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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柚心]野獸大當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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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1:12:09 |倒序瀏覽
野獸大當家 作者:柚心

聽說,她要嫁的對象是個可怕的男人──孜墨鐵城城主,
堂堂七尺之軀,腿長腰壯,聲若洪鐘,而且慾望如獸,
前任城主夫人便是不堪蹂躪,生了個孩子便香消玉殞⋯⋯
如今要她嫁給這野獸男人,不僅離鄉背井,似乎還有性命之危,
唉,但她這是奉聖旨要成婚,也只得硬著頭皮上花轎了!

這個中原嫁來的新婚妻子實在教他摸不透,看來嬌嬌弱弱的,
彷彿一碰就碎,見了他就會嚇昏,誰知洞房花燭夜初見,
她直勾勾地望著他,毫不扭捏,對他卻又乖順得可以;
他尚未適應身邊多了個妻子,可已經不知不覺任她左右,
究竟她有何魅力,教他這大男人也得臣服於妻子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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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1:12:39
楔子

靜夜深深,上等紫檀木桌上放著一張畫像。

畫像上是一名男子,面部輪廓剛峻,英挺霸氣的雙眉濃如墨,目光炯然有神,鼻樑挺直,接著便是一團亂胡,由那團黑鴉鴉的胡中可以瞧見,他有個唇線分明的寬唇。

微爽的夜風由鏤花窗格中拂入,燭火曳曳,忽明忽暗的光線落在畫像中男子臉上,交織出詭異不明的光影。

溫泓玉定定凝著畫像中滿臉鬍子、幾乎要看不出真正模樣的男子,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惶然與恐懼。

聽說,她要嫁的是個可怕的男人--與當朝首都距離有八千多里的「孜墨鐵城」城主。

聽聞,他擁有堂堂七尺之軀,腿長腰壯,聲若洪鐘。

聽聞,他擁有宛如野獸般的慾望,他的前任妻子因為不堪蹂躪,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後便香消玉殞。

這種種傳聞讓溫泓玉未嫁心先懼。

嫁給這野獸般的男人不僅要離鄉背井,似乎還會有性命危險……

驀地,叩門聲打斷她的思緒,她回過神,聽見大哥沈厚的低嗓在門外響起。

「玉兒,你歇下了嗎?是大哥。」

她上前應門,猜得出兄長出現的原因。

默默領著兄長入內,為兄長斟了杯茶,她才抬起頭,平心靜氣地望著那張滿是憂心的剛俊面容,甜甜一笑道:「大哥不用為玉兒擔心。」

聽妹妹主動提起,溫泓梁也不拐彎,單刀直入。「那蠻漢風評不佳,大哥沒辦法放心!」

一個月前,皇帝為了挑選與鐵城結親的對象而苦惱不已,宮中雖有個尚未許親的六公主,但因身子荏弱、個性驕縱,縱使勉強指了婚,也怕熬不過出嫁的漫長路途,最後不得不由皇親貴胄、百臣名門中尋求合適的女子。

而妹妹得到皇上的青睞、雀屏中選,只因她氣質高潔秀雅、性格堅毅,絕對能嫁至鐵城,且維持兩地良好關係。

聖旨一下,溫府上下便瀰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凝重。

妹妹知書達禮、擅烹食、能書記,外表端莊但內心熱情,將來若真要許人家,必定要是個人中之龍,才匹配得上。

如今莫名其妙得遠嫁塞外,嫁個只懂打鐵、挖礦,還害死自己妻子,和野獸沒兩樣的蠻漢,教他們做兄長的怎能放心?!

可縱使爹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也改變不了這門親事--

不似一般豪門官家常有紛爭,溫家一家六口情感和睦、和樂融融,溫泓玉也明白兄長對自己的憂心和心疼之情。

但即便對這門親事她也是百般不願,卻也不敢抗旨拒婚。

除了爹親任職丞相外,大哥溫泓梁被封為鎮國大將軍,督中外軍,為將軍之首;二哥溫泓廣飽讀詩書,為太子少傅;三哥溫泓德則隸屬神機營,專以研發軍中火槍及火炮;溫府一門四傑,皆是朝中出色的文武官員,她怎能為了自己,拖累親人?

悄抑下內心憂懼,她繼而開口。「玉兒終究是得嫁人,況且聽說城主非但富可敵國,更是我朝軍中取得兵刃、武器的原料供應者。就算玉兒不是背負維持鐵城與中原交易買賣的責任,至少也貪個讓哥哥們在領兵護國殺敵之時,能有好武器可使的小心願。」

她這番話並未讓溫泓梁的沈肅神色有所減緩。「玉兒,你知道鐵城在何處嗎?」

溫泓玉尚不及答,一陣叩門聲隨著貼在門扇的低語傳來--

「玉兒,開門!三哥同你說,三哥已經幫你準備好逃亡路線,安排好人及銀兩……」

不待裝滿古怪念頭的三弟把話說完,溫泓梁沉著一張臉,啪地開門,截斷他的異想天開。

「唉呀!」沒料著大哥會在妹妹的閨閣內,也沒料著會突然吃了一記暗招,溫泓德的俊臉硬生生被兩片門扇招呼上,挺直鼻樑留下了一片紅。

溫泓玉急忙上前問:「三哥,你還好嗎?」

溫泓梁不假辭色地訓斥。「蠢材!要是屋子裡有其他人,那些不經思考的話若傳出去,是要砍頭的!」

溫泓德撫著無辜受害的挺鼻嚷嚷。「難不成你真願意看玉兒嫁給那跟野獸沒兩樣的男人嗎?」

光是想著嬌滴滴的妹子被那蠻郎染指,他的心便疼得揪成了一團,就算大逆不道、違抗聖命,他也豁出去了!

「總是有辦法的。」

溫泓德深知兄長深思熟慮,但妹妹的狀況已經危急到沒時間多思考了。

他失控嚷嚷。「等你三思、四思、五思,玉兒就要上花轎了!」

「溫、泓、德……」

聽著大哥加重語氣,溫泓玉暗自慶幸留宿皇宮的二哥沒出現攪局,否則狀況只會更混亂。

她深吸了口氣。「大哥、三哥,別說了,玉兒不抗旨,決定遵從皇上旨意出嫁。」

她的話讓兩兄弟僵住,劍拔弩張的氣氛亦在瞬間消失,被說不出的震撼所取代。

「玉兒……」

聽著兄長同聲喚她,溫泓玉伸出柔荑,各抓住兩個兄長的大手,柔聲道:「不過玉兒想懇請皇上,讓大哥或三哥送玉兒到鐵城,哥哥們可願意?」

溫泓梁不假思索地應道:「大哥明兒個就去請示皇上!」

溫泓德激動得涕泗縱橫,拍胸脯撂話。「送你到鐵城有什麼問題?就算讓三哥陪你嫁過去也成!」

溫泓梁及溫泓玉不由得噗哧笑出聲,瞬間化解了淡淡的哀傷。

「向來只有陪嫁丫鬟,兄長陪嫁……可是前所未聞啊!」溫泓梁一板一眼的語氣裡卻藏著掩不住的笑意。

溫泓德不自在地乾笑。

溫泓玉看著最愛的兄長,不禁樂觀地想,有家人的愛滋養心中的勇氣,她盼望,這一門親事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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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1:13:12
第一章

孜墨鐵城地處南疆,在一片金黃戈壁荒漠中,胡楊木、沙棘環繞著鐵城而生,讓白色巨石砌成的鐵城宛如一塊青綠的翡翠,美得令人無法移視。

這一日,天高雲淡,雲朵一路迤邐至天邊,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過了午,城民放下手邊打鐵的工作聚在城門前,而城主得到消息後,已換上喜服,撤去平日駐守城門的士兵,開啟城門恭迎大駕。

城裡人人都知道,今兒個迎入的不是平時入城趕集叫賣的商販,而是來自中原的新娘子。

新娘子身份尊貴、貌美如花,爹親是中原丞相,更是中原皇帝的義女。

因為中原皇帝對鐵城的仰賴器重,所以將這朵嬌花送給鰥守多年的城主當娘子。

只見綿延約有三丈遠、重重護衛的送親隊伍離城門愈來愈近,圍在城門前的城民瞬間躁動不已,為的便是爭先一睹新娘的嬌容。

在眾人引頸期盼之下,領頭的男人發出一聲完成任務的長聲呼嘯後,率先策馬入城。

這時身形高碩英挺、蓄著一團亂胡的霍循一身喜服,威風凜凜地策馬立在城門處,等著迎娶。

一旁離城門較遠的城民臉上綻放激動、好奇,急問:「前頭的,瞧見中原新娘子沒?瞧見沒?」

「瞧見了、瞧見了,車隊中有頂結喜彩的轎子,那繡樣就是比咱們這兒細緻,紅通通、喜洋洋的,光瞧便覺得喜氣。」

「那瞧見新娘子沒?長什麼模樣?」

綴著喜彩的大紅花轎為四角出簷的寶塔頂,轎身四周罩著繡有福祿鴛鴦、麒麟送子等傳統吉祥圖案的紅色織錦轎幃,將新娘子密密護在轎中,覷不得半點模樣。

「轎幃封得密密的,壓根兒瞧不清,倒是轎邊那個隨嫁婢女模樣真好,皮膚白嫩嫩,黑眼烏溜溜的,和咱們這兒的姑娘不一樣。」

「是嘛!真是不一樣……」

陪著溫泓玉隨嫁的貼身婢女嫣然,捕捉到看熱鬧的人群耳語,嚇得將手緊緊扶在轎窗邊,嗚嗚低語。

「嗚……小姐……這裡真的好可怕啊!」

在數種民族交融下,鐵城百姓有著草原兒女豪邁熱情的性情,連臉部輪廓也較中原人深邃。

嫣然的眼掃過人群,這裡全是曬得黑亮亮、人高馬大的人,比京城中她見過的武將還可怕啊!

聽到婢女飽含驚嚇的聲嗓,溫泓玉撩開轎幃一角,由小窗伸出手握住婢女微微發顫的手,柔聲安撫。「沒事的、沒事的……」

隨嫁隊伍由長安城浩浩蕩蕩出發,出了玉門關,往北走了兩個月後,終是來到這個讓中原皇帝又敬又畏又想拉攏之地。

再一個時辰就要進入鐵城之前,她未來夫君的手下穆哲圖便命人替她換了喜服、重入喜轎,等著入城拜堂成親。

說到未來夫君霍循,她心裡不免有些怨懟。

按理說,獲得皇帝賜婚這天大殊榮,霍循該親自到京城迎接她回鐵城再辦親事,可沒想到因他得跟著礦工進新的礦區,無法親自前往中原,最後是由他的手下穆哲圖與皇帝欽點的一支騎兵,在這將近千里遠的路途中共同保護她的安全。

一開始,嫣然見到穆哲圖,便懼於他比中原人深邃的輪廓,但話說回來,她的丈夫可是瞧來比穆哲圖還要可怕百倍的人……

驀地刮起的風將轎帷吹得一顫一顫,那被風挑起的一角瓜分了她的心思,拂去她心頭悶氣。

透過那一角,她隱隱覷見鐵城風貌,寬敞城道及兩側屋舍全由米白色的石頭砌成。

石頭由外觀瞧來有些類似中原的玉石,但材質不似玉石光滑,表面紋理粗獷,看來樸實而堅固。

她正好奇石頭材質,轎子突地一頓,耳底便落入快馬奔過石道發出的噠噠聲響。

溫泓玉還來不及問清發生何事,便聽到一聲喝嘯響起,緊接著轎隊也起了騷動。

「嫣然,怎麼回事?」

「不、不知道,但穆哲圖被姑爺喚走了……」

原本在轎隊入城後,霍循要騎馬領在前頭,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緊急狀況,他竟丟下新娘子走了?!

聞言,溫泓玉顧不得地掀開轎幃探頭去看,只來得及捕捉男人策馬縱馳而去的背影。

駿馬四蹄踏過掀起一陣黃沙,在輕塵漫揚間,她瞧見男人穿著一襲以金銀彩線繡上紋飾的紅色長袍,腰間繫著金黃色的綢帶。

那寬厚的背影、英氣勃然的馳騁姿態,讓她想高聲喊住他,好好瞧清傳聞中那可怕男人的真正模樣……

雖說出嫁前她已經見過他的畫像,但若是能先見見他真正的樣貌,至少……至少能讓她有些準備,好面對傳聞中的野獸夫君!

這時,穆哲圖突地折回,目光掃向嫣然道:「礦區出了事,你們先回堡中候著,管事奧古斯會幫你們打理一切。」深眸落在嫣然彷彿瞬間石化的俏臉上,他唇角玩味一揚,瞬即高呼一聲,急急策馬而去。

溫泓玉斂住激盪的心神,瞧向嫣然,果然見她僵杵著,薄唇抿得死緊,她暗暗掩在轎幃下的美顏忍俊不禁地笑開。

不管她怎麼看,穆哲圖都比她丈夫的畫像來得雅俊,真不知嫣然為何會懼他懼成這樣。

凝思間,轎隊再度緩緩向前移動,回過神的嫣然在她耳邊轉述。「小姐,穆哲圖說--」

「我聽見穆哲圖的話了。」她笑道,芳心卻為即將面對的事實一沈。

想到不久之後便會見到霍循,她有些侷促不安,心頭不由得發緊。

這樣的心情矛盾到了極點。

方纔她還恨不得立刻見著他,這會兒思及即將到來的婚儀以及洞房花燭,卻又恨不得他永遠別回來,別讓她面對那一刻……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轎隊來到霍循的居所。

由於當地缺乏木材,鐵城城主的石堡、城牆、眺望碉樓全是由米白石頭砌成,石堡正面有兩扇沉重石門,粗壯的門閂與鉸鏈讓城堡瞧來固若金湯。

石門沉沉一開,鋪著一片灰色石板的偌大廣場映入眼底,溫泓玉猜想,這廣場應可容納千人,廣場盡頭又有一扇拱形石門,這次她還不及探看門後情景,便被請下轎,走上通往石城第二層的房間。

頭上覆著形同紅帕巾的蒙頭紅,她沒能瞧清楚週遭的情況,只是聽著嫣然一路發出讓她辨不出是驚喜或害怕的驚呼。

一進喜房,房內僅有主僕兩人,溫泓玉取下蒙頭紅,關心問:「嫣然,你還好吧?」

嫣然貼身伺候她多年,兩人宛如姊妹,當初她要嫁到鐵城時,爹爹尚未幫她挑到適合陪嫁的人選,是嫣然自願陪她嫁到這遙遠之地。

「小姐,這裡、這裡真的好可怕。」嫣然哀聲道。

這一路溫泓玉已經聽過她說過無數次「可怕」,而被冠上這兩個字的,全是與鐵城有關的一切,聽久了,她竟也沒了感覺。

「你又瞧見什麼可怕的事了?」

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雙手將蒙頭紅折得妥妥當當,擱在床沿。

「您方才沒瞧見,園子里長了好奇怪的草,有這麼高,地上積的黃沙足足有一寸耶!」她在身上比畫著,表情激動。「這裡不是姑爺的住所嗎?怎麼和咱們城郊外荒廢的寺院、破屋沒兩樣啊?」

「興許是沒空打理吧!」溫泓玉淡淡道。

出嫁時,她已經做了十足的準備,倘若只是堡中長及腰高的雜草恣生未除,倒不是什麼值得擔心的事。

再慶幸的是,兄長們因為有任務在身,所以沒能依她所願護送她到這兒,否則若依新郎為城務拋下她的情況,加上這堡中的狀況,恐怕會不顧一切馬上帶著她回京城吧!

不似主子那般淡定,嫣然憤憤不平地道:「大喜之日沒張燈結綵就算了,也該命人清理、清理啊!」

「既來之則安之。待事情都忙完了,我再瞧瞧堡中狀況,一起決定哪些地方該處理。」

此處畢竟是她將來定居之處,若霍循真的因為忙於城務而疏忽自己居處,她倒是不介意好好替他打理環境。

「唔,說起來姑爺也真怪,有什麼事比成親還重要嗎?不能等成親後再處理嗎?」

怕她叨念個沒停,溫泓玉趕緊道:「嫣然,你去瞧瞧隨著咱們來的轎隊、護衛的狀況,先想辦法張羅些吃食讓他們填填肚子,晚些留宿的地方也得安排。」

新郎就這麼忙得神龍不見首尾,偌大的堡中冷清得竟似無人居住,而她初來乍到,根本不知有沒有總管之類的人可以交代這些事,只能吩咐嫣然去張囉。

嫣然頷了頷首。「走了這麼久時間,大家一定都累壞了,小姐先歇著,嫣然去探探狀況。穆哲圖說,堡中有個管事,我去瞧瞧。」

溫泓玉朝她露出一抹讚許笑意。「別擔心我,你去忙吧!」

嫣然嘴上雖對城堡頗有微詞,但真正需要她出馬之時,絕不會推拖,十分細心勤奮,加上她又會一點拳腳功夫,也是讓爹娘同意她陪嫁過來的原因。

待嫣然離開後,溫泓玉放眼打量喜房。

分出內外寢的喜房以一面充滿中原雅風的雕花山牆隔開,房中擺設簡單而簇新,彷彿是不久前才為了喜事急急佈置。

這間房的男主人對這門親事到底有幾分意願?是與她一樣不甘心,因此未將大喜之日放在心上嗎?

思及此,她幽歎了口氣。

原本對這親事還抱著點樂觀希望,卻因眼下的狀況與千里迢迢而來的疲憊,悄悄染上一點沮喪。

驀地,嫣然苦著臉回到喜房,那令人絕望的哀歎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

「小姐,堡中根本不見半個人影。」

她終於明白為何石堡會與久無人居的寺院破屋沒兩樣,因為她以極快的腳程找遍了堡中,但該有人之處皆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的結果實在令人沮喪。

她不由得懷疑,這個鐵城城堡壓根兒是幌子,裝飾用的!

