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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屠城聘后【後宮僅一位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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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6:24 |倒序瀏覽 | x 1
屠城聘后【後宮僅一位之一】 作者:香彌

穿越為公主,她的日子卻不好過,母后早逝,太子弟弟年幼,
全得靠工業設計出身的她繪圖製物,弄些小玩意討父皇歡心,
不僅藉此穩固地位,還得到父皇寵信的佞臣戚敬元青眼,
只是他人雖不錯,但身為太子太傅他怎對她比對太子感興趣?
她都懷疑他是否全天候跟著自己,不然怎對她的動向瞭若指掌,
每當她有難被罵他都出現,獻上幾句「讒言」哄得父皇放過她,
或不動聲色說上幾句話,讓事態變得對她有利,
也都怪他三不五時的庇護與溫柔讓她感動,讓她丟了一顆心,
可惡的是,他手也摸了、嘴也親了,卻從不表態,
她本以為自己只是充滿野心的他遊戲朝堂的一段小插曲,
他的對象該是能助他稱霸天下的權臣之女,
想不到這完全小看了他,他密謀的是更大的事,
譬如,取得天下的同時,也要把她拐回去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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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6:45
第一章

晁國,晴陽宮。

六月下旬,艷陽高懸,趙盈雪跪在勤光殿外,額上的汗水一滴滴沿著她的腮頰淌下。

她已跪了一個多時辰,被熾熱的陽光曬得頭昏眼花,快要撐不住了,但為了弟弟,她只能咬牙硬撐不敢起身。

舉袖抹了抹臉上的汗水,算算時候差不多,她打起精神,清了清嗓,開口道:「父皇,央弟不是有心的,求您原諒央弟吧。」

每隔一刻鐘,她便如此出聲哀求一次。

弟弟趙央這次一時衝動觸怒了父皇,被打入關押皇親國戚的明光府。

她一接獲消息,便前來想為弟弟求情,但父皇不願見她,她只好跪在殿外,冀望父皇能心軟見她一面,只要他肯見她,她便有把握勸動父皇饒恕弟弟。

哀求完後,她抬眸期盼的望著殿門,等了片刻仍不見動靜,明白父皇的怒氣仍未消,她歎了口氣,繼續跪著。

身為公主,這身份看似尊貴,享受著普通人難以企及的榮華富貴,卻沒人知曉,若是她一個不小心,便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就像十一年前,當時真正的趙盈雪年僅七歲,卻被人推入池中溺死,結果來自現代的她意外佔了這具身軀……

在這巍峨恢宏的宮闕里,雕欄玉砌、金碧輝煌的外表下,處處隱藏著險惡的危機,這些年來她小心翼翼帶著相依為命的弟弟,費盡心機得到父皇的寵愛,才能在母后病逝後,避開那些人的算計,和弟弟平安活到如今。

卻沒想到這次弟弟一時衝動之下,惹怒了父皇。

這次的事能不能圓滿解決,此刻她心裡也沒個底。

她曾想過若是弟弟不當太子,或許那些人就不會再這般處心積慮、無所不用其極地處處算計他們,可卻有個忠心的老宮女勸告她-

「八皇子若失了太子的身份,在這虎狼環伺的皇宮裡只會死得更快,太子之位反倒是他的保命符,唯有保住太子的頭餃,才能護住桿皇子。」

細想這幾年來的遭遇,她明白那老宮女說的沒錯,憑著弟弟是父皇僅存的嫡子,縱使他無意與人相爭,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也不會放過他,因此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父皇廢了弟弟。

忽地,頭頂上那白花花的烈陽似乎被遮擋住了,她抬起頭,眼裡映入一張含笑的臉孔,她的明眸瞬間發亮。

救星來了,只要這人肯相助,弟弟就有救了!

「戚師傅。」她脆亮的嗓音掩不住地流露出喜悅,但下一瞬她便尷尬的想起,昨日自己才酸了他幾句,想開口請他幫忙求情的話,頓時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

「這是怎麼了,公主怎麼跪在這兒?」戚敬元的聲音悠然悅耳,帶著抹淡淡的笑意。

趙盈雪挺直了背脊,不想在這人面前表現得太窩囊,勉強擠出一抹笑,「我在這兒鍛煉我的膝蓋。」

戚敬元穿著一襲藍色圓領的文官服,站的位置不知是有意抑或是無意,恰好替她遮擋住烈陽。

他覷了眼她被曬得發紅的臉蛋,清艷嬌美的臉龐被不停淌出的汗水打濕了,有些鬢髮黏在臉上,讓她失了平素的優雅,略顯狼狽,他黑眸微微瞇起,揶揄道:「用下跪來鍛煉膝蓋,這下官倒是頭一回聽說。」

她用手揩掉快滑進眼裡的一滴汗水,訕訕一笑,「你沒聽說的事多著呢。對了,戚師傅來這兒做什麼?」

看出她明顯快撐不住了還嘴硬,不肯在他面前示弱,戚敬元修眉微挑,「下官來勤光殿自是有事求見皇上。」

略略猶豫了下,趙盈雪委婉地道:「那個,央弟他……不慎惹了父皇生氣,父皇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戚師傅進去後,說話可要謹慎點。」

她並未明著求他相助,他是個極聰明的人,見她在這兒跪著,又聽了她的話,多少能猜出發生了何事,若是有心,自會在父皇跟前替弟弟求情,若是無心,她縱使開口求他也沒用。

「多謝公主的提點。」戚敬元朝她睇一眼,舉步走向侍立在殿前的一名太監,說了幾句話。

那太監進去通傳,不久出來道:「戚太傅,皇上讓您進去。」

趙盈雪目送著他頎長的身影進入殿內。

這戚敬元是已故戚國公的養子,四年前他參加科考,憑著出色的才華,脫穎而出,奪得狀元,很得父皇器重,三年前他被指為太子太傅,負責教導弟弟。

戚敬元在朝中風評不甚佳,有人批評他全靠著迎合父皇的喜好,才得到看重,是個佞臣。

她擔心一手照顧大的弟弟會被他帶壞了,便求著父皇,讓她破例跟著弟弟一同聽他的課,因受教於他,是故和弟弟一起尊稱他為戚師傅。

上過他幾堂課後,她發覺他確實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獨到的見解,也難怪會被父皇看重。

父皇性情暴躁,喜怒無常,戚敬元是少數幾個能在他跟前說得上話的人,她心忖若是有他替弟弟說幾句話,也許能讓父皇息怒,原諒弟弟這次。

可戚敬元雖說是弟弟的太子太傅,卻與宮中其他幾位得勢的皇子也十分交好,與目前最受父皇寵愛的五皇子也常來往,反倒對弟弟除了平日裡傳授學問之外,並不太親近。

他雖沒明說,她卻能感覺得出來,他似乎對弟弟這位太子不怎麼看重。

因此她沒有把握他會不會替弟弟求情,又加上昨日的事,所以適才並未直接開口請他幫忙。

過了一刻鐘,戚敬元走了出來,來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公主請起。」

她愣愣地看著他,「父皇他……」

「皇上宣召公主進殿。」他說出她此刻最想聽的話。

聞言,趙盈雪欣喜地想爬起來,但久跪的兩條腿酸麻不已,一時沒站穩。

他及時伸手扶住她,才沒讓她摔倒。

「當心點。」那醇厚的嗓音拂在她耳邊,溫涼的唇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擦過她的耳朵。

見到她的耳朵以驚人的速度漲得紅通通,他眸裡掠過一抹笑意。

趙盈雪推開他攙扶的手,狠狠瞪他一眼。這幾年來他有時對她親暱,有時卻又疏離,讓她摸不清他究竟對自己抱持著什麼想法。

若說他對她有意,他卻從沒直接表示過什麼,若說他無心,他偶爾又會做出這種引人誤會的舉措來,攪亂她的心。

對他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她很不滿,但卻能理解。

因為一旦成為駙馬,就必須辭去官職,不能再參與政事,這是開國聖祖皇帝所定下的規矩,為免外戚干政,所有外戚均須退出朝廷,不能沾染朝政。

趙盈雪很清楚戚敬元不可能為了她放棄仕途,所以兩人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可既然明知不可能,他就不該再來招惹她,攪亂她的心湖……

她很快收斂心神,退開一步,矜持有禮地朝他道了謝,「多謝戚師傅。」她明白父皇願意見她,多半是他在父皇面前替她說了話,這聲謝是謝他此事。

「公主不須多禮。」戚敬元清朗俊雅的臉龐漾開一抹輕笑。

她輕點螓首,快步走進勤光殿。

進去行完禮後,還沒出聲,趙盈雪便聽皇帝趙知熙呵呵一笑,「盈雪,朕聽說你花了幾個月的工夫,給朕做了個小玩意兒,那玩意兒可神奇了,就像日晷一樣能測時辰,可有這事?」這個女兒心思靈巧,時常製作出一些奇巧又實用的物品,因此對趙盈雪做的東西,趙知熙頗感興趣。

原本這個女兒在七歲前呆呆傻傻的令他很不喜,之後溺了水,大難不死,反倒因此開了竅,變得聰慧伶俐,常變著法子討他歡心,因此他對她越來越寵愛。

趙盈雪微微一怔,便順著他的話討好地答道:「回父皇的話,是有此事,這東西名叫時鐘,兒臣這幾天也不眠不休地盯著鑄造處趕製,想早日給父皇一個驚喜,如今只差將齒輪和發條瓖嵌組裝好,再過幾天便能送來給父皇,以後擺在御案上,父皇隨時都能查看時間。」宮中鑄造處彙集了許多能工巧匠,因此她只需提出大致概念,他們便能依著做出類似現代的器物出來。

原本這一座時鐘她是打算送給弟弟當他十四歲的生辰禮物,這件事戚敬元先前也知道,想來必是為了救弟弟,他才會將這件事告訴父皇,並特意說此物是她做來要送他,為她求情的事先鋪好路。

「好、好,朕倒迫不及待地想瞧瞧那玩意兒了。」說著,趙知熙沉沉歎了口氣,「你這孩子比起其他那幾個兒子,倒是有心多了。」

見他神色略緩,趙盈雪趁機求情,「父皇,央弟他也一直都很孝敬您,每年您的壽辰,他都特意茹素齋戒一日,為您祈福。先前他一時莽撞觸怒了您,求父皇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哼,你可知道他對朕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提起這事,趙知熙那張端正粗獷的臉龐登時再現怒色。因曾縱橫沙場十幾年,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剽悍之氣。

「兒臣不知。」詳細情形趙盈雪並不清楚,她僅知弟弟弄壞了父皇極為喜愛的一幅畫作,並出言頂撞了父皇,因而觸怒他。

「你這個好弟弟竟罵朕昏庸愚蠢,連是非對錯都分不清!」

趙盈雪一愣,不相信弟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父皇,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縱使給央弟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般忤逆您,他性子一向溫順,哪裡敢對父皇這般大逆不道?」

