂蹦地跳近他的耳邊來鼓噪,季惜楓噘嘴埋怨。「你最近好像老是唾不飽的樣子,怎麼七早八早就在打噸兒?  人家剛剛話都才講到一半呢。」
  天知道他不是「好像」睡不飽,而是根根本本沒睡著。
  「喔。」冷滸意思—下地敷衍,雙目依然戀棧著周公府中的美景。
  「你別再睡了嘛!陪我帶佈雷克去散步好不好?」季惜楓撒嬌地推推她的新室友。
  那無形中晃漾在空氣裡的甜蜜感覺,連她自己都有二人是對新婚小夫妻的錯覺,而不時偷偷竊喜呢。
  不過他倆現在的生活也跟同居沒兩樣,就共同房不問床而已,
  「……嗯。」冷滸此番咕嚷的意思就是「再讓我躺幾分鐘」  。
  「冷——滸——』隨著她的嬌嗔,猛地一個重量壓在他肚皮上。
  「喔!」冷滸腹部受敵,不由得悶吭一聲,然後很心不甘情不顧地撐開懶洋洋的眼瞼。
  面前是一切黑絨絨的肥碩球體,上面再安了兩顆烏溜溜的大眸和大鼻。
  「汪。」佈雷克伸出粉紫色的大舌頭,舔著主人的嘴。
  「唉……」看來他別想睡了。
  他抹去滿臉又濕又黏的口水,剛想起身抱開已頗具份量的狗仔,季惜楓卻搶先一步。
  「嘿,那個位置還輪不到你。」她都還沒吻到,佈雷克豈可先上。
  多暖昧的一句話呀!
  冷滸當場睡意全消。
  「是嗎?」用食指托高她弧線優美的下巴,他勾起一抹淺笑,幾近低喃的聲音比平時的還要沙啞,為四周的暖昧指數又多添了幾分。
  「啥……?」季惜楓眨眨眼,尚未意會過來,只是傻呼呼地盯著他。
  這是她的初吻,所以冷滸並不急著行動,他希望她永遠銘記著這一刻,也能好好地享受這一刻。
  「惜楓……」
  他輕喚紅顏的芳名,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愛撫她細緻面龐上的每一寸肌膚,喁喁私語幻化成誘人的鼻息,代替他的手指緩緩拂過她的耳廓,引來她好一陣酥麻感。
  季惜楓就算再單純再天真,也未曾和異性有過任何親密的接觸,但是電視電影看多了,她此時也大概猜到下面要進行的是哪—類活動。
  期待已久且夢寐以求的時刻終於來臨,她不禁又興奮又緊張,連忙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做出少女祈禱狀,並盡可能地噘出嘴唇,滿心歡喜地迎接夫君來採擷。
  等著,等著,季惜楓嘟的嘴都酸了累了,然而對方卻遲遲沒有動靜。
  「咦?」她忍不住狐疑地睜開一眼偷窺。
  那廂男主角不知何時已由躺椅中跌趴在草坪,臉朝下,手捧著腹部,肩膀則顫抖得很厲害,看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你怎麼啦?」季惜楓焦急的地拍拍他。
  「……」冷滸依舊保持原姿勢,偶爾全身的肌肉還會抽動幾下。
  「嘎!你是不是中風啦!?」季惜楓大驚失色。「怎麼辦?怎麼辦?我從沒處理過這種場面,我是要打一一0還是一一九?……哎呀,我忘了電話現在還沒通,這下完了,完了!  」
  「不……」冷滸無力地搖搖手。
  「怎麼會這樣咧,你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她只要一慌,嘴巴就會沒完漢了地嘮嘮叨叨。「我太糟糕了,和你在—起生活了好些天,我居然一直沒發現你有這種病,還拖累你來照顧我,我真的不是人:」  !
  自疚之餘,她不忘扼腕喟歎:「真是的,你為何早不發病,晚不發病,偏偏選在這最重要的—刻呢?好歹也等吻完了人家再發嘛。」
  那幾近喃喃的語氣中,竟有著明顯的可惜意味。
  「噢,我的……肚子……」冷滸困難地伸出臂腕搭著她,好不容易吐出的話語斷斷續續還發著顫。
  「怎麼啦?很痛是不是?」他看起來快不行了。季惜楓手足無措。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是……」冷滸又困難地點點頭。
  他肚子的確很痛,不過,卻是笑痛的。
  哄堂大笑霎時爆開,彪形大漢笑到不支倒地,索性賴在地上翻滾。
  「你……你……」季惜楓登時日瞪口呆,傻在那邊。
  「你那樣……哈哈……真是……」冷滸已經笑癱了。
  她不曉得她方纔那副唯恐他親不到,所以多此一舉的嘟嘴動作,反倒破壞了他原本刻意營造出來的好氣氛,而她可愛逗人的模樣、儼然就是唐老鴨的分身,因此他才會忍傻不住笑成這德行。
  「太有趣了……哈哈哈……」天哪,這輩子他從來沒有讓臉部的肌肉運動得這麼激動過。
  和她在一起真的好快樂,他在這段時期被她逗笑的次數,要遠遠超過他自小到大咧嘴的總數紀錄呢。
  「居然這麼笑人家.你、你……笑此你活該!」季惜楓惱羞成怒,不由雷霆大發地踢出螳螂腿。
  「哎唷……」冷滸這會兒是真的肚子痛了。
  「哼!」季惜楓氣極敗壞地背過身、插著腰。
  「對不起啦,因為你剛剛實在……太……可愛……」冷滸說著又是按捺不住的前俯後仰。
  季惜楓本想原諒他,這下他一笑,無疑是在未熄的火焰上又澆了十大加侖的油。
  「你還笑!?」在世上最令人難堪難受的,莫過於遭到心上人的恥笑,她氣得娃娃粉頰儘是一陣紅又一陣白。
  呃……心——上——人!?
  原來她對他……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麼喜歡靠近他、依賴他,動不動還想和他玩親親,那次大地震時,她心裡僅有的念頭競也是同他廝守在一起。
  可惜他根本不屑一顧,甚至還在她送上門時譏笑她。
  情竇初綻的少女心事猝地有了正確的答案,季惜楓在茅塞頓開的同時,卻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你怎麼可以……」發達的淚管不禁開始作業,她越想越委屈,斗大的淚珠登即聚集在眶際遊蕩.她拚命合眼硬是不讓它滑落。
  「噢,對不起嘛!」糟糕,把她弄哭了。
  冷滸忙不迭收斂笑容,心疼地摟住她。
  「人家沒那方面的經驗真有這麼可笑嗎?」季惜楓扁嘴嗚咽,再也憋不住的淚水猶如台灣地區的梅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
  「不,不是這樣,我珍惜你都來不及呢。」原來她在介意這個呀。冷滸更加心疼,他軟言軟語.只求佳人關住水龍頭,海涵他的無心之過。
  「可是你剛剛……」下面的嚎啕全叫另一張嘴給吞噬。
  那是一個很溫柔、很舒服、隱隱中尚含著飢渴熱情的吻。
  感覺就好比那秋天裡的太陽,溫溫暖暖地令人恬適而酣暢,又像款款吹來的秋風.可以消除夏日殘餘的燥熱,卻沒有冬天酷寒的冷冽,帶給人們的是無限沁人心脾的清新和涼爽。
  季惜楓錯愕地忘了要哭,鬱結的心情和悶在胸口的悲傷也逐漸開朗。
  「對不起啦!」他慢慢放開她,讓她有空間喘口氣。
  沒有太多的贅言,沒有多餘的文字,這個男人呀,正以行動來乞討她的寬恕,用柔情來融解她的怨怒,敞開溫煦的胸膛供她歇宿。
  「就這樣原諒你,會不會太便宜了你?」季惜楓向來沒啥心機,更不懂什麼欲擒故縱的花招,所以她心理有話,往往下一秒就從嘴裡跳出來。
  早厭透了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冷滸最初也是受到她這種直來直往、不善修飾的率真個性的吸引。
  「是嗎?如果是這樣子呢?」他噙著笑,再度欺上她的唇。  .
  想不到冷滸居然會大笑耶。
  季惜楓好興奮,因為這可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笑出聲音來。
  她也沒想到男人的嘴唇,競如棉花糖般的軟馥香甜,她的唇周到現在都還能感受到他吻她時所烙下來的味道。
  「呵……」季惜楓不禁傻笑地望著天花板。
  「喂!」季襄雪不耐地在電話的那端吼著;「你是頭殼被地震震壞啦,怎的我在這裡講半天,你是在那邊樂呵個啥勁兒呀?」
  「啥?呃,喔,什麼?」季惜楓回過神,紅著臉支吾。她哪敢告訴妹妹說她正在沈醉於昨天和冷滸的那場法式熱吻。
  從小,聰明伶俐又美麗的老四就一直比她出色,也比她有男人緣,她向來並不在乎,反例覺得與有榮焉,直到最近她才有了計較之心,原先她還不瞭解這是為什麼,如今確定自己的心意後,她才知道她是出於嫉妒。
  她嫉妒老四和冷滸之間晦暗不明的關係,她……應該問清楚吧?
