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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佟芯]思存此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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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9 01:28:47
第八章

深夜,宋君瀾照常躲過巡邏的僕役,來到心愛女人所在的閣樓,利落攀爬到窗邊。

窗內昏暗一片,他有點意外,今日她那麼早就睡了?

但他仍是輕輕推開窗戶,想說看她一眼也好,豈知他整顆心太記掛著她,忽略了房內還有其它人,甫跳進窗,漆黑的寢房瞬間便燈火通明。

這下,他清楚看到了房裡的其它人,有辛蓮恩、向允懷,以及一對看似是夫妻的中年男女……他腦裡很快閃過某種直覺,還未成形,那名年約五十的男人就氣沖沖地朝他衝來,狠狠掐住他脖子,說出令他心魂俱震的話,完全沒有力氣掙脫脖子上的那雙手。

「是你嗎?你就是狐君嗎?都是你這殺千刀的強盜害柚羅被捉走的!」

「大伯,住手!讓我跟他說!」辛蓮恩看宋君瀾深受刺激而沒任何反應,還真怕大伯他老人家把人給掐死。

當脖子上的壓力解除後,宋君瀾才逐漸有了知覺,感覺到冷汗涔涔的落下,讓他渾身發麻,連聲音都帶著微顫。「這是怎麼回事?」

柚羅被捉了,怎麼可能?

辛蓮恩看出他的擔憂,也不忍苛責他,僅是仔細道出事發經過。「今天下午,柚羅和我大伯父、伯母去山上踏青,在回程途中被幾個黑衣人捉了,他們要你明天子時二刻到這地方救她。」她邊說邊攤開歹徒在離去前丟下的字條,上頭的地點是個偏僻的樹林。「我不知道該上哪找你,只好在柚羅房裡等你來了。」說完,她把字條交給他。

宋君瀾接過,頑長挺拔的身軀看似不動,很是冷靜,但仔細一瞧,他拿著字條的手指隱隱顫抖著。

「知道是你哪個仇人幹的嗎?」這時候,向允懷自辛蓮恩後方跨出來問道。

他微瞇起銳眼。怎麼這句話聽來像在暗諷他仇人很多?

「我本來想親自捉你的。」向允懷正色道,他讓這個人從他手中逃走了兩次,真是他人生中的污點。

「可惜我不是兇手。」宋君瀾知道他意指什麼。

「把真正的殺人犯放在衙門前,還真是一絕。」撇撇嘴,不得不承認狐君的確很有一套。

「你是真心欽佩我嗎?」他冷哼,闐黑的深眸裡有著複雜的情緒。他以為那男人的兒子會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頂多還有顆厲害的經商頭腦,沒想到他的實力不僅如此。

向允懷看不慣他倨傲的氣焰,還想再回句什麼卻被辛蓮恩一把拉開,「你們倆都別鬥了,現在救柚羅要緊。」

他也想救柚囉?宋君瀾充滿敵意地瞪住他。

看出他在想什麼,向允懷似笑非笑道:「我跟蓮恩訂親了。」

宋君瀾聞百有些訝異,但也很快平復了心情,現在確實是救柚羅要緊,他不能被其它事干擾。

他望向在另一端的中年夫婦,知道那定是柚羅的爹娘。

「伯父、伯母,請你們放心,我會救出柚羅的。」他向兩老承諾。

辛母情緒激動,泫然欲泣;辛父則怨恨的瞪著他,毫不領情。

辛蓮恩聽他如此有自信,急忙追問:「你已經知道是誰捉走柚羅了?」

宋君瀾並不知道。最恨他的人是秦慕,但秦慕已經死了,還有誰恨他入骨?

他回想這幾年來他得罪過的人,最後,腦海中浮現出曹縣令的臉。是曹縣令要陷害他背黑鍋的計謀失敗,才會捉柚羅想逼他現身嗎?

他掄緊拳,兩潭黑眸燃著危險的怒火。

「不管是誰帶走她,我都會讓柚羅平平安安的回來。」

有什麼比一覺醒來,看到兩張陌生男人的臉孔還可怕的事?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捉我?」辛柚羅頭還昏昏沉沉的,她昏迷前嗅入的迷香似乎沒全退,但她記得自己遭一群黑衣人擄走了,這兩人或許就是主謀。她防備的往後縮,手拿著枕頭當武器。

「我是誰?小美人,你不知道我是誰?」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聽到這句話樂得很,哈哈笑了起來,可他頭戴著官帽,身穿宮服,是……

辛柚羅陡地想起在她陷入黑暗前所聽到的,他們要狐君來救她,她不由得瞠大雙眸,「難不成你是……曹縣令?!」這不無可能,阿智說曹縣令曾被他們教訓過,因此對狐君懷恨在心。

被說中了,曹縣令的臉倏地猙獰起來。「要怪就要怪宋君瀾,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惹毛本縣令,我也不會捉你。」他派人在辛府外埋伏好久,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門,才有機會逮到她。

她厭惡地瞪著他不知檢討的嘴臉,憤憤不平道:「是你自找的才對,你干了太多人神共憤的勾當,狐君才會懲治你!」

「死丫頭!」曹縣令惱火得想一巴掌揮過去教訓她,但一抬手便見到她白裡透紅的肌膚,他神色倏地一變,改為輕柔的撫摸,嚇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大力拍開他的手。

鄧師爺看得出曹縣令起了色心,急著勸阻,「縣太爺,辛小姐是我們用來牽制狐君的工具,要是太刺激她,讓她咬舌自盡就不好了……」

他是怕死又懦弱沒錯,這幾年來看著曹縣令幹了不少壞事都不敢吭聲,但他就是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姑娘家被玷污,曹縣令曾強擄民女為妾,讓那姑娘在新婚之夜刎頸自殺,當時的慘狀至今仍讓他頭皮發麻啊,況且他自己也有女兒,實在於心不忍。

曹縣令被鄧師爺的一句話給說服了,掃興的哼了聲離去。

鄧師爺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暫時保住她,匆匆跟著追出去。

沒一會兒,又有人踏進房,是婢女來送飯菜,可辛柚羅哪敢吃,她只要想到曹縣令那淫穢的眼神就全身發冷。要是飯菜又被放了迷藥怎麼辦?

她只能打起精神苦撐,一定要撐到君瀾來救她……對,她相信他會來救她的,一定會……

當宋君瀾單槍匹馬來到字條上指定的地點時,立即感覺到四周有無形的掌風朝他襲來,他利落閃開,一拳劈向後面偷襲的人,再拔起劍想自衛。

「別動!你不怕辛柚羅小命不保嗎?」

他渾身倏地凜住不敢動,唇抿得死緊,暗自細數著從暗處竄出來包圍他的人。

一個、兩個、五個……十個……需要派那麼多人捉他嗎?他心裡諷笑著。

「把劍扔下!」

他想都不想地扔下劍。

「很好,這樣才聽話……快,把他的眼睛縛住!」

宋君瀾不明白他們想幹什麼,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任他們遮住雙眼。

視線一陷入黑暗,他憑著感官本能察覺到一陣拳風,但一想起辛柚羅的安危,他不敢躲,這一下就讓他的肚腹硬生生挨了一記重拳,他不禁疼得彎下腰,抱住腹部。

「多打幾下,讓他沒力氣玩花樣!」

黑暗中有人如此殘酷地說,然後他便遭到一陣拳打腳踢。

可惡……但為了柚囉,他只能咬緊牙,把這份屈辱忍下。

混亂中,不知是誰一個悶棍打到他的頭,他頓時昏厥過去,昏迷中隱約感覺有人縛綁住他的雙手,又拖上了馬車,一路的顛簸讓他極不舒服,整個人半昏半睡。

直到一道冷水兜頭淋下,他才真正清醒過來。

這是哪裡?

宋君瀾側躺在地上,全身都劇烈疼痛著,加上他雙手被縛在身後,根本無法動彈。

此時遮住視線的眼罩已被人取下,他冷眼睇著四周,這似乎是在一個議事的廳堂裡,兩旁有帶刀護衛,正前方有張很高又鋪著紅巾的桌子……

「抓起來!」

他被人粗魯的拖起身,再按下肩膀強迫跪下,終於看見高桌後頭坐了個人。可惡,抓走柚羅的人果真是曹縣令!