趙知熙怒道:「他明著是沒這麼說,但話裡卻是這個意思。他扯壞了朕最心愛的畫,不認錯也就罷了,還將這事推到琛兒身上,誣指是琛兒陷害他,還認為朕連這點都看不出來,是個老糊塗了。」

「央弟絕不敢對父皇這般不敬,怕是他一時心急,才會口沒遮攔。」現下不是釐清是非對錯的時候,她只能先替弟弟緩頰,平息父皇的怒火。

趙知熙橫眉怒斥,「朕氣的不是他扯壞朕心愛的畫,而是他敢作不敢當,沒個太子的擔當,教朕太失望了,日後朕怎麼放心將這江山交到他手裡!」

想當年在他仍是皇子時,驍勇善戰,在戰場上率領千軍萬馬縱橫殺敵,立下無數戰功,最後還因此登基為帝,因此他一直不太滿意這個兒子過於溫順的性子。

他與已故的明純皇后育有三子一女,長子早夭,原本最得他喜愛的次子在多年前不幸戰死沙場,明純皇后在病故前,央求他立麼兒趙央為太子,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他答應了,但這幾年下來,趙央的性子教他越看越不滿。

聞言,趙盈雪急忙下跪求情。

「父皇,央弟還年幼,日後慢慢教導,他定會改進,求您再給他一次機會,以後兒臣一定將央弟教得如同父皇一樣英明神武,不再教父皇失望。」見他仍板著張怒容,她再求道:「這次央弟惹父皇生氣,說來兒臣也有責任,是兒臣這個做姊姊的沒教好他,兒臣甘願受罰,直到父皇消氣為止。」

見女兒顰蹙著眉,神態柔弱,彷彿虛弱得隨時都會昏厥,想起她先前已頂著酷日在外頭跪了一個多時辰,嬌弱的身子哪裡禁受得住,趙知熙疼惜地扶起女兒。

「罷了,你起來吧,這次朕就饒他一次,希望他日後能長進一點。」

在麼子頂撞他後,他曾萌生要廢掉他這個太子的念頭,恰好方才戚敬元求見,他拿此事徵詢他的意見,當時戚敬元這麼回答他-

「皇上,廢掉太子不難,但目前其他幾位皇子各自暗中收攏了一批勢力,一旦廢了太子殿下,為爭奪這皇儲之位,只怕會引起朝中震盪。如今太子殿下尚未成年,皇上不如待他成年後,若還不合意,再做打算也不遲。」

戚敬元說的話不無道理,這會兒見女兒也這般為麼兒求情,他決定再給麼兒一個機會。

「多謝父皇。」趙盈雪欣喜地鬆了口氣。

走出勤光殿,趙盈雪在轉角處瞥見戚敬元倚靠著一棵木蘭樹而立,似是在等人,她走過去向他致謝。

「這次的事多謝戚師傅了。」

他挑眉,似笑非笑道:「下官不過是個攀龍附鳳、諂媚迎合的佞臣,哪當得起公主的謝?」

知他這是在記恨她昨日酸他的事,趙盈雪摸摸鼻子,好聲好氣地開口:「昨天是我一時糊塗了才會口不擇言說了那些話,還請戚師傅別放在心上。這次父皇肯饒恕央弟,我知道定是你向父皇進言,所以這聲謝,戚師傅是絕對當得起的。」

昨天她從弟弟那裡得知他先前想去向戚敬元請教學問上的不明白之處,戚敬元卻為了趕赴五皇兄趙琛之約而沒理會他,她心疼弟弟,故而昨日見了他,才會一時不平酸了他幾句。

他深看她一眼,啟口勸道:「公主護得了太子殿下一時,護不了他一世,下官奉勸公主,往後太子殿下的事,公主還是少摻和為好,否則殿下仗著有公主相護,只會更加依賴公主。」

「他還年幼,我若不護著他,只怕他很快就會被宮裡那些豺狼虎豹給吞了。」趙央與她目前所佔據的這具身子是同母同父所出,比起其他異母的兄弟姊妹,兩人的關係更加親近。

十一年前她意外來到這個世界時,明純皇后剛病逝不到半年,只剩趙盈雪與小她四歲的弟弟兩人相依為命。

雖然當時趙盈雪才七歲,但她在現代時已是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意外來到這個世界,取代了溺斃的趙盈雪,因繼承了趙盈雪的記憶與感情,知道姊弟倆過得艱苦,她幾乎把趙央當成自己的弟弟一樣照顧著。

雖然他們還有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父親,可這宮裡還有眾多的妃嬪和十幾、二十個皇子、公主,早就分走了父親對他們的關愛。

為了在這詭譎險惡的深宮裡活下來,她花盡了心思,才讓兩人順利活到現在,要她棄這個與她相依為命了多年的弟弟於不顧,她辦不到。

「一直被保護著的幼獅無法成長,只有狠心將幼獅往懸崖下推,他才能真正茁壯起來。」戚敬元這話裡隱含著深意。

趙盈雪靜默片刻,才道:「該放手的時候,我自會放手。」她無法告訴他,不僅趙央依賴著她,她也依賴著趙央。

當初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時,她很驚恐無助,藉著照顧年幼的趙央,她彷徨不安的心情才漸漸安定了下來,然後慢慢熟悉了一切。

這些年照顧趙央已成為她生活的重心,一旦趙央不再需要她時,又沒有親人朋友陪伴在旁,她空虛寂寞了又該怎麼辦?

離開時,她黯然地瞅了戚敬元一眼,若是他能放棄自己的野心,也許他們便能……旋即她便為自己的癡想搖了搖頭,他是一隻雄鷹,正欲展翅高飛,不會肯為任何人駐留的。

「皇姊。」

從明光府回來後,一見到親姊,趙央激動地緊緊抱住她。他容貌偏像已故的明純皇后,十分俊秀,身量也偏瘦,不若趙知熙生得健碩粗獷。

趙盈雪輕輕拍拍他的背稍稍安撫後,便推開他,屏退宮女,神色嚴肅地望著他,詢問:「我問你,你弄壞了父皇的畫,為何不認錯,竟還莽撞的頂撞父皇?」他性子溫和,又一向敬畏父皇,能令他如此衝動,這其中定有什麼緣故。

趙央喊冤,「皇姊,那畫不是我弄壞的,是五皇兄陷害我,我告訴父皇,父皇卻不信我,反倒指責我不該誣蔑五皇兄。」

聞言,趙盈雪正色道:「你把這件事的經過詳細告訴我。」

「今晨有太監來通傳,說父皇下朝後要召見我,考校我的功課,我前往勤光殿見父皇,可我去時父皇還未下朝,只有五皇兄在那裡,他手上拿了一幅畫,見我來,他與我寒暄了幾句,接著有名太監來找他,他說有事要離開,便將那畫托給我,讓我交給父皇。」

趙央回想著經過,當時五皇兄笑著對他說:「太子,這是父皇最珍愛的那幅白虎圖,我昨日向父皇借來欣賞,這會有事要先走,勞你替我交還給父皇可好?」

他絲毫沒有料想到五皇兄竟包藏禍心想算計他,一口應承了下來。

在父皇到來後,他便將那畫呈給父皇。

父皇順手打開來看,見到那幅畫作竟被撕去了一角,大為震怒,責問他是怎麼回事。

他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道:「父皇息怒,這畫是五皇兄托兒臣還給父皇的,不如召五皇兄來問個清楚。」

其後父皇召來五皇兄質問此事,五皇兄一口推了個乾淨,接著質疑他,「太子,那畫我交給你時是完整的,怎麼會扯破了呢?這可是父皇最喜愛的一幅畫,你可別害為兄。」

他情急的道:「五皇兄,我接過這畫時不曾打開來看過,並不知道這畫破損了,這事與我無關。」

「父皇,兒臣發誓這畫交給太子時,絕對是完好如初的。」五皇兄信誓旦旦地道,接著忽然看向他的衣袖。「太子,你衣袖裡藏著什麼?」

說著五皇兄走過來,竟從他的袖口中抽出了一張碎片,拿到那畫前一比,竟是那截被撕去的畫。

他厲色地詰問:「太子,這碎片是自你衣袖裡取出的,你還有何話可說?」

到了這時,他哪裡還不知曉自個兒是被陷害了,但不論他怎麼澄清,父皇都不相信,心急之下,他才會一時衝動頂撞父皇,要他不要糊塗地被五皇兄給蒙蔽了。

聽完趙央所說,趙盈雪緊鎖眉頭。

那截碎片定是五皇子趁著將畫交給弟弟時,暗中塞進他的衣袖裡,父皇極愛那幅白虎圖,每日都要瞧上一瞧,因此趙琛定是料想到父皇接過畫時,會隨手打開來看看,故而刻意設下了此計來陷害弟弟。

自兩年前五皇子率兵剿滅了西南一帶的叛軍,便頗得父皇器重,而性情溫順的弟弟原本就不太得他喜愛。

在心裡本就有所偏頗之下,他很自然地就會傾向相信自己所喜愛的五皇子所說的話,尤其那碎片又是在弟弟衣袖裡取出,證據確鑿,父皇自然不會相信弟弟是無辜的。

見她聽完不發一語,趙央怕她不相信,急得拽著她的衣袖道:「皇姊,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嗎?那畫真不是我弄壞的!」

她拍拍他的手安撫,「我相信你,不過以後這事在父皇跟前不要再提了。」

「難道皇姊要我認下這事,可這分明不是我做的,是五皇兄陷害……」

她打斷他的話,「就算明知是他陷害你,這件事你也只能吞進肚裡去。咱們沒有證據,父皇不會相信你說的話,他好不容易原諒了你,以後這事就別再提了,免得又惹得父皇生氣。」

趙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思及過來的途中聽服侍他的一名太監說,是皇姊跪在勤光殿外向父皇求情,他才能獲釋,因此即使心裡再委屈不平,他最後什麼都沒再說,忍下了這個不白之冤。

「皇姊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就是。」

趙盈雪看著他那張猶帶稚氣的青澀臉龐,知他心裡不甘,她歎了口氣,勸道:「央弟,父皇一向嫌你這性子太溫和了,以後你要學著稍微霸氣一點。」

趙央有些茫然,「霸氣?」

趙盈雪想了想,知道要他突然改變個性有點難,遂替他找了個學習的樣本,「你可以學父皇,但也別樣樣都學他,學個三分就夠了。」

趙知熙易怒又專橫,她並不希望趙央完全像他一樣,只希望他能將那種殺伐決斷的個性學起來,如此一來,日後一旦他成為皇帝時,也有助於他統御臣下。

接著她很快替他擬了個訓練的計劃,「以後你每天練習半個時辰,練習久了,像不像也有三分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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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7:06
第二章

