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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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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福寶]呸!下流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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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8 18:48: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邵寂言不願在京城多耽誤一日,在與鳳兒和二牛告別之後便離京了。當然在鳳兒的眼淚和二牛的威脅下,他是發誓一定會找到如玉,並且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對她死心塌地、忠貞不二,否則就要腸穿肚爛、五雷轟頂、死無全屍,死後變鬼也還要被他們倆抓來百般折磨,讓他永世不得超生!當然了,最最重要的是要經常帶如玉來京城看他們,最好是他好好當那個縣官兒,哄得皇帝老爺開心有朝一日再調他回京,這樣他們仨就可以一家團圓了。邵寂言很想說如玉是我媳婦兒,不是你倆的閨女,為什麼是你們仨團圓,而把我排除在外?自然他這話也只在心裡默默的嘀咕而已。
  
  程川離京城不近,邵寂言輕裝簡從,日夜兼程也用了十多天,他不禁心生疑惑,如玉一縷芳魂,沒車沒馬,又要躲避白日裡的陽光,是怎麼千里迢迢地遊蕩至京城的,實在是匪夷所思!他琢磨了許久,最後斷定這是上天的安排,如玉就是特意從安平縣不遠萬里的跑去京城給他做媳婦兒的。
  
  有了這個想法,他更是思妻心切,心想如玉這會兒必是備好了嫁衣,眼巴巴的等著他八抬大轎的接她過門兒呢,可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如玉是哪戶人家的。安平縣也算的是個大縣,要尋個不知道姓氏的姑娘家實非易事,且如今他是個縣令的身份,為恐給如玉家惹來什麼是非閒話,他也不好細向旁人打聽得太細,最好是不聲張的便能尋了去提親拜堂。
  
  邵寂言琢磨著如玉離魂的時間不短了,肉身卻能一直被家人小心照顧著,且她識字會看書,又沒有鄉村野姑的豪放潑辣,應該是安平縣城裡比較富庶的人家,
  
  如此,邵寂言到了安平縣後,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擺了酒宴,派人把城中的士紳商賈全都請了來,心道這其中必有如玉的父親,自己未來的岳父大人。他是盤算著自己不識得岳父,可岳父必會從如玉那兒聽說了他,他只在宴上當著眾人自報家門,岳父大人必然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好女婿了,待眾人散去之後自會歡喜的前來相認。
  
  他懷著這樣的心思,宴會之上但凡有個對他露了笑臉的他都覺得會不會是岳父相女婿呢,半點兒不敢怠慢的恭恭敬敬地跟人家行禮。一場酒宴下來,眾人都讚這新任的縣令不愧是新科探花郎,非但一表人才學富五車,還親民得很,沒一點兒官架子,倒跟自家子侄一樣親切。
  
  邵寂言可說是一上任便贏得了安平士紳商賈的心,可他自己卻鬱悶得很,酒宴散後他一個個陪著笑臉兒的送到門口,之後的幾天又乖乖的等在家裡,可根本沒有什麼岳父大人和藹可親地過來認女婿。
  
  難道是他想錯了?邵寂言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岳父大人有意考驗他,看他是否把如玉放在心上,是否會端著官架子不把他這老丈人放在眼裡。另一種便是如玉羞於啟齒自己與男人私定終身,所以岳父大人根本不知道有他這麼個女婿。不論是哪一種,等著岳父大人來認女婿怕是行不通了,只有他自己費些心思去打聽。
  
  若說是打聽事兒,邵寂言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縣衙裡的捕頭程志遠。此人黑黑壯壯,拉著臉不說話的時候倒有幾分懾人,一旦開口卻是徹底變了個人,眉飛色舞、口若懸河,只跟酒樓茶館裡說書的藝人一般,全不似個捕頭了。他自幼長在安平縣,人脈甚廣,沒事兒的時候就愛跟手底下那幾個衙役胡侃,看那樣子,這安平縣大大小小的事兒倒沒有他不知道的。
  
  只說這一日程志遠帶了手下一班衙役來幫邵寂言收拾新居,搬搬抬抬,打掃庭院。邵寂言見眾人幹的七七八八了,便挑了個空兒走了過去。
  
  時程志遠正坐在台階兒上招呼著衙役們把院子掃乾淨,見邵寂言走了過來,便起身道:「大人您在屋裡歇著,這兒交給我們就得了。」
  
  邵寂言道:「勞煩兄弟們忙了這一日實在過意不去,我看也幹得差不多了,一會兒幹完了都別走,我請吃晚飯。」
  
  程志遠笑道:「謝大人。」說完又衝院子裡的眾人喊了一嗓子,「聽到沒,麻利點兒,今兒晚上大人請喝酒!」眾人嬉笑著高聲應了。
  
  邵寂言道:「我看咱們這些個兄弟倒是感情好得很。」
  
  程志遠笑道:「那是,都在一塊兒三四年了,跟親兄弟沒兩樣兒。」
  
  邵寂言引著話題道:「可都是在這縣城裡長大的?」
  
  程志遠道:「要說縣城裡土生土長的就我一個了。」
  
  邵寂言道:「如此,想必這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兒,程捕頭都清楚了。」
  
  程志遠笑道:「那是沒錯兒,別說這縣城,十里八村兒的沒有我程志遠不知道的,大人剛上任,想必有好多事兒不熟悉,有什麼想知道的您只管問我,我指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邵寂言欣喜,道:「那今後可是少不了麻煩你。」
  
  程志遠道:「沒的說!小人聽憑大人使喚!」
  
  邵寂言點頭笑了笑,只做閒聊的試探道:「對了,我前些日子倒是聽說了一件新鮮事兒,說是咱們這安平縣有戶人家的小姐起死回生……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程志遠聞言一怔,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這瞬間的神色自然沒有逃過邵寂言的眼睛,暗道看來問對了,這程志遠必是知道什麼。
  
  程志遠卻道:「大人問這個做什麼,也不知是什麼人亂嚼舌根子,哪兒有這檔子事兒,屬下從沒聽過。」
  
  邵寂言只做不在意的樣子,隨口道:「那倒是我輕信人言了……」說完又看著程志遠的臉色,歎道,「其實倒也不是我好事,這世上哪有什麼起死回生的事,我想必是那家的小姐得了什麼重症,如今尋得神醫得以病癒。我有個遠房的叔叔,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已半年有餘了,我頭先是想向那戶人家打聽了神醫所在,請回家去給親人治病的,如此看來……怕又是我空歡喜一場了……」說完又搖頭淺歎,一副傷心失落之色。
  
  程志遠聞言鬆了戒備,復又露了笑臉,道:「原是這樣……我還以為有人跟您亂嚼舌頭呢……若這樣,那我跟大人說說倒是無妨,我估計您說的那個什麼小姐或許就是我妹子了。」
  
  邵寂言驚住,他……他妹子?!如玉……是程志遠的妹妹?!
  
  程志遠道:「我妹子前年栽了個跟頭不小心撞了頭,睡在床上有兩年了,家裡一直細心照顧著,這不頭些日子終於醒了,如今一點兒事兒沒有。那些什麼起死回生的胡話純是長舌婦胡說八道!我妹子好著呢,不過是睡得時候長了些,哪兒就說得上什麼死不死的了!您那叔叔可是不是也跟我妹子似的碰了頭了?若這樣兒我只勸您兩句,別擔心,沒事兒,等腦袋裡淤血散淨自個兒就醒了。」
  
  邵寂言哪兒聽得什麼叔叔不叔叔的,聽他這話音起死回生之說也不是空穴來風,卻似是如玉了,只他仍不敢肯定,也顧不得是否唐突,緊忙道:「竟是你妹子?可真有這麼巧的?或是弄錯了吧……我聽說那家小姐的名字裡有個玉字……不知……」
  
  程志遠倒沒那麼多講究,隨口接道:「那准就是我妹子了,可是如玉不是?」
  
  邵寂言怔怔地點頭,心裡咚咚就跟打鼓似的,他費盡心機擺個什麼酒宴啊!人就在身邊愣不知道!
  
  邵寂言只覺激動之情難以言表,他十六歲便沒了親人,這會兒看著眼前這個才識得幾日的程志遠竟跟見了親人似的,心裡發酸都有點兒想哭了,只恨不得立時喊上一聲「大舅哥」。
  
  這當口兒,旁邊不知何時湊過來的一名衙役插嘴道:「程哥,你老娘不是只你一個兒子嗎,啥時候又蹦出一個妹子來?」
  
  旁邊又圍上來三兩個,也是搭茬兒說沒聽過他有個妹子。
  
  程志遠撓了撓後腦勺兒,憨憨笑道:「表妹,表妹。」
  
  邵寂言一怔,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怎麼從這個粗漢子臉上看到一抹溫柔似的?
  
  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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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8 18:48: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什麼表妹,是你媳婦兒吧。」
  
  當一名衙役笑嘻嘻的說出這句玩笑話的時候,邵寂言的眉頭一下子擰在了一塊兒,在考慮今後是不是要使勁給這不開眼的衙役穿小鞋之前,不安地凝著程志遠的反應。
  
  還好,程志遠沒有滿面笑容地承認,而是一手拍在了那名衙役的後腦勺兒上,罵道:「呸!我啐你一臉狗屎!那是我妹!比親妹子還親!」
  
  那衙役被帶了個趔趄,撞在了一旁的廊柱上,卻也不惱,仍是嘻嘻的笑,只道:「哥,敢情您那嘴裡能啐出那玩意兒啊?」
  
  眾人聞聽哄堂大笑,邵寂言也跟著樂了,不過他笑是為了程志遠對如玉的心思,心想剛剛或真是自己眼花多想了。
  
  這會兒眾人也都圍了上來,一衙役笑著插話道:「哥,若不是你媳婦兒,給小弟說說唄,我可還沒討媳婦兒呢。」
  
  程志遠打量著那衙役,嬉笑著奚落道:「就你這德行,這輩子能娶上媳婦兒就燒高香去吧,還敢惦記我妹子,我告訴你,不是哥哥看不上你,我妹子別說咱們安平縣數第一,就是程川府怕也尋不著比她更好的了!」
  
  眾人聽他這話都生了好奇之心,吵嚷著搭話,非要讓他把妹子帶出來給他大夥兒瞧瞧,程志遠瞇著眾人道:「你們也配!你們當是我妹子是鄉下土丫頭呢,說出來就出來,大家閨秀懂不懂!哪兒是隨便給人看的!」
  
  一名喚張順的衙役笑著打趣道:「行了,我說你這牛皮吹都天上去了,他們不知道被你唬住,我可是知道的,你這表妹不就是溪水村顏老爺家的姑娘嗎?還說成天仙了……她和我妹子是同年,我妹的二小子都會叫娘了,你那妹子還沒嫁出去呢,這兩年病在床上不說,頭先也得二十了吧,你看哪個好姑娘二十還嫁不出去的。」
  
  程志遠不屑地道:「你懂什麼啊,我們那是不樂意嫁,我告訴你說吧,打小兒有人給我妹子算過命,說是不宜早嫁,還說我妹子是大富大貴的命,將來是要當誥命夫人的!你瞅咱安平縣,近三十年就出了我姨夫這麼一個秀才老爺,如今這些公子少爺們,有哪個是能當上大官兒的面相?!」
  
  張順笑道:「這麼會說安平要不考出個秀才你妹子還就不嫁人了?別明兒我閨女都嫁人了,你妹子還在那兒盼秀才呢!」
  
  眾人嬉笑著樂了,程志遠卻也不惱,反是笑道:「秀才算什麼,我妹子至少得嫁個舉人老爺!」
  
  張順笑道:「還舉人老爺,你怎麼不說你妹子要嫁狀元爺啊!」
  
  眾人又是一番哄笑。
  
  邵寂言從旁聽著,心裡忽然恨了起來,只恨自己當初怎麼就沒考上個狀元,趕明兒八抬大轎的迎娶如玉進門兒,也打打這些人的嘴!再又一想,他如今這探花的身份,大概也不給她丟臉,況大舅哥這兒只說個舉人,那他倒是綽綽有餘了。看樣子,如玉二十了還沒出嫁,或是岳父大人秀才出身,非要尋個有學識有功名的女婿了……若如此,他豈不是正和岳父大人的意了!
  
  邵寂言越想心裡越歡喜,也不管眾人的說笑,只對程志遠道:「我剛剛聽你說咱們安平近三十年只出了一位秀才……是你姨夫?就是你這表妹的爹嗎?」
  
  提起自己的姨夫,程志遠挺了挺胸脯道:「正是了。我姨夫姓顏,名世卿,是咱們安平近三十年唯一的秀才。」
  
  顏……如玉姓顏……顏如玉?邵寂言想起如玉的那憨憨的模樣,不自覺的彎了嘴角。
  
  程志遠仍自顧自說得得意:「不瞞大人,我姨夫當年要不是為了娶我姨自願棄了前程,那是一準兒能考上舉人的,沒準兒還能中了狀元呢,那今兒當朝的丞相沒準就是我姨夫了……我姨夫那學問真不是我吹,咱們這安平縣提起他來沒一個不佩服的,咱們縣城的大戶人家生孩子,都得請我姨夫給起名兒,您聽我這名字怎麼樣?那就是我姨夫給起的,只可惜我不爭氣,也沒搗鼓出什麼大志來,到是對不起他老人家給我起的這名兒了……」
  
  邵寂言打斷越說越起勁兒的程志遠,問道:「那不知他上次酒宴可有出席?卻不知是哪一位,我怎麼記得沒有個姓顏的老爺啊?」
  
  程志遠道:「您上次不是說請縣城裡的大戶嗎,我姨夫好靜,不住城裡,他在溪水村有二十幾畝地,在那兒安的家。」
  
  邵寂言心道難怪上次沒見岳父來人,原竟是漏掉了。
  
  邵寂言道:「我想去拜望一下顏老爺,卻不知顏老爺何日得空?」
  
  程志遠吃了一驚,道:「這個……我姨夫倒是日日閒著……只哪能讓大人說什麼拜望的話,大人若是想見,我回就去跟姨夫說,該是我姨夫來這兒拜見您才是。」
  
  邵寂言忙道:「不敢!不敢!」哪兒有老丈人拜見女婿的說法,他這媳婦兒還想不想討了!
  