宋君瀾再也無法冷靜,憤怒咆哮,「柚羅在哪裡?她是無辜的,你這狗官憑什麼捉她?有種就衝著我來!」

「住口!」有名護衛見他對曹縣令不敬,像想討好縣令般的痛踹起他。

他吃痛著,倨傲不馴的氣勢卻仍在,毫不屈服。

「夠了!」曹縣令出聲喝止,心想要是打死了就不好玩了,他可是要好好享受折磨狐君的樂趣。

「有個叫秦慕的傢伙告訴我,你跟辛家酒館的大小姐關係密切,看來是真的,我才剛抓了她,你就自動送上門了。」

宋君瀾瞠大怒眸的想衝過去,卻被護衛按住肩膀動不了,只能威嚇道:「你要我怎樣都可以,就是不准動她!」

曹縣令看他如此在乎辛柚囉,揚起暢快的邪笑,「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誰要你惹毛我的?讓我受到那樣的恥辱,這輩子我都不會饒過你!」

他冷哼,「你壓搾百姓、苛徵稅收不說,還強擄民女為妾,害那姑娘不甘受辱刎頸自盡,我不過是替天行道。」

「給我住口!你憑什麼大放厥詞?你從向家的迎親隊伍裡劫走新娘,幹的事不也跟我一樣?」

宋君瀾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面色有一瞬間的蒼白。

「狐君,不,宋君瀾,我等這天等很久了,今晚我要好好審判你的罪行,該怎麼折磨你好呢?」曹縣令像在算計什麼,陰惻惻地笑了。

知道他不可能放過自己,宋君瀾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放了辛柚囉,我這條命隨便你。」

「為了情人,你當真連命都不要了?」可真癡情啊,愚昧。

「但我要先見她,確保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宋君瀾眼眸銳利如鷹,氣勢萬鈞,曹縣令完全被這股氣焰壓制住,仔細想想他武功高強,若全力抵抗,他們不一定擋得住,因此不得不先答應。他恨恨地想,反正有那女人在,還怕制不了這囂張之徒嗎?

不一會兒,辛柚羅便被兩名護衛攙扶過來,聽到宋君瀾來救她時,她一心期盼想快點見到他,但當她被帶了過來,看到他雙手被縛綁著跪在地上,衣衫還滲著血跡時,她嘗到了淚水的鹹味,寧願他不要來救她……

「君瀾……」

「我很抱歉,是我連累你的。」他內疚地看向她,還仔仔細細地檢視她有沒有受傷。

辛柚羅搖頭。「我不怪你,真的。」要怪就怪這個喪心病狂的曹縣令,竟因為私仇就罔顧王法的捉了她。

「還要眉來眼去多久?」曹縣令倏地出聲,「人你都見了,滿意了吧?」

「現在就放她走。」宋君瀾對上他,字字氣勢凜凜的說。

曹縣令卻放聲大笑。「宋君瀾,你就這麼相信我的話啊?等我審完你,再考慮看看吧。」

宋君瀾氣得咬牙,真想殺了這個卑鄙小人。

他之所以束手就擒,就是怕柚羅會遭到不測,既然這人打一開始就不想放過柚囉,那麼他又何需一忍再忍?何不豁出去背水一戰?

「說!你曾搶奪過我的馬車,帶走車上的珠寶銀兩,你可認罪?」

「縣太爺忘了問了。」他突然謎樣的笑起來。

「什麼?」

「你肚皮上的「淫賊」兩字是我寫的嗎?」宋君瀾唇角泛著邪惡的笑弧。

「混賬!掌嘴!」曹縣令怒氣衝天,拍桌吼道。

「不!」辛柚羅激動大喊,卻阻止不了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宋君瀾被打歪了臉,唇角溢出血絲。

然而就算處於下風,他仍是最剽悍的狐君,很快轉回被打歪的臉,目光狠厲地直射向曹縣令。

被他這麼盯著,曹縣令不自覺有些瑟縮,惱羞成怒的命令,「行刑!將他的手指全一根根砍掉,留下一根能畫押就好!」

辛柚羅嚇壞了,慘白著臉求情哭喊,「不!不要--」

宋君瀾倒是不吭一聲,他趁著方纔這短暫片刻養精蓄銳,只要休息夠了,他經過運功就能震斷繩索。不過,如果曹縣令意圖砍他的手那更好,這樣便會先鬆綁繩子了。

曹縣令見他如此冷靜,又打消了砍他手的念頭,也想到要是在鬆綁繩子時,被他逃走就糟了,他睇向一旁辛柚羅落淚的美麗容顏,心裡突生邪念。

「停!你們都出去。」

兩排護衛聽令撤出不忘闔上門,獨留鄧師爺以及兩名看守宋君瀾的護衛。

宋君瀾看似冷靜,心裡卻是冷汗直流,曹縣令是想做什麼?

「師爺,你說,要怎麼做才能使一個人痛不欲生?」他冷不防地問起站在一旁的鄧師爺。

看向縣令的眼神,難不成……還對這姑娘不死心?!真是造孽啊!當然,他哪敢說出縣令的心聲,連忙搖頭。「恕屬下不知。」

「不知嗎?」曹縣令冷笑,將癱坐在地上的辛柚羅強拉起來,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淫穢,令她打從心匠發顫。

「姑娘,我對你夠好了,幫你將大部分人都遣了出去。」

宋君瀾看出他的目的,臉色倏地一沉,狠狠嚇阻,「不准你碰她一根寒毛!」

曹縣令得意揚笑。「宋君瀾,你就好好看著吧,嘗嘗比死還痛苦的滋味。」說完,他大力將辛柚羅拖往他的桌案。

「不!放開我!」她掙扎著,無奈沒有進食的她力氣不大,一下便被曹縣令抱上桌,欺了上去。

「放開她!你這禽獸!」宋君瀾憤怒的嘶吼,想要往前衝,肩膀卻被人用力按住。可惡!這可恨的繩子,他要快點掙脫。

禽獸!鄧師爺也在心裡大聲辱罵著,但他不敢有作為,縣太爺一捏就能捏死他了,他最好什麼都別做……可是,如果連他都不管的話,他也一樣是禽獸啊!

掙扎著,鄧師爺不知從哪生來的勇氣,豁出去道:「縣太爺,辛小姐跟向家的關係匪淺,這樣不好……」

「她都跟向家退婚了不是嗎?」曹縣令凶狠地瞪著鄧師爺,怪他打擾了他。

鄧師爺鼓起勇氣又道:「可是辛小姐她是無辜的,就放她一馬吧……」

「你這傢伙,何時變了性子,竟敢跟我頂嘴?!滾出去!」曹縣令發狠的揮拳揍過去,鄧師爺被打得直往後退,再往後退,結結實實的撞上了宋君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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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9 01:29:00
兩人跌成一團時,宋君瀾手中不知被塞入了什麼,眸光一變。

我只能幫到這裡了。他聽到這位師爺這麼對他說。

瞧護衛靠來了,鄧師爺才慢吞吞站起身,一副害怕的樣子說道:「好、好,我滾。」離去前,他特意看了宋君瀾一眼,希望剛剛那一撞自己能幫得上忙。

在這縣衙裡做事,他老動不動就受到縣太爺打罵,哪天就算送掉命也不意外,所以他習慣帶小刀防身,現在給了這年輕人,不管事情有沒有成,他都最好早早辭官回鄉,免得被清算。

宋君瀾感激的握緊小刀,見護衛想拉他起來,他故意裝痛,他們大概是同情他,沒強押他起來,他趕緊利用背對他們的優勢,俏俏從刀鞘裡抽出小刀割著繩索。

快!快斷啊!他心急得好幾次都刺到自己,但顧不得手疼,更加用力割。

此時的曹縣令只顧著跟美人快活,完全沒去注意堂下的事了。

辛柚羅眼見曹縣令那張臭氣沖天的大嘴就要朝她親來,她心一狠,拔下頭上的玉簪就往他手臂上刺下。

「啊--」

大量的鮮血噴灑而出,哀嚎聲跟著響起。

這畫面太血腥了,辛柚羅一時也怔嚇住。

「血……我流血了……賤女人,我要殺了你!」曹縣令大受打擊,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被個女人刺傷,惱怒的拔起玉簪朝身下的女人刺去。