  「真受不了你。」季襄雪發了好一頓牢騷後問:「家裡沒事吧?」
  「季襄雪,好在家裡沒啥損壞,要不地震都過幾天啦,你才來關心家裡的狀況不嫌稍稍晚了些?」
  「還記得打電話問候你就該偷笑了。」其實季襄雪早在地震當日便試著打回來過,然所有電話線路都不通,可差點沒把她給急死。不過她曉得她家附近一帶不是震央災區,所以急歸急,依她的個性,也不大可能立刻奔回家,如今又確定家裡一切安好,那就更沒囉嗦的必要.
  「拜拜。」她說。
  「等等,你不回來!?」季惜楓從椅子上跳起來。
  老四這傢伙!
  居然只是問問幾句就急著掛電話,這這這……未免也太沒手足之情了吧?
  「哈羅,小姐,你又沒事,我幹麼還要跑回家?再說現在的道路全在塞車,你嗎,幫幫忙留條路讓那些去賑災救災的車隊過,我去湊啥熱鬧?  」季裹雪嘖嘖數落了她一番。
  「話不是那麼講,人家大姐和哥也不回來耶!」季惜楓一臉苦瓜。
  當初還是冷滸細心,隔天就幫她拍電報去報平安,還要他們放心。
  「拜託,他們倆一個在美國,一個在紐西蘭,你多大的人了,好意思為了你自己膽小,就叫他們大老遠飛回來呀?」季襄雪又是嘖嘖二聲。
  季惜楓就是不好意思,所以反而還一直叫他們別回來;並再三保證自己沒問題呀。「可是你在屏東而已嘛。」
  季惜楓能夠想像老四此刻必定是頻頻白眼。「可是……」
  沒有可是了,因為那頭已經掛斷線。
  「不回來拉倒,稀罕嗎?哼!」
  季惜楓不禁怨悶地甩下電話,嘴裡不忘唸唸有詞。
  「臭襄雪,爛襄雪,你考試會得零分,出門會踩到狗屎……不不,牧場上應該是牛屎羊屎比較多,也比較大地,最好呢你還被你們教授當……」
  人家她那件事都還沒問咧,真是圈圈叉叉圈…
  「誰被教授當啦?」冷滸從浴室裡出來正好聽到最後一句。
  「就是沒有才氣人嘛。」季惜楓鼓著腮幫子。「一定是我上輩子未修正果,所以此生才會被貶到這種家庭,遇到一個比一個還沒心肝的血親。」
  瞧,說的她儼然大悲劇裡頭那個最悲情的女主角。
  冷滸拍拍她,不好意思直言是她想太多了。「他們怎麼啦?」
  由於她沒事特別受閒話她家的家常;故對於季府的林林總總,他早從她那兒得知很差不多,包括她家老大是春天生的,所以叫季銀芽,老二季博陽則是夏天生,她排行老三,因為誕生於秋天,故名字中有個「楓」,而么妹季襄雪的那個「雪」,想當然耳代表的是季節是冬令。
  「也不想想地震要是再來的話,我一個人在家該怎麼辦,現在的氣候又變化無常,這萬一我不小心著涼感冒躺在床上等死,只怕他們也不會擔心,還有彼岸的中共,也處心積慮地想要併吞台灣,如果二方政府一言不合打起來,那我……」
  「他們都不回來?」冷滸一語簡化了她拉雜扯出的那一籮筐。
  「就是嗎。」季惜楓悻悻道。
  「別惱了,有我陪你呀。」冷滸啄了一下她努得有半天高的丹唇,轉身又似沒事地坐下來看報紙。
  「你……」嫣紅霓彩刷地兜頭籠罩,季惜楓沒料到他會突來此舉,久久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難得超過三分鐘仍未聽到她的聒噪聲,冷滸不禁好奇地抬起頭關懷。
  「矣……嗯……沒。」季惜楓羞羞答答地搖著頭,粉琢般的秀容早就又增了幾抹火紅。
  「咦?你臉怎麼這麼紅?」冷滸探手一摸,接著一驚:「哎呀,好燙啊,你等等,我去拿溫度計。」
  「慢著,人家我不是……」季惜楓想阻止已來不及,他早快手快腳地抱來了醫藥箱。
  「來,乖,含著。」冷滸拿著溫度計,哄小孩似地要她張開嘴。
  季惜楓只得照做。
  幾分鐘後,他取下溫度計,仔細地觀察上面的刻度,然後安心地笑了笑。「還好,沒有發燒。」
  「人家本來就沒發燒嘛,剛剛是因為你……」季惜楓頓了頓,或許她應該先套套冷滸的口氣吧?
  「因為我什麼?」冷滸一本正經地追問。
  「因為你……你……」季惜楓欲言又止,小臉兒也跟著再度泛紅。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她驀然瞧見了他眼底的促狹,她不由得恍然大悟。
  「討、討厭!」季惜楓面熱耳赤地瞪著他。
  「你明知故問,存心拿人家的反應來戲弄我。」
  「哈哈——」她的表情真逗。冷滸忍不住仰天大笑。
  「好可惡你!」季惜楓難為情地掄起拳頭。被他這麼一鬧叨,她倒忘了要問正事。
  「汪。」佈雷克一旁興奮地跟著轉,不曉得是在幫誰的腔。
  「哈哈——哈——」冷滸笑得更大聲。
  兩人一路追鬧到庭院,歡愉的氣氛登時染綠了滿園秋色。
  「請問……」一位原先是在按他家門鈴的金髮美女,聞聲立刻轉移陣地,朝向她家門內以標準的國語呼喚。
  小倆口忙停下嬉戲,季惜楓隨即發揮中國人好客的禮儀,友善地盯著這位外來客:「有什麼事嗎?」
  冷滸卻在此時詫叫——「瑪麗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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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2:4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沒錯,這位金髮美女就是瑪麗亞。
  聽美女自己說她是冷滸以前的好朋友。
  季惜楓不知道這個「好」是好到什麼程度,因為他並未反駁什麼,也沒有對她做任何解釋。
  三人如今正聚在她家的客廳,她去泡茶時正好聽到他問:「你怎會找到這兒來?」
  那口氣平靜得很,讓她無法判斷他的情緒。
  「你還說呢,突然說搬就搬,連個地址也沒留,誰想到你居然搬到這麼遠的地方,你曉得人家查了多久才查到嗎?」瑪麗亞嬌嗔地怪他。
  冷滸沉默不語。
  見到她從廚房裡出來,瑪麗亞看似故意地坐到他身邊去,一手還伸進他的臂彎,一副兩人關係不凡地偎著他說:「你還記得我家那棵大樹吧?是以前咱倆愛在下面乘涼聊天的那一株,我現在還是每天坐在你幫我做的那個鞦韆上。」
  「嗯。」冷滸彷彿一尊雕塑似地一動也不動。
  季惜楓看在眼裡雖然很想把他倆拉開,也很氣他為何不把對方推開,但她依然忍耐地做好國民外交。
  「請用茶。」她坐下來,順便盡一下女主人的義務。
  「謝謝。」冷滸瞥瞥她,旋即又把視線挪開。
  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他日趨柔化的五官又換上了他最初剛搬來時的冷漠面具,可她不清楚那是針對瑪麗亞,還是因為她打擾了他倆獨處。
  「謝謝你呀,小妹妹。」瑪麗亞笑若春風,看也曉得只是禮貌上的隨口問問。「你今年幾歲啦?」
  「我已經二十五了。」季惜楓噘嘴抗議。
  「什麼?居然還比我大八歲?」瑪麗亞難以置信地來回打量對方。
  「你現在才十七歲?」季惜楓不禁目瞪口呆,她一直以為對方比她大呢。
  然而她倆的年齡並非瑪麗亞要討論的重點,所以她很地就轉移了話題,把目標放在冷滸的身上。
  「滸,你知道嗎?」她瞅著他敘舊。「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個公園,最近又多種了好些花,這春天一開起來,真是美麗極了,還有以前我們常去的那餐廳,現在已經……」
  她一會兒這個以前,一會兒又那個以前,總言之就是暗示旁人,他倆就算沒有一腿,也起碼有那麼一手。
  季惜楓當然感受得到對方是在向她宣戰,畢竟那雙不時飄來睇她的藍眼有著很明顯的敵意。
  「對了,滸,你覺不覺得你現在和季小姐這樣,同我倆以前簡直是一模一樣?」瑪麗亞話鋒刷地一轉,然後意有所指地對季惜楓說:「滸應該和你提過吧,我和他以前是鄰居呢。」