育心閣位於皇宮東側,是皇子們上學讀書之處。不同年齡的皇子,會分別指派不同的師傅來教導。

此刻一間屋子裡,傳來戚敬元的聲音--

「上述聖哲所說這段話的意思是指,我們去追求仁德便能得到它,因為所求的是我們本身即具有的;但若要去追求功名利祿,卻不一定能成功,因為我們所求的是身外之物,並非自身所擁有。」

由於他還身兼吏部侍郎的官職,清晨須上朝,因此為趙央與趙盈雪授課的時間是在過午之後。

「戚師傅的意思是說,仁德原本就存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是嗎?那即使是無惡不作的大惡人,心中也存有仁德嗎?」趙央提出疑問。

「不論是何種人,他心裡定然都同時存有善惡之念,只是當心中的惡念大於善念時,他便會為惡,善念大於惡念時,他便會為善,如此殿下可明白?」

趙央點點頭,「明白了。」

「那麼今日的課就講到這裡。」

趙央出聲道:「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戚師傅。」

「殿下請講。」

「我日前無意間看到一冊殘卷,其中提到借勢、謀勢、造勢。請問戚師傅,這何謂借勢、何謂謀勢、何謂造勢?」這是前兩日原本想問他,卻因戚敬元要赴趙琛之約而匆匆離去,沒問成。

戚敬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答道:「所謂借勢,是借助別人的勢力,或是當前的形勢,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例如在勢弱時攀附強者,韜光養晦,靜待時機,抑或是以雞孵卵,利用別人的勢力,來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坐在一旁的趙盈雪也很專注地傾聽著戚敬元的講解。

關於這些權謀之術,以前她連碰都沒碰過。若不是一場意外的火災,讓她來到了這個異世,她應該會像一般人一樣,工作、結婚、生兒育女,平平凡凡地度過一生。

來到這裡後,面對這深宮裡的勾心鬥角、權力傾軋,日子就像在走鋼索一樣,她每天都提心吊膽,唯恐哪一天一不小心便被人給暗算了。

這幾年來為了能在宮裡好好地活下去,她幾乎花盡了心思。

見趙盈雪也目不轉瞬地聽自己解說,戚敬元說得更加仔細,「所謂謀勢,是依據形勢的變化,預先做好謀畫,從而求取最大的利益。例如商人在發覺已連日大旱未雨,事先屯糧積穀,待到乾旱缺糧時,再高價出售獲取供利。」

聽到這兒,趙央問:「戚師傅,這謀勢不能運用在好的事情上嗎?」

戚敬元笑道:「自然能,這就像是一把刀子,可拿來切菜,亦可用來殺人,如何運用存乎一心。」他接著解釋最後一點,「造勢便是改變情勢,創造出有利的局面。」

他再舉了個例子說明,「例如去年西江城林春娘那樁鬧得沸沸揚揚的殺夫案,她女兒為了挽救母親一命,將父親生前長期對母親凌虐施暴之事傳得滿城皆知,營造出她父親罪大惡極的一面,來博取綱姓的同情,最後城中不少百姓一起向審判的官員求情,讓林春娘因而得到輕判,逃過一死。」最後他總結道:「善造勢者為智,善用勢者為謀,至於何時造勢、何時用勢,因時因地而有不同。」

聽畢,趙盈雪若有所思地托著腮,細細思忖著他所說的這番話。

見她聽得認真,戚敬元輕笑道:「公主可還有不明瞭之處?」

她想了想,虛心求教,「那依戚師傅看,央弟現在應該用勢還是造勢?」這些權謀的事聽起來似乎不難,但真要施行起來談何容易。

戚敬元淡淡瞟了眼趙央,沒有明說,只道:「如今無勢可借、也無勢可謀。」

稍加思索,趙盈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只能造勢了。」而要創造一個對弟弟有利的情勢,首先便是要轉變父皇對他的看法,讓他贏得父皇的喜愛,因此改變弟弟溫順的個性成為當務之急。

她霍地站起身,一把拉起趙央,「央弟,走,我們去練習。」

趙央一臉莫名,「皇姐,咱們要練習什麼?」

她輕敲了下他的額頭,「昨日我才跟你說過的話你忘了嗎?」

趙央努力回想,這才想起她要自己學習父皇的霸氣之事。

「在公主帶殿下去練習前,不如先將那時鍾做出來,皇上還等著呢。」戚敬元提醒她。

其實不只皇上等著看,他先前在得知她的想法後,也很好奇地想知道,那時鍾完成後會是何種模樣,真的能測量時辰嗎?

經他一提,趙盈雪腳步一頓,回頭對趙央說道:「央弟,你先回去練習,我晚一點再過去看你。」

雖也很好奇地想去瞧瞧那個時鐘,但趙央從小就聽她的話,因此沒有反抗便頷首離開。

趙盈雪則轉往鑄造處走去。

見戚敬元一路跟著她,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扯了個假笑問:「戚師傅還有事嗎?」

「下官這會兒正好得空,想去見識見識那個時鐘,公主不介意吧?」

「我說介意,你就會放棄不看嗎?」她反問。這人看似溫雅,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他若想做的事,總有辦法不讓人拒絕。

「若公主不願讓下官看,下官自不會強求,但下官知道公主素來大方,這點小事不會遮遮掩掩。」

「哼,就會油嘴滑舌。」她嘀咕了聲。

「先前公主說下官是個慣於迎合諂媚之人,現下又說下官油嘴滑舌,原來在公主眼裡,下官竟是如此不堪的一個人。」戚敬元那俊雅含笑的面容彷彿覆上了一層陰霾,顯得有些黯然。

「我沒那個意思,你要看來看就是了。」她不是沒看出他是在裝可憐,但她就是沒辦法拒絕他。明明不知告訴過自己多少次,要離這個人遠一點,不要再被他牽動心思,但一看見這人,她的心就很難克制。

戚敬元頓時舒眉微笑,正要說話,忽見有幾人朝他們走過來,他唇畔的笑收斂了幾分。

趙盈雪見到那幾人,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在他們走近時,臉上露出得體的微笑道:「盈雪見過四皇叔、五皇兄。」

戚敬元也行禮道:「下官見過四王爺、五殿下還有勝明兄。」

四王爺是趙知熙的同胞弟弟趙知維,當年先皇最寵愛的其實是他,本有意立他為太子,但後來因次子趙知熙屢屢立下戰功,加上朝臣泰半也擁護他,因此最後立了趙知熙為儲君。

李勝明則是平陵侯府的三少爺,平陵侯夫人是趙琛生母常貴妃的妹妹,兩人是表兄弟。

趙知維身量高瘦,臉孔瘦長,長眉高鼻,他僅朝兩人點點頭,並未多言。

趙琛則熱絡地開口道:「不用多禮。」他粗獷的面容有幾分肖似趙知熙,他望向趙盈雪,問道:「皇妹,你和戚太傅這是要上哪去?」

「我和戚師傅正要去鑄造處。」雖不喜歡趙琛,但趙盈雪將情緒藏得很好,沒有流露出厭惡之色。

「哦,莫非皇妹又做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這幾年來他這個妹妹常有些奇思妙想。

他現在睡的那張軟床就是出自這位妹妹的構思。當初那彈簧床一被打造出來,父皇睡過之後大加稱讚,其後又命鑄造處打造數張床送給得寵的嬪妃和皇子、公主,他有幸也得了一張。

對那張舒適的軟床,他甚是喜愛。

還有宮裡那些精美的琉璃器皿也是她讓鑄造處燒製出來的,父皇和妃嬪們很喜愛那些晶瑩剔透的琉璃容器,現下宮中不少器皿都換成琉璃做的。

她還另外做了些小玩物,都很得父皇喜歡,現下最受父皇寵愛的人,可說非她莫屬了,也因此七皇弟在她庇護下,這太子之位才能一直坐得穩穩當當的。

趙盈雪簡單地將時鐘的事告訴他,這種事沒什麼好瞞,等時鐘做出來之後,他也會知道。

聽完,趙琛頗感興趣地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很好奇,想瞧瞧那時鍾做好之後會是什麼模樣了。」

「待做好之後送到父皇那裡,五皇兄就可看到了,不過這也只是我的想法,至於屆時是不是真能準確的測量時間,我也不確定。」

「公主多才多藝,真教在下佩服。」一旁的李勝明目不轉楮地盯著趙盈雪那張清艷的臉龐,奉承地說道。

瞥見李勝明垂涎地注視著趙盈雪,趙琛心思一動,笑呵呵說道:「勝明一向對皇妹的才華讚不絕口,不如讓他跟著皇妹去鑄造處見識見識,那時鍾是怎麼做出來的。」

李勝明正愁找不到機會親近佳人,一聽見表兄的話,立即欣喜地附和,「公主,不知在下可有這個榮幸?」

先前他便曾見過趙盈雪幾次,對她美麗的容貌留下深刻的印象,一直很想接近她,此刻有這個機會,自是不肯放過。

這事既是趙琛提出,趙盈雪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淡淡說了句,「既如此,那就一起去吧。」她其實很不喜歡李勝明看向她的色迷迷眼神。

他五官還算端正,但臉色青白,眼下一圈陰影,一看就像是夜夜睫歌、縱慾過度之人。打從第一次見到此人,她就沒什麼好感,現在見他又這般明目張膽地盯著自己看,令她很想踹他一腳。

趙琛在他們離開後,眼光若有所思地在戚敬元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

父皇頗為看重戚敬元,因此他原有意想拉攏此人,但此人十分狡猾,周旋在幾位皇子之間,態度不明,令人難以捉摸。

一旁的趙知維瞧見李勝明想繞到另一邊去接近趙盈雪,戚敬元恰好伸手搭住他的肩,阻止了他。

他低聲說了句,「原來如此。」

「四皇叔這是什麼意思?」趙琛不解地問道。

四皇叔只是個閒散王爺,並無官職在身,不過這些年來常替他出謀劃策,讓父皇對他越來越看重,例如兩年前平定西南叛軍之事,便是多虧了四皇叔替他出的主意,令他順利地平定那場叛變,因此他對四皇叔很是信賴,將他當成自個兒的軍師。

趙知維開口道:「我瞧這戚敬元與盈雪之間似有私情,我有一計,可替你搬走盈雪這個礙事之人。」

聞言,趙琛喜問:「是什麼辦法?」要是沒了盈雪,那太子就不足為慮了。

「聽聞京城四大名妓皆是勝明兄的紅粉知己,其中翠雲樓的歡顏姑娘更是生得國色天香,尤其擅長跳胡旋舞,勝明兄想必有幸能見過這歡顏姑娘的舞姿,不知可像傳說中的那般絕妙?」

戚敬元走在趙盈雪和李勝明之間,突然這般問道。

聽見戚敬元的話,李勝明暗暗剜了他一眼,這傢伙竟當著公主面前問他這種話,這不是存心拆他的台、讓他難堪嗎?