那染上血的玉簪在上方閃著妖艷的紅光,辛柚羅不想死,高舉著手緊緊握住往下刺的玉簪,不讓它刺入她的心臟。

「去死吧!」曹縣令愛極了她這垂死的掙扎,獰笑著更往下壓。

就在辛柚羅力氣不敵曹縣令,即將被玉簪穿心斃命的千鈞一髮之際,宋君瀾終於成功已割開繩於,打倒護衛,縱身飛往堂上,及時扣住了曹縣令的手腕。

然後,一個使力扭住曹縣令的手,在他發出鬼叫聲時,將人打飛到牆邊,再飛撲過去揪起他的領於,發狠痛揍。「你找死,竟敢碰我的女人?!」

辛柚羅怕宋君瀾真會打死人,過了會後抓住他手臂勸道:「好了,我們快走吧。」

他恨恨的放過曹縣令,拉著她要一塊離開這地方。

「別想跑……」曹縣令都被揍成豬頭了,還伸長手想阻止他們逃走。

宋君瀾一個轉身,朝他射出手上的小刀和玉簪,咻咻兩聲,曹縣令兩手的袖子馬上被牢牢釘在牆上,見他想罵什麼,宋君瀾又抄起桌上的小冊子朝他嘴裡塞,然後才拉起辛柚羅逃走。

他們不敢貿然從正門離開,怕門外有官兵駐守,因此穿入另一扇側門,先從窗戶查探外頭無人後,才雙雙爬窗跳出,跑到長廊上。

「君瀾,你的傷還好嗎?」辛柚羅終於能偷閒問他,心臟怦怦跳著,不敢相信他們倆都從剛剛那恐怖的地方脫逃了。

「我沒事,你呢?那混賬還有對你做什麼嗎?」宋君瀾瞇著眼問。

「你都來救我了,我還能有什麼事?」她沒多說被關在房裡時,曾被曹縣令很噁心的摸了臉,怕他會想回頭砍下曹縣令的手。

幸好他也沒再追問,專心尋找著出路,愕然發現這棟宅第很大,富麗堂皇得就像座皇宮,假山流水的造景也美不勝收。

這是曹縣令的私人宅第吧,也不知是挖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蓋成的。

這時候,後方傳來跫音,宋君瀾連忙拉著辛柚羅往右轉,右方有著一排房間,剛好有人從其中一間房踏了出來,和他們對個正著,連在房外看守的護衛們都看到他們了。

「你們是……」

宋君瀾乾脆抱起辛柚羅的縱身飛躍而起,搶去其中一人的劍,單手打倒了幾個人,然後發現這竟是間賬房後,心生了一個主意。

「柚囉,我們順便帶點紀念品回去吧。」

「紀念品?」

她還摸不著頭緒,就被他拉進賬房取定大量銀票,還被他塞得胸口都是鼓鼓的銀票,然後在有人追來前,他們又快速離開賬房再往前逃,來到了馬廄。

「怎麼辦?大門究竟在哪裡?」她苦著臉問。

他沒一絲慌張,一看到被關在柵欄裡的馬匹,靈光一閃,忽然打開柵欄。

看守的小廝正在打瞌睡,聽到聲音才驚醒。「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宋君瀾一拳打暈他,讓他繼續睡,接著將所有馬匹放出去,然後將辛柚羅抱上其中一匹馬,他則坐在她身後。

「駕!」他拉起韁繩,驅策著馬兒往前跑,瞬間,其它馬兒像受到了刺激,跟著往前奔,護衛們乍見這兵荒馬亂的景象無不傻了眼。

「追、快追!」

「快丟!」他一吩咐,側坐在他前方的辛柚羅立即將衣服內的銀票一路撒下,一張張面額驚人的銀票如雪花般撒得滿地都是,有護衛為了撿銀票忘了追人,還有護衛被橫衝直撞的馬兒撞到,跌得四腳朝天。

曹縣令身上有傷,需要有人攙扶才能走動,當他看到這混亂的景象,可是真氣炸了。「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快追!」罵完,他一臉困惑道:「怪了,地上的這些銀票是從哪來的……」

「縣太爺,賬房被搶了……」有個人急急忙忙的跑來稟報。

他一聽到,臉色更是鐵青,朝正忙著撿銀票的護衛咆哮,「不准碰我的錢!還不快給我捉人去!」

這時候,宋君瀾終於看到通往外界的圍牆了,他一舉抱起辛柚羅從馬背上躍起來,飛越出圍牆。

「快追!」曹縣令看到他往上飛的身影,吼到喉嚨都快破了。

但絲毫不受影響的兩人,順利離開了曹縣令的宅第,躲入一個暗巷內,貼著牆歇息著。

「你真是太亂來了!」辛柚羅緊張得心臟還在怦怦跳著,差點以為會被捉到。

宋君瀾卻忽然伸手朝她胸口襲來,讓她臉一紅,一度以為他怎麼還有心思想那種事,原來他是要掏出藏在她前襟裡的銀票。

接著,她看到他往前走,將一張銀票塞入一間簡陋又破爛的屋子窗口內,朝她眨眨眼道:「這一帶住的都是貧民,我在替曹縣令做善事。」

她回以微笑,有樣學樣的學著他將銀票送入一戶一戶的貧困人家家裡,心底好滿足。

但,滿足是暫時的,在銀票送完後,他們很快被打回到現實當中。

巷子外不僅有曹縣令的私兵,連官兵都派出來了,可想而知,曹縣令一定會編派些莫須有的罪名捉他們,該怎麼突破重圍呢?

「柚囉,曹縣令要捉的人只有我,我先想辦法送你回家。」宋君瀾正色道。

「不,我刺傷了他,他不會放過我的。我不能連累我的家人,我們一塊逃。」辛柚羅堅持道。

這一刻,情景像是回到了他們被官兵追緝的那段苦日子,那時候她沒有想過要丟下他,現在當然也不會,她意志非常堅定,讓他無法再以保護之名推開她。

「好,我們一塊逃。」看出她的決心,宋君瀾朝她承諾。

只不過,他們能逃去哪?想來想去,他只有去找師父,師父武藝高又有智慧,定能幫他出主意。

宋君瀾這麼想著,可一整夜官兵搜索行動不問斷,還驚擾到不少居民,他無法輕易帶著辛柚羅離開這巷子,只好在這兒稍作休息,明天再打算。

咕嚕咕嚕……她摀住腹部,尷尬的笑了笑。「唉,偷完銀票,我們應該順便到廚房裡偷點吃的……」她不敢說她一整天都沒有進食,真的快餓死了。

宋君瀾一個使力將她擁入懷裡,緊緊的抱著,不讓她看到他自責的表情。

她默默環抱住他厚實的背,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君瀾,沒關係的,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當曙光升起、雞啼聲響時,休息了一夜的兩人才踏出暗巷,幸運的,附近都沒有追兵在。

「爹,我去小解……」

巷子外,有個孩子從一輛馬車上跳下,跑來一處草叢小解,當他拉好褲子想回馬車時,剛好和宋君瀾和辛柚羅兩人撞個正著。

「小寶?!」

「宋哥哥、柚羅姊姊!」

三個人歡喜重逢,可惜現在不是寒唁一的時候。

「小寶,抱歉,我跟你柚羅姊姊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小寶機靈道:「哥哥,你們又被官兵追了嗎?我跟我爹在路上看到好多官兵,說要捉一對昨晚闖入縣太爺宅第裡刺殺他的男女。」

他這麼問著,令兩人都嚇了一跳。

但小寶並沒有懷疑他們或追問理由,只是熱情道:「你們想去哪兒?我跟我爹正打算載獵來的山豬到早市賣,不如搭我爹的車一起去吧。」

兩人起先拒絕,怕連累他們父子,可小寶不死心,跑到馬車上跟他爹說了幾句話後,便又興匆匆回來邀請。

「上車吧,我爹說做人要懂得報恩,我姊姊她回家了,我們一家人都很感激你,能做的就只有讓你們搭便車了!」

盛情難卻下,兩人只好接受他們的好意,被安排坐在山豬後面的一塊簾布後,車上血腥味很重,但恰好能讓人迴避遠離,掩藏住他們的縱影。

馬車上,他們吃著小寶遞來的燒餅和水裹腹,還邊吃邊頻頻感動微笑,這共患難的滋味讓他們難忘,也更想好好珍惜彼此。

可惜,平靜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前方路段有大批官兵正在進行盤查,馬車不得不停下。