聞言,溫泓玉可真的苦惱了。

她初來乍到,不知堡中狀況,卻也不可能不顧護送她到鐵城的轎隊和護衛。

一路風塵僕僕而來,她身心俱疲,遑論身邊人有多累。

暗暗思索了片刻,她心裡有了決定。

「不管了,咱們先整理幾間房出來,再到廚房瞧瞧有沒有什麼現成的東西可以料理。」她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準備換下喜服。

嫣然急忙阻止。「萬一……姑爺突然回來怎麼辦?」

「再穿回喜服便是了。」

嫣然急得猛擺手。「不成不成,這些事嫣然來做,小姐還是乖乖待在喜房等姑爺回來比較好。」

「你一個人哪能做得了這麼多事?」溫泓玉態度堅定,已開始準備脫去一身喜服。

「小姐!這真的不--」

在嫣然的嚷嚷下,一道規律的叩門聲傳來,主僕同時一愣,心頭閃過相同念頭--原來,堡中並不是真的無人。

一抹顯然已上了年紀的嗓音響起。

「夫人,堡主今晚應該沒辦法趕回來行禮,請夫人先行歇息。」話落下,不待房裡人回應,老者旋身離去。

溫泓玉一個箭步上前開門,望見一個徐緩前行的背影,喊道:「老伯,請等等!」

老者頓下腳步,旋身望著她許久才開口。「夫人有什麼吩咐?」

既然無法趕回來行禮,那她只能先請老人幫忙安排轎隊和護衛吃食、留宿的事。

說出心中所求,老者徐聲回道:「夫人放心,這些事奧古斯會處理。」

她趕緊又問:「那堡中狀況可否順道同我的婢女說說?」

雖然這中原女子尚未與主子行婚儀,但名義上已算是堡主夫人,他自然不可能拒絕。「是。」

溫泓玉暗鬆了口氣,讓嫣然跟著老僕四處瞧瞧狀況。

待兩人離去,她重新坐回榻上。

將事情交代給手下的人去做,代表她這個無事可做的新嫁娘得乖乖留在寢房中繼續發呆……以及胡思亂想。

深夜,一室無聲,空蕩幽寂。

在內寢的榻邊,無事可做的溫泓玉終是抵不過疲憊與睡意,靠著床柱沉沉睡去。

「小姐、小姐……」

在熟悉的叫喚中,她逐漸醒來,卻發現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尚不及開口問,啪地一聲燭火亮起,瞬間映亮整間寢房,驅走滿室黑暗。

「什麼時辰了?」

「已經過戌時了。」

「這麼晚了。」她揉了揉發酸的肩頸,訝異自己竟然還穿著喜服,就這麼坐在榻邊睡著了。

「奧古斯說姑爺今晚估計是趕不回來,所以奴婢燒了熱水讓小姐好好洗浴,舒舒筋骨再歇下。」

這一路,水源取得極為困難,每日僅能以少量的水擦身、洗臉,入浴是奢侈的想望。

這會兒聽到有熱水可用,溫泓玉感動不已,放眼一瞧,卻被擱在內寢的那隻大木桶給怔住了。

早料著主子會出現如此反應,嫣然沮喪地道:「沒辦法,奴婢只找到這只姑爺專用的大浴桶,不過聽奧古斯說,姑爺並不常用。小姐也不用擔心,奴婢已經把內外洗刷得乾乾淨淨。」

霍循人高馬大,是該用這麼大的浴桶,簡直夠讓她和嫣然兩個人一起泡進桶子裡。

除此之外,她也不得不佩服嫣然,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無聲無息地把這麼大的桶子搬進寢房、汲滿熱水,等著她入浴。

「好嫣然,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是奴婢該做的事,小姐這麼說,是折煞奴婢。」嫣然皺起秀雅的眉,邊替她寬衣邊催促。「小姐快入浴,瞧入夜以後的涼意,說不準熱水很快就涼了。」

溫泓玉頷首,任她替自己寬衣,不忘問:「那其他人安頓好了嗎?」

「嗯,大夥兒已經用完膳、歇著了,小姐不用擔心。」

她充滿感慨地鬆了口氣。「嫣然,有你真好。」

被主子稱讚,嫣然嘴邊懸著歡喜的笑,一張臉紅撲撲的十分討喜可愛。「小姐你知道嗎?若不是奧古斯領路,奴婢真的會在堡中迷路。奧古斯說,石堡是由數座建築層層迭迭建起,有上百個房間,各層與房間的小道、石梯四通八達,不過基本上底層是地窖及糧倉,第一層是迎賓大廳、廚房及傭人房,第二層是住室,頂層走過石梯後是露台及碉樓。」

果然,有人領頭便是不一樣,嫣然很快便摸清了城堡結構與狀況,但溫泓玉還是忍不住憂心地問:「聽起來倒似咱們中原的深宅大屋,院落重迭,院園相通,只是……這堡中不會真的只有奧古斯一人吧?」

「聽說還有個照顧孩子的奶娘。」

她頷首。她已經聽說霍循死去的妻子幫他生了個孩子,只是……堡中僅有個老管事及奶娘,莫怪會荒涼至此。

「今晚小姐就別想那麼多。」

她一如過往在府中伺候主子的方式,替主子盤起及腰的長髮,為她擦背。

「嫣然,你忙了好一會兒了,去歇下吧!這些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這怎麼可以?」

嫣然自小在相府裡長大,主子為天的念頭已根深柢固,這會兒都還沒伺候主子上榻,自己怎麼能先行歇下呢?

「來到這裡,難不成我還要當個等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嗎?」話落,她將螓首靠在用幾層布巾墊在桶緣的枕上,一副無須再說的口氣。

熱水漫至她的頸肩處,溫度雖然不及平日在京中泡得那樣舒適,但在氤氳熱氣中,她感覺筋骨放鬆,舒服得讓她連話都不想說。

嫣然為難地杵在原地好一會兒,不知如何是好。「小姐……」

輕合的墨睫掩住水眸,語氣嬌柔卻不容拒絕。「聽話,去歇著,明兒個起,說不定還有好多事得做呢。」

嫣然又堅持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奴婢將乾淨的布巾擱在一旁,小姐別泡太久,萬一水涼了,會染上風寒的。」

聽著她叨念,溫泓玉僅是掀了掀水潤的嫩唇,揚起一抹淺笑當作回答。

嫣然離開後,室內恢復原有的靜謐,她暫時拋開煩心事,靜靜地享受這難能可貴、且或許極為短暫的熱水浴。

不知過了多久,水溫漸涼之時,她隱隱約約有種自己被誰窺探的錯覺。

難道嫣然還沒走嗎?

溫泓玉疑惑地睜開眼,倏地看到外寢似乎有個人影……

因為隔著一道山牆,加之她完全沒想到有人會進入房中,因此嫣然點起的燭火全擱在內寢。

凝著那在暗夜中被燭光勾勒出的高大身影,她屏住呼吸,好半晌,才揚聲顫問:「誰?誰在那裡?」

她身上一絲不掛,更不敢貿然起身,只得取下方才拿來墊頭的布巾攤開來遮住上半身。

她該做些什麼保護自己安全?房中有什麼能當自己的武器?

就在溫泓玉以為一切僅是錯覺時,那怔杵在夜色中的身影,緩緩往前踏了一步,對方手中的燭火跟著亮起。

那微不足道的光映亮了暗夜中的身影。

入了夜,寒涼的風在房中迴盪,燭火不安地左右搖晃,在暗影中的那張臉龐上映出晦暗詭異的交錯光影。

那張臉似曾相識--

英挺霸氣的雙眉色澤濃如墨,鼻樑挺直,接著便是一團亂胡映入眼底……

認出了男人,溫泓玉心一急,想起身撈些什麼好遮住自己,卻因為太急,腳在桶底一滑,整個人沒入大大的浴桶當中。

「唉呀!」

她想撐起身子卻力不從心,溫水竄入口鼻,讓她忍不住嗆咳了起來。

隱約中,她聽到一個十足陽剛的低咒。

雖然還沒舉行儀式,但人都已經在喜房了,今夜勉強可算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也是兩人頭一次見面,怎麼會是這麼狼狽的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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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1:13:40
第二章

天色已暗,日陽完全西沉後,白天的燠熱跟著消失,入夜後,寒涼襲人。

與穆哲圖一前一後由石城側門策馬而入後,兩人在馬廄前利落地下馬。

正當霍循準備將馬牽入馬廄時,穆哲圖搶過他手中的韁繩。「爺,中原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回房去,別冷落了嬌娘子。」

聞言,霍循沉下臉。「她若嫁來此處,便要知道,這裡並非能讓她享福之處。」

前妻謐婭是城裡鐵鋪的鐵匠師傅之女,親事由城中掌管打鐵的耆老促成,當年成親是為了傳宗接代、開枝散葉,沒想到自己娶回家的女人像嬌弱的花朵,好看卻難照料。

他身負整個鐵城的生計,沒時間經營夫妻關係,因此在妻子過世後,他也沒有續絃的打算。

不料最近,中原皇帝又硬塞了個女人給他。

他明白中原皇帝的用意,偏偏無法推卻,畢竟與中原交好對鐵城有幫助。

中原有大量的鐵、兵器需求,有助於改善鐵城城民的生活,這便是他最後點頭答應的原因。

穆哲圖跟在他身邊多年,懂得他雖然外表像個蠻漢,心中其實充滿責任感,念著的總是全城城民生計,就算當年娶了謐婭,也不見他真正展顏笑過。

但這一回,他親自幫霍循走了一趟中原,將中原皇帝所賜的新娘護送回鐵城。

一路上,他也見識到她不同於印象裡中原貴族女子的性情。

她外柔內剛、樂觀善良,還有一顆體恤下屬的寬大襟懷。見著這樣的女子,他心底不禁期待主子有何反應。

但見他臉色,穆哲圖識趣地打住話題。「是、是,我想她應該很明白這一點才是。」

有些話擱在心頭自己明白就成了,不必說出,免得激怒某人。

再說,他前腳才剛踏進鐵城,後腳便跟著霍循進礦區忙了一整日,此時累得只想先填飽飢腸轆轆的肚皮,再好好睡上一覺。

瞪視著穆哲圖完全不把自己怒意當一回事地牽馬入廄,霍循哼了聲,便轉身回到自己該回去的地方。

已然習慣鐵城入夜後的濃黑夜色,走在石板道上,他的思緒不禁落在今日才抵達鐵城的新娘身上。

鐵礦一向是鐵城的重要資源之一,礦區出了事,他不可能不立刻處理,這時分,早錯過了舉行婚儀的吉時,回寢房後,身份嬌貴的她……會鬧成怎樣?

腦中浮現種種可能發生的狀況,他頭痛地揉了揉雙鬢不想面對,卻不得不抬起如千斤重的腳步往前。

約莫半個時辰後,霍循來到原本只屬於自己的房前。

猜想這個時辰她應該已經就寢了才是,但他仍然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緩緩推門而入。

不料他才踏入,視線便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得愣在原地。

水聲伴著昏黃的燭光由內寢傳出來,那浸在浴桶中的玉人兒,美得令他無法移視。

她若乖乖泡澡,他心裡斷不會生出雜念,可她偏偏不斷用那雙凝玉般的柔荑捧起水,潑在臉上、頸肩。

水珠沿著她柔美的下顎滑落,耳鬢散落的幾根髮絲,越發襯得她脖頸的肌膚白皙柔嫩。

柳眉舒展,彷彿花瓣般的嫩唇微啟,發出滿足的軟軟歎息。

火般的目光凝著眼前人兒嬌柔模樣,瞧見水波在她的撩動下,輕輕蕩啊蕩地,蕩得他的心發癢。

不消片刻,久未紓解的慾望像一把火,迅速燃遍他的四肢百骸,往腿間急速匯聚。

察覺自己的反應,他惱怒又困擾,卻聽到她突然揚聲顫問:「誰在那裡?」

不知她是怎麼察覺自己進房,霍循發出一聲低咒,點燃手中的燭台,往前走一步。

他無意嚇她,但燭光一亮,只聽見她發出一聲驚呼後,撲通一聲滑進大浴桶中。

驚見這情況,他低咒了聲,倏地飛撲過去,眼捷手快地將她由浴桶中撈出來。

一喘過氣,她驚魂未定,一雙小手自有意識地緊緊圈住他的頸,螓首軟弱無力地擱在他寬厚的胸膛,貪婪地大口吸氣。

感覺她的依賴與嬌弱,聞到她身上幽香,霍循滿腹想罵人的話梗在喉頭,大掌自有意識地輕拍她的背,替她順氣。

他……應該是好意,但他的手好大,巨掌落在背心的力道好驚人。

她被拍打得有些無法承受,咳得更厲害。再不制止他,她……會不會咳血啊?

溫泓玉從他懷裡抬起頭,雅致的柳眉難受地擰了擰。「你、你……咳咳,你弄痛我了……咳咳……」

聞言,原本要落下的手掌頓時僵在空中,炯炯虎目迎向她那雙彷彿氤氳著水氣的眸子,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驚得縮回手。

訝異於她的嬌弱之外,教他心慌的是,自己竟會對她做出如此「呵護」的舉止……

他向來不是溫柔之人,做不來憐香惜玉的事,連對自己的孩兒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但一思及她可能因為這莫名其妙做出的行為而受傷,他一張臉又黑了大半。

「對不住,我無意嚇你,也無意弄痛你。」收緊方才「輕拍」她後背的手掌,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唇。

聽到他的道歉,明白他的動作出自好意,溫泓玉忍不住想笑。

他那模樣像是做錯事、被娘親逼著道歉的彆扭孩子,偏有一臉大鬍子,這不協調的突兀之感讓她的笑意止不住。

「不礙事,謝謝你。」

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逸出,霍循摸不著頭緒,不懂她為何而笑,垂眸凝著她,視線不經意地見到她濕淋淋的裸身密密貼在自己身上,一對晶瑩雪白的椒乳就這麼映入他眼中。

瞬間,體內好不容易平息的熱氣再次滾沸。

他趕緊移開視線、寧神定氣,一張粗獷的麥色峻臉卻無法控制地泛上紅潮,腦中遐想奔騰。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她胸前那兩朵隨著呼吸起伏、因為冷而微微顫動的粉紅色蓓蕾瞧來好可口、好誘人。

他喉頭緊縮,心底那一把欲焰瞬時飆竄,燒得眼前星火迸濺。

他只得閉上眼調整呼息,擱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起,整個人僵硬如石像,逼自己不再想那幅撩人春景,猜想那對椒乳握在掌中是不是如想像般溫潤嫩滑……

沒察覺他的異樣,溫泓玉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視線則固執地停在他臉上。

終於見到他,她有些訝異。

他本人並未如畫上那樣令人望之生懼,方才會被他嚇到,純粹是太過突然,加上燭光在他臉上晃動,瞧來有些詭異所致。

他臉上那把佔了大半張臉的鬍子是有些礙眼,但其餘的瞧起來,似乎挺好,而那沉厚的嗓彷彿能滲透一切,一開口便滲入她的耳裡、心口,無端竄起一股麻癢。

發現她瞬也不瞬地打量自己,霍循渾身不自在,攢眉問道:「你到底看夠了沒?」

他雖是城民所敬仰的城主,但因為這副蓄著大鬍子的模樣,多了些令人不敢靠近的威嚴,從沒有女子敢這樣盯著他發呆出神,而她,這個來自中原的新娘,竟然定定地望著他,彷彿他是多麼好看的男子,像是要將他的模樣清楚地烙進心底。

這樣的她,讓他不由得想起謐婭。

當年謐婭嫁給他之後,哭了整整十日,十日後,是無止境的鬱鬱寡歡,直到她產下孩子那一刻,他看見她虛弱至極,卻展顏笑開。

他為那抹宛若嬌花春綻的笑而心神撼動,但那笑容不是因為他,更不是為了他們的孩子……而是解脫。

而她,並不像謐婭,她用坦然無畏的眼神瞅著他,讓他不禁好奇這副嬌柔的身軀裡,藏了多麼勇敢的靈魂。

在礦區時,他聽到穆哲圖滔滔不絕地說著護送溫泓玉至鐵城的點滴。

透過她身邊那個有趣的婢女口中,他知道,這門親事非她所願,但在漫長的旅途中,她既不驕縱也不任性,不同於一般名門千金的個性讓穆哲圖十分推崇。

當時,他半信半疑,但真正見了她,他竟有些無法招架,不知如何與她相處。

她紅著臉赧然不已,一雙眼卻未由他臉上移開。「我……我只是想確認……你是不是……霍、霍循……」

其實,她想問他為何不親自到中原迎她回鐵城?

她想問他,有什麼事比終身大事還重要?非得拋下她,直到誤了吉時才回來?

她更想問他,為何明明是高頭大馬的人,進房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害得她慌得在他面前出糗……

對他,她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但一瞧著他,她不知怎麼一句抱怨的話也說不出來。

聞言,他濃黑的眉攏起,語氣不容置疑。「我的地方當然只有我能進來。」

他的堡裡人口雖不多,但鐵城治安良好,城民推崇他、尊敬他,豈會潛進他的堡中作亂?若是外來之人,更是不可能闖得進來。

他把所有兵力放在入城口,每日駐守的士兵由壯丁輪流,出入鐵城都得經過嚴格盤查才行。

明白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溫泓玉有些不自在地應道:「這倒也是。只是……我不知道你會在這時候回來,才會被嚇到。」

長久以來,他已經習慣人們的眼光,也知道他若把鬍子剃掉會減少人們的懼怕,但他不能剃……不能應付剃掉鬍子會惹來的麻煩事。

但她說,她並非害怕自己的外貌,只是意外而已?

一時間,霍循無法分辨她說的是真是假,眼角瞄到擱在一旁的布巾,只得趕緊抽起,胡亂包起她的身子,將她放上榻後,退了兩大步。

他的對待讓溫泓玉覺得自己像個嬰兒,這也無妨,她更好奇的是,他為何露出一副想疏遠她的樣子?

兩人離得有些遠,她想瞧清,偏偏他的大鬍子掩住他的神情,只能由他的眉間瞧出他有些懊惱。

為何?她做了什麼嗎?

見她又望著自己若有所思,霍循忍不住開口提醒。「好了,快把衣服穿上。」

溫泓玉這才想起自己還是「一絲不掛」的狀態。

想起方纔他厚實暖燙的身體貼著自己裸露的肌膚,親密得教她無法自制地窘紅了臉。

因為專心打量他的模樣,她是真的忘了自己一絲不掛,他該不會以為她不知廉恥地裸露是要……勾引他吧?