  程志遠露了迷茫疑惑之色。
  
  從剛剛那些話聽來,邵寂言便曉這程志遠怕是並不知他與如玉之事,這會兒當著眾人他也不好說明,只道:「我與顏老爺雖有官民之別,但顏老爺是二十多年前的秀才,卻是我的前輩了,哪有前輩拜晚輩的道理,自該是本官登門拜望才是。」
  
  程志遠聽著有理,便道:「大人這麼說,屬下也無話了,大人您看您什麼時候有空啊?屬下好提前讓人準備。」
  
  邵寂言道:「就明早吧!」
  
  「啊?」程志遠愣了,「這太急了吧,怕是準備不好,怠慢了大人。」
  
  很急嗎?不急了吧,他恨不得現在就去。可大舅哥這話倒是提醒了他,登門提親怎能不帶東西,明天一早是不行。邵寂言想了想,道,「那就後天吧,後天一早咱們就去。」
  
  *
  
  只說程志遠得了邵寂言的話,次日一早便趕去了溪水村傳話。顏老爺聽了倒也沒露什麼驚色,只當是尋常拜會,又道這新任的縣令倒是個識禮之人。
  
  程志遠道:「是了,我這些天瞅著這邵大人可比前邊兒那個劉大人好了不知多少倍,人隨和得很,從來不跟我們端官架子,倒跟對待自家兄弟似的,只連城裡幾個老頑固都誇他,果真人有學問就是不一樣。」
  
  顏老爺道:「別說得太早,新官上任未必不是做做樣子,對士紳下屬好不算數,真對百姓好才是好的。」
  
  程志遠連連稱是。正此時,顏夫人從後面端了茶點出來,程志遠忙上前去接,道:「姨媽您歇著,咱自家人您還招待我幹什麼啊。」
  
  顏夫人道:「你不是愛吃姨媽做的這點心嗎,我後頭還給你包了些,一會兒走時拿上。」
  
  程志遠嘻嘻笑道:「是,還是姨媽疼我。」說著拿了個點心便咬。
  
  顏夫人道:「你先別忙吃,我到問你,上次我讓你打聽那事兒可打聽了?」
  
  程志遠道:「如玉的事兒我能不上心嗎,我托人打聽了,那個什麼陳公子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家裡頭雖乾淨,外頭卻養了好幾個了,真不是個正經的。」
  
  顏夫人神色一黯,歎道:「那孫媒婆還跟我說他多好多好,得虧你給打聽著,要不我還就被她騙了。」
  
  顏老爺插話道:「也只你才信那三姑六婆的話,這種人嘴裡可能有句實話嗎?無賴也能給說成才俊。」
  
  顏夫人嗆聲道:「那你要我怎麼辦,眼瞅著如玉這都二十二了,我能不急嗎?」說著又嗔怪道,「只怨你!,從她十四五開始有人登門說親,你就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的,到現在生生被你給耽誤了!」
  
  顏老爺氣道:「可是我一個人嗎?是哪個嫌人家這個鼻子塌,嫌人家那個腦門兒窄的,又不是皇上選妃子哪個好看挑哪個!」
  
  顏夫人道:「我這不是為了如玉嗎,這相公得對著一輩子,挑個醜的日夜看著多煩心。再說了,咱家如玉長得這麼標緻,萬一嫁個模樣兒一般的生了孩子像他怎麼辦?」
  
  顏老爺道:「那我就不是為了閨女了?我告訴你,這男人啊,模樣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品學識,咱們如玉這麼乖巧可人的,萬一要給了個光有模樣兒的混蛋,那才是受一輩子苦呢!」
  
  程志遠見姨夫姨媽又要為這事兒開鬧,緊忙從旁勸道:「這怎麼說的,您二老都是為如玉好不是,要我說如玉才醒了沒多少日子,先把身子養好要緊。就咱家如玉這麼好,還愁嫁不出去怎的?只要咱們樂意,那提親的人得排他幾里地。您二老踏實了心,如玉這事兒我身上了,我保準給我妹子找個學識高、人品好、模樣兒又俊的相公。」
  
  顏氏夫婦均是歎了一口氣,顏夫人道:「咳,這樣的人物哪兒就容易讓咱們遇上。」
  
  程志遠想了想,忽的眸色一亮,道:「怎麼不容易,我看我們大人就挺好的,探花出身學識自不必說,人長得也是一表人才,人品嘛……我現在看著倒沒覺得有差的。」
  
  顏夫人聽了緊道:「是嗎?這麼好的可成親了吧?」
  
  程志遠道:「沒有,一人兒上任來的,肯定是沒成親,卻不知有沒有定親了,回頭我問問,若真沒有親事,那只給我妹妹說說。」
  
  顏夫人喜道:「那敢情好,你上心些。」
  
  顏老爺聽了蹙眉道:「你們倆這兒一唱一和的倒跟真事兒似的,人家是赴任來的,不是娶媳婦兒來的,沒怎麼著就惦記上了。」
  
  顏夫人嗆道:「當官兒的就不娶媳婦兒了?我就給我閨女惦記上了你能把我怎麼著!」
  
  顏老爺無語,道:「說歸說,我可告訴你,明兒人家大人來了你別失了禮,你不怕人家笑話,我閨女還怕呢!」
  
  顏夫人道:「行了,我多大歲數了,還不知個分寸!」
  
  顏老爺又道:「還有,也別老和閨女說這事兒,她才好了,惹她憂愁。」
  
  顏夫人道:「只你知道疼閨女,我就不知道了怎的?」
  
  程志遠見他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定要說到什麼時候,只插話道:「那個……姨媽,如玉呢,我看看她去。」
  
  顏夫人道:「在她屋裡呢,正好,她這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大好,你陪她說說笑話什麼的。」
  
  「哎!」程志遠應了一聲去尋如玉,留下這對兒夫婦在這兒繼續對峙誰才是最疼閨女的那個。
  
  *
  
  屋內,如玉端端地坐在梳妝台前發怔:到底是什麼來著?是有什麼事兒她給忘了?不會啊,她醒了之後親近的人都見著了,也沒把誰落了,怎麼總是覺得忘了什麼人似的……
  
  如玉蹙眉,再要細想腦袋就疼得厲害,她索性不再去想,只望著鏡中的自己小臉兒,細細打量,喃喃自語道:「真可憐啊……下巴都尖了……」
  
  如玉歎了口氣,拿了盤子裡的饅頭咬了一大口,心道也不知得吃多少個饅頭才會變回像從前那麼好看。
  
  當,當,兩聲敲門聲,程志遠從外喚道:「如玉,是我,我進來了啊。」
  
  如玉扭頭應道:「嗯,進吧。」
  
  程志遠笑著進了屋,見如玉這光景便道:「饅頭有啥好吃的,哥給你帶好吃的了。」說著從懷裡掏出個紙包,遞給如玉道,「小陳記的肉包子,你最愛吃的。」
  
  如玉接過隔著紙還能摸著溫乎勁兒的包子,咧嘴笑了:「謝謝。」
  
  程志遠道:「跟哥客氣什麼,只剛才盡顧著和姨夫姨媽說話,倒把這個給忘了,還好我一直揣著來著,趁著還熱乎趕緊吃吧。」
  
  如玉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邊吃邊道:「你跟我爹娘說什麼來著?」
  
  程志遠道:「這不是來了個新上任的縣太爺嗎,說是想來拜望一下姨夫,讓我提前過來說一聲。」
  
  「哦。」如玉隨口應了一聲,她並不關心什麼縣官老爺,只躊躇了一下,垂眸道,「我還以為……是說陳公子的事兒呢……」
  
  程志遠一怔,只做輕鬆地道:「陳公子算什麼,哪兒能配得上我妹了!」
  
  如玉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唇角,只做無所謂地道:「其實……我倒不著急……只是我爹娘著急……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能醒過來就是老天爺疼我,我往後只想著在家孝順我爹和我娘了……」
  
  程志遠道:「這說的什麼話,姑娘大了自是要出閣,哪兒有一輩子不嫁人的,回頭哥給你說個好的,我妹要嫁人那是絕不能含糊!」
  
  如玉低了頭,只望著捧在手中的肉包子,落寞地道:「我這個歲數哪兒還能找到好人家……」
  
  程志遠道:「歲數怎麼了,我妹能活到兩百歲,這二十來歲嫁人我還嫌早了呢!」
  
  如玉抿著嘴兒笑道:「哪個能活到兩百歲,那可不成老怪物了。」
  
  程志遠一本正經道:「縱是老怪物,我妹也是最好看的那個老怪物!」
  
  「呸呸呸!」如玉笑著罵道,「你可是故意繞著彎兒罵我不是?你才是老怪物呢!」
  
  程志遠凝著如玉,笑道:「是,哥跟你一塊兒當怪物,等到了兩百歲你還嫁不出去,哥就娶你,天天給你買小陳記的包子吃。」
  
  如玉嗤嗤的笑,咬了一口包子,道:「行,一言為定!」
  
  *
  
  於此同時,邵寂言正在縣城四處置辦聘禮,想著明天就能和如玉團聚,他真是走在大街上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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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次日,程志遠從衙門牽了兩匹馬,到了邵寂言府外時,見他已然院門大敞的站在門口等他了,他緊忙上前道:「屬下失職,讓大人久等了。」
  
  「沒事,是我起得早。」邵寂言道,「我準備了一點兒禮物,你幫我放馬上吧。」
  
  程志遠一邊應聲進院,一邊道:「其實大人能去就是咱們的榮幸了,哪兒還能收大人的……」只這個「禮」字還沒有出口,程志遠便愣住了,只見院子裡堆的那些哪兒是「一點兒」禮物,他甚至險些脫口而出「大人您是去提親的嗎?」
  
  邵寂言見程志遠看著禮物發怔,有些緊張的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是有不合適的?我昨天準備了一天的……或是顏老爺文人雅士不喜歡這些俗物……只我一時也沒處尋些字畫古玩……」
  
  程志遠忙道:「不,不是,我是覺得這禮物也太多了吧。」
  
  邵寂言鬆了口氣道:「不多,合適,我還怕少了。」
  
  程志遠一頭霧水,卻也不好再問,既然人家大人要送,他也不能攔著,只是這兩匹馬似乎是駝不了這麼多東西……在把兩匹馬換做了一輛馬車之後,兩人才算上路了。
  
  一路上邵寂言一直都興奮於馬上就要見到如玉,待到了門口卻忽然開始緊張起來,見程志遠幾步想要上去敲門,忙一把拉住他,小心地問道:「你姨夫的脾氣怎麼樣?」
  
  程志遠笑道:「大人放心,我姨夫和您一樣是讀書人,都是實禮之人,縱真有些脾氣也不能和您發是不是?」說著便要抬手敲門,卻又被邵寂言按了下來。
  
  程志遠一臉莫名的看著邵寂言,見他深呼了兩口氣後,方是鬆開了他的手,目光堅定如上戰場,只道:「好了,敲吧。」
  
  這回卻換做程志遠變得緊張了,心道這邵大人是怎麼了?怎的不像是普通拜會啊?難道……是來找麻煩的?程志遠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邵寂言,暗自提了小心,也不知這邵大人安了什麼心思,姨夫又是個率直脾氣,一會兒萬一有個什麼不對,他還得見機行事緊打圓場才好。
  
  只說二人各懷鬼胎的敲了門,便有家丁過來開門,見是縣太爺來了,連忙請了進去。時顏老爺已整了衣冠出來相迎。
  
  邵寂言見一風度翩翩的長者迎來,便知是如玉的父親了,連忙恭恭敬敬地上去,只還不待他敬拜,顏老爺已是躬身深拜道:「草民顏世傾,見過知縣大人。」
  
  邵寂言瞬間有些呆滯,是被嚇住了。在他的預想中,岳父大人肯定早聽如玉說過他了,不過是等著他親自上門拜見,怎麼這會兒竟給他行了大禮了?他也來不及多想,連忙更深地行禮道:「不敢不敢,晚輩邵寂言給前輩行禮了。」
  
  顏老爺忙上前扶起,引至前廳,待眾人坐定後吩咐上茶,及對邵寂言道:「知縣大人蒞臨寒舍,實令寒舍蓬蓽生輝,只草民這寒屋漏捨,無甚好茶招待,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邵寂言忙賠笑道:「顏老爺客氣了。」他說這話臉上雖是帶了笑容,心裡卻是愈發緊張了,心道這是怎會了?難道如玉並未和父母說過他們的事兒?看來車上那些聘禮還是稍後再提……先看看情況。
  
  正這會兒,顏夫人從後堂親自端了茶出來。
  
  邵寂言一看顏夫人一下愣住了,眼前這女子拋去歲數大些,體態更豐韻些,可不就是活脫脫的一個如玉嗎!
  
  顏夫人也是留心打量了一下邵寂言,暗道還真是不錯,模樣怪俊的,安平縣沒一個後生及得上,跟我閨女真是太登對了,這麼一想眼角不自覺帶出了幾分笑意。她這一笑,更似足了如玉,讓邵寂言愈發覺得親切。
  
  顏老爺從旁引薦:「這是內子,李氏;這位是咱們安平新任知縣,邵大人。」
  
  邵寂言被這聲音拉回了神,自覺失禮,連忙起身行禮道:「有勞顏夫人親自倒茶,晚輩實不敢當,顏夫人快請坐吧。」
  
  顏夫人正愁怎麼能留在這廳上細細打量打量這位才俊,聽邵寂言這麼一讓,便毫不客氣地行了個禮坐下了。
  
  顏老爺在一旁給她使眼色:還真坐啊你,快下去!
  