「這樣下去會連累他們父子的……」宋君瀾蹙眉對著辛柚羅說,然後扳開馬車上的一塊木板,悄悄帶著她跳下馬車,往相反的方向逃走。

不過他們的行跡仍是很快就被發現,官兵們皆拿著畫像對照著,一發現他們便拔腿直追在後頭。

「追!就是那兩個人!」

聽見追兵前來,兩人拚命地跑,怎知前方也有追兵,他們被夾抄在中間,於是宋君瀾只好扣住辛柚羅的腰,朝屋簷上飛去。

「放箭!縣太爺說不投降就格殺勿論!」

咻--宋君瀾雖敏捷的閃過箭,在他懷裡的辛柚羅卻嚇壞了,因為她看到他的發被削去了一把,曹縣令是真的存心想置他們於死地。

空中亂箭飛舞,宋君瀾得往下跳了,辛柚羅死命抱緊他,隨他藏人民宅的暗巷裡,只是還來不及喘口氣,跫音又起,他緊急將她藏在堆滿整面牆的瓦片後,她也知道自己是他的包袱,也配合的躲了起來。

不一會兒,追兵前仆後繼湧來,他赤手空拳地對付還搶了把劍,一個人擊退若干人。

然而他沒提防到的是,躲在瓦片後的辛柚羅競被官兵逮個正著,「瞧我抓到了一隻老鼠!」

「放開我,混賬!」她罵著,不願被當成威脅他的工具。

這突發狀況讓宋君瀾閃神了下,肩頭瞬問被人自背後用力砍傷。

「君瀾!」辛柚羅目睹這一幕痛徹心扉。是她連累他的,她不該說要跟他一塊逃的……

幸好宋君瀾不是省油的燈,立即轉身回擊,但右肩受了傷的他影響到持劍的右臂,一個人要對付那麼多官兵明顯有點吃力。

「君瀾,小心後面!」看到有個人想從後方偷襲他,她焦急喊出聲。

這時候,一個戴著銀色狐狸面具的男人驀地出現,三兩下便替宋君瀾打退偷襲者,令在場的官兵們不禁傻眼。怎麼又冒出一個狐君了?

「曹縣令想捉的人是我才對,你們追錯人了。」男子宣示道,舉起劍又展開攻勢,官兵們不得不應戰,卻打得糊里糊塗的,摸不著頭緒。

宋君瀾同樣錯愕,但眼下救辛柚羅要緊,他趁著混亂之際擊退挾持她的人,再護著她陸續攻退其它人。

兩個狐君連手起來所向無敵,一下子便將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個個倒地不起。

「快走!」戴著面具的男人大喊,接著迅速往前跑。

宋君瀾也怕再有官兵追上,連忙拉著辛柚羅一塊跑,直到跑了一段長路,確定安全後才停下來歇息。

「向大哥,謝謝你來救我們。」她早認出他的聲音,一停下腳步,馬上感激地道謝。

一聽到對方身份,宋君瀾的表情有瞬間的複雜,說不出被這人營救的滋味是什麼。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們,幸好還來得及,」向允懷很慶幸的說,

當宋君瀾單槍匹馬去營救辛柚羅時,他也派了他的人跟著,孰料宋君瀾競被打暈搬到馬車上,他的人便一路跟著來到曹縣令的私人宅第,他這才知道擄走辛柚羅的人竟是曹縣令。

但縣令宅第可不是能隨便進去的地方,也有大批護衛駐守,當他還在計劃該如何潛入時,他們兩人卻已逃了出來。為了找他們,他和他的人馬搜尋了一整夜,幸好他們都平安無事,尤其是辛柚囉,她可不能掉一根頭髮,要不他的小蓮兒會受不了的。

聽向允懷所言,宋君瀾真想啐句「太晚來了」,但這說詞活似自己很需要被救一樣,最後只得不悅道:「向允懷,誰准你冒充我的?」

他摘下面具,莞爾一笑,「這面具挺有趣的。」

「你打哪弄來的?」宋君瀾一眼便認出那是他的面具,不是坊間仿製的。

「為了救柚羅小姐,我曾到過你的山寨,順手拿了一個回來。」說著,他的微笑更甚。「當時我還以為狐君有多厲害,沒想到連曹縣令那種人也應付不了。」

此話一落,宋君瀾手上的劍倏地對準他的咽喉。「我還是對你這人很不滿。」

「我也很不滿。」向允懷撇撇嘴,直問道:「你說過你搶日向堂的貨物是跟我有仇,到底是什麼仇?」沒弄清楚,他總是如鯁在喉,很不暢快。

「仇可大了。」宋君瀾輕笑,擱下了劍。「不過,我已經決定放下了,也不需要多說。」

「說清楚!」向允懷往前扣住他左肩。

宋君瀾冷睇著他擱來的手,火氣上揚,持劍攻擊他。他往後退了數步,跟著拔起劍展開凌厲的攻勢,兩人眨眼間打了起來,兵刀碰撞聲不斷。

他們在幹嘛?打架?有那麼不要命的嗎?

辛柚羅驚瞠圓眸,真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打了起來,直到她發現宋君瀾右肩不斷冒出鮮血,還滴到地上形成小血窪,才匆匆回過神忙著勸架。

「別打了,拜託你們別打了!」她勸著,但沒人聽進她的話,氣得她只能扯開嗓子大吼,「別打了!你們是親兄弟,不可以自相殘殺!」

震入耳膜的話令兩人迅速收起攻勢,表情不一,宋君瀾沉下臉不吭一聲;向允懷眸裡則閃過錯愕、驚駭、困惑等混亂的情緒。

「親兄弟?柚羅小姐,你怎麼這麼說?」向允懷追問。

辛柚羅也是情急下才脫口而出的,這下也不知該怎麼收拾局面。

看她的樣子不像隨便說說,他臉色陰鬱的問起宋君瀾。「這是怎麼回事?」他跟這個男人怎麼可能會是親兄弟?

宋君瀾低低諷笑了起來。如果他那麼想知道,他就如他的願吧。「去問你爹,他還記得一個叫宋玉梅的女人嗎?如果他還記得,自然會回答你。」

「宋玉梅?她是誰?」向允懷簡直愈聽愈糊塗了。

但宋君瀾不願回答更多,揚劍繼續方纔的攻擊,兩人打上癮了。

當他肩上的血愈流愈多時,辛柚羅也看得氣急攻心,一陣頭暈目眩。

「拜託,別再打了……」

說著,她眼前一黑,身子突地癱軟,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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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辛柚羅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甫睜開眼,就看到宋君瀾那張擔心的臉。

「柚囉,大夫說你是太過疲勞才會暈倒,現在好多了嗎?」宋君瀾急切的問,無法忘懷她倒下時他所受到的強大衝擊,那幾乎快扯碎了他的心,他真痛恨自己讓她吃苦。

看他眉頭緊蹙,臉部線條也繃得冷硬,她伸手輕撫著他的臉,安慰道:「我不要緊……」當她的視線落在他纏著白布的肩頭時,不禁心疼的問:「倒是你的傷,還痛嗎?」

宋君瀾看她從昏迷前就一直惦著他的傷到現在,胸口鬱悶得透不過氣。「別管我的傷,你只要別再在我面前暈倒就好了。」

接著,他倏地低頭吻了她,探進她櫻唇裡嘗著她的甘甜蜜津,彷彿只有這麼吻她才能確定她還好端端的。

辛柚羅幾乎快承受不住他的熱情,但受盡波折後的她卻格外貪求他溫暖的吻,她著迷的抬超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背回應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吻才結束,她已被吻得雙眼迷濛、雙頰酡紅,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對了,這裡是……」她發現這並不是她的房間。

「這是向家。」她這一問,讓宋君瀾臉色驟變,要不是她暈倒了,向允懷說曹縣令或許會派人到她家裡找她,否則他也不可能帶她到向家避難。

辛柚羅接不上話,因為知道他和向家的關係,她可以理解他現在待在這裡有多麼不自在,他是為了她才勉強留下來的。

唉,她可以撫去他蹙攏的眉、冷硬的臉部線條,但他心裡的傷,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替他撫平……