這念頭一浮現,換她懊惱尷尬不已,偏又不知怎麼開口解釋。

忽見他轉身想走出去,她抑下內心波動,問道:「你……用過晚膳了嗎?」

如今,兩人名義上已經算是夫妻了,她想找些機會與他聊聊,多認識他一點,試著在這並非情投意合的婚姻裡,尋求可以讓他們過一輩子的理由。

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問,他頓住腳步。「還沒。」

「我想嫣然應該還讓灶裡留著火頭,我幫你簡單弄些吃食,好嗎?」

在相爺府,廚房的火就算入夜也是不滅的,若遇上主子半夜想用夜宵,便不必重新起火。

聞言,霍循挑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的新娘非但沒責怪他為何錯過吉時,還要親手為他下廚?他娶的不是個尊貴的千金小姐嗎?

因為實在瞧不清那張藏在鬍子下的臉,她只能滿是誠意地望著他幽黑如子夜般的眸。「嫣然是我的陪嫁婢女,唔……雖然我沒辦法做你們這兒的食物,但烹煮的食物尚可入口;你這裡沒有廚子,嫣然又忙了一日,你就暫且委屈一頓,好嗎?」

聽她一連串地解釋,霍循忽覺有些好笑,又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天底下有哪個主子因為下人做了太多事,怕下人累著,而親自將事情攬在身上?

可不難看出,她與他相處時,看似鎮靜的表相下,其實也藏著不安。思及這一點,霍循暗暗鬆了口氣。

前妻嫁給他之後鬱鬱寡歡,她厭惡他高碩的身形,抗拒他的親近,那段彼此折磨的短暫婚姻讓他失去愛人的信心,至今,他仍然不以為自己有辦法做一個好丈夫。

這個不得不結的婚,在他看來,她怕他最好,如此一來,兩人沒有交集,便不會產生傷害……

「我的廚房裡沒有任何食物。」

他留在堡中的時間不多,除了奶娘會為孩子張羅吃食,他幾乎是不在堡中用膳,有時甚至也不吃。

終於等到他鬆口,溫泓玉如釋重負,梨渦在嫩唇邊輕舞。「不用擔心,嫣然方才替護送我過來的隨隊人員張羅了東西,我想廚房應該還有……」語氣略頓,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介意吃剩食吧?」

霍循看著她可人的摸樣,只覺心底微微悸動。

他這個來自中原的新娘容貌柔美,玉白的鵝蛋臉淨秀雅致,柳眉、杏眸、朱唇、微泛桃紅的香腮無一不吸引他的目光,個性也似乎比他以為的還要討人喜歡。

這不是好事。

避開她太可愛的神情,霍循勉強掀唇擠了句話。「都行。」

他的肚胃空慣了,真餓到受不了,一片大餅便可當一餐。

慶幸他不是太難伺候,溫泓玉換上簡便的衣衫,刻意忽略兩人之間的侷促,對他靦腆笑道:「嫣然雖然同我說過,但我不知道廚房怎麼去,你領路吧。」

霍循木然頷首,旋身走在前頭,許久才回過神--怎麼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任她主導一切,支配自己了?

溫泓玉跟在男人身後,不如他熟悉,被堡中曲曲折折、上上下下的石階、通道弄得暈頭轉向。

霍循察覺到了,暗暗緩下穩健的步履。

他天生寡言內斂,加上與女子相處的機會甚少,就算有過妻子,但因夫妻不睦,不擅與女子相處的一面仍未長進。

況且,他既然無心與她培養感情,說不說話,並不重要。

兩人之間因為他的寡言而沉默下來,溫泓玉好不容易放下的侷促又悄悄地籠罩過來。

待兩人來到廚房,她走到灶前察看,果然發現炭堆尚存微弱餘燼,只要撥開炭灰輕輕吹氣,便可重新起火。

「你……要到小廳候著嗎?」

有他在身後監看,她也彆扭,渾身不自在,哪能專心替他張羅吃食。

霍循沒多想,在廚房的石桌前拉了把凳子坐下。「無妨,不過是填肚皮,在哪兒吃都一樣。」

一開始,在小廳擺了張白色長石桌是為了當作膳廳使用,一家人用膳時同桌而食,氣氛定是溫馨歡樂。

但他堡中人口簡單,只有他與妻小,至多再加上一個老僕及手下,就算全部到齊也坐不滿,再說他與亡妻感情疏離,鎮日又在外奔波,坐在小廳用膳的機會微乎其微。

久了,小廳便與堡中各處一樣,被寂寞淒涼給佔據了。

這會兒,他沒必要為了填飽肚皮,特地坐在小廳候著,那孤單的畫面想著便覺愚蠢。

瞧他完全沒有轉移陣地的打算,溫泓玉只得硬著頭皮,瞧了瞧廚房裡有什麼食材可用,才轉身將火給起上。

霍循凝著她看來纖柔單薄的背影,看她彷彿習慣張羅吃食的利落手腳,不由得好奇堂堂一個千金小姐,怎會做這些粗活兒?

他暗暗觀察,心思整個落在她身上,直到飄來一股香味才回過神。

只見面前擺了個大盤,盤上堆棧好幾片夾著長蔥、碎肉的夾餅,還有一杯冒著氤氳熱氣的茶。

「我瞧桌上還留了幾張大餅,大夥兒吃剩的羊肉,所以調了點甜醬做成夾餅;茶是我由中原帶來的,濃郁甜醇且去油膩,用完夾餅,不妨嘗嘗茶。」

其實光聞食物的香氣,霍循便覺得飢腸轆轆,正伸手要抓起一塊餅時,一雙軟玉小手忽地抓住他。

「等等。」

他不解地瞥了她一眼,心卻因為她溫潤手心貼觸自己的手背而感到微微騷癢。

他目光不由得由她的臉上移到搭在自己手上的潤玉小手。霍循發現,她有雙十分漂亮的手,白嫩十指修長,掌心滑嫩,不像一雙幹慣粗活的手。

沒發覺他的打量,溫泓玉柔聲道:「我先擰張帕子讓你洗臉擦擦手。」

她鬆開他的手,取出隨身攜帶的帕子,沾濕、擰乾後又回到他身邊,將帕子遞到他面前。

他皺眉,粗聲應道:「我這裡沒這麻煩的規矩。」

話落,無視她的錯愕,他率性地抓起一片夾餅塞進口中,豪邁咀嚼。

或許是因為她將撒滿芝麻的餅片用火烤過,所以口感酥脆,餅皮間夾了長蔥、碎羊肉,刷上不知用什麼調成的甜醬,鹹中帶著蜜香。長蔥中和了羊肉的膩,他吃完一片餅,忍不住又抓了第二片。

不過眨眼間,他便解決掉眼前的食物,心滿意足地用相同豪邁的方式大口飲茶。

見識到他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她回過神,再次遞出帕子。「讓你擦擦手。」

他文風不動,只是皺眉盯著她手中的帕子。「我--」

彷彿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溫泓玉柔柔牽唇,逕自抓起他的大手,用那方染著粉櫻色澤的帕子替他拭去指上的油膩。「我知道,但我還是覺得,吃東西要淨淨手會比較好。」

她的動作又輕又柔,手指所到之處起了一陣令他酥麻的溫暖,讓他因此怔然,任她擺佈。

他愣愣凝著她,看著她扇般的墨睫掩住如玄玉般的眸子,神態柔靜細膩雅致,無法移開視線。

她的美,是在鐵城女子身上不曾見過的。

見他沒抗拒,溫泓玉鬆了口氣,幫他拭淨手才問:「要我再打些水替你洗臉、洗腳嗎?」

雖然明白此地與中原民情不同,但她仍不自覺用娘親對待爹爹的方式來對他。她的詢問將霍循由被她魅惑的迷濛中驚醒。

她說她要替他洗臉、洗腳?!霍循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不是廢人,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他有些粗魯地將帕子還給她,彷彿受辱地擠出話。

溫泓玉接回帕子有些委屈地解釋。「你別惱,我不是把你當廢人,而是……而是在中原,娘子都是這麼伺候自己丈夫的。」

她的聲音最後成了囁嚅,那張粉嫩的臉蛋泛上一陣熱意,不自在到了極點。

一聽到娘子與丈夫的稱謂,霍循身軀略僵,無法想像她替自己洗腳的情景,半晌,他吶吶道:「在鐵城沒這規矩,你大可不用這麼做。」

兩地風俗民情不同,看來,娘在出嫁前,特地傳授給她的夫妻相處之道也派不上用場了。

「嗯。」她咬咬唇,低柔又語。「那……我還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什麼事?」他耐著性子,期盼她不要再吐出令人頭痛、吃驚的話。

「堡裡有些地方需要整理……」

堡務一向不是他掛心的範圍,但他並不覺得石堡有什麼不好,自然沒有需要她插手之處。

「我並不以為石堡有什麼需要整理之處,你只要乖乖地當我的妻子就成了。」

因為沒能親自巡過石堡,溫泓玉無法確定嫣然所說的「糟糕」為何,只能暫且擱下。

但……他所說的,乖乖地當他的妻子就成了,是什麼意思?

「當你的妻子要做什麼?」

霍循皺眉瞥了她一眼。連他都不知道當他的妻子需要做什麼,又該如何回答?

他的沉默讓溫泓玉心裡漫上一點不安。

他是不想回答、不屑回答,還是……溫泓玉無法由他的沉默中揣測他的念頭,卻為了努力要融入他的生活,努力讓這個婚姻變得有意義,勇敢說出心中想法。

「你不說,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原本娶妻是為了傳宗接代,而這一點,謐婭已經幫他做到了,至少有個孩子流著霍家的血。

如今再娶她,在不願傷害她的情況下,相敬如賓會是兩人共處最好的方式。

「你什麼都不用做。」略頓,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早些休息,我……今晚不回房。」

不待她反應,霍循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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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1:13:56
第三章

霍循的話猶如一陣冷風,令她打了個冷栗,怔在原地。

他要她什麼都不用做,接著又說,他不回房了……

雖然她對於洞房花燭夜感到恐懼,但新婚便不同房,令她有種再次被拋下的感受。

一思及此,她加快腳步上前拉住他的手。「等等,你別走!」

感覺軟膩的小手圈握住自己的壯臂,他頓下腳步,瞇起眼別過臉打量她。

這女人不知道聽話是何物嗎?偏要挑戰他的威信、質疑他的決定。

他緊蹙著濃眉,像是怒了,卻阻止不了她追根究柢的打算。

「是因為還沒舉行婚儀,所以不能同房嗎?」迎向他的嚴厲神情,溫泓玉拋開羞怯,鼓起勇氣問。

不知怎麼,她明明嬌柔卻總是露出無畏無懼的神情,讓霍循內心湧上一股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他身邊真正敢違逆他的只有穆哲圖,而她,是第一個這麼做的女人。

他該生氣,卻莫名地被她支配。

「我只是……還有事得忙。」霍循避重就輕地回答。

他知道,兩人只要同榻,他一定會想要她,讓她真正成為他霍循的女人。

但她就像朵迎風便折腰的花,如此纖柔、嬌小,絕對承受不了他的悍然給予,就算他再小心翼翼、再溫柔,她還是會受傷。

他不想在她嫁來的第一日便因為承受他的慾望而留下可怕的陰影,自此後懼他、怕他,無法忍受他的碰觸……如同謐婭每回見著他的模樣。

在謐婭身上,他對妻子的慾望讓他覺得自己是毫無人性的野獸。

因此,他希望溫泓玉畏於接近他,卻不是真正被他傷害後的懼怕。

可他不可能對她坦承自己不願與她同房的原因。

聽到他的回答,溫泓玉稍稍鬆了口氣。「既然不是還未舉行儀式的原因,我堅持夫妻得同榻而眠。雖然這門親事是皇帝所賜,可既然我來了,便表示我願意當你的妻子,與你過一輩子,你不可以答應娶我,卻又一再丟下我。」

霍循因為她的話,莫名地感到胸口隱隱發燙。

這女人,無論是她的美,她想要經營兩人婚姻的渴望,她勇於表達想法的大膽,都在在讓意志堅定的他一面對她,便很難堅持原有的想法。

而她說得輕柔,可那個「丟」字下得太重,無形透露的哀怨讓充滿責任感的霍循不禁憐她,又想開口為自己辯駁。

「我……並沒有要丟下你……」

「那就在忙完後回房,不管多晚都無妨,別擔心會吵到我。」微頓,她幽幽地補充。「在中原,只有感情不睦的夫妻才會分房睡。」

好大一個但書,霍循苦笑,他們才當一天夫妻,「感情不睦」似乎不能用在他們身上。

唉,怎麼覺得自她來到鐵城、踏進堡內之後,他的生活似乎也要悄悄地改變了。

「好吧,我答應你,再晚我都會回房。」

爭取到夫妻間基本該有的親密,溫泓玉一張粉臉湧上火辣辣的熱。

其實她還有話想說,她要夫妻同房並非要他盡快與她圓房……但願他不要會錯意才是。

在濛濛天色完全亮起的前一刻,一直待在書房處理城務的霍循才拖著疲憊的腳步進了房。

待他來到床畔,確定蜷縮在榻上的人兒睡得深沉後,他才悄悄脫掉上衫,躺上榻,卻又突然想起,她醒來後看到自己光著上身躺在身邊的模樣似乎不妥,於是又起身下榻,套上上衫後重新上榻。

可是,和衣躺在榻上的狀況也不怎麼好。

他可以聽到她規律和緩的呼息,可以聞到她身上的淡淡甜香,幽幽竄入鼻息,微微騷動他的心。

麻癢由心尖處漫開,他只覺全身的血液被那股幽香加了溫度,漸漸沸騰。

早知道答應與她同榻而眠是件錯事,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正當他猶豫該不該起身下床,離她遠一點時,一雙白玉藕臂忽然勾住他手臂。

那滑嫩的觸感讓他不禁屏息,整個人僵住不動,而視線微微瞥向身側,眼底映入她揚起嫩唇,一臉滿足的模樣。

「唔……好暖……」

她應該還在熟睡,只是感覺到暖意,便想要再靠近些。

他應該拉開她,但她扣住他手臂的不只一雙柔荑,那渾圓飽滿、軟得不可思議的豐盈,以及那張粉嫩嬌顏,都緊緊貼著他肌肉堅實的臂上;而一隻玉白嫩腿更是過分,不客氣地越界,擱在他的腰腹間。

此刻,威武強硬的城主儼然被當成一隻大暖爐,絲毫沒有抗拒的餘地。

他欲哭無淚,數度想移開她的手腳,她便不依地擰起柳眉,牢牢抓緊他,手腳並用,蹭貼得更緊,堅持擷取他身上源源不絕的暖意。

而此舉與火上加油無異。

彼此緊密相貼的肌膚讓他清楚感受她的身軀有著多麼誘人的曲線。

心頭的火因此燒得熾熱,他太久沒有和女人在一起,幾乎無法控制淫念不斷由腦中竄出,誘惑他順從心底的渴望。

不能再這麼下去!他口乾舌燥地嚥了嚥唾沫,該怎麼讓自己從這狀況中脫身?

霍循心一橫,一把抓住她的手要將她推離身邊,她卻因這騷動而醒來。

他心虛地鬆開手,因為慾望而沉嗄的嗓音急急解釋。「你……把我纏得太緊了。」

模模糊糊地接收他話裡意思,好一會兒,她一雙朦朧睡眼倏地瞠大,慌張垂眸一看,果然發現自己的手緊扣著他健壯的臂,一隻腿甚至不知羞恥地橫在他結實的腰上。

瞬間,溫泓玉嫩白的粉顏因為尷尬而發燙,芳心急速跳動。

「對、對不住。」

誰會知道,夢裡那暖得不得了的枕頭是她的丈夫?!

她匆匆地鬆手、縮回腳,還要忙著將纏在兩人間的被子拉開。

見她失了端莊,一頭如瀑墨發垂在纖肩、胸前,微微散亂地遮住她的粉顏,讓他不自覺又瞧得恍了神。

是因為慾望未紓的關係嗎?為何她連這時候瞧來也覺得可口萬分?

思緒還尚未釐清,一抹香氣忽然伴隨著軟熱嬌軀跌進他懷裡。

他回過神,感覺她嬌軟的身子壓在自己身上,軟軟的唇貼在皮膚上,她一雙杏眼眨啊眨地,搔得他無法思考。

「對、對不住,我有沒有撞痛你?」沒察覺到兩人此時有多曖昧,溫泓玉著急地檢查他。

她從沒有像此時這樣對自己的睡姿感到懊惱。

就寢時,她明明把被子整得妥妥當當,怎麼才睡熟了,竟讓被子把自己纏得亂糟糟,為了拉好被子,又不小心地跌進他懷裡,撞了他。

「我……沒事……」他勉強擠出聲音。

也不知她是無心或故意,還是根本不知男人禁不起考驗,硬是在他身上左磨右蹭,不消片刻,他便感覺腿間慾望甦醒,熱燙飽脹得讓他恨不得馬上撲倒她,將火熱硬杵深深埋進她腿間的甜蜜當中。

但理智克制了自己的衝動,他暗暗深吸口氣,抓住她的手,勉強擠出粗魯的語氣。「我不痛,你別忙,別再亂動!」

真要命,她整個人貼在身上,他幾乎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如此親密既撩撥著他,又帶來一股說不出的溫暖,讓他捨不得馬上推開她。

「可是……」

他厲眼一瞪。「你給我好好待著,不准亂動。」

被挑起的慾望需要女人為他紓解,但不能是她--他的妻子。

她看起來是那麼嬌弱,絕對承受不了他的慾望,因此他只能忍著。

被他的模樣駭住了,她柔順地應了聲,忽然發覺身下的床榻變硬,似乎還熱了幾分,而他的呼息變得粗重,峻臉隱隱泛著熱潮,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

她窘紅著臉,有些無所適從地起身,忽然發現他雙腿間幾乎遮不住的亢奮。

迎向她錯愕的神情,霍循立即翻身下榻,背對著她穿衣。「我……今天得再到礦區一趟,晚些才會回來。」

看著他的背影,她斂住羞惱,急聲問:「這麼早?要先用完早膳再出去嗎?」

「不用麻煩。」

目光落在她臉上時,霍循發現她嫩白的頰上竟然留有被自己的鬍子扎出的紅點,而她小臉也因為他的話現出惹人心憐的落寞。

該死!內心爆出一句詛咒,他臉色沉凝,兩道濃眉糾得極緊。

她像荒漠中豐饒的綠洲,而他是戈壁,粗礪而剛健,她那一身細皮嫩肉,絕對無法承受他的對待。

他再次確信,自己不碰她的決定是對的。

刻意忽視她失落的神情,霍循迅速穿好衣物,不假思索地走出寢房。

溫泓玉怔怔坐在榻上,感覺他身上透出疏遠,心裡竟湧上一股想哭的委屈。

剛才他明明有了反應,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她聽娘說過,男子一旦變得亢奮,沒有紓解慾望會是一件萬分痛苦的事。

而他……寧願痛苦也不願碰她,這是因為不喜歡她嗎?