李勝明急忙解釋,「敬元兄這是哪裡聽來的謠言,父親對我們兄弟管教一向甚嚴,我豈會涉足那些煙花之地,你可別誤信了別人的話。」

「原來那些全是誤傳。」戚敬元點點頭,接著說:「那麼成王世子要納歡顏姑娘為妾一事,想來應與勝明兄無關了。」

聞言,李勝明驚愕地脫口而出,「成王世子要納歡顏為妾?這事歡顏怎麼沒告訴過我?!」他是歡顏的入幕之賓,此女甚能討他歡心,因此他先前曾打算要為她贖身,養在別處當外室。

「勝明兄不是與歡顏姑娘不相熟嗎?」戚敬元笑問。這話是他用來詐李勝明的,不過隨口一說,便讓他自露了馬腳。

憑他還想覬覦公主,也不據量自個兒夠不夠格。

「這……」李勝明語氣一滯,結結巴巴道:「是、是不相熟,恰好見過幾面罷了。」

為了化解尷尬,他急忙轉開話題,噙著笑覷向趙盈雪,「在下真是迫不及待想見見公主說的那座時鐘,這幾年來公主想出的那些稀奇玩意兒,個個都讓人眼睛一亮呢。」

趙盈雪沒理他,趙琛不在,她也懶得再應付這人。

她瞥了戚敬元一眼,她知道方才戚敬元那些話是刻意說給她聽,暗示此人愛尋花問柳、風流成性。又刻意走在他們倆之間,將她與李勝明隔開,她心頭泛起一抹暖意,嘴角微微翹起,暗自享受著他不著痕跡的保護。

見她不搭理,李勝明一臉訕訕,一路上沒再說話,卻在暗地裡將戚敬元記恨上了。

來到鑄造處,主事的官員捧著一隻木匣子說道:「公主,這些是您吩咐製造的,您看看可有差錯?」

隨侍的宮女接過木匣子,呈到趙盈雪面前讓她細看。

趙盈雪仔細看了看,滿意地頷首。

「大致沒錯,辛苦張大人了,另外能否再勞張大人調派個手巧的工匠過來?」張大人恭敬地答道:「咱們這鑄造處手最巧的就數曹猛了,下官這就讓他過來聽候公主差遣。」對這位目前最受聖寵的公主,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幾年趙盈雪常拿圖樣來鑄造處,讓工匠依她所繪的圖樣將上頭的物品打造出來,那些緣於現代巧思的物品常常令人大開眼界,且她十分親切,從不端著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子,於是張大人與鑄造處的工匠們都對她很有好感。

在張大人離去後,趙盈雪坐在桌前,沒去理會戚敬元和李勝明,逕自拿出先前畫好的設計圖,將製作好的發條與齒輪還有其他的零件一一取出,放在桌上。

她雖會畫設計圖,但她不確定將這些零件全都組裝起來後,這時鍾是否能順利運轉,如果能動,精不精準又是一個問題。

她以前讀的是工業設計,這份設計圖是她憑藉著以前曾與同學一起拆裝過一座古老機械時鐘的記憶,加上在學校時曾學過一些關於機械的基本概念所設計出來的。

幸運的是,這個不存在於她所知歷史中的朝代早已有運用齒輪來做一些簡單的工具和機關的技術,因此看了她所畫的圖樣,不需解釋太多,這些手藝精湛的工匠就能依照尺寸打造出來。

她其實更想設計出自來水和抽水馬桶、甚至計算機來,但這裡畢竟是科技不發達又沒有電力的古代,她以前所學只是皮毛,憑一己之力,設計不出太複雜的物品和系統,因此只能做一些簡單的物品,譬如沙發、彈簧床、琉璃器皿和一些生活物品等,藉此讓自己得到了趙知熙的寵愛。

以前在學校都是用計算機繪圖,完成一張設計圖不難,然而這裡沒有計算機,單是這個機械時鐘的設計圖,從構想到計算每個零件的尺寸,就花了她好幾個月的時間,之後又陸續修改了兩個多月才完成。

她小心翼翼將每個零件擺放到對應的位置,打算等待會那位工匠過來,再請他瓖嵌組裝。

注視著她坐在桌前那專注的神情,戚敬元眼神異常柔和。他現在還無法給她什麼承諾,但最多再兩年,他便能……

「公主,這些小玩意兒真能做出那個什麼時鐘嗎?」李勝明一臉好奇地問。

「嗯。」她頭也不抬地應了聲。

這時一名穿著一襲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走進來,「小人曹猛,見過公主。」

「不用多禮,我想請曹師傅幫我將這些零件組裝起來。」趙盈雪客氣地道。

「是。」曹猛走過去,聽她說明要如何組裝。

解說完,趙盈雪回頭朝戚敬元和李勝明道:「你們先出去吧,別在這兒打擾我們忙。」

李勝明不想這麼快離開,開口想說什麼,但戚敬元二話不說便將他給拽了出去。

「走吧,別打擾公主做事。」

李勝明憤憤地瞪他一眼,方纔他故意在公主面前削了他的面子,現下又膽敢對他這般無禮。

他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戚敬元,我可把你記住了!」陰狠地說完,便拂袖而去。

戚敬元微微瞇起眼,嘴角閃現一絲冷笑,不過只是一個紈褲子弟,他絲毫沒將此人看在眼裡。

繁星宮。

趙琛在向母妃請安後,意有所指地說道:「兒臣方才遇見盈雪,這才發覺盈雪已生得亭亭玉立,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皇后多年前就病故,父皇又忙於國事,怕是沒留意到這事。」

常貴妃略一沉吟,便明白兒子的心思,「你可是有適合盈雪的人選?」

「原本今日勝明也要同兒臣一塊前來向母妃請安,但途中遇見盈雪,他的魂兒都被牽走了,我瞧兩人年歲也相差不遠,頗為合適,不如幫他一把。」

常貴妃忖道,這勝明是侯府三子,無法繼承祖業,他自個兒又對仕途沒興趣,若是能迎娶盈雪,成為駙馬,往後由宮裡供養著,對他倒是有利,不過依勝明愛拈花惹草的性子,皇上未必肯將盈雪下嫁給他。

自個兒的外甥是什麼德行她清楚得很,若是有女兒,她是絕不會把女兒嫁給這外甥,不過別人女兒的死活她可就管不著了。

她顧慮的是依皇上對盈雪那丫頭的寵愛,怕是瞧不上外甥。

「這事母妃在父皇跟前提一提,能成最好,不能成也無所謂。」

「琛兒,你可是在盤算什麼?」常貴妃心思一動,問道。

自明純皇后病逝後,皇上便無意再冊立新的皇后,她只能把心思放在這個兒子身上,冀望兒子能成為太子,屆時她母憑子貴,還愁皇上不將皇后之位給她嗎?

趙琛趨前,低聲對她說了幾句。

常貴妃聽完後,讚不絕口地頷首,「此計甚妙,如此一來就能移走那顆絆腳石了。」為了幫兒子達成目的,她迫不及待地說:「本宮稍晚就去求見皇上。」

不久,常貴妃打聽到皇上正在練功房裡練功,於是帶著他愛吃的茶水糕點過來,耐心地在一旁等候他耍完一套刀法。

趙知熙似是耍得不甚順手,一個不慎大刀脫手飛了出去,他暴躁地遷怒,「這刀柄竟像抹了油似的滑手,分明是這練功房的人沒好好清理,來人,把負責清理這練功房兵器的人拖下去砍了!」

他年少時就酷愛舞刀弄劍,即使登基為帝后,也依然習慣每日練武,但他已年逾五十,體力漸不支,一套刀法耍下來,已不像以往那般利落,但他不認為那是自個兒的問題,覺得全是兵器不稱手的緣故,因此把氣撒在下人身上。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侍立在一旁的一名太監,滿臉驚恐的跪下來磕頭求饒。

「拉下去!」趙知熙不耐煩地揮手道。

兩名太監隨即上前,將那太監給架了出去。

沒心情再耍刀,趙知熙接過太監遞來的帕子,隨意抹了抹額上的汗,這才看向常貴妃。

「愛妃怎麼來了?」

常貴妃服侍他多年,見慣了他暴怒的模樣,也不以為意,朝他行了禮後,啟口道:「皇上有好一陣子沒上臣妾那兒,臣妾想皇上想得緊,實在熬不住了,這才過來想見皇上一面,還望皇上原諒臣妾不召自來。」

趙知熙瞥了她一眼,常貴妃素來會說話,因此頗得他寵愛,加上她又是趙琛的生母,因此他對她也多了分看重。

「正好朕也要回去了,就上你那裡坐坐吧。」

「多謝皇上。」常貴妃喜笑顏開。

兩人來到繁星宮,待趙知熙坐下後,常貴妃坐在他身側,伺候他喝完茶水,趁著替他捶肩時,說道:「今兒個勝明這孩子同琛兒一同進宮來探望臣妾,恰好遇見了盈雪公主,勝明這孩子頓時連路都走不動了,一顆心都給公主勾了去呢。」

說到這兒,她笑吟吟說:「說起來公主也不小了,差不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

「你這是想讓我將她指給李勝明?」

趙知熙不冷不熱地應了句。「臣妾知道公主是皇上的心頭寶,她的婚事臣妾哪裡敢插手,只是今兒個聽說公主在見了勝明這孩子後,同他有說有笑,還邀了他去看她在鑄造處做的那什麼鍾呢,臣妾這才想到公主如今也是個亭亭玉立的大閨女了。」

說到這裡,常貴妃幽幽一歎,「皇后去得早,皇上又忙於國事,臣妾總要多關照關照公主,所以這才給皇上提個醒。」

「就算要嫁,李勝明那混小子哪裡配得上朕的寶貝女兒?」趙知熙冷哼。

「臣妾是聽說公主對勝明這孩子很是熱絡,這才向皇上提了提。那孩子先前確

實是貪玩了些,但那是沒遇上中意的人,要是有中意的姑娘,他便會收心了。」趙知熙不悅地擺手道:「你不用替那混小子說好話,他是什麼德行,朕還不清楚嗎?」

常貴妃連忙改口道:「若是皇上認為他不適合,再找個合適的人就是。不過依咱們公主的聰慧和才貌,要找個能同她相匹配的青年才俊可不容易。」

聽了她的話,趙知熙也動了心思,盈雪確實也到了該婚嫁的年紀,他開始思索這滿朝文武官員之中有沒有合適的駙馬人選。

「對了,皇上何不問問盈雪的意思,說不定她有意中人呢?!」常貴妃建議。

翌日,趙盈雪被召到勤光殿。

聽完趙知熙的話,她驚訝地瞪大眼,「嫁人成親!」

「沒錯,你今年都十八歲了,是到了該婚配的年紀,朕讓你來便是想問問你,可有中意之人?」

他疼愛這個女兒,因此在婚事上倒也願意聽聽她的意見,換了別的公主、皇子,可沒這個榮寵,他指誰,他們就得嫁誰、娶誰。

「父皇,兒臣還小,不想這麼早嫁人。」她趕緊說道。「都十八了還小,當年你母后十八歲時,都生孩子了。」

趙盈雪扯了扯嘴角,她可一點都沒打算這麼早就生孩子,連忙上前挽著父皇的手臂撒嬌,「兒臣想再多陪陪父皇嘛,不想太快出嫁。」

女兒的話讓趙知熙很受用,哈哈大笑,「你嫁出去仍是可以常回宮裡來陪朕,甚至朕也可以做主,讓你同駙馬就住在這宮裡頭,用不著搬出宮去,所以你要是真有中意之人,就告訴朕,朕替你做主。」