「吃粥吧。」宋君瀾顯然不想多談任何有關向家的事,逕自從桌上端起一碗由丫鬟送來的鮮魚粥,拿起湯匙舀了一匙,吹涼一點想餵她。

辛柚羅看他這動作,都難為情起來了。「我自己吃就好……」

「張口。」他卻將湯匙遞到她唇邊,要她聽話吃下。

她只好紅著臉讓他喂,當溫熱的魚粥滑入喉嚨時,甜蜜也湧上她心頭。「好好吃。」

他淡淡微笑,再舀了一口。「多吃一點。」

「你也吃嘛,要不那麼大一碗,我吃不完。」

宋君瀾拗不過她,只好自己先吃一口再餵她,一大碗鮮魚粥就這麼一起分食完了。看她吃飽後精神還不錯,他提出想先行離去的意思。

「你要去哪?你要把我丟下?!」辛柚羅震驚不已。

「不是的,我會來接你。」宋君瀾沉重地搖頭。他怎麼能待在向家?雖然他已經決定放下仇恨、忘記那個人,但這裡不是他能待的地方。

「可是外頭有很多官兵,躲在這裡是最安全的,你要上哪去?」她怎能讓他一個人又涉入險境?

咿呀--她問話的同時,門開了,原以為是向允懷來探視,卻意外看見一位樣貌斯文、面頰清瘦的老人。「向伯伯?」

這一脫口叫喚,突然變得她侷促不安,他們父子將怎麼面對彼此?

向父待辛柚羅向來和藹可親,但這會兒神情卻很是激動,眼裡完全看不到她的人,只專注望著坐在床楊上的年輕男子。

是他吧?允懷說這個人認識玉梅……

他顫抖地問:「聽說你認識一個叫宋玉梅的女人,你知道她人在哪嗎?」這名字的主人,他已經找了許多年,一直在找……

宋君瀾注視著眼前的老人,一下便認出他,當年娘親臥病在榻他求救無門,只能無助看著娘親闔上眼的過往全都襲上腦門,成了一雙無形的厲爪撕裂著他的心,原來他說已經要放下仇恨其實並沒有,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也不明白,為何這樣一個狠心拋棄他娘的男人,會用這麼一雙苦苦冀盼的眼神望著他,怎麼可能……這人怎麼還會想找娘?

宋君瀾的心中被疑惑佔滿,情緒異常激動,這時,一雙沁涼的小手覆住了他。

是柚囉,她看出他的異樣,正一臉憂心的望著他。

他望向她,奇異的,焦躁萬分的情緒競因她迅速冷靜下來。方纔他是怎麼了?

「我沒事。」他微笑回握她的手,緊緊的,像是把她當成他的浮木。然後,他目光坦直的面對眼前的老人,聽到自己語氣平穩道:「你為什麼會想找她?」

這一反問,向父臉上頓顯懊悔,「二十六年前我失去了她,以為她嫁人了,沒想到不是那麼回事……」說著,他發現眼前這年輕人愈看愈像她。

「你……你長得還真像玉梅,五官深邃漂亮……你是她兒子?」他臉色一變,又想起玉梅當年一個人離開時,疑似懷有身孕……他顫抖著嗓子問:「孩子,你幾歲了?你……是玉梅為我生下的兒子嗎?」

聽到向父的問話,宋君瀾一度差點情緒崩潰,幸好辛柚羅始終握著他的手,她一輕捏他的手心,他馬上冷靜了下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當初你嫌我娘是低賤的丫鬟才拋棄她,迎娶富商之女,讓她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現在你才問我是不是你兒子,這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吧。」

這冷嘲熱諷的一串話間接證實向父的猜測,也讓他臉色慘淡不已,心裡很是痛楚。「你娘是這麼說我的嗎?說我嫌她低賤才拋棄她?也是,我們說好要一塊私奔的,但她卻被香荷給騙了,苦苦等不到我,自然是誤會我了……」

宋君瀾和辛柚羅聽得面面相覷,難不成這其中還有內幕?

「香荷是誰?」他馬上追問。

向父重重一歎,目光幽遠的回溯著往事。「香荷她也是向家的丫鬟,跟你娘是好姊妹,在你太爺拆散我跟你娘、把你娘趕出向家後,都是靠著香荷暗中安排我們見面的,豈料,在我們決定私奔的那一夜,她背叛了我們,讓我們在不同的地方等待,最終兩人都沒等到對方。

「那一晚過後,我被你太爺關在房裡懲罰,在關了幾天后,他突然對我說,你娘拿了錢聽她叔叔嬸嬸的話,嫁到隔壁村去了……我當然不相信,還為此逃家跑去看,卻正巧看到她穿著大紅嫁衣上了花轎,手上還戴著我送給她的手環……」

說到這,向父苦笑了聲,嘲笑自己的愚昧,眼底也浮現哀傷。「當下我真的以為她背叛我嫁人了,賭氣之下,才會答應跟允懷他娘成親……」他頓了下,緩和了情緒再道:「一直到我成親的第三年,香荷爬上我的床被我拒絕,她惱羞成怒才說出真相,原來她早愛慕我許久,你太爺當年答應要讓她當我的妾,她才會幫忙拆散我和你娘,沒想到你太爺還沒兌現承諾就過世了……

「我也從中得知,你娘並沒有嫁到隔壁村,聽說她打死不嫁被關在柴房裡,我看到的那個新娘不是她,那手環是從她手上搶來讓人故意戴給我看的。後來,聽說她有孕在身,被她叔叔嬸嬸趕了出去……我什麼都不知道,竟誤會她改嫁別人,我真不能原諒我自己。」向父說得老淚縱橫,傷心欲絕。

辛柚羅跟著潸然落淚,明明不是她的事,她卻深刻的感受到哀感。

是老天爺在捉弄人嗎?君瀾的爹娘明明相愛著,卻被迫分開……

宋君瀾眼神空洞,完全無法承受這真相。那麼這些年來,他究竟在恨什麼?思念著這男人的娘親豈不是更冤?因為她到死都不知道,這男人並沒有拋棄她……

他語氣平板、毫無生氣的吐出這句話,「我娘她在十年前就過世了。」

「什麼?!」向父臉色沉痛,跟槍的往後一倒,狼狽的勉強扶住桌緣。「她……怎麼死的?」

宋君瀾緩緩勾起嘲弄的唇角。「病死的。十年前我曾到向府攔下要出門的你,表明我是你的兒子,苦苦哀求你救我娘一命,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聽我說話就要下人趕我走,所以,我娘後來等不及我湊醫藥費請大夫就死了。」

向父眼神流露驚駭,不願相信自己會做出這麼殘酷的事。不可能的,他只要看到這張如此神似玉梅的臉,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仔細回想,到底哪個環節出了錯,接著瞠大了眼,難不成當時那少年是……

「那一年曾有個花娘帶著孩子來認我當爹想詐財,我以為你也是想藉此騙錢,便沒去多注意你,可是,我明明有囑咐下人給你些銀子……」

宋君瀾很詫異得到這樣的答案,他咬了咬牙憤恨道:「我沒拿到銀子。」就算是同情他,當他是乞丐來施捨都好,只要有銀子,他就能救娘了。

聽到這話,向父知道肯定是下人沒照他的吩咐做,萬般自責說:「玉梅,對不住,我居然沒能救你……」

宋君瀾望著這個為娘親哀痛的男人,看得出他的悲傷是出自於真情,本想走過去安慰,但跨出一步後,又退了回去。

為何他要這麼做?就算這男人不是存心辜負娘,他們這未曾謀面的父子之間也有二十五年的隔閡,兩人猶如陌生人,他何須去安慰一個陌生人?