想到這可能,溫泓玉苦悶地咬唇,難過得想要掉眼淚,卻又拚命忍住。

她不能就這麼被打敗!

閉上雙眸,她逼自己不要再想他傷人的態度,以及拒她於千里之外的背影,什麼都不要想,只要堅強……

「小姐、小姐!」

聽見嫣然喊她,溫泓玉這才發現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出神。

「小姐,您真的不必親力親為,跟著我做這些粗活,我瞧您還是到旁邊歇著比較好。」

在來到鐵城的隔日,她在嫣然的領路下,花了將近半日察看完石堡內外的狀況。

石堡的狀況並不如霍循所說的一切都好。

堡中的露台、空地因為久無人理,積了厚厚一層黃沙,植著胡楊木或其他種了不知名的植物之處,長了高及腿肚的草;大廳、小廳及傢俱蒙了塵沙,兩層住室則有幾間房需要換鎖。

見到這狀況,她無法置之不理,也無法端著丞相千金的身份命令下人做事。

因為堡中除了嫣然、奧古斯和奶娘外,根本無人可使。若把所有的事丟給嫣然,這可憐的丫頭絕對會過度操勞而累倒。

而她更不知道霍循幾時才能空下來與她說說話、彼此認識,遑論是要請示整理石堡環境的事。

於是,雖然尚未得到霍循的同意,她先聘了廚娘及幾個僕人來協助打理。

嫁來鐵城,她自知不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等著人伺候的千金小姐,加上弄不懂丈夫的心思,又閒著不知做些什麼打發時間,她只有跟著勞動打理,以免胡思亂想。

「我不累,只是想事情想得走神,不礙事的。」

真正見過霍循之後,她意外發現,除了他的鬍子很礙眼之外,他的人卻非她想像的那般,擁有與外表一樣粗野、蠻橫的個性。

他出乎意料地沉默寡言、不擅表達,面對她時偶爾會臉紅,每每瞧見他露出似乎沒在外人面前展現的笨拙,她便沒了出嫁前的害怕,反之多了想瞭解他、努力經營婚姻的決心。

但霍循似乎不這麼想,他好像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自從那日清晨之後,他的態度更加疏遠。

他好忙、好忙……忙得沒半點閒時可以同她說一句話。

或者正確來說,他出現的時間總是在她就寢之後。

她可以感覺他陽剛的氣息,以及溫暖得不得了的身體,但除此之外,夫妻倆的交集少得可憐,一想到霍循並不喜歡她,她心裡的落寞更深。

見主子這鬱鬱寡歡的模樣,嫣然忍不住問:「姑爺……和小姐還沒圓房嗎?」

溫泓玉一怔,隨即搖頭。「他……好像很忙。」

嫣然與她的情誼早已超越一般主僕,就算遲遲未圓房這事有些難以啟齒,但她也想有個人談談心。

「就算忙也不該忘了。」放下手中的掃帚,嫣然心直口快地嚷嚷。「還未舉行儀式倒也算了,算算咱們來到這裡有半個月了吧?姑爺卻不管不顧,不是想退了這門親事吧!」

思及這可能,溫泓玉心一擰,顫了顫唇道:「他有回堡裡,但時間很晚、很短……他……」

不會真是想退了這門親事吧?

頓時,粉顏失了血色。她不能讓霍循退了這門親事。

兩人的親事是由皇上下旨,他若真的這麼做,損傷的不只是皇上和溫家的顏面,還有他們的將來。

萬一惹怒聖顏,皇上會不會作出什麼對鐵城不利的決定?

嫣然自然也想到這層關係,她握住主子的手。「小姐,既然你都已經接受了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你都要讓姑爺盡快圓房啊!」

溫泓玉抿了抿唇,思緒百轉千回。

她外表雖嬌柔但心志堅定,不是遇上難事便退縮的性子,只要打定主意要做,她便會全力以赴。

倘若圓房之事需要由她主動,她縱使羞怯,還是會做。

倘若丈夫不喜愛她,她就努力讓他愛上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戒慎的嗓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夫、夫人。」

溫泓玉望向聲音來源,只見一個身形高壯、四十來歲的婦人立在身後。「你是……」

「奴才娜孜古麗,是小主子的奶娘。」

小主子?!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婦人急得六神無主,不待她回應便說道:「小主子已經病了幾天,原本熱已經退了,但不知是怎麼回事,今日一早又發起熱來,大夫開的藥餵了也不見效果……」

她知道城主與小主子的阿娘感情不睦,間接地也跟孩子不親,加上近日是城主再娶的大喜之日,她只敢讓小主子在寢房裡看書練字,不敢放小主子四處走動。

若不是到了這節骨眼,她絕不敢煩勞新夫人。

對了,溫泓玉這才憶起,霍循有個稚女在堡中。

心思一定,她作了決定。「嫣然,你去城裡請大夫。娜孜古麗,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孩子嗎?」

雖沒料到新夫人如此焦急,可娜孜古麗來不及感動,頷首急道:「奴才這就帶夫人去!」

溫泓玉跟在奶娘身後,責備自己怎麼會粗心到忘了孩子的存在。

姑且不論她和霍循的關係是否有進展,於情於理,她都該找個時間去和孩子說說話。

畢竟嫁進霍家,她注定要當現成的娘,成為孩子的後娘……

想起「後娘」兩字,溫泓玉不禁打了個哆嗦。

為了這孩子,她想得很多,心裡竟有些忐忑,怕被孩子討厭、抗拒。

待她來到床邊,看到那張粉雕玉琢的蒼白小臉,柔軟的內心像是被誰緊緊掐住似的,冒出源源不絕的憐意。

這孩子的模樣出乎她意料的好看。

她有張嫩嫩的小臉,五官細緻,兩道略顯英氣的眉濃黑入鬢,鼻形俏挺,菱形小嘴上唇薄下唇飽滿。

可能是因為發熱難受,額心沁著薄汗,兩道眉擰成結,小小的嘴微張,急促呼息。

這孩子是六歲還是七歲?溫泓玉因為她過分瘦小的身形辨不出年紀,卻因為孩子難受的模樣,心被揪扯了下,隱隱泛痛。

她掏出帕子為可憐的孩子拭去額上、身上的冷汗,又望向娜孜古麗。「可以幫我盛一盆涼水過來嗎?」

她想將帕子浸濕擱在她的額心,或許無法馬上退熱,但應該能讓渾身發熱的孩子好受些。

娜孜古麗頷了頷首,忙去取水。

彷彿感受到她溫柔的碰觸,霍然朦朧地睜開眼看她。

孩子病著,實在不好立即說明兩人的關係,再說,也不知孩子意識是否清醒。她扯出一抹滿是心憐的微笑,柔聲問:「想喝點水嗎?」

霍然只是張著似貓般的眸,有些迷惑地靜靜凝著她。

印象裡,只有奶娘會這麼溫柔對她說話,但眼前這個說話好溫柔,長得好美、好美的女子不是奶娘,是誰呢?

對她的沉默不以為意,溫泓玉一雙柔荑撥開孩子鬢邊濕了的髮絲,一邊說:「我已經讓--」

話到嘴邊,卻因為霍然的小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而頓住。

「阿娘……」

微啞的軟軟童音逸出,溫泓玉身子一僵,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響應。

「阿娘……不要丟下然兒……」

她的心因為這孩子而微微一促。

落入耳底的話雖簡單,卻充滿了渴求,讓她捨不得道破。不過……真要說起來,她的確是孩子的阿娘啊!

頓時,她胸口漲滿柔情,一手握住孩子的小手,忍不住承諾她。「放心,阿娘會一直待在然兒身邊,不會走開。」

「阿娘、阿娘……」感覺握住自己的那雙手溫柔軟膩,霍然瞬也不瞬地凝著她,反覆地低聲嚅著。

她彷彿怕她隨時會消失似的,小手將她握得緊緊的,那雙定定望著她的眼眸閃著憐人的水光,溫泓玉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出嫁前,她聽說霍循的前妻生下孩子沒多久便撒手人寰,加上忙碌的城主阿爹,她能料想這孩子有多孤單寂寞,多麼渴望母愛。

方纔,她還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當個稱職的後娘,但見過孩子後,她卻在突然間有了信心。

如果這孩子不排斥她,兩人若處得好,或許當現成的娘也不錯。

真希望霍循能明白她真心想要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家人,回應她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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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夫看過孩子的狀況,確定只是上一回風寒未癒,二度染上風寒所致,加上霍然體弱,才會讓病症加劇高燒不退。

送走大夫,嫣然到廚房煎藥,而溫泓玉則要娜孜古麗將孩子交給她,讓她歇息一日。

「夫人……照料小主子原本便是我的職責……」

溫泓玉豈會不明白她的擔心,柔聲道:「昨夜你顧了孩子一整夜,應該也累了才是,這會兒剛好她把我當阿娘,把我手握得緊緊,見不著你應該不會哭鬧才是,你就趁這時放心去歇著吧!」

聽著新夫人的話,娜孜古麗感動不已。

在聽聞城主要再娶,且娶的是中原的貴族千金時,她還擔心小主子會受苦。

沒想到新夫人不但是個年輕溫善美麗的女子,似乎還挺喜歡小主子的,讓焦慮的她稍稍放了心。

「那就有勞夫人多費心了。」

溫泓玉朝她露出一抹笑,要她放心歇下,嫣然跟著端了杯摻了退熱藥粉的藥湯進門。

「小姐,大夫吩咐,先讓小主子喝下藥湯,另一帖藥在廚房煎著,差不多用晚膳時可以喝。」

「嗯。」她吩咐。「你去調半杯蜜糖水過來。」

嫣然趕緊領命辦事,溫泓玉的眸光落在睡得極不安穩的霍然身上,開口喊:「然兒,起來,阿娘餵你喝藥。」

聽見她的輕喚,霍然再次睜開那雙貓眼,定定瞧她。

見她又靜靜地瞠眸瞅著自己,溫泓玉輕聲細語地哄道:「藥也許很苦,阿娘讓人調了蜜糖水,喝完藥再喝甜甜香香的蜜糖水,好不?」

不似一般小孩聽到喝藥便苦著臉哭鬧,霍然倔強地嚅聲道:「然兒不怕苦。」

原以為要哄她喝藥是件難事,但依這狀況看來似乎不難。

「真乖。」她打從心底喜歡這乖巧聽話的孩子。待霍然逕自坐起後,她一勺一勺地喂湯藥。

藥一喝完,嫣然的蜜糖水還沒送到,霍然卻朝她伸出手,怯怯出聲。「阿娘……抱……」

那只伸出的嫩臂微微發顫,溫泓玉可以想像自己若拒絕,會帶給孩子多大的傷害。

她彎身接過那瘦小嬌軟的身子,感覺孩子將小臉偎靠在自己的胸懷裡,一雙小手怯怯地抓著她的手不放。

不管她是因為病得糊里糊塗才把她當娘,或是年紀尚小,無法掩飾想要娘親的渴望,她都無法拒絕孩子的依賴。

她將懷裡的小身子摟抱得更緊,不時摸摸孩子的頭、輕拍她的背,給她渴望的母愛。

嫣然端著蜜糖水進房,見到的便是主子抱著霍然的模樣,忍不住喚:「小姐……」

聞聲,溫泓玉抬眼望著她。「剛把藥喂完,睡了。」

嫣然跟著放輕了語調,驚訝地問:「那……蜜糖水派不上用場了?」

「嗯,是個勇敢又精緻的孩子。」神情滿是憐愛地垂眸望著孩子的模樣,她喃喃自語。「長得這樣好,應該是像阿娘吧……」

嫣然探了探身子,好奇地打量主子懷裡的小人兒,有了結論。「我倒覺得小主子眉目間有姑爺的霸氣。」

「姑娘家長得像他……」溫泓玉忍不住揚了揚唇,無法想像女兒像他會是怎生模樣。

嫣然跟著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接著問:「要讓小主子躺回榻上嗎?」

「可能病著,黏人黏得緊,我多抱一會兒,無妨。」

「那我再把枕堆高,小姐抱著孩子枕靠著會比較舒服。」主子堅持,嫣然只有想辦法把環境打理得更舒適。

溫泓玉讓嫣然打理好一切,抱著孩子靠在榻邊,一雙眼卻不時關注懷中孩子的狀況。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她腦海--霍循之所以不願親近她,難道是因為孩子的娘嗎?

是因為還懷念前妻,因此遲遲無法對她敞開心房?

對丈夫,溫泓玉有太多太多想知道、想問的,偏偏他忙得神龍不見首尾。

她有些擔心,夫妻關係會不會一直永遠停在這個階段。

思及這可能,她心頭微澀、無法不吃醋,卻又矛盾地惱起自己,竟然心胸狹隘到和一個死去的女人爭搶丈夫的愛?

霍循從沒有這麼厭惡過自己!

自從幾日前的清晨對妻子產生過分亢奮的反應後,他暗暗在心底罵自己千萬次,最後惱得落荒而逃。

對,便是「落荒而逃」四個字。

因為天底下沒有一個丈夫像他這樣,渴望新婚嬌妻,卻又心懼地不敢上前,所以他逃了。

每夜,他避開能見到她的時候,在破曉前才遵守與她同床共枕的承諾,猶如入定僧侶,淨空雜念地上床躺在她身邊。

但今夜,當他踏進寢房時,卻發現房中並未出現近日熟悉的情景,床上也沒有嬌妻的身影。

心一促,他的臉色瞬間凝重。

難道因為自己的刻意冷落,所以她逃了?

但當下,霍循便將這荒謬的想法甩出腦中。他相信溫泓玉明白兩人的親事代表鐵城與中原的友好,她若逃掉,會使兩方陷入難以處理的複雜狀況。

因此,他勉強定下心思,轉身離開寢房找人。

霍循的腳步才離開寢房,便發現嫣然手執燭火,腳步匆匆地往二樓東邊的方向走。

他很清楚東邊的房間住著誰,卻想不明白嫣然為何往那兒走?

霍循開口喊住她。「嫣然,你要去哪裡?」

深夜中突然聽到姑爺的沉嗓,嫣然猛地一驚,頓住腳步,回身望著他福了福身才哆嗦開口。「奴婢要、要去小主子房裡。」

他不解,兩道濃眉一擰。「小主子房裡?為何?」

「小主子病了,熱度一直不退,看過大夫後,小姐……呃,夫人很擔心,所以一整日都在房裡看顧小主子。」

得到答案的瞬間,霍循震撼不已。

溫泓玉待在霍然的房裡,親自看顧一整日?

那瞬間,他感覺心頭為她悸動、沸騰,她這樣一心一意地對他、對他的孩子好,讓他要如何無視她的存在,不碰她、不抱她,繼續「相敬如賓」下去?

「姑--城、城主,你還好嗎?」見那巨大身形杵在面前發呆,形成莫名的壓力,嫣然巴不得趕緊找個理由遠離他。

回過神,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才開口道:「沒事了,繼續忙你的事吧!」

「是。」嫣然撫著胸口,鬆了口氣,眼捷手快地消失在他面前。

盯著婢女宛如逃難的背影,霍循繼續往前,來到霍然的房間。透過半闔的門扇,只見溫泓玉抱著孩子在床邊睡著的模樣。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霍然雖是他的親生子,但他忙於城務,又無法照顧那麼小的孩子,導致親子關係生疏,共處一室的機會屈指可數,向來皆是奶娘向他報告關於孩子的點滴,而他的關心,是在於安全無虞的環境和物質的提供。

讓他不解的是,霍然不是個熱情的孩子,甚至寡言、內向,沉默得讓人忘記其存在。

可溫泓玉才嫁過來多久,就讓個性內向的孩子與她如此相親?

杵在門口,霍循快被不斷冒出腦中的疑問給淹沒的同時,突然揚起的輕呼拉回他的思緒。

「啊!」

確定孩子燒退了,溫泓玉才在嫣然的好言相勸下離開,準備回房歇息。

沒想到她才踏出房,立即撞上一堵厚實的肉牆。

兩人撞個正著,眼見她就要因此往後撞上門,霍循趕緊握住她纖肩,穩住她的身子。

視線落在纖肩上的手臂,她抬起嬌顏,眼底映入霍循的面容,她神情微訝地吶吶問:「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門內一室燭光照明,門外一片漆黑,兩人站在光線交接之處,她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這幾日,兩人除了短短共榻的幾個時辰,總沒機會真正見面、說話,真的見著了,她也不知是要無視於兩人間的冷漠,還是該對他熱切些,或是維持不冷不熱的淡定?

在她的思緒游移不定之時,他突然開口回答她。「剛剛。」頓了片刻,他接著問:「然兒狀況如何?」

「看過大夫後,燒退了。」

聞言,他安心了。

雖然他和孩子不親,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他還是希望孩子平安長大,無病無痛。

「所以你……一直抱著然兒?」

由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溫泓玉打量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詞。「嗯……孩子年紀尚小,生著病難免比較纏人,我抱著,可以讓孩子好好休息。」

方纔雖然聽嫣然說了遇上霍循,心想他不久便會過來,但聽見他渾厚的嗓音沉緩地、近近地迴盪在耳邊,心湖不由得泛起圈圈漣漪,忽然想起早些和嫣然討論過的事,粉臉瞬間燙紅。

霍循聽了,胸口宛如打翻一鍋熱油,隱隱沸騰著。

霍然的存在,也是讓他頭痛的事之一。

未成親前,他擔心溫泓玉還年輕,不確定她是否能接受他與前妻所生的孩子,但見到方纔那一幕,看她與孩子相處得不錯,他放心了。

「然兒不喜歡陌生人。」

不確定他會不會為她擅自和孩子親近而生氣,溫泓玉咬咬唇,好半晌才開口。

「嗯……她……把我當阿娘,我沒辦法拒絕。」頓了頓,她忐忑地問:「然兒可以喊我阿娘嗎?」

他不懂,她是想借此證明什麼?

證明她已經做好要當他的妻子、當孩子後娘的準備了嗎?