  「是……嗎?」季惜楓怔忡地望向男主角。
  「唉,是。」冷滸點頭,因為那是事實。
  「唷——不會吧?」瑪麗亞怪叫地看著面前氣氛不對的小倆口,接著用嬌媚的蓮花指推了冷滸一把,才打從心坎底格格笑出聲,「這種事你居然沒跟她提,小心人家女孩子心裡會不舒服喔。」
  「哦?」會嗎?由於大部分的人看了他都會自動躲得遠遠的,所以也許不曾也沒啥機會和女孩子深交過,因此她不認為這種事有何好提或好生氣的。
  「你看看,你看看……」瑪麗亞嘖聲指著他,在後一副好姐妹地搭向她。「我跟你說啊,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呀,其實每個都差不多。」
  言下之意無非是在提醒她,眼睛要睜大,否則遇人不淑,吃了大虧都還被蒙在鼓裡。
  「是嗎?」季惜楓這下子好像不在乎都不行了,她面色凝重地絞著手,開始懷疑冷滸對她的真心。
  「喂,你別對惜機灌輸亂七八糟的觀念!」
  冷滸一瞥心上人的表情,就猜到她已受了對方話的影響,腦子裡正在胡思亂想,不由得板著臉低斥瑪麗亞。
  「我哪有。」瑪麗亞無辜地嘟起嘴,背地裡早在大放鞭炮,慶祝自己煽風點火成功。
  「呃……我……」季惜楓本來就沒啥心機,因此也不會想到別人是在挑撥,睇著跟前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她頓時感到自己彷彿是多餘的,當即她如坐針氈,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只了找理由離開。「……去拿一些瞇心來。」
  心不在焉加上匆忙起身,她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啊!」也忙不迭地將它扶正,卻又笨手笨腳地撞到了旁邊的茶壺。
  慌亂之中,她想也沒想就伸的去搶收救,不料茶壺太燙,她本能地又縮回手,結果茶壺仍是摔破,濺出來的熱水反而弄得她滿手朝陽  。
  「嗄……」季異楓吃痛地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冷滸已迅速地跳起來拎她進廚房。
  「我怎地這麼不小心呢?他邊抓著她的玉臂在水龍頭底下衝冷水,邊審視她的傷勢
  「對……不起。」他好凶喔。季惜楓彷彿做錯事的小孩,頭低低的不敢抬起來。
  「你看,都紅了。」他心疼地瞅著那片變色的肌膚。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四的問題她都還沒解決,現在又平白殺出了個程咬金,而且這個程咬金來勢洶洶,煞有誰與爭鋒的狠勁,偏偏她在人家面前還表現得那麼笨拙,此時金髮美女一定躲在遞增後嘲笑她吧。
  「對不起嘛。」季惜楓越想越悲情,肉痛心痛再加上她的頭越想越痛,忍不住啪噠一滴眼淚掉下恰好落在他的掌心
  「傻瓜,我不是在責備你。」冷滸不知所措地又搔搔頭,才憐愛地勾她入懷。「痛不痛?」
  老天,他對女人的淚水最沒轍,尤其是她的。
  「嗚——痛!」感覺他恢復了她喜歡的那個溫柔男子季惜楓不村一聲嚶嚀,然後埋進他的胸臆裡猛點頭,全沒注意到身後的那雙藍眸正以惡毒的眼神瞪著她。
  「陪我去嘛。」瑪麗亞眨著出水的瞳仁,依她自認是最美的角度,緊緊地盯著跟前的獵物,看似不小心、實則是蓄意撩高的裙擺,恰好將她修長結實的美腿展現無遺。
  「再說吧。」冷滸穩如泰山。
  「可是人家好不容易來台灣一趟,人生地不熟的,外面的治安也不曉得好不好,你不當我的嚮導未免太不盡人情了。」瑪麗亞嗲聲嗲氣地貼向他,豐滿的雙峰肆意地在他身上磨蹭,其大膽挑情的作風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別人。
  那個別人自然是季惜楓。
  這種幾近限制級的場合委實不適合她參觀,然而她又放心不下他倆獨處,她也很好廳他們在說什麼,所以她不時藉故從他倆附近經過,一下抱著佈雷克到廚房倒杯水,一下又走到浴室洗個手,整間屋子內就屬她最忙。
  「唉。」冷滸終於看不下去了。人家瑪麗亞纏了他快半小時,她也這麼晃了半小時。
  他起身把她拉回臥室。「我不是要你在房裡休息嗎?」
  「我只是手臂被燙了一下,又沒什麼大礙,你也幫我上了藥,我現在也覺得好很多了呀。」她拒絕回房。怎能放任他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呢?
  「誰說只是燙一下?」冷滸並不認同,在她沒完全痊癒前,他不希望她太過勞動。「你瞧你的手臂都紅了一大塊,還有,剛剛是誰哭著喊痛的啊?」
  「人家是……乖乖聽話,嗯?」冷滸不容置喙地打橫抱起也移向二樓的臥室。
  季惜楓不安地瞄瞄坐在那方的金髮佳人,後者正洋洋得意地仰眸斜睇她,那神情彷彿是在說——「連冷滸都覺得你是多餘的,你就信合地滾遠點吧。」
  不過她卻沒瞥到她和冷滸一踏入房間後,瑪麗亞立刻換上嫉妒懊惱的表情,否則她的心也不會涼了這麼一大截。
  「小傻瓜。」她是那種藏不住心事的人,她喜怒哀樂向來全寫在臉上,冷滸光是用鼻子聞,也猜得出她在憂心忡忡什麼。
  他安撫地揉揉她的腦瓜子。「瑪麗亞真的只是我以前的朋友。」
  「又是『以前』。」季惜楓頹喪地坐在床沿。
  從瑪麗亞出現,她已聽了太多的「以前」,這二個字很清楚地在她與他的中間畫了一條線,而線的那一半是她渾然不解的世界,但是——
  瑪麗亞卻知道!
  這是她最最不能容忍的部分,她明白她不該去探索他的過去,可是經瑪麗亞那麼一攪局,她才赫然發現原來她對他的瞭解是那麼的有限。
  「你不相信我?」冷滸用一指抬高她的下巴,要她直視仇的眼。
  他正要再說些什麼,瑪麗亞突然闖進來。
  「滸,我聽說士林夜市很有名,還有呀,人家好想去故宮博物院逛一逛那……呃……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斷了你們什麼事?」
  她擺明了就是故意,不過她表面上當然得佯一副自己是無心之過,還不忘眨著無辜的藍眼珠,抱歉地掩住嘴。
  「沒……沒有。」季惜楓勉強地擠出笑,心裡則是嘔得要合。
  「滸」耶,對方居然叫他「滸」耶!
  想她認識他以來,每次都昌冷滸、冷滸地直呼他,而這不知從哪個洞冒出來的女人卻叫他叫得那麼甜蜜?!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瑪麗亞繼續不識相地介入兩人之間,並刻意地拉開他和情敵的距離。「滸,我們趕快出發嘛,說不定還可以趕上看夕陽呢,你記不記得咱們以前都會一起坐下來欣賞日落的那一剎那?」
  「我想在家陪惜楓。」冷滸扳開她的手。
  「汪。」正在床上打滾玩耍的佈雷克,咚咚咚地跑來幫腔。
  「你……」瑪麗亞難堪地變了臉。
  狠狠地瞪了狗兒一眼後,她又堆著滿面的笑容,搬出她老台詞。「我難得來台灣一趟,你就陪我那麼幾天,我相信季小姐應該不會那麼小心眼的,你說是嗎?季小姐?」
  「啥?呃……歟……喔……那個……」季惜楓沒料到矛頭會突然指向自己,尷尬地支支吾吾了半天。
  然而經對方那麼一講,此刻她若搖頭說不,似乎就顯得很小家子氣。
  「我……沒關係啦,這傷也不礙事,瑪麗亞又難得來一趟台灣,你就陪她出去玩玩嘛。」她只好推推他。
  至於瑪麗亞是難得從哪兒來,她倒是很想問,但沒問出口。
  還有一個問題衍生出來了,他呢?又是來自何方?他做過什麼事,至過什麼地方,家裡是做什麼的這些她都想知道。
  「這……」冷滸皺眉。
  「好嘛,去嘛,人家季小姐都說沒關係了,你怎好掃她的興呢?」瑪麗亞當下笑逐顏開,撒嬌兼耍賴地勾著他。
  奇了,到底是誰會掃興啊?