辛柚羅將他的躊躇看在眼裡,為他著急起來。

他原先是想安慰他爹吧,怎麼又退回腳步?是打算拒絕這份父子溫情嗎?不,他們父子間並沒有仇恨啊,他應該要更果決的踏出步伐……

這時,向允懷突然踏進房裡,他早在外頭聽盡一切,表情有些複雜。「爹,你們在說什麼?我跟這個人真的是兄弟嗎?」

「允懷……」向父沒想到他會聽見,被過世元配生下的兒子當面質問,還真難以啟齒,僵了一會兒才點頭承認。「對,允懷,他是你哥哥。」

他受到極大的震撼,一時難以接受。「爹,他是狐君,搶了日向堂好幾次,怎麼可能……」

宋君瀾望著同父異母的弟弟,本以為搶走他的貨物、他的新娘,現在再搶走他的父親,肯定會讓自己開心快活,但如今,卻覺得被蒙在鼓裡的他比自己更可鄰,和他娘一起受到父親的背叛。

原來並沒有人虧欠他。真切的體認到這事實,他曾有的埋怨都消失了,現在反倒是他欠了向允懷一個交代。

他望著向允懷,口氣有些生硬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專搶日向堂的貨物嗎?那是因為我嫉妒你。你這個天之驕子從沒有挨餓過、嘗過貧窮的滋味,我要報復你,讓你的人生不那麼一帆風順,所以你儘管放心吧,我不屑你,根本不會想眼你當兄弟,也不會跟你爹相認的。」

是啊,別說這二十五年的隔閡,他可是萬惡的狐君,他們怎麼會接受他?

宋君瀾的自白不啻是道轟隆隆劈下的巨雷,震得向允懷答不出話,向父更是滿臉痛苦,不能接受這說法。

「說什麼傻話!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怎麼可以不認祖歸宗?」

他冷漠的看著眼前的老人。「你沒聽清楚嗎?我是狐君,是日向堂的敵人。」

向父搖了搖頭,衝動地向前握住他的手。「就算是狐君又怎樣?你是玉梅的兒子,會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而且我也聽說了,狐君是義盜不是嗎?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你就回來吧,爹會好好補償你的。」

宋君瀾怔忡地盯著覆在他手上那雙滿是皺紋的手。這人為何不鄙視他、批評他的作為?這樣他才能更理直氣壯的揮開這雙手啊。「有意義嗎?我們之間是那麼的生疏,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不是比較輕鬆?」

「有意義的。你都可以不當狐君,鼓起勇氣去尋找另一條生路了,為何不試著和你爹重新開始?就算生疏又怎樣?你們是血脈相連的父子,肯定能找到最好的相處方式,而且,我相信你娘一定也很希望你能跟你爹相認。」辛柚羅忍不住插話。

一直像個旁觀者守在他身邊的她,清楚看見了他對親情的期待與退縮,她想為他做些什麼,想拉他一把。

宋君瀾看她說得激動,一張粉臉紅撲撲的,不禁回想起兒時娘總愛說他長得太像她了,如果他能像他爹該有多好,那麼,她就能藉著他的臉思念他爹了。

娘是如此深愛著這男人,在九泉之下,肯定也是盼望著他們父子能相認吧……

向父見他沒響應,以為他無動於衷:心急的把小兒子拉來幫忙。「允懷,快要你大哥回到向家認祖歸宗,他是你哥哥啊……」

向允懷仍處於震驚之中,無法相信自己和他竟是親兄弟的事實。

「對了,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宋君瀾。」他忡怔回道,在看到父親一遍逼開心的念著他的名字時,他心底的某處也塌了軟了,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辛柚羅捏了捏他的手臂,微笑的傳遞給他鼓勵的眼神。

他胸口湧上一陣暖流,在一記深呼吸後,重新面對他的父親。「我願意認祖歸宗……可是,曹縣令在通緝我,我會連累你的……」

聽到他願意認祖歸宗,向父自足欣喜若狂,轉頭希冀的看著小兒於,「允懷,你一定有法於幫你大哥的,對吧?」

向允懷在父親的苦苦請求下終於回過神,恢復了平時的沉穩鎮定,也在極短的時間內想到解決的法子。

「曹縣令做過的缺德事不少,肯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弊端,只要一件件的挖出來,逼他認罪,他就無法為所欲為了。」

當然,他也考慮過現實面,曹縣令若追查到是他救了宋君瀾和辛柚囉,定不會放過他,因此他不能坐以待斃,得先出手將曹縣令的勢力和官位連根拔起才行。

宋君瀾沒想到他會想出先發制人這一招,還真有點欽佩他。

察覺到投來的視線,向允懷平靜的回望。「你呢?想幫忙嗎?要是傷勢太重沒辦法幫忙,也不用勉強。」

他愣住,沒想過自己竟會有要和他通力合作的一天,一時很難適應。

「君瀾!」辛柚羅看他沉默不語,拉了拉他的袖袍。有過一次前車之鑒,她還真擔心他和向大哥會一言口不合的打起來。

雖然前嫌盡釋,但斗了多年,宋君瀾還是本能的想和向允懷分出高下。

他是絕不會輸給他的。

宋君瀾高傲的抬起下巴道:「我能做的事可多了,我可是你口中的狐君,有什麼事難得倒我?」

曹縣令除了強娶民女、苛徵稅收外,四年前還挪用朝廷提撥下來建造路橋的工程款享樂,導致路橋在偷工減料下承受不住水災的摧殘而斷裂,慘死三十多餘人,當然,在有人頂罪下,他完全倖免於難。

於是,向允懷找上當時頂罪入獄的那人家屬,他的家人皆為兒子抱不平,指證歷歷兒子是受到曹縣令的脅迫才答應頂罪的。

但,捉到這把柄還不夠,必須還得找更強、更嚴重,連他的靠山都保不住的弊端,免得春風吹又生,幾年後曹縣令又再度作威作福。

這時候宋君瀾出馬了,他和阿智等人負責輪流盯著曹縣令的動向,費了一番工夫終於被他們捉到狐狸尾巴,曹縣令競和販賣私鹽的頭子勾結,牟取暴利。

販賣私鹽,逃避繳納沉重的鹽稅獲利可是重罪,若能上報,曹縣令這下想翻身都不可能了,因此,他們兄弟分工合作找起證據,也找上準備辭宮返鄉的鄧師爺。

宋君瀾對鄧師爺是心存感激的,要不是鄧師爺的幫忙,他和辛柚羅也無法順利脫困,所以他想救鄧師爺,讓鄧師爺逃過這樁私鹽案別受波及,當然,前提是鄧師爺必須要與他合作,幫忙找出曹縣令販賣私鹽的證據。

由於鄧師爺也不希望看到更多百姓受害,很快便答應和他合作,只是宋君瀾和向允懷也擔心他們找齊證據呈上去,可能會反被左相一派的人吃案,功虧一簣。

但也許是老天爺想幫他們一把,沒多久便傳出左相因錯判國事而惹皇上震怒的事,所有朝中忍耐左相囂張作風已久的臣子們紛紛趁機扯他後腿,將他過去做下的一件件不得見光的骯髒事全呈給皇上。

想當然耳,曹縣令與人勾結販賣私鹽一事爆出,自身難保的左相也保不了他,甚至還有人拿這件事來質詢左相是否有包庇,非得鬧到讓左相垮台,再無翻身機會為止。

而在各方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刑部便派官兵至曹縣令的府邸押羈他,早一步接到探子通知的曹縣令正在收拾家當,顧不得妻子和幾名美妾都還在睡夢中就想連夜逃走。

他從金庫裡拿出一迭迭銀票,心想得帶多一點才有辦法東山再起,可沒一會又頓了下,像想到什麼似的搥胸。舅舅都失勢了,他要怎麼東山再起?

可惡!他怎會那麼倒霉的被揭發販賣私鹽的事,他的不幸都是從未君瀾和辛柚羅被救走後開始蛇。

聽他的屬下說,當時真是活見鬼了,他們兩人竟是被戴著狐君面具的人救走,但他壓根想不到那個假冒狐君的人是誰。

至於最初調查到他販賣私鹽的人,似乎是向允懷底下的人,他不明白,他跟向家無冤無仇,還曾經幫忙找過辛柚囉,為什麼向允懷要捅他一刀?

而不只是向允懷扯他後腿,連鄧師爺也背叛了他,競在辭宮前一天挾帶他販賣私鹽的賬冊離開,就是那本冊子將他的罪行全數揭露,沒有起死回生的餘地。

這些可恨的人,遲早有天他會找他們復仇的!