無論她的想法為何,霍循只覺自己的心因為她的詢問而怦怦亂跳。

因為那個稱呼……無形中將兩人拉得更親近。

他嚥了嚥唾沬,表情不自在地應。「你……本來就是。」

聽到他的答案,溫泓玉如釋重負地扯出一抹笑。「那就好。咱們回房歇息吧!我困了。」

「嗯。」霍循輕應了聲,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一同進了寢房,房中靜默得驚人,除了兩人各自發出的窸窣聲響,還有一股夫妻倆的不自在。

溫泓玉用嫣然備好的水洗臉、洗手,整個人因為腦中突然的念頭侷促到了極點。

圓房……她雖然累極,但今晚是不是該主動把這件事了結?

拋不開新嫁娘的羞澀,她越想臉越紅,好不容易脫下外衫準備上榻時,脫得只剩一件中衣的霍循突然把她拉進懷裡。

突如其來跌進丈夫溫暖厚實的懷抱,溫泓玉驚呼。「啊……」

知道自己嚇著她了,霍循鬱悶懊惱地開口。「放鬆。」

他明明告誡自己要溫柔,怎麼力道還是大得驚人?也不知有沒有弄痛她……

感覺他的手臂沒放開,暖暖的體溫烘得她的臉更紅,她羞澀不安地低垂著頭問:「你……要做什麼?」

話才落下,便感覺霍循的大掌握住她的臂,力道適中地上下移動、輕輕按揉麻痺的肌肉。

他……在替她按摩?尤其是她讓孩子枕靠的那隻手臂。

雖然霍然比同齡孩子瘦弱,但為了讓生病的她舒服些,她維持相同的姿態不敢動,長時間下來,手於是酸麻無力。

讓嫣然趕回房睡時,她捏了捏手臂舒緩不適,而他瞧見了,所以才做出這樣貼心的舉動?

明白他的用意,溫泓玉鼻頭一酸,忽然發覺她嫁的這個男人,除了野獸般的外表之外,還有很多令她驚訝的內在。

害怕自己拿捏不準的力道傷到她,霍循一直偷偷注意她臉上的神情,發現她眼眶含淚,立即抽了口氣,停下手中的動作,往後退了兩步。

「我……弄痛你了?是不是?」

見他吃驚的神態,溫泓玉眨去眼中的濕潤,啼笑皆非地搖頭。

她雖然搖頭,但淚光閃閃的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霍循直覺認定是自己粗魯蠻橫傷了她。

「我……還是不要靠近你比較好!」

話一落,他起身就想離開寢房,但溫泓玉隱約聽出他為何懊惱,飛快伸出手,由後圈抱住他健壯的腰。

「你沒有弄痛我,真的,你的力道讓我很舒服……」

感覺她豐盈的軟胸貼在後背,以及足以讓全身血液奔流、引人遐想的「舒服」兩個字,霍循全身緊繃僵硬地定在原地。

自從那日清晨之後,加上兩人每日同床共枕,慾念不斷積累,他飽受情慾煎熬,隨時會有爆發的可能。

溫泓玉不知道他隱忍得有多辛苦,半跪在榻上,臉埋在他後背,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感受他暖熱的體溫,她醺醺然,捨不得放手。

「霍循,不要討厭我,不要讓這樁婚姻落得有名無實……」

聽著後背悶悶傳來的悵然低語,他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

他真希望自己可以討厭她,但可惜事與願違。

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他便被她的美給擄獲,而她為霍然所做的事,讓他的心悸動,也逼出那藏在心底深處的微微情愫。

「我、我沒有……」

「那就抱我,落實咱們的婚姻!」她大膽要求,完全豁出去了。

聞言,他像是被她的話燙著似的。「不!不可以!」

「為什麼?」她非要討到一個答案。

他咬牙想找個理由,她卻將雙手擱在他的手臂上,要求他。「你轉過來看著我,給我一個理由。」

他該拒絕,但身體彷彿自有想法,緩緩轉向,直到兩人視線相迎。

見到她明眸堅定、無所懼地凝著自己,霍循直覺想避開,但溫泓玉伸手捧著他的臉,不容他逃避。

「我……」

機不可失,也不知她還有沒有勇氣再要求他一回,因此不待他說完,她勾住他的頸子一攬,不知羞恥地湊上嫩唇。

兩張嘴唇密密地貼在一起,想說的話全被她的柔唇堵住,他也震驚得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此時他能感受的,只有她身上迷人的氣息,而他的自制力,卻是岌岌可危。

他臉上的鬍髭讓溫泓玉有些不舒服,但兩片柔軟的唇瓣貼在一起的親密讓她芳心悸動不已。

她故作鎮定地忍著羞意,抵著他的唇,低聲道:「我是你的妻子,雖然需要時間適應彼此,但總不能永遠過著相敬如賓的日子吧?」

霍循不斷吸進她的暖甜香息,感覺她柔軟的身軀貼著自己,他腦中空白一片,根本無法思考她說了什麼。

瞧他像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動都不敢動,她不禁懷疑那些有關於他粗蠻重欲的傳聞從何而來?

若依這情況瞧來,他反而像對床第之事生澀的一方,被她的主動嚇壞了。

他既是不動,溫泓玉只能邊說邊用所知的方式,將事情引導到她期望的方向。

「咱們還沒舉行婚儀,又遲遲不圓房,你……是真要把我原封不動退回中原嗎?」

語氣中的苦澀讓他回神,霍循不可置信地瞠目,眼底竄出惱焰。「誰說的?」

他都已經把她娶回鐵城了,又怎麼會把她退回中原?

聽他的語氣,他是在乎她、在乎他們的婚姻吧?

「我自己說的。」她哀怨開口,把一直被冷落的苦楚吐出來。「你這麼對我,我能怎麼想?」

霍循嚅了嚅唇,又詞窮了。

他也知道不可能永遠不面對兩人的關係,持續「相敬如賓」下去,但是該怎麼告訴她,坦承自己心裡的恐懼?

見他不斷動了動唇,卻擠不出半句話,溫泓玉柔嫩的紅唇再次湊上去,堵住他的嘴。

這個吻來得直接,又重又狠,可他依舊僵著,溫泓玉只能生澀無比地堅持下去,全心全意誘惑他。

霍循徹底被打敗了。

她的吻生澀而笨拙,但幽蘭般的氣息不斷誘惑著他,令他再也不能自已。

他大大的手掌捧住她的臉,接過主導權,以充滿野蠻慾望的飢渴力道,熱切、急躁地恣意品嚐她口中的柔軟,汲取她的滋味。

溫泓玉從不知道,單單只是一個吻,竟能帶來如此驚人的感受。

她口中儘是他呼出的熱氣,軟軟香舌被迫貼著他厚實卻靈活的舌廝磨、交纏著。

那激狂親密、甜美而煽情的感覺讓她幾乎無法呼息,四肢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當他放開她被吻得濕潤紅腫的唇,他的呼吸變得粗重急促,幽黑的眸底竄出情慾火光。

「你確定……今晚就要……真的不怕我傷害你?」他重重喘息,無法掩飾想要她的渴望,卻又害怕她的纖美柔弱。

他無法不怕被激情掌控後,他會不知節制,會把她捏碎、弄壞……

她一雙飽含春情的迷濛醉眼凝著他許久,才用微顫的嗓開口。「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她就是知道,幾乎不用思考地完全篤定。

聞言,霍循彷彿作了什麼重大的決定,深吸了口氣,沙啞地道:「那就讓它發生吧!」

話畢,他的嘴再次覆上她的雙唇,慎重地、溫柔地、克制地,將對她所有的渴望,完全傾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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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個吻不同於上一次的激狂,但卻更讓她心慌、發熱,羞得無所適從。

溫泓玉覺得自己在他的吻下化成一灘春水,無力地融化在他強健的身軀下,任他恣意掬飲。

他熱燙的唇嘗夠了她的味道,往下移至她的頸間輕啄、啃咬,他的鬍子掃過肌膚帶來陣陣難言的酥癢刺激,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泛起疙瘩。

「嗯……好癢……別……」她怕癢地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的中衣不知在何時已被拉開。

霍循一感覺她的抗拒,毫不猶豫地轉移陣地,順勢褪去她的中衣,讓她那身被喜紅色抹胸襯得更加雪白嬌嫩的肌膚映入眼底。

「天啊,你真美。」他專注地凝著她,顫抖的手輕輕滑過她裸露的肌膚。

他溫柔的撫觸使溫泓玉忍不住顫抖,她羞得臉燙紅,腦袋亂成一團,雙手直覺地想要掩住自己的身子。

他拉開她的手,不允許她遮住眼前美景,並伸手拉掉她的抹胸繩結。

當她白皙圓潤的雙峰以及兩朵粉蕾出現在眼前,霍循的眼無法離開她,只覺口乾舌燥。

他低頭將她胸前一顆粉蕾含在口中,另一手覆住她豐滿的乳恣意揉弄愛撫。

那嫩滑而充滿彈性的觸感,以及白嫩如玉脂般的乳肉由他的指縫間迸出的美景,令他驚喜、愛不釋手。

不敢相信他竟會做出如此邪惡的事,她羞澀地想推開他,卻因為他用牙齒咬住綻然挺立的粉蕾,發出一聲情難自禁的輕吟。

「天啊,求你……不……啊……」

他的鬍子摩挲著嫩膚,輕輕拉扯的力道為她帶來不可思議的愉悅。

埋在她柔嫩雙乳間的臉龐抬起,他緊張地問:「呃……我弄痛你了嗎?」

溫泓玉緊咬櫻唇,窘紅著臉搖頭,發現他的神態焦急,彷彿隨時會由她身上跳開。

她凝視他的臉,迷惑又困窘地開口。「只是……感覺……好怪。」

霍循鬆了口氣,薄唇揚起一抹惡作劇的笑。「那這裡呢?」

大手沿著她平坦的腹部往下滑至她腿間,撫摸她柔嫩的大腿,探入她雙腿交接處的墨色柔髮。

「霍循!」她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他的手竟會探進她那裡……

「別怕。」他目光如火地看著自己修長的指撥開那片柔髮,觸摸到藏在其間的柔軟,或重或輕地摩擦、壓揉。

今夜,他帶給她太多震撼,那熱燙酥麻的陌生快感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墜入美妙的漩渦。

原以為這已經是極限,不料他加快、加重按壓的速度,熱氣與愉悅霎時湧來,她渾身火熱,微微的輕顫變成顫抖地發出嬌喘。

「啊……嗯……」

她迷失在他挑起的激情中,身子難以克制地拱起。

看著她因為自己的碰觸,渾身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嬌媚動人,霍循感覺亢奮的慾望激動地抵著薄褲。

霍循全身肌肉緊繃,再也無法忍受地抽出手指,褪去身上衣物,將自己覆在她嬌小玲瓏的身軀之上,理智卻在腦中和慾望拔河--

霍循!你想再傷害另一個女人嗎?

瞧瞧那嬌小的身體,真的承受得了你嗎?

終於嘗到迷人的情慾滋味,她幽幽回神,卻發現懸在自己上方的霍循僵住不動。

「你……在做什麼?」她伸手替他撫去額角的汗水,充滿疑慮而羞怯地問:「這裡在夫妻行敦倫之禮時,需要什麼儀式嗎?」

她天真的問題讓他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他滿心滿腦滿眼都是她,想要進入她的渴望像火似地焚著他,在他的體內激動地沸騰。

「我……想要你。」他粗嗄沙啞地緩緩開口。

粉頰因為他的話而染上嫣紅,她瞋了他一眼,嬌羞道:「人家……現在……不正是……已經把自己……給你了嗎?」

她一絲不掛地躺在他身下,不是足以證明一切嗎?

她低軟無辜的聲音充滿誘人的嬌媚,足以讓聖人也發狂。

他深吸了口氣,隱忍著胯間蠢蠢欲動的渴望,咬牙道:「我……會弄痛你……你……你會被我撕碎……」因為壓抑,他撐在她身側的手掌不禁緊握。

「撕碎?!」溫泓玉驚呼,隨即羞怯地垂下眼眸輕嚅。「我知道……第一次……會痛,但我沒那麼脆弱……」

說著,她又不禁惱起他,情慾這事不是很難壓抑嗎?怎麼他顧忌那麼多,話也比平常多,讓她不斷意識到此時的狀況,羞得粉臉燒燙。

看著她掩不住羞怯的模樣,霍循口乾舌燥、頭昏腦脹地呢喃。「你是這麼美……這麼嬌柔……我怕傷害你……怕你會……」

他抿唇、打住話,胸膛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

溫泓玉凝視他濃眉緊蹙的痛苦神情,想起他曾說過的話--

他遲遲未圓房的原因是怕傷害她,怕她無法承受嗎?

一思及此,她心口微微一揪。「會怎樣?」

想起前妻在初夜後對他的抗拒、厭惡,以及因此懷了孩子的怨,最後香消玉殞,霍循火熱怦動的心涼了一截。

「你會和她一樣,我、我沒辦法……」說完,他翻過身,就要結束這一切。

原來一切真如她的揣測,但她不願如此結束,在他翻身躺下的瞬間,她撲上他剛硬強健的身軀,攬住他的頸,將臉埋在他的肩窩。「我可以,我沒那麼脆弱!」

溫泓玉發覺他壯碩的身軀因為她貼過來的赤裸嬌軀而微微發抖。

誰料得到,如此剛強的男人竟會因為前妻的死,心生愧疚,繼而情願隱忍慾望。

他的忍耐對她是體貼,也是對上一份感情殘存的陰霾,讓她心疼,想不顧一切地溫柔撫慰他。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她嫩燙的頰貼著他的頸間,軟暖的呼息撫在耳垂,濕潤的腿心急切地挪移,尋找他堅硬亢奮的慾望。

「天啊!」他緊咬牙關發出一聲因渴望而低嗄的悶吼,巨掌圈托住她的纖腰,直到她腿心嬌嫩地抵住他的剛強。

最嬌嫩之處一貼抵著他熱燙的慾望,她屏住呼吸,僵住身子不敢動。

他目光如火地凝著她,粗啞問:「玉兒,感覺到我了嗎?」

他擱在腰上的大手改握住她的臀瓣,將她微微抬起,堅硬亢奮的巨杵抵住她濕濡的嫩瓣,上下摩擦。

「嗯……嗯啊啊……」

火熱酥麻的感覺襲來,她劇烈顫抖,不堪折磨的花瓣間汩出蜜潮,滋潤了彼此。

他還是做了……該死的是,和她在一起的感受好得讓他失控,想要她一遍又一遍。

如果不是她暈了過去,他體內那股如獸般的蠻欲真的會被激出,不管她願意或不願,只想徹底折騰她。

而這一會兒,霍循分不清她是睡著抑或醒著,忍不住伸手探探她的鼻息。

感覺她輕柔的呼息,他鬆了口氣,情慾褪去的黑眸卻瞬時轉為陰鷙。

她長長的扇睫落在眼下,形成一片暗影,雪嫩的粉頰有被他的鬍子刮過的痕跡,赤裸的嬌軀、玉頸、香肩全留下遭他蹂躪的大小紅印,看起來觸目驚心。

雖然他身上也有她因為承受不住他的悍然侵犯而留下的抓痕,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的狀況,他真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

在他自我厭惡到想摧毀自己時,溫泓玉緩緩醒來,模糊的眼映入他頹然的神情,忽又想起前一刻的火熱纏綿。

粉臉微微燙紅,她記起自己因為承受不了美好的激情歡愉而暈了過去,而他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

她拉過他的大手,柔聲問:「你在想什麼?」

見她醒來,陷入陰鬱的男人倏地回神,大手撫過她的臉,著急問:「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還痛不痛?」

他誇張的反應逗笑了溫泓玉,但碰觸她的動作卻輕柔得像是對待稀世珍寶,小心翼翼且謹慎。

「我很好,沒事。」

他剛峻的臉部線條終於稍稍舒緩,語氣卻沒緩和。「真的沒事?」

他的關切與在乎像一股暖流,甜甜地淌過心頭,讓她的唇角逸出淡淡的微笑。「我只是不知道會……那麼累。」

「對不住。」口拙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只能道歉。

與他進行了親密行為,看他為了怕傷害她而無所適從、壓抑,她恨不得開口要他盡情「疼寵」自己,別因為她嬌小的身子而卻步。

但這話說出來太驚世駭俗,她不敢開口,只是張開纖指與他的五指交扣,羞怯地道:「不用道歉,我們終於把該做的事給做了,落實了,往後要當患難與共、甘苦共享的夫妻。」

往後要當患難與共、甘苦共享的夫妻……霍循咀嚼她說的話,瞬也不瞬地望著她,表情傻愣愣,喉頭微哽。

其實,他心中始終隱隱害怕她會怪他,會像前妻那樣出現抗拒,圓房後不斷地哭,自此恨他、怨他,不喜歡他的親近。

但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過來,溫泓玉不是謐婭。

她雖嬌柔,卻比謐婭堅強,比謐婭更想當他的妻子,這個心意讓他的心澎湃不已。

決定娶她時,他從沒想過,這個妻子會帶給他不同以往的體會。

被珍愛重視的感受很陌生,霍循凝著她,對上她嘴畔如花的笑意,心湖蕩起了陣陣的漣漪。

他不敢相信,他能得到像她這樣美好的人兒……

見他還有精神發呆,溫泓玉忍不住將未著寸縷的身子偎進他懷裡,帶著濃濃睡意地問:「我好累,再陪我睡一會兒,好嗎?」

她模樣像蹭著主人的可愛貓兒,讓他無法拒絕。

霍循點頭,大方提供強健有力的懷抱,緊緊將她護在懷裡。

他願意,以同等的心意回報她的坦率真誠,與她做患難與共、甘苦共享的夫妻!