趙盈雪腦海裡閃過了一個人的身影,遲疑了一下,仍是搖頭說道:「父皇,兒臣沒有中意的人。」那個人必不會甘願成為她的駙馬,因為這會折斷他欲展翅高飛的翅膀,她不想讓他怨她。

「那朕就替你挑一個吧。」

趙盈雪不待細想脫口便道:「不要。」

以為女兒是害羞,趙知熙哄道:「你放心,朕會替你挑一個最好的駙馬。」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個合適的人選。

「父皇,兒臣真的還不想出嫁,求您別逼兒臣。」

聞言,趙知熙板起了臉孔,「朕怎麼是在逼你了,朕這是怕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說著,他想起女兒方才欲言又止的神情,心念一動,問道:「你老實告訴朕,你是不是有心悅之人?」

「……真的沒有。」

他沒忽略女兒開口前那一瞬間的猶豫,似是另有隱情,皺起眉,思及一個可能,「你該不會真看上李勝明那混小子了吧?」

不知他怎會提及李勝明,趙盈雪驚訝地否認,「絕對沒有這事,兒臣怎麼會看上他?」

「可朕聽說你昨兒個還帶他一塊去了鑄造處。」

「那是他偏要跟去。」

「你真沒看上他?」

「這種事兒臣沒必要欺瞞父皇,況且,兒臣的眼睛很好。」她縱使嫁不出去,也絕不會想嫁給李勝明那樣的人。

趙知熙拍桌大笑,「說得好,那小子哪裡配得上朕的盈雪,只有最優秀的男子才配得上朕的公主。像壽王的二兒子祁浩天膽識過人,又身手矯健,這才是當得起本朝駙馬的好男兒。」

聽出父皇的意思,趙盈雪嚇得拒絕,「女兒不嫁他。」

「這祁浩天相貌堂堂,年齡又與你相仿,不僅文武兼備,又出身壽王府,你哪點不喜歡他?!」他雖寵愛這個女兒,卻也容不得她一再違抗他的命令。

她根本不知道這祁浩天長得是圓是扁,怎麼可能願意嫁給一個陌生人?但見父皇動了怒,趙盈雪想了想,委婉地開口道:「父皇如此稱讚他,想必這祁浩天定是不錯的,但兒臣一來沒見過他,二來央弟還年幼,兒子實放心不下他,求父皇允許兒臣再多留幾年,再談婚事。」她想先拖過這次再說。

趙知熙聽了她的話神色稍緩,「屆時你都成老姑娘了,還有誰要你?」

「沒人要我,那兒臣就在宮裡孝敬父皇一輩子好了。」她討好地說道。

「你要還不想嫁也成,朕先替你把這門親事定下來,省得這祁浩天娶了別的人。」

這話聽起來是在同她商量,實際上已不容她拒絕,趙盈雪雖不願,但深知父皇的性情,也不敢再當面反抗,只得日後再想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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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7:25
第三章

翌日下朝後,戚敬元被適才得知的消息給震得一時回不了神。

「戚太傅這是怎麼了,為何失魂落魄的?」趙琛走過來,那看似關心的語氣裡隱含著幸災樂禍。

戚敬元很快收斂起心事,看向他時,神色已恢復如常。

「勞五殿下關心了,下官最近忙著處理八月皇上要秋巡之事,日日都直到夜半才能睡下,故而精神有些不濟。」

趙琛取笑地呵呵一笑道:「我還以為戚太傅是為了父皇要將六皇妹許給壽王次子之事感到震驚,這才失神呢。」

戚敬元不動聲色地答道:「下官也算教了公主幾年,乍聞此事,確實略感吃

驚,不知皇上怎會突然要將公主嫁給壽王爺的二公子?」

趙琛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盈雪年紀也不小,是該嫁人了。祁浩天不論是家世或是人品,都稱得上極好,最難得的是他同父皇一般,文武兼備,也難怪父皇會挑中他。」他的目的只是要讓盈雪嫁出去,至於嫁給誰都無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父皇竟將婚期定在兩年後,讓盈雪還能在宮中多留兩年。不過待盈雪嫁人後,只剩太子一人就容易對付多了。

戚敬元雖是太子太傅,但從他周旋在眾位皇子之間便可以看得出來,就連他也不看好太子能在儲君位上坐穩幾年。

戚敬元若是聰明,此刻就該明白要效忠何人,但若他仍不為自己所用,區區一個太子太傅,自己要除去他是易如反掌。

思忖半晌,趙琛再道:「說起來戚太傅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未娶妻?若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我知道朝中有幾位大人的千金都才貌雙全,可要我做個媒,替戚太傅引見?!」他拋出此話是明著想拉攏戚敬元。

戚敬元宛如沒聽懂他言下之意,不卑不亢地答道:「多謝五殿下關心,下官把心思都放在國事上,目前尚無意成親。」

「戚太傅能如此為國盡忠甚好,但古人也雲,先齊家才能治國,戚太傅還是早日娶個賢內助,才能更加全心為父皇和朝廷效力。」趙琛勸了句。

「不瞞五殿下,下官幼時曾得相師卜得一卦,說下官要待到二十六歲以後再娶妻,才能一生平安順遂,因此目前下官暫不考慮婚事。」他隨口捏造了個理由來搪塞。

「二十六歲?這樣一來戚太傅豈不是還要再等兩年?」

「是。」

趙琛一時分辨不出他這話是在敷衍,抑或是真的,看了他一眼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了。」

待他離去後,戚敬元也跟著離開,深黑的瞳陣裡閃過一抹陰驚。

紫苑宮。

趙央昨日就察覺皇姐從父皇那裡回來後便愀然不樂,似有心事,問她卻只說沒事。

今早他才從來報訊的太監那裡得知,父皇將皇姐許給了壽王次子。

「皇姐是不是不想嫁給祁浩天?」他俊秀的臉上透著關心。

趙盈雪沉默著沒答話,低頭擺弄著從鑄造處帶回來的那座鎏金雕花時鐘,上頭一長一短的兩支指針剛好分別指向八與四,就像她此刻的表情一樣,嘴角揚不起來,往下垂著。

這座時鐘在昨天便已全部組裝好,只要上緊發條就能轉動,但時間並不準確,還需要再調整一部分的零件。

趙央不忍見皇姐這般落落寡歡的模樣,說道:「皇姐要是真不想嫁祁浩天,我去求父皇。」

趙盈雪終於開口了,「你是想去討罵嗎?」

「我只是不想見皇姐這般堵心不快。」他好恨自己的無能,一直以來全是皇姐在幫自己,他卻幫不上皇姐的忙。

趙盈雪神色緩了緩,「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這件事父皇已決定,是不可能再改變了,你去了也只會被他斥責。」

就連她都改變不了父皇的心意,又豈是他能改變得了的?

「父皇不喜歡你溫順的性子,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習怎麼變得霸氣就好了,其他的都別去想。」

趙央懊惱地垂首,「皇姐,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麼事都做不了。

趙盈雪安慰他,「不,皇姐其實很喜歡你這種性子,若你是生在一般百姓家裡,也會很討人喜歡,但可惜你生在帝王之家,又是太子,日後你將成為統御萬民的帝王,這樣的個性不利於你駕馭百官、統治群臣,所以你要變得更剛強果斷一些。」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自己一手教養大的弟弟,可戚敬元說得沒有錯,她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只有自己堅強起來,才能在這個殘酷的皇宮裡走得更遠、活得更久。

看著一直以來都悉心照顧著自己的皇姐,趙央下了決心,點頭說道:「我會好好學著怎麼變得更霸氣,以後就由我來保護皇姐。」只要他足夠強大,就沒有人能再勉強皇姐做她不願做的事了。

「嗯。」她欣慰地笑了笑。

想到一事,趙央小心翼翼試探地問:「皇姐不想嫁給祁浩天,是不是因為戚師傅?」他感覺得出來,戚師傅與皇姐之間隱隱約約有著什麼。

被他一句話點破心事,趙盈雪一愣,接著便否認,「不是,你不要亂猜,跟戚師傅無關。」

「我感覺得出來戚師傅似乎不太喜歡我,不過他卻對皇姐很好,只有在面對皇姐時,他眼裡才會帶著笑意。」他的性子雖溫順,卻不笨,一個人對他是帶著善意或是惡意,他能察覺得出來。

「你不要胡思亂想,因為我是姑娘,所以戚師傅才不好對我太嚴厲,而你是太子,他對你的教導自然嚴格一些。」不願他再提這個話題,趙盈雪說道:「趁這會兒沒事,你快去練習吧,別再操心我的事了。」

他的話令她心裡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又甜又澀的情緒,甜的是,不是她自個兒一廂情願,就連趙央都看出來戚敬元對她的不同;澀的是,縱使他真對她有情,那份情意卻遠遠比不上他的雄心壯志。

趙央還想再說,但見了她眉目間那抹悒鬱的神色,不想惹得她更心煩,便吞回了想說的話。

「那我去練習了。」為了皇姐,他一定要變強。

趙央走後,趙盈雪想了想,吩咐一名宮女,「你去找個戲子來。」

她心忖依趙央那性子,要讓他變得霸氣剛強一點,只怕沒這麼容易,不如找個人直接演給他看,讓他從演戲中慢慢學習揣摩,也許更能幫助他。

在宮女領命離開後,有個太監進來通報。

「公主,戚太傅說有事與您相商,請您若是得空,前往育心閣一趟。」

這是女眷所住的深宮內苑,外臣不得隨意進入,因此戚敬元才會邀她到育心閣相見。

趙盈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示意一旁的宮女給這名來報訊的太監打賞。

猶豫片刻,她才起身前往育心閣。

因為賜婚的事她心情很低落,原本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見他,但想到也許戚敬元突然找她是為了她的婚事,她想聽聽他對父皇要將她嫁給祁浩天有什麼想法,是懊悔是遺憾?還是……只是想要向她賀喜?