  顏夫人瞥了顏老爺一眼:我相看相看怎了!人家叫我坐的。
  
  顏老爺無奈,怕被知縣大人看出來,也不好再去暗示。只他兩人這細小的眼神交流到底還是被眼尖的邵寂言撲捉到了,他心思一轉,忽地歡喜起來,只道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心道這顏老爺剛剛定是在做戲試探他呢,而這顏夫人的反應才是真的,做丈母娘的忍不住來相看女婿來了。邵寂言這麼一想,便下意識地又直了直身子,臉上擺出一副自認為最優雅謙遜的笑容。
  
  顏夫人看了很合意,忍不住問道:「大人今年多大了?」
  
  顏老爺用力瞪她:你幹什麼呢!瞎問什麼啊!
  
  顏夫人故意不理他,只滿臉堆笑的望著邵寂言。
  
  邵寂言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忙道:「晚輩乙亥年生人,今年二十有五。」
  
  大三歲,非常合適啊!顏夫人眼睛瞇得更彎了,又道:「二十五了啊,聽說大人一人赴任來的,想是還沒有夫人吧。」
  
  「咳!」顏老爺忍不住清了下嗓,對顏夫人道,「婦道人家莫要多嘴!」隨又對邵寂言道,「內子無禮,大人莫怪。」
  
  邵寂言這會兒已經從顏夫人的眼中看出了丈母娘相女婿的光彩,心道此時不提更待何時啊,晚了不但岳父大人見怪,只怕連岳母大人也要不悅了,如此一想便恭敬地回道:「不瞞顏夫人,晚輩確實尚未娶親,不過已經有中意之人了。」
  
  顏夫人聽了前半句才要開心,只這後半句又把她打到了谷底,心裡好一聲長歎,這麼俊的小伙子……可惜了啊……
  
  只她正暗自唏噓,但聽邵寂言話音一轉道:「晚輩此次就是為了提親而來,請求二老將如玉許配給我。」
  
  ……
  
  屋內忽然就沉寂了下來,顏夫人和顏老爺看著深拜在前的邵寂言愣了半天,再轉過頭來互相看了看,只從對方驚詫莫名的神情中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最後一起把目光望向了一旁的程志遠。
  
  程志遠這會兒也是呆若木雞,探手聳肩一副無辜迷茫的神情。
  
  三人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提親驚住了,半晌方是顏老爺先從驚詫中回過神來,迷茫地道:「大人……大人剛剛是說……想迎娶小女?」
  
  邵寂言把這話說出口,心裡緊張得不行,也不管三人是個什麼神情反應,站起來深深地行了個禮道:「正是,晚輩知道忽然提起此事或是有些唐突了,但是晚輩與如玉當真是情投意合,還望二老成全。」
  
  情投意合?!
  
  「大人說和小女情投意合?」顏老爺驚道,「是說小女如玉?」
  
  邵寂言道:「正是令愛顏如玉。」
  
  顏老爺左看看夫人,右看看外甥,那兩人的神情卻是比他還要吃驚。顏老爺回望向邵寂言,奇道:「大人可是與草民玩笑呢?大人初來本縣,而小女自幼生長於此,從未離開草民身旁,如何能與大人相識,又哪兒來的什麼情投意合?」
  
  見了三人震驚的面孔又聽了顏老爺這番話,邵寂言方意識到自己是唐突了,原來如玉竟果真沒與家人講。卻也是,二人從相識到相愛卻是有太多讓她一個姑娘家難以啟齒的話。也罷,她不好意思說,便讓他來說也是一樣的。邵寂言道:「晚輩與如玉是去年於京城相識,算來已有十個月了。」
  
  顏老爺怔了一下,隨即歎道:「若如此,那大人定是認錯人了,草民才已說了,小女自幼從未離開安平縣半步,絕不可能與大人在京城相識。況且小女兩年前不甚碰了頭,躺在床上兩年有餘,更不能與大人有這緣分了。」
  
  邵寂言道:「正因為如玉昏迷了兩年,才能與晚輩有了這段緣分。不瞞二老,晚輩是與如玉的魂魄相識並結了情緣,只一直苦於人鬼殊途,不得結為夫妻,幾個月前得遇高人指點,方知如玉並非亡魂,而是肉身遇險昏迷,只要魂魄歸位便可還陽。此次晚輩來安平任職,便是追隨她而來的。得天庇佑,兩日前晚輩從程捕頭處得知了如玉的身家所在,這才急匆匆的趕了來。只之前誤以為如玉已將我二人之事告知二老,唐突之處,還望二老莫要怪罪。」
  
  廳上三人面面相覷,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更糊塗了,只覺是一個震驚套著一個震驚,到跟做夢似的。
  
  邵寂言見狀便只將自己與如玉之間的故事細細將來,只是這其中卻有好多是不能說的,只是大體說了個若閒書上講的那些女鬼與書生的故事,又添了些能講的他與如玉的真實細節。
  
  待他說完又是好一陣的沉默,其餘三人仿似回過味兒來。一個個均是震驚不已,只覺這事兒實在是透著懸乎,只看這知縣老爺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卻也不似個瘋子,難道這世上當真有這般奇是,卻讓他們遇上了?
  
  只在顏氏夫婦吃驚發怔之際,邵寂言忽地跪在了他二人面前,不待二人反應,便開口道:「晚輩姓邵,明寂言,澤州武城人士,乙亥年生人,今年二十有五,自幼喪父,十六歲時祖母和母親相繼病故,至此世上便再無至親。晚輩幼年開始讀書,十六歲中秀才,後因生計所迫在地主家打短工,下地耕作做過苦力,二十一歲參加省試,中舉人,二十四歲考秋闈,會試頭名入殿試,得聖上欽點為探花,入仕初蒙皇恩入翰林院,後因擅離職守且逾期未歸獲罪,幸得友人相助官降八品往安平任知縣。若關於晚輩的出身經歷,二老還有什麼想知道的,晚輩定無隱瞞。」
  
  顏老爺這會兒全沒了主意,見他一直跪在地上,只緊忙道:「大人有話起來說吧……」
  
  邵寂言並未起身,反是叩首在地,道:「晚輩知如玉定是二老的掌上明珠,若二老不棄將如玉許配給晚輩,晚輩定會待她如珠如寶,絕不讓她受一點兒委屈。晚輩父母雙亡,自後二老就是晚輩的父母,晚輩定像孝敬親生父母一般侍奉二老,若有半分怠慢,便叫天地不容。」
  
  顏老爺連忙起身上前,一旁看傻了眼的程志遠也趕緊過來攙扶邵寂言。
  
  邵寂言道:「您可是同意了?」
  
  顏老爺道:「不論如何你先起來說話。」
  
  一旁的顏夫人早被邵寂言講的這段故事感動了,眼淚直在眼眶兒裡打轉,恨不得立時拉了邵寂言叫幾聲好女婿,見自家相公竟然還不鬆口應下這門親事,忍不住喚道:「老爺……」
  
  顏老爺道:「你們都別急,若這事情果然如你所言,那可當真是天賜的緣分了,我也不是那迂腐頑固之人,自然樂見美事。」說著轉對顏夫人道,「去吧如玉喚出來。」
  
  「唉。」顏夫人抹了把眼淚,緊忙進屋去了,待匆匆地趕到如玉的閨房,見她正坐在窗前繡花兒,便含著淚地喜道:「快別弄了,還不緊著隨我出去,你的知縣老爺來了啊!」
  
  啊?我的……知縣老爺?
  
  如玉愣在那兒不明所以,見母親滿面歡喜的模樣,忽地臉上一紅,心道莫不是給她安排相親呢?
  
  顏夫人見如玉紅了臉,只當是她聞聽心上人而來的羞澀,也不多說,拉著她便走。
  
  如玉慌亂地跟在後面,心道怎麼這麼著急,她還沒打扮換衣裳呢啊!
  
  只說如玉被顏夫人拉到前廳,見除了父親和表哥,還有個陌生男子,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緊忙低了頭。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只落在如玉身上,邵寂言更是恨不得馬上把她拉進懷裡,只礙於岳父岳母都在,不好造次。
  
  顏夫人把如玉拉到邵寂言面前,柔聲道:「如玉,快看誰來了?」
  
  如玉紅著臉福了一福,略顯扭捏地道:「民女見過知縣老爺。」
  
  知縣……老爺?
  
  邵寂言愣住了……如玉叫他「老爺」?
  
  周圍的三個人也都呆住了,感人肺腑的重逢場面……大概不該是這樣的吧……
  
  如玉垂著頭,半晌未得回應,心裡突突地跳了起來,心道完了,我可是叫錯了吧,難道不該直呼「知縣」二字?便慌忙改口道:「民女見過縣太爺。」
  
  縣太爺……太爺……太爺……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扭頭去看邵寂言,這就是所謂的情投意合?!
  
  邵寂言根本不理旁人的質疑神情,只瞪了眼望著如玉道:「如玉,是我,我是寂言啊!」
  
  如玉嚇了一跳,抬頭望了一眼邵寂言,又無措的轉望親人,怎麼回事兒?
  
  邵寂言急道:「你看著我,你別那副神情好嗎?你不記得我了?!」
  
  顏老爺看著閨女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便道:「大人可是認錯人吧。」
  
  邵寂言忙道:「不是,我沒認錯人,她就是如玉,就是我認得的如玉,她是消瘦了許多,但我不會認錯的!她……她大概是才還陽不久記憶不清……不錯不錯,一定是這樣,當日她也曾忘了身家姓氏,不過沒關係,如今我來了,她能想起來的!您信我,我沒說謊!」
  
  如玉被嚇住了,她完全搞不懂眾人在說什麼,只隱隱覺得和自己有關,想是剛剛自己說錯了話,惹縣太爺生氣了?她怯生生地退了兩步,再不敢開口。
  
  邵寂言望著如玉,轉對顏老爺懇切地求道:「伯父,我能和如玉單獨待一會兒嗎?」
  
  顏老爺皺了眉才要拒絕,顏夫人卻立時答話道:「好。」
  
  顏老爺不悅要說話,卻被顏夫人拉住,又對邵寂言和如玉道:「你們倆慢慢說吧,我們就在後面,有什麼事兒就叫我們。」說完便用力扯了顏老爺離開,又給傻在一旁的程志遠使了眼色,程志遠懵懵地回了神,看了看邵寂言和如玉,跟著離開了。

  如玉目送著家人離開,心裡急道:別走啊,別把我一個人留下,你們沒看到嗎?縣太爺好像是生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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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初時的震驚過後,邵寂言漸漸冷靜了下來,難受委屈仍是有的,只這會兒眼見著如玉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的溫暖與滿足慢慢湧了上來。
  
  他沒想過她會失去了那段記憶,但與二人曾經的人鬼殊途相比,這會兒的情況卻是好太多了。至少他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裡,他們如今重聚了,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他相信她對他的感情不會說忘就忘,只是不小心被她放忘了地方,只要他耐心的引導,她就會找到放回腦子裡。
  
  此時此刻,他只想好好的看看她。
  
  如玉緊張的低著頭,偶爾抬眸偷偷的瞥他,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口怎麼跳得這麼厲害,她以前也被母親拉著相過兩次親,雖也緊張,可從未像現在這樣,她想大概是因為他是縣太爺的緣故,又或者因為他剛剛說了奇怪的話,還可能是因為他現在看自己的眼神燒得她臉上一陣陣發燙。
  
  這是相親吧?是吧……如玉不太肯定了,雙手沒意識地捲著衣角。
  
  邵寂言見了她這熟悉的小動作,窩心的彎了彎嘴角,凝著她柔聲道:「你瘦了……」
  
  如玉抬眸看著他,不加思考地回道:「是,我頭先碰了頭,一直躺在床上有兩年了,所以消瘦了些。」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對,咦了一聲,瞪大眼睛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以前什麼樣子?」
  
  邵寂言沒答,望著她微笑,眸中的柔情讓如玉心,紅著臉復又垂了眸子。她低頭想了一會兒,似是了悟了似地小聲問道:「是我表哥告訴你的吧?」
  
  邵寂言道:「有些是他告訴我的,有些不是,還有些我比他知道的清楚。」
  
  「哦。」如玉羞澀地應了一聲。
  
  「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比他清楚的嗎?」邵寂言道。
  
  如玉抬眸,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很聽話地問道:「那你為什麼比他清楚啊?」
  
  邵寂言望著如玉,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本想像剛才一樣將他二人的故事從頭到尾講給她聽,引導著她憶起過往。可當她真的一副天真的神情向自己發問的時候,他卻說不出口了,只覺心裡堵得難受。他可以對著顏氏夫婦,對著程志遠,對著任何一個人平心靜氣的講述他們的往事,獨獨面對她卻說不出來。
  
  他要怎麼跟她說兩人初遇時的尷尬?怎麼說他們相處時的趣話與溫情?怎麼說她曾為自己做過的那些傻事?怎麼說他曾無情的傷過她的心?怎麼說他痛定思痛今生再不願放開她的手?
  