巳時,天光大亮,暖陽灑入屋內,將寢房映得一片明亮。

溫泓玉被剌眼的日光喚醒,明知時辰應該不早了,但她依舊疲累,慵懶得沒有起身的打算。

躺在榻上,想起昨兒個男人在她身上做的親密事,她的臉羞得通紅。

驀地,由外寢傳來的窸窣聲響打斷她的思緒,她起身拉起被子掩住自己,朝外探了探。「嫣然,是你嗎?」

遲遲等不到響應,溫泓玉忍著全身酸痛,起身下榻著好中衣,只見外寢有抹小小的身影半藏在雕花山牆後。

唇角揚起了然一笑,她開口喚:「然兒。」

聽見她的柔喚,藏在山牆後的身影才遲疑地、緩緩地走了出來。

霍然立在原地,用一雙深幽的貓眸靜靜凝著她。

溫泓玉朝她招了招手。「過來阿娘這邊。」

原以為霍然是因為生病才纏著自己,這會兒見她主動來尋,溫泓玉心裡說不出地歡喜。

霍然抿唇思索了片刻才邁開腳步,奔進心裡渴望的懷抱裡。

昨夜,她是等到霍然退了熱才離開,原以為她要再多休養個幾日,沒想到才一夜光景,那張漂亮的小臉不再蒼白,恢復該有的健康光彩,讓溫泓玉掩不住心裡的喜愛,想將這萬分可愛的孩子抱進懷裡寵著。

霍然柔順地偎著她,她先是探了探她的額心,才問:「今兒個身子還有難受的感覺嗎?」

如願窩進懷抱,霍然搖了搖頭,抓住她的手,專心玩起她的手指。

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卻意外契合,溫泓玉任小人兒玩著自己的手,開口問:「阿娘今天起得晚,你用過早膳、喝過藥了嗎?」

霍然頷首,繼續玩她的手指。

溫泓玉垂眸看著她專注安靜的漂亮模樣,不由得想,她年紀尚小,缺乏母愛與父愛,心想有多寂寞,才會對她這個上任不久的後娘如此依賴?

「然兒,娘替你梳髻好嗎?」

她的話說了好一會兒,霍然才仰起頭,迷惑地掀了掀唇,問:「什麼?」

「在中原,小姑娘會扎各種髻,繫上彩色絲帶……」

顯然她說的引不起她的興趣,只見她眼一垂,嫩唇微微一抿,思緒又專注在她的手指上頭。

「然兒不想像中原的小姑娘一樣嗎?」

小臉蛋微微一沉,霍然沒答,溫泓玉只好又問:「那阿娘想幫你做新衣衫,你告訴阿娘喜歡什麼顏色,好嗎?」

霍然依舊沉默得令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彷彿玩著她的手指才是令她最感興趣的事。

溫泓玉溫柔地望著她,心裡只覺可惜,像霍然這樣的孩子,打扮起來應該十分出眾才是。

「然兒想學騎馬,像阿爹一樣。」

許久許久,才聽她吐出一句話,說的卻是想騎馬,倒是讓溫泓玉挺訝異的。

「為什麼想騎馬?」

「然兒要變強壯,像阿爹一樣。」

溫泓玉認同地頷首。「阿娘也喜歡你阿爹騎馬的樣子,只是你個兒這麼小,不知能不能騎……」

聞言,霍然仰起頭,那張滿是沉靜的童稚小臉忽然充滿光彩,一雙眼也閃著興奮的光采。

瞧她這模樣,想疼寵、縱容孩子,讓她快樂的心思讓溫泓玉衝動地道:「好吧!待你阿爹回來,咱們一塊兒問問他,好嗎?」

霍然將她抱得緊緊,溫泓玉的心暖得直微笑,這時,敲門聲驀地響起,只見氣力不小的嫣然搬著浴桶進房。

「嫣然,這時候你搬這個做什麼?」

嫣然忙著提進一桶桶熱水,沒發現霍然在主子懷裡,曖昧地瞥了主子一眼,笑道:「今兒個姑爺出門前便交代,待小姐起身後,要準備一桶熱水浸浴。」

原本她也納悶不已,但這會兒瞧著主子眉眼流轉的媚人春情,以及姑爺破天荒的吩咐,也大抵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聞言,溫泓玉的臉蛋火辣辣地燒紅了。

「姑爺還交代,他今日會回堡裡用晚膳。」

雖只是再平常不過的話,卻讓溫泓玉被一股暖甜的熱流給包圍,唇角那一抹笑意怎麼也無法消褪。

經過昨晚,他已經把她放在心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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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鐵城百姓以打鐵為生,至於礦區采鐵礦的活兒,大都交由鄰近各族貧民擔任鑿夫或開採工。

在霍循接掌鐵城前,城民煉鐵與貧民采鐵各司其職,共同維持著鐵城生計。

但自從礦區在霍循娶親那一日,因為開採不當導致礦區塌陷,造成數十名開採工人死傷後,他不得不多費心力在重整礦區人力之上。

加上新礦區還有在地層深部架設地下采場的工務,霍循與幾名駐守礦區的手下,幾乎每日忙得昏天暗地。

黃昏,當那大得驚人的落日將天空染上暈黃光芒時,霍循拍拍穆哲圖的肩道:「今天就到此為止,我要回堡裡用晚膳。」

穆哲圖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原以為他娶了中原皇帝的義女後能夠有所改變,但多日的暗中觀察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判斷錯誤。

霍循與成親前並無不同,反而變本加厲地將所有精力留在礦區。

但方纔,霍循說了什麼?

他要回堡裡用晚膳?!

斜睨了穆哲圖誇張的反應一眼,霍循唇角噙笑道:「你若想,也可以與我一同回去用晚膳。」

因為昨夜美好的體驗,知道妻子不怕他,不討厭他的親近,他無須再找借口逃避,拖到夜半三更才回堡中。

他想見她,從踏出石堡的那一刻,腦中全是妻子在他身下,紅著臉、嬌媚的誘人模樣。

他得強自抑下想回到她身邊的衝動,才能逼自己走出石堡。

穆哲圖見著霍循的笑,真真正正被他給嚇得怔了。

難道……百煉綱真成了繞指柔?

因為霍循說要回來用晚膳,溫泓玉特地下廚,與嫣然合力燒了幾道鐵城風味和京城美食的菜色端上桌,以應付男人的大食量。

打理好一切,溫泓玉進房要換下沾染油煙味的衣衫,赫然發現,不知何時回堡中的霍循也在房裡,正赤裸著上半身背對自己。

瞧他的動作和身邊的那盆水,溫泓玉想他應該是準備擦身、換上乾淨衣衫到小廳用飯。

雖然見了他還有些害羞、侷促,她窘紅著臉,鼓起勇氣上前問:「要我幫忙嗎?」

霍循急著要速速打理自己,沒注意她進房了,一見到那張令他懸念整日的美顏出現在眼前,他緊張得深吸了口氣,掀唇、張嘴了幾回,卻不知該說什麼。

見他沒反應,只是怔怔盯著自己,溫泓玉的腦海掠過他昨晚吐出的痛苦呢喃。

他不敢接近她,是因為怕傷害她。

「讓我幫你。」心一軟,憐他之情又起,她不等他反應,便由他手中接過布巾,替他拭著寬背。

霍循沒拒絕,動也不動地任她替自己拭背,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

他喜歡她軟嫩的小手撫觸身體的感覺,喜歡她無懼於他的身形、滿臉大胡的模樣,喜歡她的親近……

那喜歡的情感一點點堆棧,讓他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為她怦動失神、不知所措卻又歡喜異常。

溫泓玉專注替丈夫拭背,看著那健壯的麥金色肌膚、肌理分明的肌肉,她不禁想起他昨夜的悍然侵犯……

深吸了口氣,她壓下腦中的胡思亂想,趕緊完成手上的事,將擦背的布巾擱在一旁,他突然抓住她的柔荑,凝著她,神情認真地開口。「三日後,我請城裡耆老為我們主持婚禮?」

突然被他溫熱粗糙的厚實大手握住,溫泓玉詫異地望著他。「三日……」

遲遲不舉行婚儀確實困擾她,可她還沒問起,他便給了答案,而且還是倉促得令她錯愕的時間。

明知她不可能拒絕,霍循的心底卻仍帶著不確定。

他緊握她的手,嚴肅地強調。「三日後是好日子,你……你願意嗎?」

見他粗獷的臉龐隱隱泛紅、神情不安,她粉頰酡紅地瞋了他一眼,羞道:「怎麼會不願意?」

聽她溫柔的嗓音帶著笑意,像是笑他問了笨問題,霍循臉上的紅潮加深,整個人看起來更加不自在。

瞥了可愛的丈夫一眼,溫泓玉擔心地問:「你們的婚儀和中原不一樣,我需要很多時間準備嗎?只有三日時間會不會太趕?」

若依中原的繁文縟節來辦,三日絕對不夠準備。

他耐心解釋。「在鐵城,婚儀由一位城裡耆老主持,將醮了鹽水的大餅贈給我們分吃,象徵同甘共苦、永不分離。儀式結束之後,會正式舉行婚禮,到時你需要「掀蓋頭」,讓賓客爭相目睹你的容貌,誇讚你的美麗。最後大家會一起跳舞,直到深夜,屆時要煩勞嫣然準備大鍋抓飯、茶點和糖果來招待為我們賀喜的賓客。」

溫泓玉頷了頷首,笑道:「是與中原完全不同的婚儀,聽起來似乎很有趣呢!」

「嗯。」他應聲,但望著她的深眸有著濃濃歉疚。「其實婚儀本來就該辦,遲了些,希望你不會覺得委屈。」

沒料想他會道歉,她愣了愣,卻不怪他,反而為他所做的一切而感動。

「謝謝你。」溫泓玉張臂抱住他。

謝他或許奇怪,但她以為,在他心中,婚儀或許錯過便錯過,若她不提,也許便不會再補辦了。

突然被妻子嬌軟的身子一抱,他杵在原地不動如山,僵直得像根粗木樁。

瞧他渾身僵硬,溫泓玉只覺有趣極了,玩心一起,忍不住踮起腳尖,捧著他粗獷的鬍子臉,在他唇上重吻了下。

感覺妻子軟嫩嫩的唇貼上,霍循的峻臉驀地發燙,惹出她銀鈴般的輕笑。

心波蕩漾,他順勢奪回主權,緊緊抱住她,薄唇銜吻住她頑皮的嘴兒,吻著、吮著、嘗著。

溫泓玉被他的健臂圈抱在懷裡,嫩臉被他的鬍子刺得有些痛,但她不以為意,全心全意響應他的吻,直至彼此幾乎透不過氣為止。

捨不得的唇瓣一分開,牽連出一縷激情銀絲,兩人的臉顏皆染上紅暈,氣息紊亂。

她的熱情讓霍循得費盡全身氣力,才能壓抑陡然竄起的激動。

心跳得急促,溫泓玉將臉貼在他的胸膛,與他靜靜相擁,享受這旖旎親暱的溫存時刻。

片刻,她仰起小臉,輕聲問:「我們是不是該下去了,然兒等著你回來用膳。」

「好。」他答,那雙佔著妻子纖腰的大手卻是沒有移開的打算。

他厚實胸膛貼著她的嬌軟胸脯,體溫伴隨著熟悉的男人氣息將她包裹,被禁錮在這樣美好的懷抱裡,她貪戀著捨不得離開,但又想起自己進房的目的,小手不禁輕推他的寬肩。

「霍循,放開我啦,我進了廚房,身上全是油煙味,很臭。」

明白了她不怕他,霍循半彎身子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悶悶道:「你很香。」香得讓他恨不得馬上把她推上榻,將她吃乾抹淨。

他的話居然帶著幾分耍賴意思,溫泓玉嬌嗔。「討厭!」

明明被討厭了,但這回,霍循扯了扯唇,笑了。

放開她,夫妻倆各自換好衣衫,又拖拖蹭蹭了好一會兒,才一起由寢房出來,路上,他的大手始終握著她的。

沒了獨處時的侷促,感情漸漸加溫、悄悄醞釀,所有親密的行為也變得自然了。

溫泓玉忽然想起對霍然的承諾,開口問:「然兒想學騎馬,但我覺得她太瘦小,是不是再等她身子好一點再說?」

經她一提,霍循算算孩子的年紀,才驚覺就這樣也過了七年,孩子都大了。

而他因為心理障礙,疏忽了親生孩子,一晃眼,居然也到了可以和他學騎馬的年紀了。

發覺他繃著下顎深思,她忍不住問出內心的疑惑。「你……討厭然兒嗎?」

「怎麼會?」濃眉似有若無地蹙了蹙,讓他多了幾分蠻氣,語氣卻是懊惱。「然兒當時不足月便出生,生出來的時候,小到不及我的掌大……」

想起尚在襁褓中的霍然,他輕輕發顫,也不敢碰,只能深深看著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溫泓玉這才知道,他和霍然不親,原因就和當初不願接近她的理由一樣。

孩子與女人對他而言,都是嬌弱得彷彿他多一分力便會碎了,為防傷害,笨拙的他選擇疏離。

頓時,她有些啼笑皆非,不知該同情看似野蠻其實脆弱的丈夫,還是怪他。

「但你錯過她的成長,害她以為你不愛她。」

「我沒有!」臉色微臊,他粗聲粗氣地辯駁。

漸漸瞭解丈夫的脾性,她語重心長地開口。「我知道,但你的反應讓我們都誤會了,何況然兒似乎挺崇拜你的,她說想像你一樣呢!」微頓,她仰著臉看著他。「你若得了空,還是要多與她親近親近,別讓孩子以為自己沒爹娘疼愛,性格偏差了,好嗎?」

過去,霍循也知道心裡的恐懼會讓人誤解、難受,但他就是無法克服。

如今因為溫泓玉,他感覺心裡的傷被撫平了,也明白自己該收起那份恐懼,珍惜身邊的人。

比起她對霍然出自真心的愛,他這個爹當得很失敗。

他握緊她的手,道:「我會--謝謝你為然兒做的。」

「我喜歡然兒,而然兒似乎也把我當成娘,纏著我的模樣實在令人無法不疼。」想起霍然總是直勾勾凝著她,溫泓玉坦承道:「我想……我倆應該挺投緣的。」

「能投緣……很好。」這是他心裡最真誠的感受。

「嗯。」她頷首,不忘提醒他。「那等我把然兒喂壯些、長高些,你再教她騎馬。」

「好,我會教。」他應允後深深瞥了她一眼,才接著說:「往後,你若有什麼話只管跟我說,我會聽。」

他的話裡彷彿有以她為尊的意味,望著她的眼眸淨是柔軟,令她不敢相信這些話出自像他這樣的大男人口中。

「你若有什麼話也只管告訴我,我也會聽。」衝著他綻出了朵笑花,她側眸望著他。「夫妻本該如此,不是嗎?」

霍循一愣,但瞬即扯開笑容,讓她也跟著笑了。

這是她嫁來鐵城後,頭一回感覺與霍循如此貼近,心口暖暖甜甜。

終於,她完全地安下心,這門親事真的不如家人以為的那麼糟糕。

而她的丈夫,比她想像的還要讓人喜愛。

三日後,溫泓玉重新穿上由紅綢緞製成的喜服,與霍循在鐵城補辦婚儀。

待儀式過後,天色一暗,歡樂的樂音便不絕於耳,受邀同歡的鐵城百姓難得拋開手邊的工作,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

溫泓玉偎在高大的丈夫身邊,被眼前熱鬧的情景逗得笑靨如花。

霍循凝著妻子被紅色喜服襯得更加俏麗明艷的臉龐,著魔似地盯著她,無法移開視線。

她是他的妻子……即便已經佔有她的身子,用儀式落實了夫妻名分,他還是不敢相信,像她這麼美好的女子會屬於自己。

在他深深的凝視下,溫泓玉的心跳得有些快,她揩了揩臉,羞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你……怎麼這麼看我?」

今晚讓她意外的不只是熱鬧歡樂的儀式,還有她的丈夫。

為了今日,他刮掉臉上那把幾要遮住面容的鬍子,露出俊秀深邃的五官。

她從不知藏在那把鬍子下的臉龐竟是這模樣,沒了鬍子,他眉俊目朗,臉部線條剛毅,那份揉合儒雅與陽剛的英俊,讓他更顯得相貌堂堂。

溫泓玉幾乎無法將眼前的人和有著大鬍子的霍循畫上等號。

這會兒,被他專一熾熱的目光望著,她羞赧地垂下頭,不敢看他。

霍循凝視妻子嬌怯的模樣,無法掩飾心裡想要她的渴望,不自在地開口。「玉兒……」

感覺他握住自己的手緊了幾分,她擔心地問:「怎麼了?」

他俯身湊在她耳邊。「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聽到他的低沉嗓音近近地拂在耳邊,她柔嗓不由自主跟著發顫。「離開這裡?去哪兒?」

他壓抑地、緩緩地開口。「今晚……是我們的洞房之夜。」

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倒映著火光的黑色瞳眸躍動流金般的光芒,讓她的心怦動。

溫泓玉很清楚他眸中的變化代表什麼,卻忍不住想笑,想逗逗這個在她面前會變得傻里傻氣、愣頭愣腦的丈夫。

「之前的每一晚,我們不都同房而眠?」

「今晚……不同。」麥色俊臉一赧,他胸膛因為急促的呼息劇烈起伏。

瞧他拙羞尷尬的模樣,她內心翻湧著說不出的憐惜,便不再鬧他,勾唇笑問:「那……要回房嗎?」

「不,去另一處。」

「在鐵城,婚儀後的洞房不在房裡?」她好奇地問。

「各族不同,有的到野外求宿、也有在洞中、在水上……」頓了頓,他壓低嗓子在她耳邊悄聲說:「而我想帶你去的地方,就你和我……不要人打擾,你要不要……」

等待她回答的同時,霍循只覺心臟跳到了喉頭。

他的話中充滿想像,而那忐忑、害怕被她拒絕的神情,也讓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說不出拒絕,也沒理由拒絕。

「好。」她雙腮嫣紅,朝他抿唇一笑。

得到她的答案,霍循將她攔腰抱起,身形敏捷地鑽出圍著兩人跳舞的人群,往石堡高處疾行。

周邊的景物迅速由眼前飛逝,很難相信他這麼大塊頭,居然有著這一身絕妙輕功。

溫泓玉圈住他的頸,放心地將自己交給他,好奇地問:「我們上頂層露台做什麼?」

「那裡就只有你和我,沒人會打擾咱倆。」

「但露台……」她還是不懂,露台根本不是沒人打擾的隱密之處啊?