  「真的沒關係?」冷滸看著季惜楓,想徵求她的意見。
  見他有鬆口的現象,瑪麗亞馬上又在旁邊敲邊鼓:「不會有問題的啦,對嗎季小姐,我可以也叫你惜楓嗎?」
  在這種情勢下,季惜楓怎好意思再說舒適,起碼不能教冷滸小覷她啊。
  「去吧,我真的沒關係。」將心比心,今天如果換作她是瑪麗亞,她會很希望他能夠答應。
  「好吧。」雖然他不想去,不過既然是她要他去,那他就只好去嘍。「你一起去吧。」
  他想到他從未帶她出去約會過。
  「好……」季惜楓點到一半的頭叟地被一道殺人的目光給阻止住了,她愕愣地望過去瑪麗亞卻是笑盈盈地看著她。
  是她太敏感嗎/她狐疑地想著。
  瑪麗亞此時倒是表現得比誰都熱絡,她試著說服冷滸。「季小姐被燙傷,我認為還是讓她在家裡多休息的她,你剛剛不是還在擔心嗎?」
  「我……」季惜楓是當事人,應該由好自己表示主張才對,但瑪麗亞哥不會傻到給也機會。
  「反正她以後有的是時間嘛,對不?」瑪麗亞專抓他的弱點下手。
  冷滸想了想,覺得不無道理,於是頷首贊同。「也對。」
  「可是……」季惜楓好想好想去喔,除了附近的那家超級市場,他倆尚未共同出遊呢。
  「身體健康比較重要,玩則隨時都可以,你還是在家多休息。」冷滸好笑地輕折她的小臉。
  她大概不曉得她現在的神容猶如獨守孤窯的王寶釧,好不容易苦候了十八載,卻赫然收到薛平貴另娶新人的紅巾,令他看了直想大笑。
  「那我們走吧。」瑪麗亞揪著他,不許他對旁人有那麼親密的舉動。
  「明天吧。」冷滸說。
  「明天?!呃……為什麼?」頓覺自己聲音太尖利,瑪麗亞忙以乾笑掩飾,緊握在後的拳頭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把他和那礙眼的東方女人分開。
  「因為天快暗了。」冷滸微笑地看著季惜楓,然後習慣性地措措她的頭,深邃的墨眸裡儘是數不清的溫柔。
  依舊沒有多餘的文字和解釋,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在表達他的豐富情感。
  季惜楓好生感動,他是怕她一個人不敢獨守黑夜呀。
  「冷滸……」她釋然嫣笑,怨怪自己一秒鐘前竟然還在猜忌他。
  此時此刻,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倆眼裡只有彼此,渾然忘了週遭尚有第三者的存在。
  瑪麗亞見狀氣得險些咬破自己的嘴唇,在她的心目中,他應該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他不該再去看別的女人啊。
  「不行!「她暗自吶喊。「我遠道而來就是要他重回我的懷抱,豈能讓一個長不大的小鬼頭破壞呢?」
  睥睨著二人的身影,她逐漸有了主意。
  趁著只有冷滸一人在廚房忙碌時,瑪麗亞貼近他。
  「你是愛我的。」她很篤定地反高下巴。
  「瑪麗亞。」他未做正面的回覆,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並用低沉的嗓子喚著她的名字,但是他的語氣和神態已然說明了一切。
  「相信我,那女孩不過是你一時寂寞,臨時找來填補我的替代品。」瑪麗亞不死心。
  冷滸此番連話都懶得辯駁,公冷然地切著菜,絲毫無動於衷。
  「要不要我幫忙?」季異楓控進頭來。好好奇喔,他倆到底在談些啥呀,氣氛好像很僵耶。
  「不用。」冷滸急忙趕她出去,本來還冰著的俊顏一下子化得好柔。「你越幫越忙,還是我來比較快。」
  「好吧……」季惜楓慢半拍地抗議。「哦——你在笑我笨手笨腳!」
  「知道就好。」冷滸大笑。有了前車之鑒,他可不想讓她再有機會放火把房子給燒了。「去看電視吧,你最愛的卡通片『名偵探柯南』不是正在演嗎?」
  「啊,對喔,你不說我都忘了。」季惜楓連跑帶跳地飛到電視前面去。
  冷笑著搖頭,然後來料理。
  「你變了。」瑪麗亞瞠目結舌,還道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是由另外一個和他長得很神似的人所演出。
  「是嗎?」冷滸又恢復了一臉嚴肅。
  「你以前從不多話,出從來不笑,更不曾用過那眼神看過任何人,就連我,你也不例外。」一直以為他對她是不一樣的,瑪麗亞霎時間無法接受有人比她更特殊。
  「哪種眼神?「冷滸問。
  「就是……就是……」那種溫柔得叫她嫉妒地想殺人的眼神。
  她甚至說不出口,怕一說出來自己會更受不了。
  「反正你就是變了,你以前不會這樣利齒地反問我的,你以前也非常討厭狗,而現在,人居然還養了一隻流浪狗?!」想到那只惡狗,她就一肚子火,它剛剛竟然咬壞她那貴得驚人的高跟鞋。
  「我沒變,只是你不瞭解我罷了。」冷滸聳聳肩。
  「告訴我,剛剛的那個人不是你。」她幾近懇求地瞅著他。
  「不要站在鍋子前,很危險。」冷滸不為所動。
  「難道貌岸然你以前從沒愛過我?」瑪麗亞不信是她自作多情。
  「你一直是非曲直的好妹妹。」此話已再明白不過了。
  「妹妹?只是妹妹?」瑪麗亞臉色大變。
  她不是他的妹妹,她不要做他的妹妹,她死也不要。
  「莫非你最後選擇的是我媽?」她既年輕又貌美,應該不會輸給媽咪才對。
  「她也只是我的朋友。」冷滸不想再提那些煩為的事,當初他會拒絕與新鄰居友好,也是拜她們母女所賜。
  此時客廳傳來了陣陣笑聲,瑪麗亞偏首睞去,季惜楓盯著電視螢幕,正被裡面的情節逗得猛噴飯,那樂不可支的模樣彷彿是在譏刺她的挫敗,她好生怨怒地轉回眸,卻發現冷滸的目光也在客廳中,不同的是,他的眼底的嘴角有著萬般寵愛的笑意,令她越加火冒三丈。
  「這麼大的人了,居然看卡通還看得那麼開心,哼!」好發出不屑的冷哼。
  結果冷滸完全不受影響,注意力竟是她身後的那罐調味料。「對不起,借過一下。」
  「你……」瑪麗亞氣提跺腳。「明明二十好幾,卻發育得跟個十五歲的小朋友一樣,這種長不大的小女生有什麼好?」
  她本來想說得更難聽,不過下面的話全讓陰冷的目光給逼回肚裡去。
  「晚飯快做好了,麻煩你幫我整理一下餐桌。」他拉開旁邊的抽屜,拿了一些餐具給她。
  若非他一向具備了紳士應有的好風度,這些刀叉會插在她的頭頂,而她也早被他轟出門了。
  「我……」她又不是來做女傭的!
  瑪麗亞本想發作,倏地一個念頭閃過,她旋即回復自信的笑容。
  「我懂了,人仍在惱我明膽說要與你交往,卻又同時和別的男人出去玩的事。」她說的一點也不害臊,猶如在為自己很呼得開而沾沾自喜似地。
  「不是。」冷滸根本不在乎,但她卻沒反他的話聽進去。
  「你呀,就是這麼悶葫蘆,你不會直接對我說你生氣了不就沒事了嘛,何必用搬家來抗議?」瑪麗亞最喜歡男人為她爭風吃醋的。
  她嗲媚地接著他。「你放心,那些人早成了過去式,我現在只愛你一個,要不我幹麼大老遠跑來呢?」這自然是她經過多方比較後,才得來的答案。
  「你Y」冷滸正欲推開她,並試著告訴她自己的心是另有所屬,廚房門口卻多了道陰影打斷。
  「我……」季惜楓傻傻地站在那兒,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餓了是嗎?」冷滸看看表,知道每到這時間,她五臟廟就會開始哇哇亂叫。
  「矣……是。」別慌,分明是瑪麗亞不對,背著她拉拉扯扯的,她不必表現得好像是她出現的不是時候。
  「乖,再等二分鐘,先去把碗筷擺好,我今天做義大利面給你吃冷滸在她額上烙下一個唇印。
  「呃……呃……好。」季惜楓沒想到他會當著外人的面做出這麼親暱的舉動,不禁被子突如其來的吻給刷紅了嬌顏。
  「快點吧,我也餓死了。」抓狂地揪著情敵離開廚房,瑪麗亞暗忖,剛剛一定是冷滸故意做給她看的。
  他想讓她吃味,她想要她生妒,其實他還是死心塌地瘋狂地愛著她。
  一定是這樣沒錯!
  瑪麗亞瞄瞄旁邊那位各項條件都遜她好幾分、根本不是她對手的東方女人,這二人排在一塊兒,冷滸最後會選擇誰,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嗎?