  無數個相守的夜晚,以及夜半無人之時在他們之間慢慢滋長的情感,他要怎麼跟她說?那樣百轉千回的柔情,怎是一張嘴能說得清的。
  
  一時間,心酸,委屈,不甘齊齊而來,邵寂言壓抑著呼之欲出的情感,聲音微顫的低聲道:「你當真不記得了?」
  
  他沒在生氣,他好像在傷心。如玉迷茫地望著邵寂言,有些自責,有些心疼,卻又不知這感覺因何而生。心想不論如何,大抵是她做錯了什麼,便很誠懇地回道:「對不起……」
  
  邵寂言心口一酸,道:「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我想你記得我。」
  
  如玉怔了一下,望著邵寂言的臉,疑問道:「我以前認識你嗎?」見邵寂言不說話只一副傷心的模樣,又緊忙道,「對不起啊,我碰了頭,可能有些事情不記得了,你跟我說說咱們何時認識的,我許就想起來了。」
  
  邵寂言嘴唇翕動兩下,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如玉自責地安慰道:「你別著急,我用力想,肯定能想起來的……要不,你提醒我一下唄……」說著縮了縮脖子,豎起一根手指,「就一小下……」
  
  邵寂言凝著她,終於開了口,應道:「好,我提醒你一小下……」語畢,不待如玉展了笑容,忽地吻了上去。
  
  如玉被邵寂言用力的摟在懷裡吻住櫻唇,瞬時之後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兒。
  
  上當了啊!壞人!他是壞人!採花大盜登門了!如玉的腦袋轟地一下炸開了,瞪大了的眼睛唔唔的掙扎。怎耐她越是掙扎,邵寂言就越是用力的將她禁錮住,好似她一掙脫就會徹底跑掉,徹底忘了他似的。
  
  如玉被按得緊緊貼在邵寂言身上,腦子裡漸漸有些恍惚……她掙扎的動作越來越輕,瞪大了的眼睛也慢慢瞇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遠方跑了過來,越來越近……心裡有個聲音似是在呻吟……又好像是在柔柔低喚誰的名字……寂……
  
  「混蛋!放手!」忽地一聲斷喝,將如玉一下子驚醒。邵寂言也若遭雷擊一般瞬間恢復了理智。如玉慌忙抹著嘴後退,受驚的貓兒一般貼到了牆上。
  
  顏氏夫婦和程志遠不知何時聽了廳中動靜趕了過來,那聲音正是顏老爺乍見女兒被人無禮輕薄後的怒喝。
  
  三人神情各不相同,若說顏夫人和程志遠臉上還掛著震驚或是其他的情緒,那麼顏老爺臉上卻是除了憤怒再沒其他的了。
  
  邵寂言已然恢復了理智,慌忙無錯地上前解釋:「伯父……我……」
  
  「別叫我伯父!」顏老爺怒斥道,「才是我們昏了頭了才信你那一派胡言,沒想卻是引狼入室來羞辱自家女兒!志遠!送客!」
  
  邵寂言急道:「不是,伯父,我剛剛是一時失控……我沒有半分侮辱如玉的心思,我是,我是太著急了……」
  
  顏老爺怒道:「別以為你是朝廷命官我就不敢叫人打你!我這會兒客客氣氣的送客,也是給彼此留了情面!你是咱們安平的父母官,但在我顏府,卻容不得你放肆!」
  
  邵寂言仍是急著要辯駁,一旁的程志遠卻是瞭解顏老爺的,只看姨夫真是動了怒,只怕鬧將下去不好收拾,連忙攔了邵寂言將他往外拖,一直把他拖出了大門。
  
  邵寂言一邊掙扎一邊急道:「志遠,我真沒存心侮辱如玉,我是一時情緒失控,我沒有編故事騙你們,她只是暫時把我忘了,你信我,我沒騙人,我是真的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們真的是兩情相悅!」
  
  程志遠看到剛剛那一幕其實也很惱怒,可這會兒看著邵寂言又急又慌的模樣又覺得他很可憐,只蹙眉道:「我看,您還是先回去吧。」
  
  邵寂言央求道:「不行,我若這會兒回去,就當真是說不清了,你幫我進去說說,我知道我剛剛莽撞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志遠道:「我姨夫的脾氣我知道,他平時和氣得很,一旦動了怒,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別說你,這會兒只連我進去也得遭罵,怨我把你帶了來。」
  
  邵寂言心中又慌又寒,這可怎麼辦啊,如玉已然不記得他了,這會兒又把岳父大人惹惱了,真真是雪上加霜。如此今後怎能有機會再見如玉,若兩人不能見面,如玉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記起他了!
  
  程志遠見邵寂言執意不走,便道:「今天這事兒實在是太突然,要我說,倘若你說得果真沒錯,如玉未必把你忘了乾淨,一切都不急在一時。可你若只賴著不走,當真叫我姨夫煩了你,可不更糟了?」
  
  他這麼一說,邵寂言倒是害怕了,心道萬一真被岳父大人厭棄了,縱是他日如玉恢復了記憶,他二人的婚事怕也難辦,如此一想只好忐忑地離去。
  
  院內,前廳。
  
  如玉縮著脖子緊貼牆根兒站著,滿面羞臊地看著爹爹。
  
  顏老爺氣惱未消,睨著她喝道:「進屋去!」
  
  如玉嚇得一哆嗦,提了裙擺小耗子似地順著牆邊兒哧溜跑了進去,邊跑心裡還邊委屈:幹什麼吼我,是他親我來著,又不是我要他親的……
  
  顏夫人這會兒也沒了剛剛的主意,想要去安慰女兒,卻又懾於相公的威嚇,只不安地看著他。
  
  顏老爺望著顏夫人,忽的神色一換,不放心地歎道:「你倒是跟進去看看啊!」
  
  顏夫人一怔,瞪了顏老爺一眼,趕緊跟了進去。
  
  *
  
  是夜,如玉躺在床上望著床幔發呆。
  
  白日裡母親把邵寂言說的故事跟她講了一遍,她才算明白他當時說的那些奇怪的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不是相親,原來他倆早就相好了。
  
  可是她怎麼不記得了?如玉愣神想了好久,每每像是憶起了什麼,可再細想下去卻又什麼都想不到了,腦子裡只不停的繞著白日裡被他強吻的光景,她抿了抿被他親過的嘴唇,翻了個身蜷成一團兒,偷偷的想:那故事要是真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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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只說如玉這連日來心事重重,回憶的時候長了,腦子又不舒服。可巧縣城裡的薄雲樓請了個大戲班子唱戲,程志遠便說要帶她去看戲散心,顏氏夫婦欣然准了。午飯過後歇了晌覺,程志遠便帶著如玉進了城。
  
  下午,顏老爺在小院兒裡侍弄花草,見顏夫人從廊子裡若無其事地走過,沉吟道:「剛幹什麼去了?」
  
  顏夫人站住,有些做賊心虛的道:「要你管我?」
  
  顏老爺直了腰,蹙眉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可是又讓他進後院兒了?可是去告訴他如玉進城了?」
  
  顏夫人被拆穿,索性理直氣壯地承認道:「就是去了,你能把我怎樣!人家這幾日天天來,你只擺著張臭臉不見,總也不能老讓人家干在外面站著吧?」
  
  顏老爺氣道:「你怎麼敢告訴那個混賬小子,頭回只在咱們家中無人看見,若他這回鬧到街上去,如玉可還要不要臉面了?」
  
  顏夫人道:「他哪兒能那麼沒有分寸,志遠不也在嗎,能出什麼事兒?再有,什麼混賬小子混賬小子的,咱姑爺好歹也是知縣大人,這話若讓人聽見,還不得失了他的身份啊!」
  
  顏老爺瞪眼道:「你別一口一個咱姑爺,誰是咱姑爺,那不講禮數的登徒子我可沒認他!」
  
  顏夫人嗆聲道:「你不認我認!不是咱姑爺,是我姑爺還不成嗎?我姑爺哪點兒不好了?要模樣有模樣,要學問有學問,最難得的是對咱們如玉一往情深!什麼登徒子,他那不也解釋了嗎,是一時衝動,感情好好的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了,換誰都得急。」
  
  顏老爺道:「你還真信了他說的話了?」
  
  顏夫人道:「怎麼不能信,我聽著真得很,他頭先沒見過咱們如玉,可她的模樣兒性情說得都是真真兒的,他若不是真的與咱們如玉有那段經歷,怎能說出這些?再有,他編這個故事騙咱們作甚?咱們家在安平縣算個大戶,出了安平又哪兒算的上了,人家是在京城做過官的,還在乎咱家這幾十畝田產不成?何必使這詭計來騙!」
  
  顏老爺道:「你懂什麼,我不是疑他有什麼旁的歪心,他說那故事雖是離奇,可倒也能自圓其說,未必全是編纂。只我聽著有些不對,越聽越像書中的故事了,有些地方我這兩日回憶著竟是在什麼書上讀過似的,可見他未必全說了實情。如今如玉一點兒事兒記不得,他自是說什麼是什麼,萬一有什麼對不住如玉的地方他也不提,怎能讓他這般糊弄過去!」
  
  顏夫人道:「書中寫了便說有人遇過這事兒,經歷相似的大有人在。再者說,小姑娘小小子談情說愛的話,人家難道一句句學給咱們聽不成?自是有些不好意思說的地方。」
  
  顏老爺道:「罷罷,反正你只看他有個好皮相便被哄住了,總之這種沒名沒分便輕薄良家女子之徒,人品未必可靠,或就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孟浪之輩!」
  
  顏夫人聞言忽地笑了,哼了一聲,不屑地打趣道:「是了,我只是個重皮相的,若不是這樣,當日怎能便宜了你這白面書生?還說人家沒名沒分的怎麼樣,你自己當初就是個老實的了?」
  
  提及舊事,顏老爺老臉一紅,心虛地道:「那怎麼一樣,你怎能把我和那種混賬小子比!」
  
  顏夫人笑道:「是,是,不能比,許你輕薄我爹的閨女,不許人家輕薄你的閨女。」說完瞪了顏老爺一眼,趾高氣昂的走了。
  
  顏老爺訕訕跟了上去:「我怎麼輕薄你了……當初是你同意的……是你先看上我的,你別耍賴……」
  
  縣城,薄雲樓。
  
  台上的戲子們的扮相紅紅綠綠,一招一式伴著鑼鼓點兒打得精彩,樓上樓下人頭攢動,男女老少一個個看得聚精會神,叫好聲絡繹不絕。
  
  程志遠和如玉來得早,程志遠又是縣衙捕頭,有些人脈,只讓老闆給倆人留了個前排的座位,挨著檯子,如玉坐得近,台上青衣抖水袖都能飄到她眼前兒。
  
  程志遠扭頭看她,不禁笑道:「坐那麼近,你上去唱得了。」
  
  如玉沒應,好像沒聽見似的,手裡捏著咬了一半兒的酥皮兒點心,微微歪頭仰脖,不錯眼珠兒地盯著台上。程志遠見她入迷的模樣,不禁笑了笑,招手讓小二再上兩盤子點心。
  
  「是邵寂言吧……」如玉忽然開了口,聲音似問似答有些飄渺,兩眼仍是直勾勾地盯著台上。
  
  堂中吵鬧,程志遠沒聽清,湊到跟前兒問:「你說什麼?」
  
  如玉怔了一會兒方轉回頭,望著程志遠眨了眨眼,問道:「縣太爺……是叫邵寂言嗎?」
  
  程志遠一愣,點了點頭,小心地問道:「你想起來了?」
  
  如玉垂眸搖了搖頭,隨即露了個笑臉,憨憨地道:「沒有,我聽我娘說的。」
  
  程志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想不起來慢慢想,別著急,看戲吧。」
  
  如玉笑著點頭,把手中剩了的半塊兒點心塞進了嘴裡,轉回頭繼續看戲,跟著大夥兒一塊兒鼓掌叫好兒。
  
  她並不知道台上演的什麼,也不知自己為什麼鼓掌,她說謊了。她娘跟她說了好多,卻並沒說過縣太爺的名字。這名字其實是她夜裡做夢時夢到的,白天一醒又不記得了,剛剛她看戲看得癡了,不知怎的這名字就蹦進了腦子裡,她知道縣太爺姓邵,便想這大概就是他的名字了吧。
  
  門口,邵寂言穿過人群望著如玉和程志遠,心裡這個氣。
  
  他這幾日天天往如玉家跑,偏生岳父大人打定了主意不見他,也根本不給他見如玉的機會,還是丈母娘疼他,不但耐心聽他說話,還給他說如玉的近況。剛剛他只聽說程志遠帶著如玉進城看戲了,半點兒不敢耽擱的回了縣城。甫一進樓,一眼便見了他二人,只見程志遠扭頭望著如玉傻笑,隨後竟又湊到她臉跟前兒說悄悄話。
  
  什麼和氣的大舅哥!什麼得力的好下屬!什麼仗義的好兄弟!根本就是居心叵測,挖他牆角兒來了!
  