隱忍沉潛了十幾年,戚敬元從來不是沉不住氣之人,但此刻他卻覺得心浮氣躁,無法靜下心來,不時抬眼看向門口處,期盼那一抹身影的到來。

先前聽見皇上要將她許配給祁浩天時,宛如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開,震得他幾乎要失控地朝那端坐在龍椅上的男人怒咆,要他不准擅自將她許給別人。

他耗盡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胸口湧起的那股憤怒,讓自個兒冷靜下來。

他不能因一時衝動莽撞而在這時觸怒皇上,這會毀了他正在籌謀的大事。

但若不見她一面,他又不甘,他要親口問問她的意思。

不久,當他想見的那抹倩影踏進這間平日裡他為她和趙央授課的屋子裡時,戚敬元的目光再也無法從她臉上移開,他靜靜地睇看著她,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那雙黝黑的雙眸裡。

他沒開口,趙盈雪也不出聲,沉靜地迎視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此刻屋子裡闐寂無聲,只有兩人交會的陣光,似是在傳遞著什麼。

半晌後,她忽綻一笑,道:「戚太傅,你打算這樣同我對看到什麼時候,直到誰先忍不住移開眼嗎?要是這樣的話,那麼我認輸好了。」

她的笑聲劃破了屋裡凝滯的氣息。

戚敬元欠了欠身,「是下官唐突了,請公主恕罪。」

「無妨,不知戚師傅找我來有什麼事?」她此時的心情遠沒有臉上來得平靜,

方纔他那樣注視著她時,她一度以為他會對自己表明心跡,可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下官請公主來,只為問公主一事。」他壓下波動的心緒,不急不躁地開口。

「何事?」

「公主可想嫁給祁浩天?」

她睞他一眼,淡淡地問:「想嫁如何?不想嫁又如何?」

「若公主不想嫁,下官可幫公主。」他緊盯著她,要聽她親口說出答案。

趙盈雪愣了愣,脫口問:「你有什麼辦法?」

「請公主先回答下官,想不想嫁給祁浩天?」他執意得到答案。

她沉默地睇看他須臾,才徐徐啟口,「不想。但父皇賜婚的聖旨已下,是不容抗旨,你能有什麼辦法?」

聽她親口說出「不想」兩個字,戚敬元眼裡登時浮現一抹柔色,心頭的焦躁瞬間定了下來,「下官自有辦法能讓公主不違抗皇上的旨意,又能不嫁給祁浩天,不過現下還不能告訴公主。」

「你真有辦法?」她狐疑地道。

「沒錯。」

「你……為什麼要幫我?」她問,眼裡含著一絲期待。

「下官忝為公主的師傅,公主有難,自然要幫。」他不是不想向她說出真心話,而是時機未到。待那件事成功了,他自會風風光光來見她。

仍是沒聽見想聽的話,趙盈雪難掩失望,他為她如此費盡心思,卻什麼都不肯說,令她有些惱,故意說道:「我雖不願嫁給祁浩天,但總不能一直不嫁。就算沒了祁浩天,父皇還會再為我招另一個駙馬,總有一天我仍是要出嫁的,戚師傅難道能一而再地幫我嗎?」

聞言,戚敬元心頭一緊,不待細想即脫口而出,「給我兩年的時間。」

趙盈雪一怔,他的意思是要她等他兩年嗎?

話既已出口,戚敬元索性再說:「最多兩年就會有結果,公主可願給下官兩年的時間?」

「為何要兩年?」她質疑。

「這件事請公主暫時先不要問,兩年後自會有分曉。」

趙盈雪沒有再追問下去,他這已算是給了她一個明確的回答,想了想,她頷首

答應道:「好,我等你。」

這兩年也算是給自己的期限,若是兩年後,仍沒個結果,她便要對他徹底死心,不要再有任何期待。

自老戚國公在六年前過世後,由其嫡長子承爵位,戚敬元便搬離戚國公府,自個兒在外頭另外購置了一座府邸。

回府後,他的三名心腹部屬在書房裡等著他。

戚敬元入座後,幾人開始商討事情。

「屬下已暗中聯絡了梁大人等人,他們全都承諾,一旦主子舉事,他們願為內應,襄助主子共成大事。」開口的是一名面色偏白,唇上蓄著短鬚,年約三十幾的男子,他名叫辰剛。

戚敬元讚許地點頭,「很好,這趟辛苦你了。」他接著看向另一名壯碩魁梧的男子,問道:「紹和,你那邊如何,此次前去可見到衛將軍了?」

「屬下已見到衛將軍,但衛將軍希望能與主子見一面。」管紹和稟道。

一旁另一名年約四旬,形貌矮小的中年男子,聞言皺起眉,「衛將軍為何要見主子?」

管紹和答道:「他以為主子早已不在人世,不相信主子仍活著,因此才要親眼一見。」

戚敬元略一沉吟,望向那名形貌矮小的男子,徵詢他的意見,「這事聶叔怎麼看?」

聶寧自打他出生那年就服侍於他,當年在那場動亂中,更是與辰剛和管紹和等人一路護著他逃出生天,因此在所有的部屬裡,是最得他信任之人。

聶寧說道:「衛將軍手握十萬大軍,咱們的大事能否成功,衛將軍的支持可說至關重要。他性情耿直,以往又一向支持主子,想見主子應當只是想確認主子確實沒死,這其中應該不會有詐。不過為防萬一,主子若要前去見他,還是另行做些準備為好。」

思量片刻,戚敬元很快有了決斷,「紹和,你派人通知衛將軍,十天之後,我前去與他一會,這地點就約在與北鑫國接壤的陘江鎮。」

「是。」管紹和應道。

談完正事之後,戚敬元接著吩咐聶寧,「聶叔,你派個人去盯著祁浩天。」

聶寧不解的問:「主子說的可是壽王次子?」

「沒錯。」

「咱們與王府的人一向沒有往來,主子為何突然要派人盯著祁浩天?」聶寧有些疑惑。

戚敬元沒有多做解釋,只道:「我這麼做自有用意,你派人去盯著他,將他的一舉一動全都回報於我。」

「是。」聶寧沒再多問,領命道。

隔日,接到一個消息,聶寧、辰剛和管紹和三人頓時就明白為何自家主子要派人去盯著祁浩天了。

因為皇上要將盈雪公主許配給祁浩天。

聶寧幾人伺候戚敬元多年,多少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主子對盈雪公主的心意,可主子礙於大事未成,因此只能將那情思藏於心中,如今見皇上竟要將心上人許給旁人,也怪不得要著急了。

辰剛為自家主子被人橫刀奪愛之事感到不忿。

「主子如今也老大不小,好不容易相中一個姑娘,這會兒卻要嫁給別人,那心中定是百般滋味難以下嚥,不如我去砍了那姓祁的,這樣一來他就娶不成盈雪公主了。」他有自信,以他的身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祁浩天。

管紹和橫他一眼,「主子都沒說要砍人,你別擅自行動。」與辰剛的心直口快不同,他身量雖然魁梧健碩,卻是個沉穩心細之人。

辰剛不平地道:「我這不是擔心主子的心頭之愛被人給搶走嗎?」

三人裡年紀最長的聶寧出聲道:「主子若是想除了祁浩天自會吩咐,如今只讓人去盯著祁浩天,想來心中定是另有盤算。」

「沒錯,你可別莽撞地去殺了祁浩天,壞了主子的事。」管紹和警告道。

辰剛不耐煩地擺擺手,「好好好,這事我不管行了吧,既然沒我的事,我去喝酒了。」

然而出了府後,他並未真的跑去喝酒,而是悄悄去了壽王府,結果便遇上了剛要出門的祁浩天。

他暗中尾隨著聶寧派來監視祁浩天的人,一路跟蹤祁浩天來到城郊一處宅院,在祁浩天進了裡頭的一間廂房後,那跟蹤之人進不去,他仗著自己一身絕妙的輕功,足尖一點,躍上屋頂,揭開一片屋瓦往底下一看。

他訝異地看見那廂房裡竟還另有一名女子在,兩人正在幽會,他一邊瞧著,眼清越瞪越大……

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奸詐的笑容,嘿嘿,要是把這事告訴主子,他可就立下大功了。

噹噹噹噹……清脆的鐘聲敲了十一響,正好與此刻的時辰午時吻合。

趙知熙稀奇地看著擺在桌案上那座鎏金雕花的時鐘,道:「這鍾竟真能測量時辰呢。」

「父皇請看,這長針每走一格,代表一刻鐘,而這短針走一格,則是半個時辰,繞一圈就是六個時辰。」趙盈雪仔細替他解說。

她花了幾天的工夫才將時鐘的時間調整到正確,為了配合古代的計時習慣,這個時鐘是依據這裡的時刻做設計的。

昨日這座時鐘做好之後,戚敬元和趙央看了都愛不釋手,她答應為趙央另外再製作一個當他的生日禮物時,他高興得都跳了起來。

戚敬元雖沒開口要求,卻是默默看著她,直到她承諾也會幫他做一個時,他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好好。」趙知熙連連點頭,顯然頗為喜愛這只時鐘,「盈雪,你替朕做了個這麼有趣的玩意兒,你說朕要賞賜你什麼?」

趙盈雪輕啟粉唇,微笑道:「兒臣做的這時鍾能得父皇喜愛是兒臣的榮幸,不求父皇的賞賜,只要父皇身子康健,兒臣便已心滿意足。」

「嘖,瞧瞧你這張小嘴,就會哄父皇開心。」女兒的話聽得趙知熙心情大好,雖然她不要賞賜,但他仍是賜下了重賞,黃金五百兩、白銀兩千兩、首飾十套。很快這些賞賜便送到了趙盈雪住的紫苑宮。

賞賜送來時,七公主趙春雪正好過來,瞧見了那擺滿了屋裡的金銀、首飾,眼裡閃過嫉妒和恨意,但很快便藏了起來,笑吟吟地道:「哎呀,六皇姐又做了什麼討得父皇歡心,得到這麼多賞賜,看著真教人羨慕。」

她與趙盈雪只差了幾個月,面容雖不若盈雪那般清艷嬌美,但一張小巧的瓜子臉配上細長的柳眉和杏眸,也顯得秀美可人。

趙盈雪沒回答她的話,隨口招呼道:「七皇妹若是喜歡,這些首飾就挑一套帶回去吧。」這些年來父皇賜給她的首飾不少,多到她都戴不完,因此很大方地贈送。

除了她,皇宮裡還有四個尚未出嫁的公主,除了趙春雪,其他三個還很年幼,一個八歲、一個三歲、一個才一歲多,只有春雪與她年紀相當,有空時便會來她這裡走一走。

趙春雪有時話裡雖會帶著些酸意,但除此之外其他都還好,因此趙盈雪並不討厭她。

聽見這番話,趙春雪忍不住朝那些首飾看了幾眼,想起什麼,她心思一轉,過去挑了支掐絲金髮釵,接著帶著熱絡的笑容朝趙盈雪走過來,「六皇姐,你瞧這支髮釵如何?」

來到趙盈雪身前時,她突然摔了一跤,那髮釵的尖端狠狠從趙盈雪手背上劃過。

趙盈雪手背一痛,還未開口,耳邊便響起趙春雪的驚叫聲,「啊,我不是故意的,都怪這該死的裙子絆到了我的腳,才不小心傷了六皇姐!」她拿著沾了血跡的髮釵,一臉驚慌失措。

服侍趙盈雪的一名大宮女菲兒見狀,急忙吩咐小宮女去取來藥箱。

趙盈雪看了眼手背上的傷口,不發一語地任由菲兒為她止血上藥。

見她一句話都沒說,趙春雪一時摸不清她的心思,惴惴不安地道歉,「對不住,六皇姐,都怪我不小心弄傷了你,你若生氣,就罵我打我吧。」

趙盈雪仍是沒有開口說話,手背的傷很痛,那傷口很深,橫過了她整個手背,血流了不少,宮女花了一些工夫才將血止住。

見她不搭理自己,屋裡那些宮女也都忙著處理趙盈雪的傷口,沒人理她,趙春雪被晾在一旁,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