  她愈想愈得意,接下來的用餐時間似乎就表現得愉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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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7 12:48: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對不起,要你陪我擠一張床。」季惜楓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第十次向新的枕邊人道歉。
  「沒關係。」瑪麗亞堆著假笑,差點沒被煩死。
  要不是她另有目的,不願他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否則她會想辦法到隔壁房的冷滸的床上去,而不會這麼主動提出要和這個小鬼擠咧。
  「這樣好了,乾脆我睡地鋪,床讓你睡。」人家好心來陪她,她應該盡盡地主之誼才是。
  「不用啦。」瑪麗亞拉住她,充分表示友善。「我沒啥兄弟姐妹,所以難得有這種機會呢。」
  老天,耍她來對付這種發育不良,心智不成熟、連覺都不敢自己睡的情敵,實在是太瞧不起她了。
  瑪麗亞不戰而勝,不禁覺得有點無趣。
  「真的?那就好。」她人很好嘛,自己之前一定是誤會人家了。季惜楓開心地躺下來。
  「你一直都和滸睡在一起啊?」瑪麗亞裝作不經意地詢問。
  這話傳出去還得了。
  「沒……沒啦,」季惜楓脹紅著臉孔,急忙搖手否認。「他是地震之後才來陪我的,不過你不要誤會喔,他都是打地鋪,我倆並沒有睡在一起。」
  「你是說,你們兩個什麼都沒發生?」瑪麗亞  試探。
  「當……當然。」季惜楓快羞死了。
  「怎麼可能?」瑪麗亞驚叫。
  「真的,真的啦。」季惜楓的娃娃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
  太好了,那不就表示她的勝算更大了嗎?瑪麗亞簡直是樂歪了。
  「這大不可思議噗。」她出言挑撥。「你想想,一個健康的大男人單獨和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睡在同一個房間,中間卻什麼事也沒發生你不認為很奇怪嗎?」
  「會嗎?」季惜楓從未思索過這種問題。
  「哦,莫非他不愛你,呃……」瑪麗亞故意說漏了嘴,然後揮手嬌笑。「哎唷,是我胡亂猜地啦,我想他一定常常告訴你說他有多愛你,所以你千萬別在意我剛剛說的話。」
  她才不相信他那種人說得出那三個字哩,要不她瑪麗亞就倒立繞總統府走三圈。
  「這……」季惜楓的表情證明了她的想法。
  「不會吧?他沒說過?從來從來都沒說過!」
  她加重語氣,特別強調。
  「沒有那。」季惜楓摸摸鼻,有點不知所措。
  「你這樣就不對了,男人嘴裡說愛你,不見得表示他真的愛你,但是他若連表達一下都沒有,那你非要擔心不可了。」瑪麗亞現在儼如她的軍師。
  「你這樣真的很危險,來來來,告訴我,你們平常在一起都做些什麼?」瑪麗亞偽作關心,實際上卻是她好奇得不得了,她很想知道冷滸和她倆相處時的差異。
  「這個嘛……」仔細想想,他倆相處的模式相當平凡無奇嘛。「平常在一起的時候,他就不大多話,倒是我,嘰嘰喳喳講個不停,他只是靜靜地聽我說。」
  季惜楓的視線猛地被別的東西所吸引。
  「咦?你腹部上的那塊刺青……」
  「你說這塊呀……」瑪麗亞輕歎。「很眼熟是嗎?」拜託!她蓄意露出來這麼久,這笨女人居然現在才注意到。
  「嗯。」季惜楓拚命點頭。
  這刺青豈止眼熟,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冷滸手臂上就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其實……不瞞你說,我和滸以前就是一對。我的中文也是他教的呢,他臉頰上不是有塊疤嗎?」
  「對對對,」季惜楓對那道疤一直好奇得不得了。
  「那是他為了救我,才被那些想非禮我的流氓弄傷,你都不曉得當時他流了多少血,命差點都丟了。」
  「哦?」如果不是愛極了這個人,沒有人會輕易為他人捨命的。
  「可是……」瑪麗亞哀怨地垂下頭。「有一大他莫名其妙就搬走了,我至今仍不曉得真正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
  「他拋棄了我、不過事情過都過了也沒啥好再追究的。」瑪麗亞拉著她的手。「我倆一見如故,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受傷害,反正你要小心上點準沒錯,可別也踏上了我的路。」
  「你的路……」季惜楓不相信冷滸會做這種事。
  「不過你放寬心,我這趟來純粹是散心的,不是來搶走他的。」瑪麗亞睜眼說瞎話。
  「我沒……」她的確是「有點」操心啦,可是……她的表現真有這麼明顯嗎?
  「我和滸是舊識,所以我非常非常瞭解他的個性,因此我奉勸你一句,千萬別拿這事去質詢他。」小鬼若真跑去問,事情不就穿幫啦,那她的戲不就唱不下去了。「男人是最愛不了女人翻舊帳的,到時萬一你倆有了什麼疙瘩,那我反而成了罪人嘍。」
  「那……」聽她說得煞有其事,季惜楓不禁困惑不已,因為她所認識的冷滸絕對不會這樣,不過她前頭那二句倒是很刺耳。
  「唉,我今天是怎麼地,幹麼和你提這些傷心事?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快睡吧,」瑪麗亞翻過身,然後冷笑。
  結果這一夜,季惜楓嚴重地失眠。
  「唉------」大清早,季惜楓站在庭院中,吐出一聲長歎。
  昨晚她想了一夜,腦子裡越想越是堵了一堆漿糊,害她覺得好累。
  「汪,」佈雷克剛挖完土過來,一身的黑毛上還沾著不少泥。
  她蹲了下來,雙手橫胸,與它面對面,然後正經八百地問:「佈雷克,當狗是不是很累?」
  「汪。」佈雷克搖搖尾巴。
  「不然累就累嘛,人家為什麼不用累得像豬,或累得像牛,卻偏偏用『累得像條狗』似地來形容呢?」季惜楓歪著頭,有感而發。
  「汪汪。」佈雷克也跟著歪頭看她。
  冷滸一開門見到的就是這一幅可笑又可愛的景致。
  「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冷滸不由自主地拍拍這二個眼睛和神情皆極為相似的小傢伙。
  「汪。」佈雷克和主人打完招呼後,又繼續跑回去挖土。它計劃在季冷兩家的圍牆下挖出一條地道,以方便它來回行動。
  「睡不著。」季惜楓老實地嘟著嘴。
  「怎麼啦?是不是燙傷的地方還在痛?」冷滸關心地拉過她的胳臂。
  「唉……嗯。」季惜楓支吾地點點頭。
  其實瑪麗亞昨晚說的事,委實困擾她得很,故而她早就忘了燙傷這檔事。
  「來。」冷滸轉身已從屋裡取出了燙傷藥,然後幫她敷上。就會弄破她般地,心中不禁有了很大的迷惘。
  冷滸這人雖然看似粗手粗腳,外形粗枝大葉,當初她若沒勇氣跨出第一步來認識他,她也不會料到這魯男於竟有著如此細膩溫柔的一面。
  單就這一點,她實在不相信他會做出瑪麗亞所言的那種惡意遺棄之事,可是以她人性本善的天性;她又不願去懷疑瑪麗亞。
  然而事實很明顯,這二人之中,必定有一個人說謊,只是到底誰是誰非,她不想探悉,卻又忍不住想確認,這種矛盾的心態攪得她很難受,而更讓她耿耿於懷的是他頰上那道疤痕的由來。
  「怎麼啦?」她是那種眼睛睜開,嘴巴就會開始跟著動的小麻雀,所以突然像現在的安靜無聲,冷滸反而擔心。
  「你今天……要帶瑪麗亞出去玩嗎?」她的眉心打了個結。
  哦——原來是為了這事不開心呀。
  冷滸揉揉她的腦門,又慣寵地捏捏她的小鼻頭。「你不可以跟,要等燙傷好了,知道嗎?」
  「不是啦,是……」她深感不安,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如果不願意,我就留在家裡陪你,」冷滸根本是她肚裡的蛔蟲。
  「不,我怎會不願意呢?我只是……」季惜楓欲言又止。
  說穿了,她不就是擔憂這二個「舊識」會不會舊情復燃。
  「我是說真的。」冷滸以手背輕撫她的粉腮,眼神相當認真。
  「但是……瑪麗亞要怎麼辦?」
  明明自己燥煩得要命,卻仍有閒功夫去設想別人,普天下會做這種事的大概也只有她吧。
  不過也因為她這份善良,使得他更放不下她。
  「這你大可安心,她有的是辦法,我相信願意為她服務的男人多得是。」冷滸以前住在瑪麗亞隔壁時,就常見到不同的男人在她家出入。
  「你覺得她漂亮嗎?」季惜楓忽然問。
  「嗯。」冷滸點頭。
  「我呢?」
  人嘛,總是喜歡多此一「問」。
  「這……唉……呃……」
  冷滸一手環胸,一手支著下巴,鎖眉做出很努力的思索狀。
  「好可惡喔!」季惜楓不禁大發嬌嗔地賞來一記美女拳。「剛剛你答得那麼快,現在卻想了半天都還沒吭氣,你也未免大老實了吧。」
  「不然你叫我怎麼辦呢?」冷滸無奈地灘開兩手。