  邵寂言黑著臉,擠過人群,找了個空地兒坐下,死死地盯著二人,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每每見著兩人說笑,他便恨不得衝過去擠在兩人之間,只是拚命攥了拳頭克制著,待整場戲快要唱完,衣擺已經被他攥得褶皺不堪了。
  
  眼看著戲要收場,邵寂言坐不住了,只想還要尋個法子把程志遠支開,拉了如玉單獨說話。他蹙眉想了想,計上心頭,起身離開。
  
  戲散,觀眾們熙熙攘攘的離場,程志遠和如玉坐在原處,想等著人都散了他們在走。忽地,人群中有人高喊:「有賊!抓賊!抓賊啊!」
  
  這一嗓子,人群中一下炸了鍋。程志遠騰地站了起來,囑咐如玉道:「你在這兒乖乖等我,我馬上回來。」說完便追了奔了出去。他擠出人群,衝出酒樓,眼見著有個人在遠處一邊回頭招呼他一邊狂奔著往北方跑去,他無暇多想,緊忙追了上去。
  
  如玉聽程志遠的話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著,忽聽有人在身側喚她。她轉身望去,可不正是那個他嗎。
  
  如玉心口猛地一跳,滿面通紅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也不知該怎麼辦了。邵寂言卻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上前拉了她便走。
  
  如玉嚇得縮著手,他要帶她去哪兒啊?怎麼辦啊?要不要甩開他趕緊跑掉?還是該喊表哥過來打他一頓?如玉心裡撲撲跳得厲害,雙腳卻是不聽使喚地跟著他走。
  
  出了酒樓,穿過大街,拐進窄巷,邵寂言把如玉按在了牆上。
  
  如玉緊緊地貼在牆上,望著邵寂言的雙眸中滿是驚恐,想起前幾天的事兒,不安地把嘴唇抿了起來。
  
  邵寂言見狀,又氣又委屈地道:「幹什麼怕我?」
  
  如玉不答,忽地下了決心似地把眼睛一閉,邵寂言還沒反應過來,小腿迎面骨上便被用力踢了一下,疼得他大叫一聲彎了腰。
  
  如玉又慌又怕,用力推了邵寂言一把,匆忙跑了。
  
  邵寂言不妨,被如玉推了一個跟頭栽在地上,小腿疼得厲害。他從沒想過那個又乖又聽話,只會對他笑對他害羞的如玉會有一天這麼毫不留情的踢他。難受與委屈無形中把肉體上的疼痛放大了無數倍,只覺那疼痛順著小腿一直延到心坎兒裡去,疼得他想哭。
  
  邵寂言垂頭喪氣地癱坐在地上揉著小腿,狼狽至極,坐了一會兒無奈地一瘸一拐站了起來,待往前蹭了兩步,一抬頭,卻見巷口露出個小腦袋正往這邊兒張望,見他看過去,又跐溜縮了回去。
  
  邵寂言心下一喜,想要緊追過去,怎耐腿上生疼,想了想索性身子一歪,又跌在了地上,哎呦呦的直喊疼。
  
  果然,巷口的小腦袋又冒了出來,大眼睛眨啊眨的不安地望著他。
  
  邵寂言故意低下頭,可憐兮兮地揉著小腿。
  
  如玉露出了半個身子,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會兒,忍不住小聲問道:「你沒事兒吧?」
  
  邵寂言抬眼看她,撇著嘴委屈地道:「疼得很,骨頭好像是折了。」
  
  如玉被嚇住了,慼慼欲哭:「我不是有意的。」一邊說一邊走了出來,也很委屈地道,「誰讓你不規矩來著……」
  
  邵寂言沒說話,只作勢低著頭揉自己的小腿。如玉帶著戒備地蹭到他身前蹲了下來,一臉歉意地道:「要不我給你叫大夫去吧,要真折了就麻煩了。」
  
  邵寂言喪氣地道:「折就折吧,反正你都不記得我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如玉臉上一紅,抿著嘴兒不說話了,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邵寂言氣道:「你會認錯自己的心上人嗎?」
  
  如玉臉上更紅了幾分,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兩人一個坐在地上,一個抱著腿蹲在一旁,相對無言待了好一會兒,方是邵寂言輕聲一歎打破沉默,柔聲道:「我知道我上次嚇著你了,對不起。」
  
  如玉把臉埋在膝蓋裡沒應聲,默默地搖了搖頭。
  
  邵寂言道:「我想你該從你娘那兒聽了咱們的事兒了,我知道你才醒過來一時可能想不起來……沒關係,咱們慢慢來,那些辛苦咱們都過來了,如今就更不怕了……我等著你……」
  
  如玉仍是埋著臉,又默默地點了點頭。
  
  邵寂言鬆了口氣,淡淡的笑了,伸手去握她的手。如玉像被燙了似地一縮,邵寂言只握著不放,如玉微微抬頭,滿臉緋紅,到底還是沒有把手縮回去。
  
  邵寂言不說話,只看著她笑。如玉羞澀的避著他的目光,極小聲地問道:「你腿疼不疼啊,我去給你找大夫……」
  
  邵寂言柔聲道:「不疼了,只要你理我我就不疼了。」
  
  如玉道:「那……我要走了……」
  
  邵寂言拉著她不放,道:「別走,我想你,讓我再看看你。」
  
  如玉羞道:「不行……我該走了,表哥讓我在酒樓裡等他的,一會兒尋不見我,該著急了。」
  
  邵寂言道:「沒事兒,他沒這麼快回來,咱們離酒樓不遠,他若尋你不見,定要在大街上喊你的名字。」
  
  如玉仍是不依,用力往回縮手,邵寂言只恨不得把她拉進懷裡,可又怕像上次一樣嚇著她。只道:「那你告訴我下次什麼時候見我,你說好了我就放你走。」
  
  如玉道:「我爹不讓我見你……」
  
  邵寂言道:「那你想見我嗎?」
  
  如玉紅了臉,只好小聲的重複道:「我爹……不讓我見你……」
  
  邵寂言歡喜道:「這麼說就是你想見我了?」
  
  如玉搖頭:「不是,我才沒這麼說。」
  
  邵寂言道:「我知道了……不過你聽你爹的話,也得聽你娘的話不是?你爹說不許你見我,可你娘已經把你許給我了,你要聽哪個的?」
  
  如玉瞪了眼睛道:「我娘什麼時候說的啊?我怎麼不知道?」
  
  邵寂言笑道:「我不騙你,你只把心放肚子裡,安心等著做新媳婦兒吧。」
  
  如玉正羞臊,忽聽街上有人高喊她的名字,她回過神嚇了一跳,可不正是表哥嗎?如玉緊忙抽手道:「表哥尋我呢,我要走了。」
  
  邵寂言聽她一口一個表哥,醋勁兒上來,愈發拉著她不撒手,氣道:「你只怕你表哥著急,扔了我不管了?我腿疼著呢!」
  
  如玉急道:「剛剛還說不疼好了呢,這會兒又說疼了,你是縣太爺,不許耍賴啊!」
  
  邵寂言道:「耍賴就耍賴了,這會兒你走了,不定又何時才能見著。」
  
  如玉扁嘴道:「那你想怎樣啊……」
  
  邵寂言嘻嘻笑道:「明兒我還去你家,你娘指定開後門請我在後院兒坐會兒,你也來唄。」
  
  如玉撥浪鼓似地搖著腦袋,道:「不行不行,讓我爹知道,會生氣的。」
  
  邵寂言一想岳父大人那脾氣,也是犯怵,只道:「那你只在後廊那兒露個面兒,讓我遠遠地看上一眼也行了。」
  
  如玉想了想,點頭應了。邵寂言笑,拉了她的手到嘴邊親了一口才鬆開。如玉紅著臉把手收到胸口,腮幫子一鼓,捂著手背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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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次日邵寂言再去顏府,如玉果真守諾在後廊那兒冒了個頭,邵寂言心中歡喜,知道這說明如玉不管有沒有想起往事,至少現在心裡是有他的。及後的日子,邵寂言愈發來得勤了,大清早騎馬來請個早兒,隨後趕回縣城辦公,待下午從衙門裡出來便又直奔溪水村顏家。
  
  對於邵寂言的日日探訪,顏老爺初時頗為不滿,被顏夫人頂了幾次之後,也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過他卻是和顏夫人約法三章:不許引他進屋,不許他靠近如玉說話,最重要的是不許隨便應承他什麼。顏夫人雖然不太樂意,可終歸不敢違了相公的意思。
  
  礙於顏老爺之威,如玉也是一直不敢靠近,一開始只是假裝路過似地在後廊與他匆匆打個照面,後來膽子大了,便搬了小凳子坐到挨著後院的一間小室內繡花兒,微微開著窗子,能隱隱聽到邵寂言和顏夫人的對話,聽他講他們過去的故事,又或是近來城裡發生的新鮮事兒。
  
  邵寂言看著映在窗子上如玉的影子,心裡說不出的滿足。有時他會借口腿酸站起來在院子裡溜躂幾步,尋個合適的角度,便可透過敞開的窗縫望見如玉,每每她總是臉上一紅,羞澀的低了頭。這個時候,顏夫人總是假裝望向別處,什麼也沒看到,甚或尋個借口回屋去,擱下二人隔窗相望。有兩次邵寂言想趁機走到窗前跟她說幾句情話,可如玉念著爹爹的警告,根本不敢理他,他再要多說,她便羞答答的起身走了。如此,邵寂言也再不敢造次,只得站在遠處眉目傳情。
  
  邵寂言每次來,都會帶些蜜餞果子,說是送給顏夫人的,顏夫人笑盈盈的收了,只到了晚上,這些吃食無一例外的都進了如玉的肚子。有時如玉會故意留了幾個,白天若邵寂言從窗口那兒望她,她便拿了一顆放在嘴裡,然後又害羞的扭過身去。邵寂言歡喜,第二日必會給顏夫人送來更多美味的糕點小吃。
  
  起初邵寂言對日日能見到如玉感到歡欣鼓舞,看到如玉吃他帶去的點心又或是對著他羞澀的一笑,他心裡就覺得再滿足不過了。可日子長了卻是受不住,尤其兩人從前蜜裡調油似地睡在一個被窩兒裡親熱,這會兒只能遠遠地看著,別說摸摸小手了,只連話都不敢說,勾的他心裡癢癢得難受。
  
  邵寂言想著這樣到底不是長遠之計,尤其是他這邊障礙重重,程志遠那兒卻每每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雖然人家每次都很仗義的應他給如玉傳話,可情敵的嗅覺是最靈敏的,他心裡一直繃著一根弦兒。
  
  這程志遠也老大不小了,至今還沒娶親,他一次與程志遠喝酒套了他的話,據說人家是立了誓的,說是一日給妹子找不到好人家,他自己就一日不娶親。邵寂言聽了,當時差點兒沒掀了桌子,心道你這不戀著你表妹是什麼!當然了,這話他沒敢說,他可沒有傻到給程志遠提醒的地步,他只是拍著程志遠的肩膀不住的誇他是個疼妹子的好哥哥,真是比親哥哥還要親!
  
  有了程志遠這麼一個潛在的情敵,邵寂言就更不踏實了。尤其是看顏老爺倒是格外疼這個外甥。據程志遠自己說,他自小沒了爹,他這姨夫一直照顧著他們母子,若非他娘還在康健,真是得把他領進家裡當親兒子養了。邵寂言害怕,只怕顏老爺哪天腦子一熱,兒子收不成,改收女婿了。他敢肯定,但凡顏老爺有這個意思,程志遠是絕無二話的。
  
  邵寂言日日裡琢磨這事兒,雖人家程志遠仍若往日那樣光明磊落,但他自己卻越想越怕,只覺這事兒實在不宜再拖。
  
  他原只想耐心的誘導如玉,等她把往事全都記起來了,岳父大人便知他沒有說謊,也能理解他當日的魯莽造次之舉,及後如玉再跟父親撒個嬌,岳母大人從旁美言幾句,岳父大人便能鬆了口成全他倆的好事。可事到如今,他決定改變個策略,不管如玉想得起來想不起來,先把岳父大人那關攻克了,反正如玉現在心裡有她,等將來娶進家門兒有的是時間慢慢回憶。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邵寂言以訴苦之名拉了程志遠喝酒,一罈子酒下去,程志遠大咧咧的開了口,勾肩搭背地道:「其實我也奇了怪了,我姨夫怎的就看不上你?按說他最喜歡你這樣兒的讀書人了,他自己就是個書生不是?前兩年也有不少登門提親的,他都嫌棄人家肚子裡沒墨水給拒了,聽我姨媽那意思,似是非要找個跟他一樣的不成……我看著你不就跟他一樣嗎……」說著又喝了一碗酒,道,「我跟你說啊……我姨媽還跟我說,我姨夫年輕時候和你倒挺像的,都是白面書生……能說會道的……」
  
  邵寂言心道那卻奇了,倘真如此,那岳父大人應該更喜歡他才是啊?他蹙眉想了想,怎麼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兒不如他的意,難道真是為了那日自己的一時造次?可都這麼多日子了,他也解釋了好幾次,也不是沒有誠心誠意的道歉,他怎的只抓了這把柄不放了?
  
  邵寂言想不通,鬱悶得也換了大碗,待一飲而盡腦袋有些發暈,略帶醉意的道:「難道是因為我中了探花,他沒中?」他是見過不少這樣的老先生,考了一輩子的科舉也是個秀才,冥頑不靈看誰都不順眼,可想了想,又搖頭道,「岳父大人選那住處清幽得很,言談舉止一看便是個心境開闊的……哪兒能這般小肚雞腸……」
  
  程志遠嗤笑一聲,道:「你當只你考得中探花嗎?我告訴你,我姨夫那學問一點兒不差!要不是當年跟我外公立了誓,這會兒早當上大官兒了!」見邵寂言一臉好奇,便道,「這個我是聽我娘說的。我姨夫原不是安平人,說是早年家裡人死光了,身無分文來安平投奔親戚的,結果親戚也沒了,盤纏全無,只好在縣城支了個小攤子靠給人寫書信賺幾個錢,後來不知怎的認識我姨媽了……然後吧……反正你知道,你們讀書人就是能說……我姨夫又俊,我姨媽就被他哄得非君不嫁了……」
  
  邵寂言眉毛一揚,對岳父岳母的故事生了興趣,緊忙問道:「那後來呢?」
  
  程志遠道:「後來他就跟我外公提親了唄,那會兒我姨夫已經是秀才了,除了窮些,按說也是個好歸宿。偏生我外公這人特別討厭書生,覺得書生都是油嘴滑舌專騙大姑娘的,還說戲文裡的書生全是負心漢,我姨夫又有學問,將來考了舉人必然拋棄糟糠……我姨夫為了我姨媽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好話說盡,我外公就是不同意。」
  
  邵寂言聽了忽然感同身受了,原來岳父大人也曾被他的岳父大人為難啊……真是天下岳父一般倔!再又想,難道是因為岳父大人年輕時被自己的老丈人為難苦了,這會兒在他身上往回找補呢?
  