瞥著趙盈雪手上的傷,她神色變幻不定。

方纔那一瞬,她萌生了想殺六皇姐的念頭,因此衝動地傷了她,但此刻很後悔,暗暗責怪自個兒不該如此莽撞。

六皇姐眼下可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自己這般傷了她,要是她去向父皇告狀,也不知父皇會不會責罰自己。

直到敷了藥,將傷處包紮起來後,趙盈雪才神色淡淡地啟口,「既然七皇妹是不小心的,這件事就算了。我有點累,就不送七皇妹了。」

「那……春雪先告退了,六皇姐好好休息。」趙春雪垂著臉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一旁的菲兒便出聲稟道:「公主,春雪公主方才似乎是存心弄傷您的。」適才她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趙春雪是刻意用那髮釵劃傷公主。

趙盈雪輕點螓首,「我知道。」

在趙春雪剛才刻意朝自己跌過來時,她就發現了,卻沒能閃開她手裡握著的那支尖銳的髮釵。若不是當時下意識地退開了半步,她懷疑那髮釵會不會就不是劃傷她的手背,而是剌向心臟?

「那您還讓她就這樣走了?」

趙盈雪反問:「不讓她走,難道你要我也把她弄傷,報復她嗎?」

「可公主難道就這樣算了?」

趙盈雪搖頭道「這春雪突然跑來弄傷我,定是有什麼原因。」比起手背上的傷,她更想弄清楚春雪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菲兒聞言一怔,接著思及什麼,急呼一聲,「啊,難道她偷偷在那髮釵上抹了毒想害公主?若梅,你快去請太醫過來!」這種事在宮裡不是沒發生過。

聽見她的話,趙盈雪驚訝地低頭看著手背上的傷口,旋即想到,「她不至於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毒害我吧?她難道不怕父皇懲罰她嗎?」

春雪若真想害她,應該是在暗地裡下毒手才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是怕別人不知道是她做的嗎?

「不管是不是,還是讓太醫仔細為公主診治較妥。」菲兒勸道。

趙盈雪點點頭,下一瞬想起什麼,吩咐菲兒,「你派人去春雪那裡打聽看看,這丫頭最近都做了什麼、見過哪些人。」

春雪突然跑來弄傷她,一定有原因。要說是因為嫉妒她得到父皇這麼多賞賜便傷她,又不太可能。

因為以往父皇也賞過她好幾次,春雪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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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7:47
第四章

「過幾日是下官義父六十五歲的忌辰,下官已向皇上告了半個月的假,要前往塋縣為義父掃墓。」走進育心閣,戚敬元在為趙央和趙盈雪授課前這般說道。明日他要動身前往與陘江鎮,這一來一返約需十一、二日的路程。

他事先已特意調查過,今年戚家人並未打算要前往老家塋縣祭拜義父,只會在都城裡的一處道觀做法事,因此他才會以去塋縣祭拜為名告了假,以掩人耳目。

不過他雖不克親自前往,也另外安排了人前去掃墓。「聽說近來常有暴民作亂,戚師傅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才好。」趙央好意提醒他。

「多謝殿下關心,下官會多加小心。」戚敬元接著朝趙盈雪看去,想到有半個

月見不到她,他眼神不禁柔了幾分,「公主和殿下在宮裡也要多保重。」

聽出他話裡的關心,趙盈雪嘴角漾開一抹暖笑,說道:「戚師傅不用擔心我們,放心去吧,我和央弟會在宮裡等你回來。」

戚敬元點點頭,準備開始授課時,瞟見趙盈雪包紮起來的左手,眉峰微皺,「公主的手怎麼傷了?」

「是昨日春雪過去我那裡時,不慎弄傷我的。」她將事情簡單地說了經過。

聽完,戚敬元臉色頓時一沉,「可給太醫看過了?」她話雖說得輕巧,但他卻聽出趙春雪分明是有意傷她。

他擔憂的表情令她心頭滑過一絲甜蜜,「已給太醫看過,只是外傷,不要緊。」先前太醫診視後,說傷口並沒有中毒的跡象。

一旁的趙央也心疼地說道:「昨兒個菲兒告訴我,說皇姐手上的傷口極深呢,痊癒之後說不定會留下疤痕,七皇姐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拿個髮釵,怎麼會把皇姐的手給傷成這般?!」

聽見趙央的話,戚敬元陣底掠過一抹寒芒。若他猜得沒錯,趙春雪怕是為了那件事而傷了盈雪。

他特意地叮嚀她,「以後公主要多加提防春雪公主,離她遠一點。」

察覺他話裡似乎另有深意,趙盈雪心思一動,問:「為何這麼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本不欲將此事告訴她,但顧慮到她的安全,略一猶豫,戚敬元附耳對她低語了幾句話。

趙央看著他們,很好奇戚師傅對皇姐說了什麼,竟讓皇姐聽了之後驚訝地瞪大眼,問道--

「這事是真的嗎?」

戚敬元正色道:「千真萬確,所以公主要多留神點,也許春雪還會對你下手。」

「昨日被她傷到是我大意了,她不會再有第二次下手的機會。」在明白春雪傷她的原因後,趙盈雪啼笑皆非,覺得自己真是無妄之災。

春雪根本弄錯了該恨的人,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好嗎?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睛一亮,「這樣一來,我豈不是正好可以利用這事來退了與祁浩天的婚約?」

「你暫且先勿輕舉妄動,這事我自有安排。」他會找一個恰當的時機揭露此事。在當初從辰剛那裡得知此事時,他曾打算利用來攪黃盈雪與祁浩天的婚約,但這春雪膽敢傷她,這事便無法善了,他會讓她付出百倍代價。

「皇姐,你同戚師傅在說什麼?」趙央按捺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問。

趙盈雪拍拍他的手安撫,「回去我再告訴你,現在先上課,戚師傅明日就要走了,你不是有一些問題想請教他嗎,趁今天快問吧,要不然就得等到半個月後了。」

趙央溫順地點頭,開始提出自己記下的幾個問題詢問戚敬元。

待為他解說完問題,戚敬元再講解了一篇文章後,授課的時間便到了。

看出戚師傅似乎還有話想對皇姐說,趙央先行離開。

屋裡只剩下兩人。這次要分離這麼久,戚敬元到底有些放心不下趙盈雪,再次叮嚀,「下官不在的這段時間,公主若有什麼緊急的事,就到下官的府邸去找一個名叫聶寧的人,他會幫你。」這看似平靜的深宮裡實則暗潮洶湧,他怕她一不留神,就會被那些覬覦太子之位的虎狼給吞了。

其實若是她肯疏遠趙央,便不會讓自身陷入這泥淖裡,但她一肩扛起照顧趙央的責任,將趙央護在自個兒的羽翼之下,令那些人視她如絆腳石,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這也是他不怎麼喜歡趙央的原因,他不滿她大部分的心思都圍繞著趙央轉,讓趙央躲在她的背後,理所當然地依仗著她的保護和照顧,要是沒了她這個皇姐,他只怕早被那些人給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你放心,我能帶著央弟在這皇宮裡活這麼久,自然有我的生存之道,況且還有我父皇在呢。」話雖然這麼說,但他這番話仍是讓趙盈雪心裡甜滋滋的,有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

「倒是你要去的塋縣,離都城很遠嗎?」

她沒離開過都城,因此不知晁國實際上究竟有多大,她只聽說過幾個比較知名的大城市。

據她所知,在晁國周邊還有三個與它規模相當的國家。北方有北鑫國、南方是竣國、西方是永晨國。

幾十年前琰國常與晁國交戰,那時趙知熙仍是皇子,他十分勇猛,率軍殺敵時往往身先士卒,屢屢擊敗琰國大軍,最後琰國不堪連年征戰,這才派遣使者送來了上千名美人和一大筆金銀珠寶的賠款,與晁國簽下了議和書。

趙知熙也因戰功赫赫,最後因此登上皇位。

「塋縣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來回約莫要八、九日的路程。」戚敬元不著痕跡地轉開話題,「不知下官半個月後回來時,能否見到公主答應要送給下官的那座時鐘?」

她想給他一個驚喜,因此沒答應他,而是假裝為難道:「那種時鐘製作不容易,沒個一年半載恐怕做不出來。」

其實零件先前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她盤算著在他回來之前,那座時鐘應該能順利完成。

他突然傾身逼近她,讓坐著的她嚇了一跳,身子往後避開。

「你要做什麼?」

他瞇了瞇眼,笑得十分可親,「下官怎麼聽說,鑄造處已將零件鑄造出兩套了?」

「那兩套一套是要送給央弟當生辰賀禮,一套是我自個兒要留著。」言下之意是,這兩套裡沒一套是要給他的。

她剛說完話,就見他突然傾下臉靠向她,那姿態就像是要……吻她一樣,她耳根倏地漲紅,胸口就像在擊鼓一樣咚咚咚劇烈地跳動。

她下意識地抬手想將他推開,但伸出的手冷不防被他握住。

他那雙深黑的眼凝著她,悠然悅耳的嗓音拂在她耳旁,「要不下官付給公主一件報酬,請公主將那時鍾割愛給下官吧。」

說著也不待她同意,他便逕自從懷裡取出一隻錦囊塞到她手裡,「這就權當下官給公主的謝酬。」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捏了捏那只水藍色的錦囊。