什麼影子?處在盛怒中的曹縣令匆地瞄到左側有道影子閃過,登時雞皮疙瘩爬滿了手臂。他好像看到一道人影……還是鬼?

冷不防地,一張銀色狐狸面具臉孔從屋樑上倒吊突然乍現在他面前,嚇得他往後一退,手上的包袱咱地落了地。

「還記得我嗎?」來人躍下身站定,面具下抿緊的唇微掀,吐出冰冷的音調,令原本就微帶寒氣的夜更冷了幾分。

曹縣令瞪大眼,結巴了,「狐、狐君?!」這人定怎麼進來的?不對,他怎能怕了這人?他深深吸了口氣,逞勇道:「宋君瀾,你竟敢自己送上門?來人啊,快進來捉人!」

但,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除了他的嘶吼聲外,什麼都沒聽到。

怎麼回事?守在金庫外的人呢?曹縣令心裡不禁發毛。

「他們都被我的人解決了。」宋君瀾隱隱扯起笑弧,透出邪惡的笑意。

解決?曹縣令心臟一跳。「你、你到底做了什麼?」他得快點逃了,絕不能待在這地方受這人的威脅。

宋君瀾向前一跨,一腳踩上他腳邊那只繡著全線的華美包袱,被塞得飽滿的包袱頓時被重重踩扁,他見狀忍下住吞了口口水。

「怎麼不說你做了什麼?競狠心到想置我跟柚羅於死地?」冰冷的音調飄蕩在森冷的空氣中,那雙狐狸眼更加凌厲地鎖住他。

曹縣令心驚膽顫的往後退,砰的一聲背脊緊貼到櫃子,沒有退路了。「是我不對,我不敢了……」

宋君瀾輕輕地微揚唇,語氣令人毛骨悚然地回道:「來不及了,有人不會放過你,大概再兩刻鐘,就會有官兵來捉你了。」

他瞠大眼。「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跟向允懷連手了?

有可能嗎?要不然他真的想不出向允懷捉他把柄的原因,只是宋君瀾劫定了辛柚囉,照理說向允懷應該很痛恨宋君瀾才對,這兩人怎麼可能連手?等等,他好像漏掉什麼……

他倒抽了口氣,倏地想起向允懷最近向辛家提親,對像卻是辛柚羅的堂姊,難不成……是這層關係讓兩人連手的?

宋君瀾看得出曹縣令在想什麼,他一點都不想解釋。

「我會把字寫漂亮一點的。」他再度開口,語氣和緩許多,但曹縣令卻因為這句話臉色刷地慘白。

他不想再經歷被脫光光示眾的惡夢了!

「不!別這樣,官兵就要來了,狐君大爺你就放了我一馬吧……」他擠出討好的笑,心裡可恨得牙癢癢,知道宋君瀾不可能放他走,他得自己想法子逃出金庫。

看到右邊矮桌上有只花瓶,他立刻衝上前雙手抱起花瓶,轉身朝宋君瀾砸去。

「咦?」動不了,怎麼不能動了?

他狡詐的心思完全逃不過宋君瀾的利眸,動作更快的點下他的穴道,讓他扛著花瓶罰站。「你不是要我放你一馬嗎?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曹縣令腦門一麻,背脊冷汗直流。可惡!他競鬥輸了他,官兵就要來了……

「我方才糊塗了,拜託你放了我--」

咻、咻!

他身上的衣服三兩下便被宋君瀾的劍砍成破布,只剩下一件遮身的褻褲。

接著宋君瀾取出隨身帶來的筆硯,悠閒的磨起墨來,在他肥膩的肚腹上寫下一行漂亮的字跡。

我要立志做好人。

曹縣令打死都不想被來捕拿的官兵看到他身上的這行字,連聲求饒,「狐君大爺,拜託你大人有大量的放過我……」

宋君瀾冷眼瞪他。「閉嘴!還是你希望我讓你有講不完的話?」

想到秦慕被丟在衙門前時自言自語說個不停的蠢樣,他嚇得立即閉上嘴。

嗤笑了聲,宋君瀾打量著這滿室的金銀財寶,其中有一格櫃子裡裝著的是一顆顆珠圓玉潤的珍珠,吸引住他的目光。

「一旦你被判刑,這些寶物都會被充公,不如送我,讓我幫你做點善事吧。」

只要你放過我,要多少都給你!曹縣令不敢出聲,用眼神乞求著表示。

但,宋君瀾就只拿了那幾顆珍珠,其它的都沒碰。

「來了……」他聽見靠近府邸的馬蹄聲,而後摘下了面具。這,是他最後一次當狐君了。

「拜託你放我走……」曹縣令也聽到聲音了,忍不住開口求情,眼淚還沒用的直流而出。販賣私鹽可是大罪,要是被官兵帶走,他不知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然而迎向他的,只有一張擱在地上的狐君面具,宋君瀾早縱身跳出窗戶,不見人影。

十日後,曹縣令被判終生監禁,得被送去邊疆的蠻荒之地銬上腳鏍做苦工一輩子,對他來說,這是比死還痛苦的罪刑,而其它涉案人也都被判監禁流放等輕重不一的刑罰,唯有鄧師爺成為這樁案件的秘密證人,協助取得曹縣令犯罪的證據,因此幸運的逃過一劫。

此時,曹縣令坐在囚車上,被積怨已深的百姓們猛扔石子,他緊閉雙目,似乎是早認了命,沒發怒更沒閃開石子,任人砸得流下一道道血跡。

宋君瀾和辛柚羅不忍看下去,默默從圍觀的人群中退出,他們不知道被關在囚車裡的曹縣令有沒有悔不當初,但對於曾經幫助過他們的人,他們務必要親自拜訪一趟。

兩人搭著馬車來到一處簡陋破爛的宅院,這是小寶他家,這家人日子並不好過,所以他們特地帶謝禮來答謝救命之恩,想當然耳,淳樸的楊氏夫妻拒絕了,兩人費了不少唇舌才讓他們收下。

用過楊大叔招待的烤山羊肉後,他們來到後院,看到小寶的姊姊忙著晾衣服,小寶則和隔壁家的孩子在玩彈珠。

「小寶!」宋君瀾輕喚了他一聲。

「哥哥,你找我?」小寶興奮的朝他跑來。

宋君瀾揉了揉他的頭,遞給他一個小荷包。「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小寶掏出來看,一顆顆白玉圓潤的珠子好漂亮。

「彈珠。」宋君瀾隨口說。

小寶信以為真,開心得不得了。「好漂亮的彈珠。謝謝哥哥,我要拿去給小春他們看。」

辛柚羅在小寶跑走後,斜睨起他,「那明明是珍珠吧?」

「我說彈珠就是彈珠。」宋君瀾堅持道。楊大叔夫妻決計不會收下這昂貴的珍珠,不如就送給小寶吧,也許日後對他們的家計會有什麼幫助。

似乎猜出他的心思,她淡淡一笑,愈來愈覺得這男人外表剛冷,內心卻柔軟善良。

她的思緒飄遠,腦海浮現了最初自己坐在花轎裡,被他臉上戴著的狐狸面具嚇得瞠目結舌、無法動彈的回憶。

如今一路走來,她很慶幸遇上他,被他劫走了自己的一顆芳心,因為如果不是他,終其一生她都不會懂什麼是獨一無二、不可被取代的珍貴情感。

他是她的良人啊。

她衷心這麼認為,也有預感和他成親後,她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看什麼?」宋君瀾覷了她一眼。

「你會緊張嗎?」辛柚羅突然粲笑的問他。

「什麼?」

「過幾天你就要上我家提親了,會緊張嗎?」

看出她是故意問的,他嘴硬的回道:「不會。」

她不相信。「騙人,你見到我爹都說不好話,提親時怎麼會不緊張……」

宋君瀾想起兩天前去拜見她爹娘的事,胃又隱隱發疼著。

那天她娘待他很客氣,但她爹可不給他好臉色看,從頭到尾都板著臉,讓他尷尬得連話都說得有些結巴,後來還是在知道他跟向家的關係後,靠著他爹的幫襯,她爹才勉為其難的同意他的提親。

是的,她爹並不是認同他這個人,而是因為他是向家長子,才給他一個機會,所以他發誓要做得更好、再好一點,總有一天,一定要讓她爹打心底認同他。

「君瀾,你真的都不緊張嗎?」辛柚羅不放棄地追問,彷彿看見他這個大男人手忙腳亂是件有趣的事。

「完全不會。」宋君瀾非常有氣魄的否認,打死他都不會說自己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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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在曹縣令被判終生監禁後,那個聲名大噪、世人褒貶不一的狐君也消失了,雖然不再有狐君打劫商隊的事傳出,但在貧民區裡,還是時常聽說有人在空蕩的米缸裡找到錢袋,狐君的傳奇依然存在某些人心中。

向家和辛家的婚禮也隆重地辦了,還是辛家堂姊妹一起嫁入向家,這教人十分詫異,辛家的大小姐不是被狐君劫親了,向允懷竟還有雅量接納,而且連辛家的堂小姐都要一塊娶進門?