  「人家一般人這樣問你時,通常就算對方長得很抱歉,你起碼也要美言幾句說不錯啊,長得很可愛、笑起來很甜之類的恭維話嘛,」季惜楓連白了他好幾個衛生眼。
  「可這要是在法庭上,做偽證是要被關的耶。」冷滸一絲不苟地和她討價還價。
  「你偶爾說說善意的謊言會少塊肉啊?」季惜楓咬牙切齒,週身瀰漫著濃厚的火藥味。
  「喂,你的頭頂上面在冒煙那。」冷滸以手當扇,替她煽著那團假想的煙霧,依舊一副無辜的鐵板臉。
  「你、你、你……」季惜楓當場氣炸,正想再送他一拳,抬起瞪他的目光恰巧撞見隱藏在他眸底的促狹,她淬然察覺自己遭人戲詰了。
  「好哇,你又故意捉弄我!」
  「哈哈一一」形跡既然敗露,冷滸於是放聲大笑。
  「好壞呀你,還笑?還笑?」季惜楓跳著吼著,還七手八腳地想要摀住他的嘴,不許他繼續發出與「笑」有關的音符。
  「哈——哈哈哈——」她這種幼稚的舉止和嬌羞逗人的神態,反而愈加倍增他腹裡的笑氣。
  「好,有本事你就笑好了!」真是的,沒事長那麼高做啥,害她跳了半天還沒碰到他的嘴。
  惱急之下,季惜楓猛地揪住他的衣領,旋即將他整個人往下拉,然後以嘴攻嘴,做出了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
  「呃……」冷滸從沒料到她會出此奇招,笑聲總算停了。冷滸立即從被動轉為主動,緊緊地擁吻住她不放,燙人的雙掌幾乎要將她揉進胸懷裡,若非瑪麗亞選在此刻跳出來棒打鴛鴦,接下來恐怕會出現更火辣的場面。
  「咳咳咳。」她先發出一連串的聲音,然後口是心非地笑著道:「真對不起呀,我好像打擾你們了。」
  她一睜開眼沒看到人就覺得不對勁,果然這長不大的小鬼頭,竟背著她在偷情,看來她不盯緊點是不行。
  「嗄……」  季惜楓忙不迭鬆開仍攀在他襟前的柔荑,急急地躲到他的身後去,花容月貌早讓艷紅雲霞所覆蓋。
  「滸,今天天氣真好,咱們早點出發去玩吧。」瑪麗亞照例拉著冷滸,巴不得他離那小鬼越遠越好。
  「嗯。」冷滸看看季惜楓,算是做最後的確認。
  「你別忘了,你昨天可是答應過我的喔。」瑪麗亞當下搬出大帽子壓他,因為她很清楚他是非常重承諾的人。
  「好好去玩吧。」雖說對瑪麗亞先前的那番話,季惜楓多少仍會耿耿於懷,但她偷偷拉拉他的衣角。
  「我會早點回來,」冷滸抓住她那隻手,然後拿在唇邊啄了一下。
  「嗯。」季惜楓郝然乖巧地頷著首。
  這人真是的,每次都這麼出人意表,害她老是被他弄得耳熱心跳。
  「走吧。」一旁的瑪麗亞早失了耐性,趕緊拿出拆散他倆的本職。
  她一直相信他只是一時新鮮,憑她出眾的條件,他遲早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的,現在她差的只是時間而已,所以呢……
  她斜睨季惜楓,在嘴裡嘀咕:「笑呀,趁你還能笑的時候儘管笑吧。」
  事情當然沒那麼容易。
  瑪麗亞得意不到兩分鐘,似曾相識的舊事便重新開演,難得熱鬧的季家門前又多了位金髮美女按鈴。
  她一見到瑪麗亞就嗲笑,「你果然在這裡。」
  又是一口標準的國語。
  季惜楓忽然感到頭皮發麻。
  緊接著她就聽到瑪麗亞詫叫:「媽咪?!」
  「什麼?」季惜楓聞聲不禁瞠目結舌。「媽咪?!」
  可不是嘛。
  新來的金髮美女無論是外貌或體型,幾乎都和瑪麗亞相仿,二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雕出來的,差別僅在於前者看起來年齡稍長些。
  「噢,不!」冷滸則在一旁撫額歎息。
  「你來做什麼?」瑪麗亞橫眉豎眼,絲毫沒有母女不期而遇的興奮。
  「真是的,見到媽咪也不先問聲好,也不想想我十七歲那年生你時還險些難產,在我和你爹地離婚後,我又是怎麼辛苦把你帶大的,」金髮女郎不悅地捏捏她的臉,再轉身握握季惜楓的手。「你好,我是珍妮。」
  旋即又朝向冷滸丟了個秋波。「好久不見啦。」
  「當然是翻你的記事本噗。想不到你居然不通知我一聲,就偷偷跑來找人。」珍妮怨聲責怪。
  「滸、你有空幫我說說她嘛。」
  「滸?」又來個女人叫他滸?季惜楓睜大眼眸瞪向冷滸。
  「噯。」冷滸只能百般無奈地揉著眉心,但求這個夢魔趕快結束。
  「我告訴你了還得了?」瑪麗亞很不友善地擋在冷滸的前面,阻止母親再接近他半步。「這次,你休想從我手中搶走他!」
  「現在是公平競爭,你沒資格命令我什麼事。」珍妮不甘示弱。
  「汪,」佈雷克嗅到敵意,朝著兩女怒吠。
  「唷,哪來的流浪狗呀,」珍妮嫌棄地擰著眉,在她想踢開它時,季惜楓忙出手把它抱起。
  「佈雷克才不是流浪狗呢。」她抗議。
  現階段誰會去計較一隻土狗的血統。瑪麗亞睨著母親,反唇相稽:「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年紀。」
  「若要論年紀,我配他才是剛好,況且根據統計,女大男小的婚姻會更長久。」珍妮立刻頂了回去。
  「這……這……」季惜楓越聽越頭大。
  事情是她想的那樣嗎?瑪麗亞先前的「來台散心」一說純粹僅是騙她的嗎?而冷滸不僅和女兒有一手,還和人家的媽咪也有牽扯,也就是他左右逢源,同時和這對母女亂來嘍?
  她實在不敢相信這種事,只好再度求助於肇事者。
  「唉。」冷滸更是一個頭十個大,他抱歉地望著她,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別瞧他外表看似凶神惡煞,其實他這輩子還不曾對人大小聲過,尤其是對女人。當然,他不用吼已夠嚇人了啦。
  「你到底想怎麼樣?!」瑪麗亞吼。
  「你又想怎樣?」珍妮也插腰。
  眼看雙方就要在她的地盤打起來,季惜楓忙出面勸架。「等等,你們有話慢慢說……」
  「可是……」不管冷滸以前跟准有過什麼,這帳她日後自會和他好好地清算,但好歹她是他的現任女友吧,她們母女倆竟然當著她的面前如此喧囂,未免也太不把她當回事了嘛。
  只是無人給她發表高論的機會,而整樁事件中的男主角從頭到尾更是沒有插嘴的餘地。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的。」珍妮已對著女兒宣戰。
  「你也別以為你是我媽咪,我就會讓你。」瑪麗亞傲慢地接下戰帖。
  「那個……」季惜楓試圖降低兩人的火氣。
  仇視的雙方依然沒把她放在眼裡。
  「對不起,我們現在要出去玩,你請自便。」瑪麗亞勾住冷滸的臂彎,躊躇滿志地向母親炫耀。
  「那還用說,我當然是跟你們一塊兒去嘍。」珍妮挽著冷滸的另一隻手。「你別忘了一一一公、平、競、爭。」
  「公平競爭就公平競爭,誰怕誰?哼!」單憑她比較年輕這一點,瑪麗亞便覺勝券在握。
  原本是針鋒相對的兩個人,登時猶如左右護法,硬拖著冷滸出去。
  「喝……」季惜楓錯愕不已。
  這結局怎會一下子演變成「三人行」,那她這個「正室」要怎麼辦?
  「我會早點回來。」冷滸莫可奈何地朝她揚揚眉。或許一趟玩回來,瑪麗亞和珍妮就會想通吧,而他也會適時地向她倆說明自己的心意。
  「這……這……」季惜楓瞪著漸行漸遠的三道背影,已然傻了眼。
  大底下哪有這種母女呀?
  而她,在此次的角逐賽中又算什麼?
  「天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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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什麼叫「度日如年」?
  問季惜楓最清楚。
  她甚至有一度以為是家裡的鐘錶壞了,不然時間為何過得那麼慢,每次她抬頭去看,分針還爬不到一格。
  「我當初應該問清楚的,他說的『早點回來』到底是多早。」她懊惱地在院裡踱著方步。
  「汪。」無聊的佈雷克則一直好奇地在她腳邊打轉。
  此時就算餘震再來,她只怕也無心去理會。
  「唉一一一」腳好酸喔。
  季惜楓隨地往門檻前一坐,兩手再往臉頰上一撐,嘴裡頻頻哀聲歎氣:「我怎會那麼苦命,這三角習題已經夠令人頭痛了,現在平白又多了一角,到了明天,會不會又蹦出了五角,六角,或七角呢?」
  喔,老天,她光是用膝蓋想,就已經抓狂了。
  「早知道我拚死也該跟去的。」她真恨那時她為何只會發呆。
  「汪。」佈雷克不懂女主人在做什麼,怎麼一會兒斂眉,一會兒大叫,一會兒又像它便秘時的神色。
  「對啦,老四是戀愛高手,這種問題我找她幫忙解決準錯不了。」季惜楓興奮地跳起來,並獎勵地拍拍狗兒的小黑頭。「佈雷克,謝謝你提醒我。」
  「汪汪。」雖然它其實什麼都沒做,佈雷克仍興奮地跳起來。
  季惜楓乒乒乓乓地跑進屋,抓起電話,迅速地撥著熟悉的十位數,全然忘了前些日子她才把人家視為情敵。
  大哥大響不到二聲就被接起一一一
  「襄雪……」她開場白都沒來得及說,就遭那端刻意壓低的聲音打斷。
  「要死啦你,我正在上課,有事等下再說。」季襄雪劈頭就罵。
  "襄雪等等!」季惜楓豈能讓她掛電話,襄雪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呀!