  邵寂言想了想,問道:「那你姨夫最後怎麼求得岳父同意的啊?」
  
  程志遠沒立時回答,又喝了一大碗酒,忽然曖昧的笑了,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地湊到跟邵寂言跟前兒,醉醺醺地小聲道:「我跟你說你可別外傳……也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
  
  邵寂言來了精神兒,瞪大了眼睛準備聽他岳父大人這討老丈人歡心的秘技,準備效仿。程志遠又往前湊了湊,幾乎是趴在了邵寂言耳邊上,悄聲道:「據說是……捉/奸在床了……」
  
  「啊!?」邵寂言驚得大叫一聲,往後一歪身,難以置信地等著程志遠。
  
  程志遠伸了根手指壓在唇上,晃晃悠悠地道:「噓……那麼大聲做什麼……我這也是聽說的……別跟別人說啊……」
  
  邵寂言懵懵地點頭,驚得一身冷汗,想著岳父大人當日義正言辭的罵他無禮放肆的光景,實在難以想像他被如玉她外公捉姦在床時是怎樣的光景……
  
  邵寂言愣了會神兒,忽又不平委屈起來,心下哭道:岳父大人啊!我只親個嘴而已,您都被捉姦在床了,應該更能理解我才對啊……難道您也非得等到捉姦在床?他歎了口氣,又歪頭琢磨,也許岳父大人當日被外公他老人家拿棍棒打得疼了,這會兒憋著勁兒想打我呢?
  
  邵寂言端起酒碗,認真思考要不要也來這麼一出,豁出去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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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8 18:50: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月黑風高。
  
  邵寂言摸到顏府後門,用手輕輕一推,吱扭一聲,居然沒有上鎖。他想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不容分說推門進了院去,憑著直覺尋了個方向,藉著幽幽的月光扶著牆往裡走。
  
  夜靜悄悄的,只蟲鳴聲聽得清楚,邵寂言摸到了一處廂房,湊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推了個小縫兒,月光一下子斜灑進屋裡,正正落在床上,那睡得正香的可不正是如玉嗎。
  
  邵寂言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膽,推門進屋,躡手躡腳的走到床前。如玉翻了個身迷迷瞪瞪的睜了眼,見了他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倒吸一口涼氣。邵寂言見她險要驚呼,連忙上前捂了她的嘴,急道:「別叫別叫,是我,如玉,我是寂言啊。」
  
  如玉瞪著眼,扒著他的手不停的嗚嗚掙扎。
  
  邵寂言死命地按住她,委屈的求道:「如玉,我不會傷害你,我就是太想你了,你都好久沒跟我說過話了,我日日夜夜的想你,睜眼閉眼腦子裡全是你,我受不住了如玉,你爹他好像總也看不上我,我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他才能認了我這女婿,為了你我能等的,等一輩子也甘願,可我控制不了我這顆心,我喜歡你如玉,喜歡的要命……」
  
  如玉仍是瞪大著眼睛驚恐地望著他,卻已是停止了掙扎,邵寂言道:「我鬆開手,你別叫好嗎?我什麼也不幹,我就是想看看你,我就在這兒好好地坐著,我什麼也不干……」
  
  如玉點了點頭。邵寂言歡喜,慢慢鬆了手。如玉沒有叫,卻是嚇得慌忙坐了起來,抱著被子退到床角兒。
  
  邵寂言凝著蜷在牆角兒的如玉,不知她是因為太過慌張而沒察覺怎的,被子耷拉下一角並沒有蓋嚴,但見她香/肩半/露,胭脂色的肚/兜露了一個小邊兒,懶懶地掛在脖子上……
  
  邵寂言呆了,心口撲撲的跳,如玉居然只穿了個肚/兜……也不知她穿沒穿褲子……又或是全身上下只羞答答的掛了個肚/兜?邵寂言想像著那樣的畫面,意/蕩神/搖,受不住了……身上一陣陣的燥/熱,甚至覺得身上的某個地方已然不安分了。
  
  「如玉……」他極溫柔的喚她的名字,聲音沙啞乾澀的往前蹭了兩步。。
  
  如玉順著他的目光發現自己春/光乍/洩,慌忙用被子遮了,滿面漲紅又羞又怕的道:「別過來,你……你別過來……」
  
  邵寂言好像能看到有一把火把自己的理智一點點燒光了,他呼吸開始不穩,扯住如玉的被子哄道:「如玉……我想娶你做媳婦兒……你呢,想嫁給我嗎?」
  
  不知怎的,如玉似是忽然便沒了驚慌,臉上一紅,羞答答的不應聲,邵寂言喘道:「我知道你是樂意的,只你爹在中間攔著,若非這樣咱們早就成親了……不過沒關係,我有一個好主意,只要你聽我的,一切都不是問題,你爹絕對不會再攔著咱們了。」
  
  如玉眨巴著大眼睛,天真的問道:「什麼主意?」
  
  邵寂言沒答,而是一把扯開了她的被子,如玉低呼一聲,慌忙用手遮擋。
  
  春/色無邊,直入眼簾,邵寂言看癡了,只見她當真是全身光/溜溜的只著了件胭脂色肚/兜,這會兒只用力並著腿,雙手遮著羞人的地方,側低著頭,一臉的嬌羞。
  
  「如玉……」邵寂言顫抖地喚了一聲,撲了上去。
  
  「嗯……不行……不行……」如玉嚶嚀著拒絕,在邵寂言聽來卻完全是欲迎還拒的撩/撥,聲音中的羞澀與嬌媚讓他骨頭都酥了。
  
  「乖,聽話……」邵寂言一邊哄著,一邊三兩下脫了自己的衣裳褲子,不容分說吻了上去。
  
  「唔……嗯……」如玉嬌扭掙扎,喉嚨中發出的陣陣呻/吟讓邵寂言愈發難耐,伸手扯了她的肚兜,在她身上一陣亂摸,她仍是從前的身材,滑溜溜肉嘟嘟的……
  
  「如玉……如玉……」理智灰飛煙滅,邵寂言忍不住終於徹底禽獸了。
  
  粗/喘聲聲,嬌/吟陣陣……忽地,房門被人撞開,呼啦一下子湧進七八個人。邵寂言大驚失色,連忙用被子把如玉遮住。待定睛一看,卻是顏老爺帶了程志遠並縣衙一干衙役,一個個凶神惡煞地站在屋中。
  
  顏老爺怒不可遏的罵道:「好你個衣冠禽獸!妄你身為朝廷命官,竟然執法犯法奸/淫良家婦女,來人啊,把他給我捆起來送官法辦!」
  
  「是!」程志遠並眾衙役冷著臉上來拿人,邵寂言驚惶無措根本來不及穿衣裳,只連聲辯解道,「不是奸/淫!不是奸/淫!我們是兩情相悅,我們早就是夫妻了!」
  
  顏老爺瞪眼罵道:「呸!還敢辱我閨女名節,趕緊拉出去斬了!」
  
  「是!」程志遠忽的變身劊子手,捆了邵寂言往外拖。邵寂言回頭望去,但見如玉蒙著被子望著他,淚眼漣漣的喚道:「寂言……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寂言……」
  
  邵寂言伸手急:「如玉……」
  
  顏老爺鐵青著臉,閻王爺似地擋在二人中間罵道:「你們不可能了!你去死吧!」
  
  邵寂言如遭雷擊,被生生拖到了外面,不知怎的忽又變作白日,太陽毒的刺眼,他全身上下一/絲不/掛,赤/條條的跪在刑場上,四周圍了一群老百姓,對他指指點點又罵又笑。這時候上來一個監斬官,邵寂言一看,卻是沈墨軒!
  
  沈墨軒擰眉歎道:「寂言啊,你怎麼竟走到這步田地了?」
  
  邵寂言忙道:「沈兄救我,我不是奸/淫,你知道的,我和如玉是兩情相悅!」
  
  沈墨軒無奈地搖頭道:「對不住了,我也想救你,可你犯了滔天大罪,世人唾棄,再不能活了。」說完惋惜地轉身走了。
  
  劊子手程志遠上前安慰道:「大人走好,你放心吧,如玉的後半生就交給我了,我會幫你照顧她的,我們會幸福的白頭到老。」
  
  邵寂言瞪眼,慌亂四顧,全然尋不到一點生路,忽的鳳兒和二牛不知如何冒了出來,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道:「放心,我們收留你,以後你就跟著我們吧……」
  
  「不,不!我還有如玉呢,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不行……」邵寂言大叫哭喊,四下根本沒人理他,隨著一聲令下,劊子手手起刀落……噗!
  
  ……
  
  「啊!」一聲驚呼,邵寂言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地坐了起來。
  
  他大口地喘著氣,待稍稍回了神,連忙四顧,被褥、床幔,桌椅傢俬……是他的臥房沒錯。
  
  用手摸摸脖子,腦袋還在,還在……
  
  邵寂言長出了一口氣,只感到驚出的冷汗把衣服都浸塌了,他將汗濕了的內衣脫了隨手扔到一旁,伸手到下面一摸,褲/襠也是濕的,想起剛剛夢境裡和如玉的翻/雲覆/雨,又是一歎,把褲子也脫了,起身重新換了身乾淨的內衣。
  
  待再躺回到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他瞇著眼躺了一會兒腦子裡又不覺回味起適才的春夢來,夢中的如玉似真似幻,有她特有的羞澀純真,又有一股子他臆想中的嫵媚嬌柔,他想著想著身上又燥了起來,忍不住把手伸到了胯/下,念著如玉的音容笑貌自出了一次。
  
  完事後,邵寂言窩在被子裡兀自委屈。只想他這個年歲其實早該成親了,說不好孩子都滿地跑了,可他如今卻還夜裡躲在被窩兒裡幹這個事兒,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又想如玉也二十二了,和她一樣大的女子孩子都會叫爹了……算來他們倆真是一對苦命鴛鴦……邵寂言歎了口氣,心道:兒啊,你別怨爹,不是爹不想你,是你外公從中攔著,你再等等,爹一定想辦法讓你早些鑽你娘肚子裡去。
  
  不過適才的噩夢讓他意識到捉/奸在床的法子是用不得的。外公是個粗人,抓了岳父大人或是一頓棍棒威嚇,可岳父大人那是秀才出身,見多識廣,保不就把他送官究辦了,那還真得應驗了這噩夢!
  
  邵寂言翻來覆去琢磨了一夜,只想這事兒還是走不得捷徑,還須尋得癥結所在,問明岳父大人到底對他哪點兒不滿意,也好對症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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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邵寂言一心想問清顏老爺到底不中意他哪點兒,他去問顏夫人,顏夫人說這世上哪兒有個沒毛病的人,縱是我家如玉也有未必處處是好,不是他看不上你,是捨不得閨女罷了,縱是換皇帝來請如玉做皇后娘娘,他還也能挑出一百個不是來。
  
  邵寂言又問那當如何,顏夫人笑說等著唄,他其實最是講理的,不過是倔脾氣上來了罷了,等那掘勁兒過去就好了。
  
  邵寂言知道顏夫人和顏老爺過了一輩子,最瞭解他的脾氣,只依著她的話做準沒錯。可他等不了,多等一日他都覺得撓心撓肺,只怕再等下去,自己真忍不住出什麼事兒來。不過顏夫人的話倒是給他提了醒,可不是嗎,顏老爺當爹的自然瞅著如玉萬般的好,憑空冒出來一個不知根底的陌生人說要把他閨女娶走,他心裡自是過不去。
  
  邵寂言又想起了如玉的外公,只想如玉的娘在他眼中必也是天下最好的姑娘,他本來就對身為書生的顏老爺百般看不上,若是知道他拐帶輕薄了自家閨女,莫說認他做女婿,只怕連命都不能繞的,可見「捉姦在床」之事雖未必不實,但絕非外公他老人家認下顏老爺這個女婿的原因。
  
  邵寂言靜心想了想,又去問程志遠,只說總聽他念叨顏老爺當年如何棄了前程,卻也沒說個緣故。程志遠只把事情與邵寂言細講,原是顏老爺當年與岳父立了誓言這輩子都不考恩科,不離開安平縣,守著媳婦兒在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邵寂言聽了有些發怔,他自己是讀書人,自捧起書本那日便是頭懸樑錐刺骨,吃得千般苦頭可不就是奔著考取功名去的?顏老爺中過秀才,可見也並非生來便是超脫之人,心中定也是存了宏圖大志。放棄考取功名對一個讀書人來說意味著什麼邵寂言清楚,那意味著做人的目標一下子沒了,十幾二十年的刻苦全化泡影,一切重新開始。
  
  這樣的事兒他曾經歷過,但是他至少中了舉人,中了探花,在名利場上走了一遭,在有了那一番令他刻骨銘心痛徹心扉的經歷之後,他才看明看透。而顏老爺當年只是個秀才,前面還有一大段的好風光等著他,他卻心甘情願為顏夫人棄了前程,安心待在這小地方一輩子,可見他比自己心境高,心胸闊,亦可見他的真心。
  
  若說他之前對顏老爺生了一些怨言,這會兒卻全是敬佩與慚愧,同時也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清晨,邵寂言整了衣冠去了溪水村,這一次他兩手空空,什麼禮物也沒準備。也沒像平日那樣輕車熟路的直奔後門,而是鄭重的敲了正門。
  
  顏老爺聽說邵寂言在門口求見,有些吃驚,猶豫了一會兒,便讓下人給他開門。邵寂言進來先是恭恭敬敬地給顏老爺和顏夫人行了禮,說有些話想跟顏老爺講。
  
  顏老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沒言語,只起身把他帶到書房單獨說話。然儘管如此,顏老爺並未給邵寂言留任何的機會,甫開口便道:「大人有話請講,但若涉及小女,便恕顏某少陪。」
  
  邵寂言沒解釋,只平靜地將他與如玉的往事又講了一遍。這一次他沒有故意掩飾自己曾做過的那些傷害如玉的錯事,他講了自己攀交沈墨軒,覬覦沈小姐,揭發科考舞弊,以及後來讓如玉違背意願侵佔王小姐的肉身。
  