當然不是了,向允懷娶的是辛蓮恩,辛柚羅嫁的是另一個人,據說是從小體弱多病,一直住在山上調養身子最近才返家的向家長子向君瀾。

向君瀾這人可令人欽佩了,竟無視於世俗眼光,執意迎娶弟弟沒娶成的未婚妻辛柚囉,還完全不在意她過去的傳聞,對她是百般疼惜愛護,讓不少待嫁姑娘都非常羨慕她的幸運。

而且按照常理,身為長兄的他該是繼承日向堂的第一人選,但他卻捨棄了,與友人另外合伙開了家「辛記」,經營手法與日向堂大不相同,他會體恤窮人而提供分期的收款方式,且貨物質量佳,非常受到百姓的青睞,在商場上,辛記可說是一匹黑馬。

人們有所不知的是,辛記背後其實有貴人相肋,慶王爺曾被向君瀾救過一命,一直感念在心想報恩,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他,但向君瀾不願接受重金謝禮,慶王爺只好成為辛記的合夥人,投注大量資金贊助,讓辛記可以不受盈虧影響的繼續照顧窮人。

就在辛記開張的半年後,向君瀾夫妻相偕來到一處工地。

「就是這裡了,地很大,可以蓋間很大的醫館。」向君瀾道,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實現開醫館的心願。

讓爹來幫你實現心願吧,你什麼都不要,這是爹唯一能為你做的。你能等,但窮人定不能等的,醫館早一天建好對他們也是好事。

於是,他被說服了,爹一得到他的同意很快便買下這塊地,等找好工人後就能開工了。他很期待醫館建成的那天。

辛柚羅也覺得這塊地選得真好,不在熱鬧的大街上,但也不偏僻,還在貧民區附近,百姓看病很方便。

「君瀾,你不後悔你放棄的嗎?」

向君瀾知道她想問的,答道:「不會,日向堂是允懷努力掙來的,不是我的,我不能搶。」

父親曾問過他願不願到日向堂工作,當時堂裡就有人謠傳著,他將取代向允懷成為日向堂的新當家。

他從沒有這念頭,為了不讓人多說閒話,也不想給向允懷帶來困擾,於是他拒絕了父親,按照原定計劃和胡賓等人合夥開了辛記。

「我爹就是欣賞你這骨氣。」辛柚羅聞言微笑道。

「他欣賞我?他是討厭我吧。」向君瀾苦笑,辛記剛開張時,岳父對他可是很不諒解,也不看好他,還三番兩次到店裡批評他不會做生意。

「怎麼會?爹看不上眼的人,他才懶得說話呢,何況是三天兩頭到店裡找你麻煩,爹肯定有他的想法。」辛柚羅看得比他透徹,為他加油打氣。

「說的也是。我得好好努力,讓他更認同我。」向君瀾點點頭。平心而論,岳父的批評不是沒道理,也教會他許多做生意的竅門,這點他是該感謝岳父。

當然了,他和岳父的感情就算日後變好,應該不會互相噓寒問暖吧……他無法想像那畫面,太不自在了。

倒是他跟他爹,相處得很融洽,會一塊下棋喝酒,談些父子間的心事,他很慶幸當初自己有勇敢跨出這一步。

始料未及的還有上回他和爹一塊喝酒時,允懷也加入了,這還是頭一遭,由於柚羅和蓮恩這對堂姊妹的幫忙,允懷和他的關係也有相當大的改善,只是,他們還是免不了會鬥嘴,離兄友弟恭還有一段距離,但目前這樣他就滿足了。

「君瀾,我餓了,我們回去吧,我好想吃林嫂煮的羊肉麵線。」辛柚羅突然說道。在聽到他說他會努力後,她放心下來了,一放心,肚子就餓了。

他一臉納悶,午膳不是在一個時辰前才吃而已,她怎麼又餓了?而且她不是不吃羊肉的嗎?怎麼會……

辛柚羅低呼了一聲,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衝著他甜笑道:「對了,君瀾,你要當爹了。」說完後,她又直嚷著好餓,走在他面前愈走愈快,好想快點回家。

向君瀾傻乎乎站著,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直到看她離他愈來愈遠,他才猛然回過神,拔腿狂奔追上那道他著迷的嬌俏背影。

她一直都在。

這一路上,不管他是被同伴背叛、身負重傷被官兵通緝,還是懦弱害怕的不敢認自己的親爹,她始終都在他身邊,只要他需要,她就在。

他何德何能,能有個愛他、願意與他共患難互相扶持的妻於?

或許在他掀開花轎轎頂將她劫走時,被劫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她劫走了他的人、他的心,讓他這輩子都不能沒有她。

一走慢一點,要是摔跤了還得了?我看我還是抱你好了……他快步追上,小心翼翼地護著妻子跟在一旁。

狐君是消失了,但他還存在著--他是向君瀾,辛記的當家,辛柚羅的丈夫。

--終--
匿名
狀態︰ 離線
15
匿名  發表於 2015-5-19 01:30:25
後記

趕稿撇步 佟芯】

在《戲狐夫》裡,我最最想寫的是第一章。

男主角是強盜,在女主角成親當天將她劫走,對我來說是很萌很有張力的點,所以,我心裡撒著小花的寫完了第一章。

然後,托對第一章很有愛的福,接下來也寫得算順利,算是我完成的這幾本古裝稿裡過程最順遂的一本。

可是,我接到了編編的修稿電話。

心情很複雜,「金翼皇朝」那三本我寫得很辛苦,不知卡了幾次,都有地方重寫,但寄出後都很順利的過了,這本《戲狐夫》我自認為寫得頗順,沒怎麼大卡,卻要大修,感覺我就是注定不能輕輕鬆鬆的完成一本稿子就對了,一定要經過眾多磨難才能出書……XD

不過,稿子有問題就是要修,男女主角落難的戲分太多,我就努力的把前五章濃縮成三章半,刪了一萬字……(泣)接著,加強男主角的Power,我總是會忍不住把男主角想成蜘蛛人,然後就笑場了。XD

修稿大概花了半個月之久吧,雖然過程很痛苦,但,心情在經過半個月的沉澱後,也從中發現了原本沒注意到的盲點做補強,改好後覺得比原來的版本好,真的很感謝編編們的提點,XD

寫這篇後記時是水深火熱的趕稿期,我決定把網絡關掉XD,結果試了一個早上,還真的有用耶,因為每當我想摸東摸西時,就會想到網絡已經關掉了,要開還要彎下腰開按鈕,等紅燈閃完,所以我會放棄上網,繼續盯著Word上的字奮戰,字數就會變多。

今天早上我也很期待字數變多的關掉網絡,但結果……不如預期!腦袋空白沒有畫面,沒有畫面就算把網絡關掉盯著螢光幕看,我還是寫很慢啊!Orz

明天再試試看,不知道明天的進度會如何?(希望字數大爆發!)

《戲狐夫》出書的七月四日,剛好是動畫夏目友人帳(就是漫畫妖怪聯絡簿)第三、四部在緯來日本台首播的日子,個人很期待呢,可以看到可愛的貓咪老師,還有邪門的除妖師的場靜司(咦,那男主角夏目呢?),所以,希望動畫開播時,我已經把稿子交出去了,可以盡情享受這部動畫了。^^

Tongsin666@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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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來臉書找我玩喔!

最後,希望大家都能喜歡這本《戲狐夫》,下本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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