  「是我啦。」
  「我也知道是你,因為我認識的人沒有一個像你這麼白癡,打電話也不看時間。」音量壓低歸壓低,季襄雪對待手足的刻薄卻是一點也沒少。
  「……噢。」季惜楓求救失敗,登時黯然無力。
  季襄雪原想不睬的,然而聽老三的語氣似乎不對,她只好歎息抱怨:「真受不了你,你等一下啦。」
  透過話筒,季惜楓聽到她向教授請了幾分鐘的假,接著是陣腳步聲,她再開口時已恢復了正常音量。
  「好啦,我現在人在教室外面了,你有屁快放吧。」她大刺刺地警告。「不過你可別只是為了要告訴我,家裡浴室的燈泡壞了喔。」
  越是徬惶無助待,越顯得親情的可貴,季惜楓從來沒料到自己會那麼想念老四的惡劣言詞,本來就脆弱的心靈,不禁刮起白浪滔滔。
  「襄……雪……」她哽咽。
  「幹麼呀你,又不是在唱歌仔戲。」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季襄雪揶瑜:「怎麼?不會是冷大哥了吧?」…:)一:、:
  「哇----」一語讓人戳到傷痛處,季惜楓忍不住嗚咽哭出
  他現在被二個厲害的角色纏住,她說什麼也不是敵手,因此對她而言,他跟死去就快沒兩樣。
  「不會吧?」季襄雪對自家人講話是向來不留口德。「於你老實說,他是不是被你煩死的?」
  連老四都這麼說她,可見冷滸對她的看法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哇哇!」季惜楓傷心欲絕。
  「你別光是哭嘛。」季襄雪猛翻白眼。
  「嗚……」回應她的還是哭聲。
  季襄雪的耐心已被磨光。「我限你三秒鐘之內把話講清楚,不然可別怪我要掛電話了。」
  「有個叫瑪麗亞的金髮美女找上門,聽說是冷滸以前的鄰居,也曾是他的女朋友,而她的身上還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刺青,現在美女的母親又來插一腳,這三人的關係看起來似乎並不單純,」季惜楓以最敏捷的速度講完故事的重點大綱。
  所以說,人的無窮潛力是可以被激發的。
  「唷——」季襄雪精神隨之抖擻,興致勃勃,一掃起初的不耐和懶散,「這倒有趣,快把全部的細節說來聽聽,至於你何時去上廁所,吃了幾碗飯的偉大功績,就請省略不必提啦。」
  「喔。」老四果然對她瞭若指掌,人家她正要說她自從地震後,就不太敢自己一個人去廁所咧。
  兩手抹乾眼淚,季惜楓於是把事情發生的經過,大略地講了一遍。
  「嘿——這母女倆真是太可惡了!」季襄雪忿忿然地挑高眉。
  「是嘛,是嘛。」季惜楓好高興還有人替她打抱不平。
  「照說欺負你可是本人我的專利那。」季襄雪接得天經地義。
  「季襄雪!」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不過你還真不是蓋的那,居然能把它講得那麼精彩,我想你不妨考慮去當說書的。」季襄雪稱許。
  「真的嗎?」虛榮心一下子就漲滿了起來,季惜楓破涕為笑。「這一定是我長期收看連續劇,所培養出來的功力成果,我還想把這個長才發揮到寫劇本,你覺得如何?」
  「喂,我只是隨便誇誇的,你就隨便聽聽好不好?」季襄雪白眼打斷她自鳴得意的老毛病,風涼地做出總結。「所以他們現在還沒玩回來?」
  「不……對。」季惜楓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開始氾濫成災。
  「你呀,真是蠢得教人羨慕。」季襄雪想也知道,否則老三就不會打電話來求救啦。
  「這……是讚美嗎?」季惜楓問的戰戰兢兢。因為很少有人會將「蠢」和「羨慕」這二個迥然不同的詞彙放在一起。
  「沒錯。」分明是自己找罵嘛。「我在讚美你蠢,讚美你笨,讚美你做事不用大腦,人家擺明了要吃你,你居然還奉上調味料。」
  她該抽一天帶老三去驗DNA,看看她倆是不是同個父母生的。
  「那、那、那我該怎麼辦?」季惜楓這下懂了,也更急了。
  「坦白跟冷滸說呀。」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冷滸絕不會是那種花心大少,所以事出必有因。
  「說?說什麼?」
  「拜託你偶爾也用用大腦好嗎?」季襄雪真想摔電話,可是想想不劃算,現在的大哥大都不耐摔,摔壞了她還得再買一個。「啊,教授在叫了,我不同你講了。」
  「嗄……等等……喂……喂?」
  急遠的嘟嘟聲告訴她對方已經切線,她只好埋怨地放下手裡的電話。
  這該用用大腦的應是老四才對,因為她若是知道要說什麼,又何必在這兒於著急嘛。
  「討厭,好人也不做到底!」她不禁仰天長嘯。
  「真是好玩呀。」珍妮一進門就開始炫耀。
  「就是嘛,好好玩,好好玩喔。」瑪麗亞故意衝著滿臉羨慕、蹲在家裡枯等的季惜楓。
  「喂!」冷滸出言提醒她倆不可有挑釁的動作。
  「知道啦,季小姐是你的新歡,我們兩個舊愛已被三振出局嘍。」珍妮酸葡萄地眨眨眼。
  「惜楓不是……」冷激不喜歡她倆用的那二個詞,他以往不曾對女人動心過,既然沒有「舊愛」.哪來的「新歡」呢?
  「別那麼緊張,我媽咪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啦。」瑪麗亞嬌滴滴地拍拍他。
  「就是嘛,開開小玩笑都不行啊?難不成咱們會吃了你的『最愛』嗎?」珍妮笑不露齒地轉向季惜楓。「季小姐呀,今早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是呀,希望你別在意。」瑪麗亞也說。
  「哪……裡。」季惜楓從頭到尾只聽得霧傻傻,對她倆突如其來的友善更是莫名其妙。
  「對啦,我可以直呼你惜楓嗎?」珍妮當她是親生女兒似地挽著。
  她早上不還只是個隱形人嗎,怎的這會幾倒成了眾星拱的那個「月」了?
  「當、當然。」季惜楓納悶地頷首,不解事情何以轉變得這麼多。
  「我累死了,咱們快進屋休息吧。」瑪麗亞撥著大卷的長金髮。
  「我也是。」珍妮也端著如出一轍的媚姿。
  二女隨即一前一後地登堂人室,大方得彷彿這兒是她們的家。
  「請……請。」季惜楓此時也僅能馬後炮地擺出女主人的笑靨,然後暗暗慚愧自己的招待不周。
  待兩道散著嗆鼻香水的艷影完全掩人屋中,她便迫不及待地反身奔人他巍峨的懷抱。
  「冷滸!」她總算盼到他回來了。
  「冷滸,冷滸……」季惜楓對他的椰榆充耳不聞,依舊撤嬌地摟著他。
  原來小別勝新婚就是這種酸甜相混的滋味呀!
  「怎麼啦?」冷滸摸摸她如花的小臉,又輕輕揉著她的腦袋瓜子。「瞧你,身體這麼冰,你不會是一直坐在門口等我吧?」
  嗯,沒錯,仍是她熟悉的方式,熟悉的大掌和溫柔,以及她熟悉的溫暖,所以他還是她原來認識的那個冷澈,這些熟悉的感覺使得她對接著要問的問題反而沉吟不決。
  「你……你們……」她其實好想知道他們今大去了哪裡,他和金髮母女倆有沒有……
  腦海裡瞬間出現了許多限制級的畫面。
  「嘎……不行,不行!」她說了要相信他的,怎的又開始胡恩亂想咧?
  季惜楓舉手七揮八舞,想把那些叫人吃味的鏡頭趕走。
  「可是……」她低喃地搔搔頭。
  「別急,慢慢來。」冷滸柔聲鼓勵。
  雖然她經常會天外飛來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言詞或舉止,不過他覺得都沒現在的怪。
  「就是……那個……好吧,是你要我說,我才說的喔,」季惜楓把他拉到一邊講悄悄話:「聽說外國女孩都、、較主動。」
  這一一一說了等於沒說嘛。
  「……嗯?」見她一直在等他的反應,冷滸只好點頭表示收到,繼續靜候她似乎尚未完結的下文。
  「我這樣暗示你還不懂?」季惜楓翻翻眼珠子。
  旋即發覺自己有些激動,她忙把音量降低,免得隔牆有耳。
  「人家……」她抬了抬下已瞄向屋內,意指瑪麗亞母女。「早上已經撂話是來搶你的,今兒個你又和她倆玩了一天,這也許途中的氣氛不錯,可能又恰好有著動人的音樂,你們三人又有著共同的回憶,你會不會……」
  說到這,她幾乎已是自言自語。「但『三人行』那,這也太……太……」
  「三人行……你是說……?」
  冷滸與她四目相視了好久,才恍然理解她的話中涵義。
  「原來你以為……哈哈……老天,三人行?真虧你想得出來……哈……」他忍不住捧腹大笑。
  「哎晴,人家都快煩死嘍;你還有心情笑?」
  季借楓很不喜歡這種矛盾的情緒,她怏怏不樂地把亂滿頭青絲,希望藉著頭皮運動能讓思潮平靜些。
  「對不起,我只是……」冷滸抱住她,井反手抓住她的手,以阻止她虐待自己的頭髮。「你這女娃兒呀,想像力也未免太天馬行空了吧?」
  「你還在笑,對嗎?」雖說被他緊鎖在寵溺的臂彎中,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季惜楓卻能從他雷鳴作響的胸脯感受得到。
  「快要笑完了,」冷滸大方承認。
  「好吧,就讓你再笑一下下。」衝著他的老實,她就網開一面,反正她也想在他懷裡多享受一下下。
  兩人就這麼擁著偎著,漸涼的秋風絲毫攻不進他倆的溫馨世界中。
  良久,季惜楓才不甘願地打斷這份幸福的寧靜,因為她從剛剛就一直好奇得不得了。
  「喂。」和他在一起久了,她的用語常有他的味道。
  「嗯?」沉穩的男低音和緩地由鼻腔噴出。
  「方纔是怎麼一回事,什麼新歡舊愛的,你們三個到底在講什麼?」
  「沒事。」冷滸這點個性與她正好相反;他一向不愛道人長短,何況事情過了就過了,沒必要再去挖人瘡疤,讓人難堪。
  「快說嘛,我求求你。」他今天要是不講明白,她晚上鐵定會睡不著。
  「好,好。」一遇到這種軟攻勢,冷滸馬上就沒轍,不過他的用詞很含蓄,「我和她們之間本來有點小誤會,今天我趁著玩的路上,已經把事情全部解釋清楚了。」
  「就這樣?」她原先預期聽到的可不是如此乏善可陳的內容哩。
  「就這樣。」
  「……幄。」原先因為有人作梗,所以他倆一直沒辦法好好談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他可發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析,但他卻不願多談,季惜楓不由得大失所望。
  他為什麼自始至終都沒給她任何解釋呢?