霍循強壯的臂膀擁著她,沒讓她有機會再開口地加快速度。

直到火把映得亮如白晝的內城、熱鬧的樂音愈來愈遠,霍循才放下她,讓她的腳踏實落地。

等雙眼適應了環境,溫泓玉發現霍循帶她來到一個沒視察過的地方。

「這裡是……」

「廢棄的塔樓,因為位置不佳,所以鎖上了。」他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偶爾……我會在這裡留宿或想事情。」

沒想到他在堡中還會有這一方秘密之地。

「不冷嗎?」

來到鐵城後,她無法適應的便是天氣,白日溽熱如夏,夜晚寒涼如秋,尤其處在這麼高的位置,氣溫更低。

「其實石堡由玄玉巖建成,冬可擋嚴寒風霜,夏可驅熱散涼,又堅固難毀,所以沒你以為的那麼冷。」

他一邊解釋,待兩人進入塔樓,她好奇地打量四周。

塔樓室內不大,除了堆滿書籍外,僅有一張靠牆的床鋪,床上是堆得略顯凌亂的枕被,她瞧了他一眼。「前些日子,你不會是留在這裡快到天亮才回寢房吧?」

被妻子識破,霍循有些錯愕,刮得乾乾淨淨的臉龐清楚浮現窘迫。

不知怎地,每每看見丈夫臉色赧紅,她心底便湧現一股想欺負他的念頭。

「我還是覺得冷。」

她突地轉身抱住他粗壯的腰身,彼此突然貼近的身子嚇得他踉蹌退了一步,寬厚的背抵著牆邊的石門。

「你……」

她一親近,屬於她的嬌香立刻傳來,他只覺心在胸口跳得怦怦作響。

果然嚇到他,溫泓玉仰起粉臉,笑問:「這裡……是咱們婚儀後,又一次的洞房花燭夜嗎?」

垂眸凝視她亮晶晶的雙眸,霍循發出侷促的輕應。「呃嗯。」

「那你剃了鬍子是為了我嗎?」

「你……皮膚太嫩……我怕弄痛你。」

漸漸親近後,每每看她的嫩頰被他的鬍子弄出紅印,他便有了要把鬍子剃掉的打算。

借由婚儀,他索性把留了多年的大鬍子給剃了。

溫泓玉喜歡他如此體貼,再瞧他緩緩開口時喉結上下蠕動,彷彿不斷嚥下唾沫才能緩和內心的緊張,那純情的模樣讓她想好好愛他。

她貼在他強壯的身上,臉上綻出燦笑,由衷地道:「謝謝。」

「不、不用謝。」他任她親近,卻無法掩飾內心躁動,週身彷彿瞬間充滿她身上香甜誘人的氣味。

「那之前為什麼留著鬍子?」她繼續問。

「太麻煩……」

她揚睫,對上他越發暈朦的黑眸。

「太麻煩?為什麼?」

霍循滿心滿腦全是妻子嬌媚的模樣,心不在焉地答:「女人……喜歡我沒鬍子的樣子……」

仔細將他的清俊模樣納入眼底,她認同地頷首,又忍不住憂心地說:「那現在剃了,萬一姑娘家又追著你跑,怎麼辦?」

之前京城裡的人還替她可憐,惋惜她到這麼遠的地方嫁個野人,殊不知,她的丈夫不僅有財有勢有地位,還有張剛俊面皮,她是真正撿到寶了。

聞言,他急急強調,雙臂將她圈得緊緊的。「大家知道我有你,這事不會發生!」

他直率可愛的反應再次逗笑了她。「我知道。」

說話的同時,她輕撫他喜服上繡工精緻的花紋,發現霍循因為她的碰觸,布料下的結實肌肉繃得緊緊的。

夫妻漸漸相熟,溫泓玉越來越清楚自己對丈夫的影響,忍不住想逗他。

她勾下他的頸,嫩舌挑逗十足地舔著他的唇瓣,鑽進他口中,嘗著他充滿陽剛的味道。

感覺妻子的嫩唇一貼上,他再也無法壓抑地纏住她的舌,汲取她口中如蜜般的甜味,厚實大手急切地探進她的喜服。

他狂猛的吻像是要將她吞了似的,胸脯因為他的動作變得既沉又脹,她不由自主逸出呻吟,感覺渾身彷彿著了火。

「循……」激情來得太急,她無助地攀著他厚實的肩,扭動身子,喊著他的名字。

隔著衣衫的碰觸再也無法滿足他,霍循的手滑進她的肚兜,直接握住她飽軟的乳,敏感挺立的乳蕾抵著他的掌心。

「唔……」一陣陣熱伴隨著酥軟的感受湧上,溫泓玉咬著唇低吟,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

霍循徹底為她熱情的反應、嬌美的身子著迷,他一把掃去石桌上的文房四寶、書籍賬本,讓她躺在石桌上。

身子貼上冰冷的石桌,讓她倒抽了一口氣,但眸中的火燃得更熾。

她心中悸動不已,知道玩火的結果,便是引發燎原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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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1:15:21
第七章

雖說有過一次親密體驗,溫泓玉心裡有了準備,卻沒想到,狀況完全超乎她想像。

怕她冷,霍循先是脫掉她的喜服墊在她身下,那喜紅將她白皙嬌嫩的身子襯托得更加艷麗誘人。

「玉兒,你真美。」

他的嗓音帶著一絲情慾的沙啞,佈滿粗繭的厚實大手,先是撫過她的嫩臉、玉頸,貼揉方才被他捏出了嫣紅色澤的雙乳,而後緩緩地往下輕撫。

他的動作很慢,粗繭輕摩過她的嫩膚,帶來麻癢的感受。

她不停地扭動身子卻躲不開他的碰觸,當他扯掉她的褻褲,分開她玉白柔嫩的大腿,讓她最私密之處映入他的視線,溫泓玉羞得想合起腿,他卻執意伸指探進她的腿心,尋覓她動情的證據。

她緊抱著他汗濕的強健寬背,將臉埋在他的頸側,感受他激烈的脈動、急促的呼息。

伏在她嬌軟身軀上,霍循開口,打破溫柔甜美的寂靜。

「還好嗎?」

初夜時她暈了過去,這一次她雖然沒暈,但看起來像是被他折騰得累得連話都說不出。

「嗯。」半合的扇睫輕顫,她輕應,語氣嬌嬌懶懶。

「我們回榻上。」那慵懶的語氣讓他勾唇,他抱著她躺在一旁靠牆的榻鋪上。

「我要讓你看個景。」

「景?」話才落,耳邊忽然傳來石塊緩緩移動的沉重聲響,她好奇地看向聲音來源。「什麼聲音?」

霍循還沒開口,她只覺冷意襲入,淡淡冷冷的銀色光點由天窗灑入,落在兩人身上。

原來怪聲來自天頂的石窗,窗一敞,數不清的漫天星子便在眼前閃耀。

「啊,好多的星!」

星子多得彷彿隨時會掉落身上,耀眼燦爛得讓她忍不住貪看眼前的景色,想烙進心底。

「本想到離鐵城遠一點的漠地……那裡天廣地闊,黑夜中可以看到更壯觀的星景。」

「這樣就夠了。」他有心思與她分享美景便讓她感動。

她離開他強健的手臂,輕吻他佈滿青色鬍髭的下顎。

突被賞了個吻,霍循一僵,卻沒想到熱情的娘子彷彿吻上癮,在他的下顎、臉上印上朵朵濕軟的吻,激得他又忍不住激動,呼息漸漸變得急促。

「不……不要再親了!」他嗄聲警告,語氣充滿無奈。「我明日一早還得出門……」

撇開這點不說,他也怕縱慾的結果是累了她嬌弱的身軀。

無視他的警告,溫泓玉捧起他的臉,執意在他臉上留下專屬於自己的印記。「你是我……唔……」

他發出一聲失去耐性的低吼,堵住她惹得他心煩意亂的小嘴,奪走她可能說出口、讓他狂性發作的話,管不了明日是不是還有重要的事得辦。

「你是我的!」

不如她柔情似水的吻,他肆無忌憚的舔舐、啃咬著她身上每一寸嬌嫩,就像頭狂猛的獸,要好好品嚐她誘人的滋味。

在他狂烈如火的需索下,她軟軟地化作一灘春水,任他予取予求,一同墜入炙熱、激情的纏綿當中。

天才亮,晨光灑落,與丈夫在塔樓溫存一夜的溫泓玉,掙扎了許久才克服晏起的誘惑,回寢房梳洗、更衣。

她一出現,嫣然早已在廚房忙著,她幫忙做了早膳,喚醒霍然,替她梳頭穿衣後才重回塔樓,以吻喚醒睡得正酣的夫君。

霍循一張開眼瞧見她,發現她露在中衣外的嫩頸還有昨晚留下的痕跡,不禁暗暗惱起自己。

昨夜的他縱慾了,失控得超過他的想像。

明明知道她是那麼柔弱,不一定禁得住他一再索求,他卻無法克制想要她的念頭。

「你……還好嗎?」

由他愧疚忐忑的語氣讀出他的想法,溫泓玉臉一臊,不好意思地瞋了他一眼。「都是你,人家的身子比初夜後還要酸痛……」

對比自己在昨晚得到完全的饜足,睡醒後通體舒暢,霍循懊惱不已地問:「那你要不要再上榻歇一會兒?或者回寢房,我讓嫣然再幫你燒幾桶熱水……」

瞧他如此關切自己,溫泓玉握住他的手,柔聲道:「鬧著你玩的,那酸痛微不足道,我沒事。」

「真的沒事?」他不敢置信,生怕她真的因為自己縱慾而有丁點閃失。

她玩笑道:「頂多今晚你再幫我捏捏槌槌,讓我可以舒服一些。」

一心擱在她身上,霍循沒聽出她的玩笑,認真頷首。「好,今晚我會幫你捏槌,讓你舒服一些。」

溫泓玉再次被丈夫逗得笑靨頻綻,最後兩人又纏鬧了好一會兒才穿戴整齊,離開塔樓。

並行間,他開口道:「今日我得再去礦場,你若閒著無趣,想見識一番,可以和嫣然帶上然兒,一同到城裡走走看看。」

因為她,他心裡滿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絲毫未覺自己的語氣也帶著溫柔。

溫泓玉則像一朵備受呵寵的嬌花,在夫君柔情的滋潤下,徹底綻放她的美麗。

「可以嗎?」

來鐵城已有些時日,她忙著打理堡中事務,還沒機會好好仔細到城中瞧瞧。

「為何不可?不過城內大街的鋪子有九成是鐵鋪,打制各種鐵製物品。」怕她不愛,他為難地笑了笑道:「這裡布鋪、珠飾鋪較少,花樣更是沒京城來得好看。」

提起鐵城生計,霍循較以往話多,掩不住想要讓她多瞭解城內的狀況,又擔心她悶著,有些操心。

聞言,溫泓玉的心像倒入一壺蜜似的,唇邊噙著可人的甜笑。「隨嫁的東西夠我用好久,不用再特地去逛了,再說未嫁前我便常聽爹爹及兄長們說起鐵城兵器,如今能親自走一趟,勝過一切。」

「我再派個人陪你們過去。」看著她唇邊綻放的笑靨,霍循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剛峻臉龐迅即泛過溫柔,心窩暖暖的。

「那就有勞相公了。」

「不、不用客氣。」

待兩人進了小廳,霍循忽然發覺這是自己頭一回在白日時來到此處,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同,眼前所瞧見的一切竟也有些變化。

總是漫上塵沙的白色長石桌變得一塵不染,日光灑入,廳裡明亮得教他幾乎睜不開眼,而桌上早已擺了熱氣蒸騰的吃食,連霍然也出現在膳桌前。

一瞧見孩子的裝扮,霍循擰眉,可還來不及開口,妻子便催促著他坐下用膳。

霍循吞下到嘴邊的話,坐了下來,霍然直勾勾地看著阿爹及阿娘,跟著開始吃早點。

頭一日在鐵城度過的那晚,她便見識到霍循吃東西的速度,但沒想到看來秀雅的霍然吃東西時竟與她阿爹如出一轍。

她忍不住出聲提醒,並不時替霍然擦掉沾在臉上的食物,霍循瞧著一家三口同桌用餐的溫馨畫面,胸口漲滿不可思議的滿足。

但不久,他竟然羨慕起來。

真希望挨在自己身邊的是妻子嬌軟軟的身子啊……察覺自己竟然吃起孩子的醋,他猛地一凜,拋開內心奇怪的想法。

就在這時,小廳外突然傳來一陣鐵器相撞的打鬥聲,霍循正疑惑,耳邊便出現嫣然驚懼的呼喊。

「姑爺!不好了!有、有好多人闖了進來!」

來不及思索何人闖入,霍循立刻轉動著石桌上其中一座燭台,對妻子道:「快!你和嫣然帶著孩子躲進石室裡!」

溫泓玉看著小廳邊一面半人高的石牆緩緩移開,出現一間可納入十來人的小室,她急望著他。「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快進去!」他催促,狀況未明之前,他不能讓妻小暴露在危險之中。

溫泓玉從小養尊處優,還有爹親及哥哥們的保護,何曾體驗過如此驚惶的感受?她讓嫣然先帶著霍然進石室,雙手緊緊握住霍循的手,憂心急問:「那你怎麼辦……」

強烈感覺妻子的緊張擔憂,霍循的心因為她的在乎而激盪不已,他想開口安撫她,可此時,眼角瞄到好幾道黑影闖入小廳,只得出勁運力,先將她推至小室門口。

「我會小心!」

他的力道教她踉蹌退了幾步,她趕緊穩住身子,只見一個蒙面人冷不防地來到丈夫身後,她一顆心提到喉頭。

「小姐,快進來啊!」

見主子杵在原地,嫣然顧不得分際,使勁將她拉進石室。

溫泓玉雖知自己幫不上忙,卻放不下丈夫,只能透過石門緩緩關上的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

目光掃到妻子進石室的身影,霍循放心了,捉了桌上一隻燭台當武器,側身閃過由後而來的一陣疾風,旋身一劈。

似是沒料到魁梧的霍循不但行動輕巧,反應亦十分靈敏,立在他身後、手持彎刀的漢子受他一擊,不及反應便倒地暈過去。其他蒙面男子見狀,掄刀便朝他砍來。

凜冷的刀光由面前閃過,霍循左右閃避,忽地瞥見刀柄上的記號,再注意蒙面人的身形、裝扮和武功招式,腦中與近日礦區發生的事兜起來,他瞬間猜出對方的身份。

「阿和裡!非得動到兵戎相見的地步,是想造反嗎?!」他喝道,發現其中一名男子愕然一愣。

因為礦區塌陷,造成數十名開採工死傷,他重整礦區人力,意外得知幾個開採工曾是荒漠中的劫賊,專以搶奪旅人為主,卻混入貧民,前來礦區工作。

他命穆哲圖及其手下暗暗留意,但以阿和裡為首的幾人在礦區工作許久,循規蹈矩並無異樣,不料卻趁他的大喜之日闖進石城。

阿和裡見身份被識破,索性扯開蒙面的黑布。「是!老子今兒個就是想造反!」

霍循聞言一怒,手持燭台的壯臂肌肉賁起,立即用一隻燭台解決朝他攻來的人。

他人高馬大,一揮一搏間藏著驚人力道,下手準確狠毒、迅速無情,攻擊他的人雖持彎刀,卻不敵他的蠻力,一一倒地。

溫泓玉從石門上方開出的一個小窗勉強觀戰,見丈夫雖佔優勢,心頭仍是焦慮、無法安心。

霍循雖忙於應敵,目光卻不自覺瞟向石室。

他最心愛珍惜的人全在石室裡,而這群該死的闖入者,打斷了他的天倫之樂!

「鐵城待你們不薄,居然還敢闖進撒野,膽子倒是不小。」

他一怒,喝出的聲嗓如沉雷,又順手抄起另一隻燭台,準備在最短的時間裡結束這混戰。

當霍循與其他闖入者鬥得正凶之際,阿和裡發現他的眸光不時瞥向小廳盡頭,便趁他分神之際暗暗靠近。

一直靠在石門前的溫泓玉,忽地對上一雙突然湊上來的眼睛,驚得慘白了臉,退了一步。

嫣然一把拉過主子,將靠在懷裡的小主子抱得更緊,身子微微發顫。

霍然始終沉漠,卻是用一雙黑溜溜的眸子瞅著她。

雖然孩子臉上並未出現恐懼,但溫泓玉知道那不代表孩子不怕。她強抑內心恐懼,出聲安撫,也似說服自己。「沒事的,阿爹可以解決……沒事的……」

阿和裡一聽,心中一喜,知道只要撞開石門、挾持裡頭的人,他佔城為王的機會便是大增!

他揮持手中那把精鋼彎刀猛砍,不見成效,便又拿起石椅扔向石門。

霍循瞥見阿和裡發現石室,顧不得那些彷彿怎麼也打不完的闖入者,一聲暴吼便朝石室奔去。

如果他的妻子、孩子有事……他要親手掐斷阿和裡的脖子!

阿和裡驚見高大的霍循猶如狂獸急逼而至,一時慌張,抽出彎刀朝他亂揮。

霍循徹底發狂,甩掉燭台,一把握住阿和裡持刀揮砍而來的手,表情越發猙獰。

阿和裡真是被他發狂的模樣嚇著了。這男人根本不是人!握住他的勁道,輕易便可以捏碎他的手腕!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誤觸桌上的燭台機關,石門忽然緩緩開啟,阿和裡見狀心喜,奮力甩脫霍循,閃進石室,一把挾持立在最外端的女子。

霍循跟著奔至石室門口,只見阿和裡那把彎刀架在妻子的頸上,整顆心陡地一凜。

「你敢動她一分一毫,我保證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額角青筋微顫,他咬牙開口,一雙虎目凝著妻子。

知道自己押對寶,阿和裡有恃無恐地冷笑。「原來鐵漢也有柔情,城主大人若不想我手上這把刀劃開夫人漂亮的頸子,就乖乖讓出石城的--」

「不可以!」深怕丈夫會為她答應對方,溫泓玉截斷他的話。

「臭婊子,閉嘴!信不信我一刀割斷你的喉嚨!」他架在溫泓玉脖子上的手勁加重一分,她發出一聲痛吟。

妻子的反應讓霍循心一揪,他收緊拳頭,竄起怒焰的虎目緊盯著阿和裡,暗暗觀察狀況,心裡發誓要讓阿和裡為此時的一切付出代價。

溫泓玉看著丈夫的表情變化,心中湧上信任,知道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會受傷。

「我夫君絕不會讓你得逞!」

妻子的勇敢和濃濃情意,讓霍循震撼不已。

她是這樣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即便落入惡賊手中、刀架在脖子上,她依舊無畏無懼。

他好想、好想將她緊緊摟進懷裡,用力吻她,讓妻子知道他因為她的信任有多感動。

「對,我不會讓他得逞!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霍循對妻子吐出誓言般的話語,也借此拖延時間,轉移阿和裡的注意。

阿和裡不以為然地冷嗤了聲。

「你倒是試試看。」霍循忽然對阿和裡扯出陰森一笑,不待他反應,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出腳攻擊他的膝頭,在他腿軟踉蹌間,出手制住他,並將妻子拉至身後護著。

霍循的身手太快、太迅捷,讓阿和裡瞠了雙眼。

這兩夫妻不是還在他面前上演兒女情長嗎?怎麼、怎麼事情忽然演變成這樣?