  聽著這樁樁件件,原本就冷著臉的顏老爺臉色愈發難看了……
  
  *
  
  一個時辰後,如玉的閨房。
  
  顏夫人坐在窗口,一邊向外望一邊嘀咕:「這麼半天了,怎麼還不出來,提個親嘛,哪兒有那麼多話說……」
  
  如玉背著身子坐在梳妝台前,緊張得把手中的帕子攪成了一個小團兒,卻只假作隨意的道:「怎的就是提親了……也許……只是和爹聊天兒呢……」
  
  顏夫人望著她溫柔的笑了,歎道:「大姑娘了,想嫁人沒什麼可害羞的,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滿地跑著要糖吃了,卻是我和你爹捨不得你,倒把你耽擱了……」
  
  如玉忙轉過身道:「才不是呢,我想陪著爹和娘。」
  
  顏夫人笑道:「哪兒有一輩子陪著爹娘不嫁人的?娘知道你孝順,你要真是怕娘孤單,成親後就緊著給娘生個外孫抱抱,娘就樂了。」
  
  如玉紅了臉,又把身子轉了回去。
  
  忽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顏夫人喜道:「出來了。」一邊說一邊推門出去。
  
  如玉也跟著站了起來,跑到門口透過門縫兒往外張望,只見院中邵寂言滿面喜色,一邊行禮一邊喚了聲「岳母大人。」
  
  如玉聞言一顆心噗通噗通蹦到了嗓子眼兒,只感覺整個人似是飛了起來,忽悠悠的碰不著地,她說不清這滋味算不算得歡喜,只覺臉上燒得厲害。外面母親和邵寂言還在說話,可她這會兒卻似只聽得到自己撲撲的心跳聲,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不一會兒,見母親笑著臉兒往她這兒瞅了一眼,邵寂言便奔她這屋子走了過來。
  
  如玉慌忙跑回梳妝台前坐著,等了好一會兒卻也未聞敲門聲,她轉頭往門外往,卻忽聽有人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她一怔之下慌忙扭回頭,但見邵寂言正站在身側的窗外面喚她。
  
  如玉臉上一臊,連忙側過臉去。
  
  邵寂言站在窗外望著如玉,覺得心中的歡喜都快要溢出來了,開口道:「如玉,你爹同意了,他答應把你嫁給我了。」
  
  如玉咬著嘴唇羞澀的點了點頭。
  
  邵寂言凝著她癡癡的笑了一會兒,上前蹭了兩步,柔聲道:「歡喜嗎?」
  
  如玉低著頭沒回應,邵寂言能清楚的看到她耳尖的紅暈,以及微微彎起的嘴角。
  
  院門口,顏夫人望著二人抿著嘴笑,未察顏老爺已走到她身後。
  
  「不像話,」顏老爺冷不防開了口,「誰讓你放他進院兒的,還沒成親呢,傳出去讓人笑話。」
  
  顏夫人嚇了一跳,轉頭見了相公,笑著瞪了一眼道:「應都應了,還擺個冷臉作甚?」
  
  顏老爺道:「那也要講些規矩禮數。」
  
  顏夫人笑:「不是你當初翻牆頭來看我的時候了?那會兒你怎麼不講規矩禮數了?」
  
  顏老爺訕訕的沒應聲,遠遠望著站在窗口對著閨女癡笑的邵寂言,卻似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瞇著眼哼笑了一聲,拉了顏夫人的手走開了。
  
  *
  
  只說邵寂言終於得了顏老爺鬆口,興奮得根本沒法靜心待著,一回去就把程志遠拉出去喝酒,把心裡這歡喜一股腦兒地倒給了他。
  
  程志遠跟他喝了半天,根本輪不到說話,待一罈子酒下去,他才是得了說話的機會,好奇的問道:「你到底跟我姨夫說了什麼了?他原那麼看不上你,怎麼今日就同意了?」
  
  邵寂言滿面紅光,笑嘻嘻的道:「多虧了你,多虧了你了,要不是你跟我說了岳父大人當日跟外公立誓的事兒,我現在還想不明白呢。」
  
  程志遠瞪眼道:「怎的?你也立了誓了?這輩子不離開安平了?」
  
  邵寂言仍是開懷,卻也收了玩笑之意,只道:「我是說了,說哪兒也不去,就一輩子在安平做這個知縣,又或是辭了這官,搬去溪水村陪著如玉在給岳父岳母養老……可岳父大人沒應,說各人性子不同,他自己喜歡清幽的日子住在這安平心裡暢快,我卻未必能長久過這樣的生活,說我若過得不順心了,如玉跟著我也不會開心……還說若我有心,到哪兒都能待如玉好,若沒這個真心,縱是一輩子栓在她身邊,她也是受苦……」
  
  程志遠琢磨了一會兒,道:「看,我說的吧,我姨夫還是講理,咱們這安平縣沒一個不敬佩他的!」
  
  邵寂言道:「是,岳父大人的心胸夠我學一輩子的。」
  
  程志遠歪著頭道:「說到底你究竟怎麼求他應的啊?只這麼一句空口白話的誓言?」
  
  「什麼空口白話?我是真心的!」邵寂言道,「不過,岳父應了我的求親卻也不是因為一句誓言,其實當年外公應了岳父也未必就是為了那麼一句話,他是透過這話看見岳父的真心了。岳父大人也是,他心疼閨女,自要找個真心疼她的人才肯把如玉嫁出去,他原拒絕,不是看不上我,是還不夠信任我。」
  
  程志遠道:「那你說了什麼便讓我姨夫信你了?」
  
  邵寂言道:「既然要讓他老人家信我,自然沒保留的全說了唄,好的壞的,以及曾做過對不起如玉的錯事也全說了……岳父大人聽了生氣,可也能讓他知道我這心裡是怎麼一步步邁過來的,讓他看得到我是真的愛如玉,真的想疼她一輩子……」
  
  程志遠沒接話茬,只蹙眉瞪眼道:「怎麼?你還做過對不起如玉的事兒?你做什麼了?」
  
  邵寂言意識到自己酒多失言,可一想這些話對他說說倒也無妨,便又把往事與程志遠說了一遍,最後道:「就是這些,我今日也跟岳父大人都說了,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兒我改變不了,但就因為經歷了這些,才讓我看清了自己,才能有我的今日,讓我今後更加珍惜和如玉的感情……」
  
  程志遠凝著邵寂言,抬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
  
  邵寂言望著他道:「你放心,我今後會對如玉好的,一輩子對她好。」
  
  程志遠拍著邵寂言的肩膀點了點頭,隨即忽地一拳捶在了他的肚子上。
  
  邵寂言忽遭冷拳,還不及反應,??又是兩拳,打得他腸胃全都攪在了一起似的,捂著肚子退了兩步,哇的一聲把胃裡的酒全都吐了出來。
  
  程志遠站在原地,指著邵寂言的鼻子道:「這三拳是替如玉教訓你的,以前她沒娘家人撐腰才受你欺負,如今不一樣了,有我在這個哥哥看著,你敢對她有一點兒不好,就是這下場!」
  
  邵寂言這輩子沒挨過這樣的重手,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捂著肚子靠牆一陣猛咳,待緩過勁兒來大聲罵道:「你耳朵長哪兒了?!我說這些你沒聽明白怎的!還是你喝酒喝多了腦子傻了!怎的聽不出我對如玉的真心?!」
  
  程志遠橫道:「你也聽明白了,我這是為從前你幹那些事兒打的!怎的,你還委屈了?!」
  
  他這麼一說,邵寂言無言以對了,若這麼算來,這三拳確是他合該受的,或還打輕了些。
  
  邵寂言靠在牆上揉了揉肚子,半晌抬頭看了程志遠一眼,訕訕地小聲道:「換個別的罰不行嗎……把我打死了你妹子是要做寡婦的……」
  
  程志遠揮了揮拳頭,道:「你們讀書人嘴上厲害,我說不過,只這個管用!」說完又嘿嘿的笑了,道,「你放心,我手上有準兒,打死了你這縣官兒老爺我也得跟著賠命不是?」
  
  邵寂言苦笑,坐回了桌邊。
  
  程志遠倒了一杯酒,勾肩搭背地道:「來,喝了這杯,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邵寂言接過酒,道:「那往後不興動手的行不?」
  
  程志遠笑道:「往後如玉就是你媳婦兒了,我要打你她就得找我拚命了。」
  
  邵寂言聞言嘻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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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知縣老爺成親,在安平縣算是個天大的事。再聽說娶的是溪水村顏老爺家二十多歲的小姐,這喜事又透出些奇來。知縣老爺眾人見過的,一表人才的探花郎,當真是挑不出一點兒的毛病,而顏老爺家的小姐因養在深閨卻是鮮有人知了,只知道二十二歲了還沒出閣,說是頭兩年生了病耽擱了,世人皆道這位顏小姐真真是應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老話兒。
  
  婚宴當日,縣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是悉數到場,士紳商賈們自然不願錯過攀交知縣大人的機會,爭相敬酒。程志遠這娘家表哥這會兒又成了主家兄弟,但凡有人搶著向邵寂言敬酒,他便幫忙擋了下來,自己先喝上三大杯,也算給足了眾人面子。
  
  一場婚宴下來,邵寂言還好,程志遠卻喝得爛醉如泥,待把客人一一送走,他卻撒起了酒瘋,拉著邵寂言不放,說不把他喝趴下就不讓他入洞房!虧得一眾衙役好說歹說,生拉硬拽的把他抬走,邵寂言才算是脫了身。
  
  閒話少敘,只說邵寂言入了洞房,如玉已經坐在那兒等著他許久了,燭影婆娑,愈發映得她嬌憨可人,邵寂言歡喜得難以言表,只覺跟做夢似的。
  
  如玉見邵寂言帶著酒氣滿面紅光的進來,連忙起身走過去扶著他,不無羞赧的關切道:「喝多了吧,我扶你過去。」
  
  邵寂言沒應聲,只管凝著如玉癡笑,由著她把自己扶到床上坐下,見她要走才回過神,忙拉了她道:「哪兒去?」
  
  如玉道:「我給你倒杯茶醒醒酒,免得難受。」
  
  邵寂言把如玉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道:「我一點兒沒醉,縱是醉了也是看你看得心裡醉了。」
  
  如玉紅了臉,避著邵寂言幾乎能把她溺死的目光,心裡噗通通的跳,也不知自己該幹什麼,兩隻手都不知怎麼擺才好,半晌方小聲擠出一句:「那……我給你燒壺熱水燙燙腳吧……」
  
  邵寂言拉著她嘻嘻的笑道:「你哪兒也不許去,你見哪家的洞房花燭是新娘子給新郎官兒洗腳的?」
  
  如玉滿面羞紅的低著頭,喃喃道:「那該干什啊……」
  
  邵寂言心裡一熱,覺得這是如玉欲擒故縱的在撩/撥他,便湊到她跟前兒,抬手捏了她的下巴,笑道:「娘子當真不知?」
  
  如玉覺得自己的心要蹦出嗓子眼兒了,臉上一陣陣發燙,想起母親的話,往後躲了躲,羞澀的小聲道:「你轉過去……」
  
  邵寂言笑道,「做什麼?」
  
  如玉捏著著自己領口的盤扣,紅著臉不言語。
  
  邵寂言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道她如今尚未恢復記憶,曾經的那些親密自然不記得,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脫衣裳也是難免的,便溫柔的笑了笑轉過身去,聽著如玉在他身後寬/衣解/帶。
  
  邵寂言想像著如玉裸/著身子羞答答的模樣,下意識地攥了床褥,只怕一時耐不住轉身撲過去把她嚇著,反而破壞了這洞房花燭的好氣氛。
  
  好半晌,如玉從身後悶悶的開口道:「我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邵寂言嚥了口唾沫,還沒轉身呢,身上便受不住的一陣燥/熱,然待他笑盈盈地轉回身卻是嘴角一抽,呆住了。
  
  在他想像中,如玉應該是若他夢境中的一樣,脫/光了衣裳只剩下肚兜半遮半掩的掛在脖子上,扭捏地欲迎還拒,滿面嬌羞的撩撥著他的情/欲,而不是像現這樣整個人捂在被子裡,把自己裹得跟個粽子似的只露出鼻子和一雙大眼睛天真而無辜的望著他。
  
  邵寂言試探著扯了扯被子,被子被她掖得很嚴實,根本扯不開。他只得在心裡安慰自己,夢境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沒關係,慢慢來。
  
  如玉不曉邵寂言的心思,見他毫無動作只望著自己發怔,似是有所了悟,緊忙閉了眼道:「你脫吧,我閉著眼不偷看。」
  
  「……」邵寂言扯了一抹苦笑,道,「你不用閉眼,我願意給你看。」
  
  如玉的雙頰暈開了一片緋紅,更用力地閉了眼搖搖頭。邵寂言無奈,只得自行脫了衣裳。
  
  「好了,我脫完了。」邵寂言等了一會兒,見如玉沒有睜眼的意思,便扯了扯被她掖得嚴嚴實實的被子,委屈的道,「你倒是讓我進去啊……」
  
  如玉仍是緊閉雙眼,只微微抬身,把被子露出一條兒縫隙,邵寂言掀了被子鑽進去,人還沒躺好便急不可待的伸手摸過去。
  
  「……」邵寂言的嘴角又是一抽,「你怎麼沒脫?」
  
  如玉睜了眼,望著邵寂言羞澀的道:「我脫了啊……我把衣服放床頭了……」
  
  邵寂言順著如玉的目光望過去,果然大紅色的喜服疊疊整整齊齊擺在那兒,他轉回頭望著如玉,用手在被子下面扯著她的貼身衣物,受了欺負似地道:「這個也得脫。」
  
  如玉羞得紅了臉,蚊子似地小聲道,「再脫就沒了……」
  
  邵寂言道:「你不脫/光了咱們怎麼洞房?」
  
  如玉往被子裡縮了縮,眨了眨眼,迷茫地道:「洞房就必須脫/光了嗎?」
  
  邵寂言僵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現在是什麼狀況,現在這個如玉似乎真的不曉男女之事,想來男女間的那些事兒她大抵是做鬼之後偷偷學來的……
  