  真的,哪怕是一句也好……
  「你穿這麼薄,快進屋去吧。」冷滸再度光顧他最偏愛她的小腦袋。「瑪麗亞她們還會在台灣待個幾天,我想她們暫時住你這見比住我那兒好,所以這幾天要拜託你了。」
  「那你呢?」
  「當然是回家,」冷滸失笑指著隔壁。「我好久沒打掃了,剛好可以乘機把屋裡整理一下。」
  「好吧。」他這陣子都在陪她,她的確該放人家幾天假嘍。
  打從一進屋,便躲在窗邊偷窺的珍妮和瑪麗。各懷心事地收回視線,然後面面相覷著。
  一直以為冷符是個冷漠孤僻的人,彼此鄰居了那麼多年,她倆當然明瞭他有顆與外貌絲毫不符的樸實真摯、溫文儒雅的心,二人也常以此自傲,因為她們發掘了他不為人知的好,但是她們卻沒想到他會笑,尤其是那種敞開胸懷的縱聲大笑。
  而他在那個東方女孩的面前,素來板著的凜然俊臉竟也有了豐富的表情,還有他柔煦的輕聲細語,以及圍繞在他四周的空氣亦變得溫柔,更是她倆從來沒看過的一面。
  這些「不一樣」深深刺傷了她倆的自尊,同時也打擊她倆的自信,使得她倆爭奪的慾念益發強烈,征服他的渴望也益發狂猛。
  她們要他也用這般態度來相侍。
  「你們要不要先洗澡?」不知大難已經臨頭的季惜楓,還興高采烈地蹦進屋來款待敵人,而回應她的當然仍是又濃又嗆的敵意。
  「真沒想到。」珍妮雙手交疊,不屑地瞇著眼。「你居然是滸的新歡。」「你別忘了,媽咪,人家還是他的最愛呢。」瑪麗亞湊上一腳,品頭論足地將她團團圍住。
  背著冷滸要她知難而退,是她倆今天一路私下商討好的如意算盤。
  「我……」剛剛不是這一團和氣,天下為公嗎,怎的才晃眼,她又從衛冕者寶座被人踢為眼中釘了?
  季惜楓楞了愣,還沒適應一下子又擰了的氣氛。
  「說身材沒身材,說長相沒長相,丑不啦嘰的你有什麼好?」珍妮挑剔地打量她,怎麼都參不透,要是傳出去她們母女倆是栽在這種貨色的手上,她們以後也別想做人了。
  「或許是她床上功夫了得喔。」瑪麗亞與母親同一個鼻孔出氣。
  「赫……」季惜楓霎時紅了俏顏。「你別……別……亂說!」如此不潔的罪名她哪承擔得起?
  「媽咪呀,要不要……」瑪麗亞淫笑地建議。
  「我們找幾個男人來給她試試呢,」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外表漂亮的人,內心不見得也會美麗。
  「嘎……」季惜楓瞠目結舌,已經嚇壞了。
  「都是因為你老是纏著滸,整天死皮賴臉地黏著他不放,害他沒辦法去愛他真正想愛的人。」瑪麗亞霍地換上嚴厲的指責。
  「我可警告你,馬上給我離開滸,不然我要你好看。」珍妮張牙舞爪,猙獰地瞪大眼。
  「沒錯,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瑪麗亞作勢要打人。
  「哇呀……」季惜楓最怕人家凶了,不禁怯生生地縮成一團。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嚴峻的低喝斥斷了即將上演的武俠劇,冷滸大步跨人戰區,伸臂把她攬進胳肢窩。
  「冷滸!」在座的三位女士不約而同地驚叫了出來,唯一的差別是季惜楓的聲音中摻了狂喜。
  「你怎麼又回來了?」她如獲至寶,緊抓著救命恩人不放。
  「我一回家就想到你等了我一天,現在肯定仍餓著肚子,所以我想過來幫你弄點東西吃,不料……」溫婉的眼神陡然酷悄地飄向金髮母女檔,逐漸加冷的尾音也越來越陰沉,如果目光能殺人,對方早讓冷滸給碎屍萬段。
  「滸……我們……只是逗著玩的,逗著玩的。」珍妮嚥下不寒而慄的唾液,勉強擠出笑容。
  「是呀,不信你問惜楓。」瑪麗亞討好地笑了笑,未了還不忘拿人來當擋箭牌。
  「這……欽。」季惜楓被兩雙藍眸瞪得不敢不從。
  沒辦法,她就是天生懦弱。
  「哦?」質疑的冷哼由鼻腔嗤出,冷滸又不是瞎子。
  他加重搭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很慎重地對金髮母女二人組宣誓。」我這輩子愛的女人只有她。」
  「嗯,幄,啊?」季惜楓胡亂地跟著點頭,到最後才搞懂他在說什麼,她訝異地瞥向他,嘴裡還鬧結巴。「你愛……愛……愛……」
  老天,她不是在作夢吧?這可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那個字那!
  她欣喜若狂,呼嚕呼嚕地傻笑了起來。
  瑪麗亞和珍妮對望,忍不住噗吃失笑。「滸。你別鬧了。」
  「我像嗎?」冷滸一本正經。
  計謀既然被識破,她倆也就但然露出原形,覺得沒有再掩飾的必要。
  「你瞧那瘦皮猴的德行。我倆是哪個條件比她差?」自信的金髮母女組,此刻倒是挺同仇敵愾。
  「我一直只當你們是朋友。」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若不是念在舊鄰居的情分上,冷滸根本懶得解釋。
  「很多情侶都是從朋友開始的呀,」珍妮對未來抱持著相當樂觀的態度。
  「沒錯。」若是這麼容易就死心,瑪麗亞也不會追到這兒來。
  「我對你倆真的沒有那種感覺。」冷滸再次強調他之前就不知重複多少遍的老話,但是她們卻是怎麼說也說不明白。
  「你要感覺還不簡單。」珍妮一把將情敵推開,接著媚笑地貼到他的胸前,兩手則肆意地撫著他壯碩的胸肌,意態已然表示得很明顯。
  「是呀。」瑪麗亞也不落人後。「再說感覺是可以慢慢培養。」
  「這……」季惜楓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公然做出挑逗的曖昧動作。
  「如何?感覺出來了吧。」瑪麗亞嬌滴滴地揪著他,完全視她為隱形。
  「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免費送上門的美色當前,冷滸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推開金髮母女組。
  「滸……」八爪女又要黏上來。
  「我真的不愛你們。」冷滸實在不想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他不懂天底下為何會有這麼死纏爛打的女人,且一次還讓他遇到二個?
  「你們走開……不要……碰他!」季惜楓不曾見他有過這般困擾又動怒的模樣,惹得她好生心疼,於是她鼓起勇氣,拉開雙手,仗義執言地護在他的面前。
  她不許她們再這麼傷害他,強迫他。
  「惜楓……」冷滸難得動容。
  「好可愛的小女孩幄,」珍妮假笑地捏捏季惜楓的娃娃臉頰。「明明自己怕得全身發抖,還這麼勇敢地保護你。」
  「就是嘛,你以為你是誰呀?」瑪麗亞說著說著竟淬不及防地將她推開。
  在此同時,珍妮還故意絆她一腳,且笑著道:「小心唷!」
  「嘎……」季惜楓一個沒留神,嬌軀立刻往地表打斜。
  「惜楓!」冷滸連忙出手搶救,但仍慢了一步。
  「啊……」季惜楓撞到了中途凸出的櫃角,緊接著應聲倒地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惜楓!你怎麼樣了?」冷滸緊張地飛奔向前,井蹲下來扶起癱軟側臥的人兒。「惜楓?」
  他心急如焚地搖著已呈昏迷狀態的佳人,忽然感到手上一濕。
  「想不到小鬼挺會裝死的嘛。」金髮母女組則在一邊宰災樂禍。
  冷滸沒時間睬她們,兀自納悶地翻開手掌,卻霍然撞見一片觸目的猩紅,然後他才注意到地上那灘仍在擴大中的鮮血。
  「喝?」他焦的地撥開她覆在額前的秀髮,汩汩不止的血流正由她額角上的裂縫湧出。
  他不禁大驚失色,趕緊壓住她的傷口。
  「呃……」珍妮和瑪麗亞也看到處了,此刻方知自己闖了大禍。
  「你——」冷符惡狠狠地瞪著眼,嚇得兩人退步連連,一度以為他會動手殺人。
  「這……這……我們……」她倆試著消減他的怒焰,卻雙唇發顫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可惜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何況探究今日會有這樣的結果,都怪他待人太有雅量,不願與女人多作計較,以為只要她們母女倆不要太超過,他也不想當面給她們難堪,故而他始終忍著沒發作。但是這回她們做的太過分了!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們。」冷冷地拋下一句,冷滸跳起身,然後抱著面如死灰的季惜楓,拔腿衝進他停放在自家院內的轎車,再火速地駛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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