霍循扣住他的力道驚人,瞬間便令他麻痛地握不住彎刀。

眼見武器落地,阿和裡只覺腳底一股涼氣直冒上來,縱使他曾在荒漠中殺人劫財,此刻也恐懼得惡膽發寒。

再讓他這麼箝制,他的手絕對會廢掉!

「爺……是我錯……」他痛得嗚咽,試圖示弱求饒,扭轉情勢。

但霍循無視他的哀求,拗斷他的腕後,毫不留情地將他拽出去。

那力道之猛,阿和裡發出一陣令人耳朵發痛的慘叫,久久才平息。

霍循回身,正準備將掛心的妻子護進懷裡,卻見一道黑影襲至妻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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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1:15:44
第八章

「玉兒,小心!」

心重重一揪,他不假思索地張臂將妻子護在懷裡,代她承受襲擊。

當那擊落在頭部,痛徹心腑的痛楚讓他眼前倏地一片昏黑,幾要站不住腳。

溫泓玉被丈夫護在懷裡,感覺抱住自己的巨大懷抱鬆了鬆,慌張抬起眼,驚得一張粉臉瞬間盡失血色。

「天、天啊!」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裡受了傷,源源不絕的鮮血猶如流水,在他深邃的輪廓淌下血痕,染濕了他的領口、衣襟。

霍循感覺不斷湧出的鮮血逐漸模糊了自己的視線,他抬手抹掉臉上的血,道:「我……沒、沒事……你別怕,我會護著你……」

不知還有多少闖入者,為了妻子的安全,他強撐著沒讓自己倒下。

見他浴血卻堅持要護她,溫泓玉又是感動又是焦急,管不了敵人是不是還在,她竭力壓下驚慌失措,顫聲問:「告訴我,你傷在哪裡?」

她想察看他的傷口,霍循用沾血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安撫妻子。「你別擔心,我、我真的……沒事。」

說話的同時,他已經做好奮戰的決心,驀地身後傳來穆哲圖的呼喊,緊接著是雜沓而至的腳步聲,以及兵器相接的打鬥聲。

霍循望向聲音來源,見到方才襲擊他的人被制伏,瞬時安下心,意識也鬆懈了。

「玉兒,我想……狀況控制住了。」霍循努力穩住身軀,卻因為失血過多,感到頭暈目眩,身子搖搖欲墜。

「我知道、我知道。」溫泓玉想撐住他,但他身軀實在沉重,幾乎要扶不住他。

知道自己隨時會倒下壓傷妻子,霍循搖搖晃晃地推開她,想離她遠一點,不料失去唯一的倚靠,他便再也支撐不住,倒地不起。

驚見丈夫重重地倒了下去,溫泓玉駭得六神無主,失聲尖叫。「霍循!」

陣陣襲來的劇痛奪走他的神智,隱約中,霍循聽到妻子焦急驚叫,他想開口安慰她,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夜更深,風聲呼呼,石城由熱絡恢復平靜。

連夜被喚進石城的大夫因為榻上男人的狀況,連連唉歎。「唉,不好!」

聽大夫說出不好,溫泓玉心煩意亂。「大夫,怎麼個不好?」

徹底替霍循檢查身上所有傷處後,大夫沉重開口。「城主大人是後腦遭擊,骨頭雖未破裂但傷口膚肉稀爛,若不小心照料,難愈。」

大夫的話喚起她的回憶,只要一想起霍循倒在地上、動也不動的模樣,她便痛得心碎。

她以為他死了--

忘了自己杵在原地多久,回過神來,是嫣然扶著她,而霍循已被幾名手下合力搬回房裡。

他的血持續流著,迤邐一地的猩紅讓人瞧得觸目驚心。

霍循為了保護她與然兒,奮不顧身……想起那令她心魂欲裂的一幕,她身子微微輕顫,不敢再想。

她拚命忍住眼眶的淚,顫聲開口道:「大夫,得用什麼名貴的藥材您儘管用。」

就算鐵城沒有的藥材,她也會捎信回京城求援,無論如何都要讓霍循活下去!

大夫撫了撫鬚,沉吟許久才開口。「我得再好好酌量。首要,替城主止住血後,夫人得好好照料城主的傷口,留心他這幾日的變化。」

事發至今也有幾個時辰,他一直未醒,臉龐蒼白,讓她憂心忡忡。

「我會留心。他幾時能醒?」

「這……我不敢保證,我會先開些藥方,晚些請夫人熬了再讓城主服下,等城主一醒,請夫人立即差人喚我,我再過來瞧瞧。」

連大夫都無法作保證的狀況,教溫泓玉無法不恐懼。

「那就有勞大夫了。」

送走大夫後,她回到寢房,瞧見伏在床榻上的人,只覺心口像是被狠狠刨刮下一塊肉似的,痛得無以復加。

溫泓玉輕輕撫摸他已泛出鬍髭的臉頰,哀求。「霍循,我不准你丟下我,你要活下去,不能死。」然後,她握住他寬厚卻冰冷的雙手,不管他是不是聽得到,堅定強調。「聽見沒?不准丟下我……」

好不容易,他們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發展,她還來不及勾勒屬於兩人的美好遠景,怎麼就發生這樣的事?

她幾乎不敢想像,他若真的死了,自己該怎麼辦?

鐵城沒有他,她還有辦法待在這放眼望去儘是黃沙飛塵之地嗎?

越想心越慌,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幾乎要將她淹沒,焦急的淚一滴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霍循的神智處於渾渾噩噩中,隱約聽到妻子嚶嚶低泣的聲音飄來,他努力要捕捉--

那是她在哭的聲音嗎?是為他流的眼淚嗎?

霍循努力想掙脫渾噩,一探究竟,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入更深層的昏暗之中。

三日後,霍循醒了過來,但狀況比想像中更糟糕。

因為傷口所致,他高燒不退,又因疼痛難忍,他像只踏進陷阱的野獸,瘋了似地不斷咆哮。

溫泓玉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好幾次被他的力道給弄傷,但她不以為苦,反而更加憂心。

這三天,她因為霍循而情緒緊繃,連覺也不敢睡,見他狀況愈來愈差,她愈來愈沮喪,心裡被滿滿的憂慮佔據,幾乎要崩潰。

嫣然在一旁瞧得膽顫心驚,心疼主子,軟硬兼施地苦勸,卻也沒辦法讓她由霍循的床邊離開。

即便知道主子一旦決定了,誰也改變不了,她卻忍不住再勸。「小姐,你連守了姑爺三日,不歇一下,身子會吃不消的。」

一心懸在丈夫身上,溫泓玉不肯讓步。「我沒事。我要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憂懼交集時,她突然想起出嫁時,皇帝御賜了一車珍貴藥材,而爹娘也心疼她遠嫁千里,同樣為她準備了不少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既然大夫的藥效果不彰,或許中原的珍貴藥材會有幫助。

嫣然點頭如搗蒜。「有有有,我找著三少爺備的藥粉,纏在藥瓶上的紙片寫著「萬傷皆可用」,說是無論傷口有多嚴重,只要先用靛色胖丹瓶裡的藥水清洗傷口,再撒上白色瓶裡的藥粉,最後服用朱色瓶裡的藥丸,不出十日,傷便可愈。」

紙片必定是出自三哥手筆,若不是心情沉重,她絕對會被他的用字逗得笑出來。

「小姐,我瞧大夫開的藥方和外敷的藥料似乎不見成效,不如……就試試三少爺的藥,如何?」

她心裡也是這樣打算。

三哥待在神機營,接觸的不外乎是炮火、硫磺藥粉,若是受傷,重則可致命,這藥三哥會讓她帶上便表示有效用,如今霍循的狀況已到了這地步,她只能放手一搏。

思索了片刻,溫泓玉開口。「我相信三哥的藥。嫣然,幫我打盆溫水,多備乾淨的布巾。」

嫣然頷首,利落地去準備。

雖知霍循睡得正沉,但她忍不住輕撫丈夫的臉,柔聲道:「循,我得拆下你纏在頭上的布條,清洗傷口再撒上藥粉,這過程應該會痛,但你千萬要忍著,好嗎?」

聽著丈夫發出一聲低嗚,溫泓玉就當他是同意了,等嫣然回到房中後,便依照兄長的用藥指示開始動作。

當她拆開霍循頭上的布條,發炎的傷口出現潰爛,膿血紅黃相交,瞧來觸目驚心。

忍著慘不忍睹的傷口帶來的噁心,她小心翼翼用水軟化沾黏著傷口與布條的結痂。

或許是她動作小心輕柔,霍循並未因此疼痛不適,溫泓玉暗鬆了口氣,接著用藥水將傷口上的膿血給衝開。

狀況比她們想像中順利,但沒想到才將藥粉撒上,霍循便因為刺痛而疼得狂性大發。

藥粉的刺激比在傷口上撒鹽還強烈,彷彿有人拿著一大把針,狠狠地往他的傷

口刺入,痛得讓他不堪忍受。

「啊--」他發出淒厲的呼吼,額頭瞬即冒出汗珠。

他突如其來的掙扎讓嫣然險些摔了手中的藥瓶。

「小姐,快壓住姑爺!」

但溫泓玉怎麼有辦法壓制住高大的霍循?她只能捧著他的臉,對著那雙目光渙散、泛著淚光的眼,心疼地問:「知道我是誰嗎?」

他緊皺著眉,努力撐起意識,朦朧的視線在她臉上來回梭巡,才吐出低語。「玉、玉兒……」

她的神情看來溫柔而哀傷,臉上難掩濃烈的情意。

他對她既憐惜又愧疚,卻沒有力氣表達內心的感受,只能睜著眼,努力將她看個仔細。

聽他喊著自己,溫泓玉眼中含淚,勉強揚了揚唇。「對,是我。」她努力穩住情緒,顫聲道:「我知道你痛,但不這麼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不起……對不起……」

霍循聽見妻子微啞的嗓音,感覺她軟暖的掌心貼在臉上的溫暖,難忍的痛楚似乎瞬間平撫了。

感覺丈夫緊繃僵硬的身體鬆懈許多,溫泓玉趕緊示意嫣然重新為他上藥。

看著嫣然緩緩將藥粉倒在傷口上,她一雙柔荑緊緊握著霍循顫抖的手,真摯溫柔地道:「循,為了我和然兒、為了鐵城百姓,請你千萬、千萬要好起來……」

她柔柔的話語像是溫柔的治療,他不覺咬緊牙關,儘管顫抖喘息,也忍著讓嫣然重新替他敷完藥。

而後,不知是痛極了或是疲憊,在嫣然包紮傷口後,霍循便沉沉睡去。

「小姐,下回替姑爺換藥,我想還是多派幾個僕人來幫忙好了。」

不可否認小姐具有「鎮壓」姑爺的力量,但她認為,多些人能讓她更安心一些。

溫泓玉苦笑地揚了揚唇。「這狀況已經比我預料的好很多,現在只希望三哥的藥有效。」

「有三少爺掛保證,絕對有效。」將朱色瓶子遞給主子,嫣然不忘提醒。「小姐先喂姑爺吃下藥丸,奴婢先找張小榻,去去就來。」

溫泓玉問:「找小榻做什麼?」

「小姐不放心姑爺,又不肯休息,這麼下去遲早要累垮。奴婢想,在榻邊放張小榻,讓小姐可以躺著歇歇,又可以隨時留心姑爺的狀況,不是挺好?」為了主子,她可是挖空心思才想到這兩全其美的法子哩!

聞言,溫泓玉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嫣然,辛苦你了。」

「奴婢只希望姑爺快快康復,否則任姑爺這麼折騰小姐,奴婢瞧了也心疼。到最後,連小主子都不快活了。」

他們這幾個人,一個拖著一個,牽掛、放不下的心思,綿密交織成一張名為親情的網,將每個人緊緊地收入網中,誰也分不開誰。

「然兒還好嗎?」這幾天為了照顧丈夫,她無法分神照顧孩子,不知道然兒會不會因為受到冷落而寂寞?

「或許是那日受了驚嚇,奶娘說這幾天小主子在夜裡總會驚醒。白天穆哲圖若得了空,會帶出去遛轉遛轉,讓小主子多接觸外頭,看看風景散散心。」

霍然與她親近之後最大的轉變便是沒那麼怕生了,至少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是好現象,卻讓她不免感慨。「這原本是我和孩子阿爹要做的,可現在只能仰賴大家的幫忙。」

嫣然安慰道:「小姐不要多想,只要專心照顧姑爺就是了。」

溫泓玉頷了頷首。「待姑爺的狀況穩定些,你再帶然兒過來,其他時間就有勞大家多費心了。」

「這些小姐不用交代,奴婢也知道該怎麼做的。」

「好丫頭,辛苦你了。」

溫泓玉拉著她的手,感激道謝,待嫣然離開,房裡又只剩下她與霍循。

她癡癡看著丈夫沉睡的模樣,由舒展的眉及平緩的呼息確定,他的痛似乎逐漸減輕了。

每每想起他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她的心便為他揪緊,卻又涓涓流出愛意。

即便出嫁前已經打定主意要讓自己婚姻美滿,但她並未想到,她會如此深愛著自己所嫁的男子。

因為那驚心動魄的一刻,讓她將丈夫的形影徹徹底底刻進心上,再也無法抹去,如今,她只願他能快快醒來,她要緊緊擁住他,好好對他傾吐心中的愛意……

溫泓玉不得不佩服,三哥溫泓德給她的藥真有驚人的療效。

在洗、敷、服過那「萬傷皆可用」的藥後幾個時辰,霍循的高燒退了,又過了幾日,他已經可起身,半臥在榻上。

見丈夫模樣,溫泓玉心裡一激動,眼淚又不聽使喚地落下。「幸好你沒有事……你流了好多血,我以為你會死掉……」

聽見妻子的哭聲,他摟著她,將她的臉貼在心口處。「傻瓜,聽到我的心跳了嗎?我好好的,沒事,別哭……」

「嗯。你答應過我。我該開心,不能哭。」聽著他沉穩的心律落入耳底,她又哭又笑。

霍循替她抹掉眼淚,忍不住取笑她。「傻瓜……都當娘了,又哭又笑的,像什麼樣?」

她吸了吸鼻頭,戀戀不捨地抬起頭抗議。「誰說當娘就不能又哭又笑?取笑我,我罰你先喝粥再吃藥!」

「好!」這樣的處罰讓他甘之如飴。

此刻,夫妻倆因為患難見真情,即便沒有太親密的行為,也瀰漫一股甜得化不開的濃情密意。

喂丈夫喝完最後一口粥了,溫泓玉倒了杯水給他,讓他漱漱口再吃藥歇息。

霍循正要接過妻子遞來的水,眼前卻倏地一花,陶杯「咚」地掉落,差點砸上他的腳,水也灑了滿床。

以為丈夫只是沒接好,溫泓玉趕忙拾起杯子,再拭淨被上的水,急問:「有沒有被砸傷了?」

霍循木然搖了搖頭,怔怔地望著她。

察覺他的異樣,她擔憂地蹙眉。「怎麼了?」

「我……」發現她的臉彷彿蒙在一層白紗之後,看不清楚,霍循心一慌,伸手想抓住她卻撲了個空。他不死心地將手攤開,靠近眼前,微微張大眼--

情況沒有改變。

該死!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突然湧上的恐懼瞬間將他淹沒,霍循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瞎了!

該死的他忍受了十來天的折磨、擺脫讓他痛苦不堪的傷勢後,代價卻是要與光明訣別?!

溫泓玉被他異常的動作給嚇壞了。「循?!」

他沉痛地抬頭,緩緩發出破碎、顫抖的聲音。「我……看不見。」

從來沒有一刻曾讓他如此絕望和無助。

瑟縮了一下,溫泓玉不確定地問:「你說……你……看不見?」

「對。」

「這不可能……」

是三哥的藥出了問題嗎?她抬起手在丈夫眼前慌亂地搖晃,雙眸緊盯著他的反應。

他絕望地開口。「我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形體在眼前晃動。」

胸口緊緊一抽,溫泓玉抑著心痛,拚命思考各種可能。「有沒有可能……可能只是因為腦後的傷尚未完全痊癒,引起暫時的失明?」

霍循無法樂觀。「我不知道。」

「不管如何,我派人去請大夫再過來看看,你先躺下休息,或許醒來就沒事了。」

他沒回答,只是默默躺下,祈求雙眼的狀況能如妻子所言,醒來後就沒事了。

明白他的沉默,溫泓玉心疼地將臉貼在他胸口保證。「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許久、許久,他才吐出一句話。

「玉兒,對不起……我……我不想你為我擔心……」

聞言,她忍著淚道:「不要說對不起,這些苦原本是我該受的,但你替我擔、替我受了,我只希望你平安無事,希望你繼續寵我、疼我,當我的依靠……」

說著說著,她雙眼發熱、喉頭刺痛,最後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感覺妻子的淚一滴滴滑落,霍循不捨地將她抱得更緊。「玉兒……別哭……拜託,別哭……」

她憐惜地撫摸丈夫的臉,抽噎著說:「你還記得我們舉行婚儀時,在耆老面前吃下大餅,象徵同甘共苦、永不分離的誓言嗎?」

她為他憂心、對自己的珍視,在在牽動著他的心,霍循忍不住點頭。「我記得,但……我不要拖累你,我不能成為你的累贅。」

像她這樣珍貴的女子,應該要一輩子享福,有個如意郎君專寵呵護,而不是千里迢迢來到鐵城,卻要擔心受苦。

不讓他有機會拒絕,溫泓玉打斷他的話。「那就別把我推開。況且現在還不知道狀況如何,或許一切只是我們太過擔憂……就算真遇上最糟糕的事,你也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霍循怕的就是那最糟糕的狀況。

若他真的瞎了,還能做什麼?他如何能當她的依靠,繼續寵她、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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