  邵寂言只好問道:「成親之前你娘沒跟你說過嗎?沒跟你說過洞房是怎樣的?」
  
  如玉道:「說過啊,我娘跟我說了,洞房就是和相公睡在一塊兒……」
  
  邵寂言心道看來丈母娘什麼都沒傳授啊,這個艱巨的任務只有他自己來完成了,他凝著如玉鄭重其事地解釋道:「洞房不單要和兩個人睡在一塊兒,還必須把衣裳全脫/光了才行……」想了想,又補充道「不單是洞房,成了親以後咱們睡覺誰都不許穿衣裳,必須要光/著身子才行……」
  
  如玉紅了臉,扭捏了半晌只小聲道:「不穿衣裳睡覺會著涼的……」
  
  邵寂言道:「不會,咱們倆抱在一塊兒就不會著涼了……」邊說邊往她身上湊了湊,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輕聲挑/逗道,「還會很熱呢……」
  
  如玉呼吸一窒,覺得一瞬間自己身上果真熱了起來,可是光著身子抱在一塊兒只想一想就覺得羞人啊……
  
  「那我留著肚兜和褻/褲行嗎?」如玉羞臊地打著商量。
  
  「不行,我都脫得光光的了,不信你摸。」邵寂言說著,抓了如玉的手拉到自己身下摸了一把。
  
  如玉羞得連忙縮回了手,臉上紅的能掐出血來。
  
  邵寂言曖/昧地道:「你要是害羞,那我給你脫。」說著便伸手去扯如玉的褲子。如玉慌忙閃開,往裡面挪了挪,羞澀地小聲道,「我自己來……」
  
  邵寂言美滋滋地看如玉把身子藏在被子裡,一扭一扭頗是費勁的脫衣裳,待她滿面嬌紅的把褻/褲從被子裡拿了出來,他便立時翻身壓了上去。
  
  如玉一下子就懵了,只感到邵寂言光/溜溜的身子貼在自己身上,肌膚相觸之處一下子燒了起來似……他親她的嘴,親她的臉,雙手在她身上亂摸,揉她胸/口,捏她的腰……如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恍惚間只覺得這一切好像特別的熟悉,他的親/吻,撫/摸,乃至她心裡這種又羞又無措的感覺都特別的熟悉……
  
  「嗯……」如玉無意識地嚶嚀,讓邵寂言愈發情的情動,急不可耐地想要補回二人分別的這些時光。
  
  如玉有些恍惚了,只跟隨身體和心底的指引回擁住邵寂言,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進了一步,腦中飄渺著閃過些畫面……越來越清晰,觸手可及……有什麼東西在她心中復甦似地,不需要他的指引,便很自然地順從著他的動作……
  
  忽地,被穿刺的痛楚從身下傳來,一下把如玉拉了回來,她低呼了一聲,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她這一下卻讓讓正興奮挺/動的邵寂言吃不消,緊忙哄道:「乖……鬆開……」
  
  如玉把腿夾得更緊了,眼角兒掛著淚,道:「不要,好疼。」
  
  邵寂言這會兒才意識到如玉不比從前,這晚可是她正經八百的第一次了,柔聲安慰道:「一會兒就好了……你放鬆……放鬆就不疼了……」
  
  如玉道:「不行,我真的特別疼……你一動就更疼了……」
  
  邵寂言哄道:「那你先鬆開,你這樣夾著我也難受……」
  
  如玉委屈地道:「既然你也難受,那就不要了,咱們好好的躺著吧……好嗎?」
  
  「不好。」邵寂言果斷的拒絕。
  
  「那我鬆開,你就這麼待著……別動行嗎?」如玉可憐兮兮的打著商量道。
  
  邵寂言凝著如玉:「洞房洞房,就是必須要動……要麼我在上面動,要麼你在上面動,憑你選……」
  
  如玉眼淚汪汪地分開腿道:「那還是你動吧……」
  
  見如玉這委屈的模樣兒,邵寂言也不忍只顧自己痛快,動作溫柔了許多。如玉什麼熟悉的感覺也沒了,只抓著邵寂言咬了嘴唇忍著,將最初的疼痛挨了過去。
  
  完事之後,如玉被欺負了似地撅著嘴背過身去,邵寂言摟著她說了半天才算把她哄好了,待他再想溫存的時候,如玉卻是死活不幹了。沒奈何,邵寂言只好溫柔的把她擁進懷裡,一邊輕吻她的額頭,一邊甜言蜜語,如玉被說得心軟了,到底又依了他一次。
  
  夜深,如玉窩在邵寂言懷裡,用自己的頭髮尖兒一下一下掃著邵寂言的心口,邵寂言被掃得癢了,抓了她的手低聲道:「你再弄,我可又要欺負你了。」
  
  如玉停了手,又往他懷裡紮了扎,開口道:「我們以前這樣過嗎?」
  
  「嗯?」邵寂言一怔,輕輕推開她道,「你想起來了?」
  
  如玉搖搖頭,道:「就是覺得感覺怪怪的……好像有過似的……」說完又不好意思了,改口道,「不過肯定是我感覺錯了,我才不會隨便和男人洞房呢……」
  
  邵寂言道:「沒錯沒錯,一點兒也沒錯,你感覺的很對呢,以前咱們天天睡在一塊兒,你可願意和我洞房呢。」
  
  如玉羞臊了,推開他翻了個身,蒙著被子道:「你騙人,我才不是這樣。」
  
  邵寂言從後面摟著她,親她的耳朵,柔聲道:「我沒騙你,你現在這樣就是快想起來了,咱們再試一次,說不準就全都想起來了……」
  
  ……
  
  清晨,如玉睜開眼,側頭見邵寂言在自己身邊睡得香甜,便翻了個身望著他,看得癡了就悄悄湊過去親了一口,得逞之後偷偷的笑了笑,躡手躡腳地掀了被子起身。
  
  邵寂言一個翻身,把如玉又按回被子裡,閉著眼道:「這麼早起幹嘛,再多睡會兒。」
  
  知道自己的偷吻被發現,如玉羞赧的吐了吐舌頭,一邊推他的手,一邊道:「不早了,該去給公公婆婆上香的,晚了他們會以為我是個懶媳婦兒。」
  
  邵寂言閉著眼笑了笑:「我爹娘等兒媳等了這麼多年,不在乎多等一個時辰,他們在天上看著,只要咱們歡喜了,他們也就歡喜了。」
  
  如玉又道:「那我也該起了,你要困就多睡會兒,我給你做早飯去。」
  
  邵寂言仍不放手,把頭埋在她頸窩裡喃喃道:「我知道你是個賢惠的好媳婦兒,可我這會兒只想跟你在被窩兒裡摟著……從前咱們在一塊兒的時候,每天晚上你跟我一塊兒睡下,可天亮的時候卻是我自個兒一個人醒來,心裡總是空落落的,我那會兒就只盼著有一日能和你一起睡到大天亮……如今可算遂了心願,我再不許你跑了,你就只跟我在這兒瞇著,哪兒也不許去……」
  
  如玉聽了心疼,擁著邵寂言道:「我不起了,就跟你躺著,你說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往後我全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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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兩個月後,邵寂言收到了京中來信,卻是沈墨軒寄來的,只說他終於求得了王丞相的同意,和王小姐訂了親。邵寂言為他們開心,立時回了一封信恭賀,同時不忘炫耀一下自己早就抱得美人歸,指定比他先當爹云云。
  
  半個月後,從京中傳來皇帝聖旨,封程川府安平縣知縣邵寂言之妻邵顏氏如玉為八品誥命夫人。邵寂言及顏家上下接了這個聖旨完全傻掉了,只因本朝三品以上大臣的內眷才可得封誥命夫人的,卻從未有過什麼「八品誥命」之說。
  
  邵寂言想了想,當日他與如玉之事宮中的太后和皇后都是知道的,或是她們從沈墨軒那兒得知他與如玉終成眷屬,這才攛掇皇上封了這麼個本朝獨一無二的「八品誥命夫人」。顏老爺聞言放了心,他是只怕女兒女婿捲入什麼朝堂是非,若只是個錦上添花的虛名卻也無所謂。顏夫人聽了只是笑,說太后這身份可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了,可說到底也是個女人,和村裡的三姑六婆性子一樣,都是好給人保媒拉縴兒。而莫名的了個封號的如玉卻很迷茫,只問邵寂言這「八品誥命夫人」是個什麼官兒,邵寂言笑,說是專管「八品知縣老爺」的官兒。
  
  如玉聽了瞪大了眼睛,驚奇地道:「唉?天下所有的知縣老爺都歸我管?」
  
  邵寂言大笑:「你只管我一個還不滿足嗎?」
  
  如玉被笑得臊了,腮幫子一鼓,道:「不許笑!皇帝老爺讓我管你,往後我讓你笑你才許笑!」
  
  邵寂言又道:「誥命夫人管知縣老爺,我白日在衙門裡是知縣,晚上脫了官服回家就不是了,所以在家你還是要聽我的。」
  
  如玉想了想覺得有理,嘴一撅心裡埋怨這皇帝老爺給她這官兒真是太不頂用了。
  
  沒過幾日,邵寂言又收到了一封來自京城的書信,只這封信有些特殊,卻是個陰間鬼差給他帶來的。鬼差找上門來叫他的名字時,他著實嚇了一跳,只當他才與如玉成雙成對便盡了陽壽呢,再一細問卻是京中的二牛和鳳兒托了這鬼差來送信。
  
  邵寂言自己摸不到陰物,只得托鬼差幫他舉著信一句句細看,信上大部分都是數落他的話,他甚至能想像到鳳兒叉著腰指著鼻子罵他的樣子,說他背信棄義,忘了當日立下的誓言,成親這麼久都不帶如玉回去看他們,要不是聽說如玉被封了八品誥命夫人,他們還蒙在鼓裡呢。邵寂言很是心虛,這卻是他的錯了,他娶了媳婦兒只顧著開心,倒忘了他倆還在京中等著消息。
  
  邵寂言請鬼差稍等,幫他帶封回信去京城。如玉湊到他跟前兒一邊兒給他磨墨一邊叮囑道:「你別跟她們說我失憶了行嗎?他們要是知道我這會兒記不得他們了肯定要難受的,你就跟他們說我好好的,等咱們有機會去京城我也許就能想起來了。」
  
  邵寂言笑著應了,待寫完便走出屋子原地畫了個圈兒,口中唸唸有詞的將信燒了,那鬼差走過來,將圈兒裡的信撿起收好。
  
  如玉知道邵寂言能看到鬼魂,可親眼見了他對著空氣說話還是覺得怪怪的,她用力瞇著眼看,似乎能看到他眼前的空氣和周圍不太一樣。鬼差被如玉盯得毛了,便問邵寂言:「你媳婦兒也是陰陽眼?」
  
  邵寂言愣了一下,轉看如玉,見她的目光果真是聚在鬼差身上,奇道:「你看得到?」
  
  如玉搖搖頭,道:「沒有,就是好像有些很淡很淡的霧似的。」
  
  邵寂言大為驚奇,只想她在陰間走了一遭還陽回來能見陰物倒也在情理,再一想又覺歡喜,只道這是如玉欲要恢復記憶的前兆了。
  
  其實如玉恢復記憶的徵兆遠不止如此,有時他說些從前與她說過的話,她聽著聽著就會突然問他是不是跟她說過;他曾用來教她識字的那本書她也看著熟悉,他從上面隨便說個故事,她便能搶著說出結局:還有一次,她居然喜滋滋的抱了個和從前她住的那個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花瓶回來,說是在街上偶然見到覺得特別好看就買下來的。
  
  如玉的記憶似乎每一日都在復甦,邵寂言歡喜的同時,又開始打起了小算盤,只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等她徹底想來之後有些事兒可能還不太好辦了。
  
  夜裡,如玉圍著被子蜷坐在床上,可憐巴巴的望著邵寂言:「我以前真的這樣嗎?」
  
  邵寂言搬了凳子坐在她面前,認真地點頭道:「當然了,我騙你做什麼?你只聽我的話,把從前做過的事全都做一遍,說不準哪會兒腦子裡就突然通了,全都想起來了!」
  
  如玉扭了扭身子,拉開胸前的被子往裡面看了看……不行啊,即便是夫妻也太羞人了啊……
  
  「咱們換一個別的做行嗎?」如玉為難地打著商量。
  
  邵寂言道:「不好,萬一只這一次你就能想起來了呢?乖,趕緊把被子拿開。」
  
  如玉把頭一埋,心中默念不是她不知羞,這全是為了寂言,他千里迢迢的來找她,她卻把他給忘了,他多傷心啊,得趕緊想起來才行,羞就羞吧,豁出去了。
  
  如玉一咬牙一閉眼把被子掀開,閉著眼等了一會兒未見邵寂言有何反應,忍著羞臊偷偷睜眼看他,但見他正兩眼發直的盯著自己。
  
  如玉用力扯了扯身上的肚兜遮住關鍵的部位,紅著臉小聲道:「我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啊……我真的是穿成這樣勾引你來著嗎?」
  
  是,絕對是!你就是穿成這樣在夢裡勾引我來著……邵寂言瞇著眼笑得開心,立時擁/吻了過去。
  
  如玉在他臉上看到了陰謀得逞般的狡黠笑容,大呼上當卻是為時已晚,掙扎了幾下便就被他溫柔的攻勢擊潰了,只使性子咬著嘴唇生氣。邵寂言親她的嘴,順著臉頰一直親到耳根,喃喃細語道:「別忍著,我想聽……」
  
  如玉不依,他便更用力的挺了幾下,直讓她受不住嗯嗯啊啊的輕/吟出聲,他才滿足,愈發情/動地纏/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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