「公主回去看了便知。」戚敬元退開一步,嘴角揚著一抹深笑,說道:「時辰不早了,下官告退。」

目送他離去後,趙盈雪迫不及待地打開錦囊,從裡頭取出一隻約莫手掌大小的木雕,雕的是一個男子,她仔細看那男子的容貌,竟神似戚敬元。

她失笑,他居然送給她一尊自己的木偶當報酬,虧他想得出來。

她輕輕撫摸著那木偶,笑斥,「刻得真不像,你哪有這麼憨厚可愛?」

話雖這麼說,她含笑的眉眼卻又流露出對這木偶的喜愛之色。

她想他送自己這只木偶,應該是想讓她睹物思人吧,看見它時,便能想起他。太狡猾了,竟用這種方法想讓她時時惦記著他。

趕在趙央生辰前兩天,同時也是戚敬元離開的第三天,兩座時鐘陸續製作完成。

趙盈雪與宮女捧著時鐘準備返回紫苑宮,途中恰好遇見了趙琛。

「五皇兄。」她有禮地喚了聲。

「皇妹,咦,那兩個宮女手上拿的可是時鐘?」趙琛問,類似這模樣的時鐘他先前已在勤光殿裡見過,覺得甚是巧妙,因此求父皇也賜下一座,現下鑄造處正在趕製。

「沒錯。」趙盈雪點頭。

趙琛刻意笑問,「皇妹,這兩座時鐘裡可有皇兄的份?」

趙盈雪這幾日都待在鑄造處,自然也知道趙知熙賜給趙琛和幾個寵妃各一座時鐘的事,因此曉得他並非是真心想要,便應酬地笑答,「父皇已賜給五皇兄一座時鐘,這會兒正在趕製,再過幾日便能完成,那時鍾比起我手上的更精美呢,屆時這兩座皇兄可就瞧不上了。」

「皇妹太過謙虛了,為兄看這兩座時鐘比起父皇那座絲毫不遜色呢。」趙琛隨手拿起其中一座銀質雕花時鐘觀看,發現後方開了扇小門,他打開,看見裡頭的鐘擺、齒輪、捶鈴等零件,覺得甚是奇巧,多看了幾眼,心中忽地閃過一念,接著不動聲色將時鐘還回去。

聽趙琛話意分明是在暗指她所用之物比父皇的還好,這可是頂大帽子,趙盈雪駁道:「皇兄請看,這兩個時鐘只是銀製的,送給父皇那座是采鎏金浮雕的工法所制,不論是材質或是做工都更為精緻,不是這兩座時鐘所能相比。」

在製造這兩座時鐘時,她便考慮到不能比送給父皇的還要好,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就連外觀都相對的低調樸素。

「雖比不上父皇那座,卻也十分精巧,就不知是誰有這福分,能得到皇妹做的這兩座時鐘?」趙琛旁敲側擊地問。

「一座是要送給央弟當他的生辰賀禮,另一座是要送給戚太傅,感謝他多年來對我和央弟的教導,這事先前我已稟明了父皇。」因早已徵得父皇同意,趙盈雪倒不怕他拿此事來做文章。

「聽你一提,央弟的生辰可不就在兩天后嗎?哎呀,你瞧,這事我差點給忘了,這是央弟十四歲的生辰,為兄也得回去備份賀禮給他。」他暗自冷笑,他這份賀禮定會讓太子畢生難忘。

目送他離開,趙盈雪蹙起眉,不知為何方才見他盯著這時鍾看時,她莫名有種不祥的感覺。

趙琛與趙盈雪分別後,來到了生母常貴妃所住的繁星宮,對常貴妃說了幾句話。

聽完後,常貴妃遲疑地道:「春雪先前是剌傷了盈雪,但盈雪並未怪罪她,且兩人之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讓她這麼做,她只怕不肯,畢竟這事要是暴露了,可是死罪。」

春雪那日誤傷盈雪之事,翌日這後宮裡便傳得人盡皆知。

「母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可知春雪先前為何要剌傷盈雪?」趙琛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哦,是為何?」雖然春雪一口緊咬自個兒是不小心才弄傷盈雪,但宮女們暗地裡都在傳說,她那日是存心的。

「春雪與盈雪有奪愛之恨,所以那日她怕是在心懷怨憤之下故意剌傷盈雪。」

趙琛說出真正原因。

「奪愛之恨?這話是怎麼說?」常貴妃聽見兒子的話,很驚誑。「這件事兒臣也是近日才從勝明那兒無意中得知,聽說春雪曾出宮私下裡見過祁浩天,兩人似是有私情,勝明去年曾親眼見到兩人一起進入城郊一處隱密的宅院。這孤男寡女私下相會,你想想能有什麼事?」

勝明不滿父皇將盈雪指給了祁浩天,因此前幾日喝了酒後不經意地向他提起了這事。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那祁浩天看著一派正經,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早就與春雪公主暗中有勾搭,皇上現下又將盈雪公主嫁給他,這是要讓他一馬配兩鞍嗎?」

在得知這事時,他便暗中盤算著,能不能利用這事來對付盈雪與太子,想不到機會這麼快就送上門了。

聞言,常貴妃恍然大悟,「怪道那天她會跑去刺傷盈雪,原來是因妒成恨。」

「所以她現下怕是恨不得除掉盈雪。」

「好,那這事就交給我吧。」常貴妃允諾。既然知曉春雪嫉恨盈雪,那麼這事便大有可為了。

「母妃去時可要小心,別落下口實和把柄。」他提醒她。

明白兒子是想借刀殺人,她自然不會笨得把火給引到自個兒身上,「你放心,這事我會辦得穩穩妥妥,就算事情敗露,也只會牽扯到春雪,不會扯上咱們母子。」

就在趙央生日的前一天,趙春雪與常貴妃和幾個妃嬪一塊來到勤光殿,說是要來見識見識那座能測量時辰的鐘。

趙知熙見妻女們對時鐘感興趣,便讓她們拿去瞧。

幾個人圍著時鐘看著,一名妃嬪好奇地問:「皇上,這時鍾的時辰可準確嗎?」

「准,而且整點一到,這鍾還能發出聲響呢。」這鎏金座鐘就擺在他的御案上,他現下想知道什麼時辰用不著再問太監,抬頭一瞧,就能知道了,因此趙知熙對這座時鐘十分滿意。

「多虧了六皇姐,竟能造出這麼精巧的時鐘送給父皇,聽說她還另外做了個時鐘要送給太子當生辰禮物呢。」

這時有名妃嬪突然嘀咕了聲,「送鍾、送終,這聽著怎麼有點不吉利呢。」

常貴妃聞言,斥罵了她一句,「李嬪,不得胡說!」暗暗朝她使了個眼神。

李嬪會意,露出慌張的神情,「是臣妾多嘴了。」

「怎麼啦?」趙知熙聽見常貴妃斥責李嬪,問了句。

「請皇上恕罪,臣妾不該亂說話。」李嬪急忙道。

「你說了什麼?」

「臣妾該死,口沒遮攔、胡言亂語,請皇上恕罪!」李嬪驚慌地跪了下來。趙知熙見她這般畏畏縮縮的,不耐煩地道:「朕是問你說了什麼,你跪什麼跪,還不把話給朕說清楚!」

「臣妾、臣妾方才說……說這送鍾聽著有點不吉利。」

「哪裡不吉利了?」趙知熙沉下臉不悅地道。

「這送鐘,聽著就像送終……」

鍾與終兩者音相同,趙知熙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抬起腳便朝李嬪踹去一腳,怒叱,「你胡說什麼?你這是在餌咒朕嗎!」

李嬪被踹得倒地,見狀,趙春雪刻意撞了下正好在觀看時鐘的一個嬪妃,她一時沒防備,撞落了時鐘,發出一聲脆響。

那妃嬪登時嚇白了臉,彎腰想撿起來,卻發現從後方那鬆開的門扇裡掉落了兩件物品,靠近她的趙春雪當即伸手拿了過去,「咦,這是什麼?啊,這不是……」她失聲驚呼,引來趙知熙的目光。

他看見趙春雪手上拿著一件用血寫著生辰八字的布條,還有一隻姆指大小的黑色娃娃。

他接過一看,那生辰八字正是他的,黑色娃娃上頭也寫著他的名諱,胸口的位置還插著一支針,趙知熙臉色陡然一變。

常貴妃也掩嘴驚呼,「啊,這是巫蠱之物,怎麼會從時鐘裡掉出來呢?」

其他的妃嬪也一臉驚訝,「是誰竟做出這種惡毒的事,居然在時鐘裡藏了這詛咒物?!」

趙春雪陡然撲到趙知熙面前,跪下道:「不會是六皇姐做的,她素來孝敬父皇,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她不著痕跡將事情給推到趙盈雪身上。

「星巫蠱之物就藏在她議皇上的蓄裡,又要怎麼解釋?」適才被踹了一腳的李嬪爬起來說道。

趙知熙臉色鐵青,瞪著那只黑色娃娃,暴怒道:「來人,將盈雪給朕押過來。」

明光府是專門關押皇室宗親之處,雖不若地牢那般陰森可怖,但囚房卻也不大,裡頭僅有一榻一桌一椅,十分簡陋。

趙盈雪坐在床榻上仰頭望著房間裡唯一的一扇小窗子,此刻正值晌午時分,從窗子灑進明亮的陽光,照亮了這間閉鎖的囚室。

她容色僬悴,眼神茫然,對於眼下的情境,她一時之間有種無計可施、無法可想的感覺。

前一刻她還高高興興地正在安排要為央弟籌備生日宴的事情,一轉眼她便成了階下囚。

自昨天被關進來後,她一夜無眠。

想到當時的情況,她仍心有餘悸。

任憑她怎麼解釋自己根本不知道時鐘裡藏著那巫蠱之物的事,盛怒之中的父皇完全聽不進她的話。

她早知道父皇性情暴躁,但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發那麼大的怒。

有人說帝王一怒,伏屍百萬,這次的事雖不致死到百萬人,但整個鑄造處的人都受到了牽連,但凡曾參與製作時鐘之人,全都在趙知熙一聲令下給處斬了。她緊握著拳頭,為那些無辜遭到牽累枉死的人感到心痛和愧疚。

她明知道是有人設計了此事來栽贓陷害她,卻苦無證據、啞口無言,只能身陷囹圄,一愁莫展。

「請太子進去吧。」

「我皇姐她被關在哪裡?」

「就在隔壁。」

忽聽見隔壁傳來的說話聲,趙盈雪驚訝地站起身,叫道:「央弟,是你嗎?」

「皇姐,是我。」隔壁傳來趙央回答的聲音。

「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她驚道。

「我聽說皇姐被父皇關進了明光府,去求見父皇,想替皇姐求情,沒想到求情不成,反而惹得父皇震怒,他……廢去了我的太子身份,將我關進來,聽候發落。」趙央哽咽說道,仍透著稚氣的俊秀臉龐情緒激動。

聽見他的話,趙盈雪震驚地瞪大眼,「你說什麼,你被廢了?!這是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

「也不知是誰向父皇進了讒言,誣指皇姐將巫蠱之物暗藏在送給父皇的那座時鐘裡,是想咒殺父皇,以便讓我能早日登基為帝,因此父皇一怒之下,便廢了我。」

他還記得先前父皇瞪視著他的陰鷙暴怒眼神有多可怕,人說虎毒不食子,可那一瞬他覺得父皇似乎想殺了他。

「你的好皇姐為了你,處心積慮想咒朕死,朕就廢了你這個太子,看她還能扶持誰?!」

當時父皇說著這句話的表情無比陰冷狠厲,就宛如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的仇敵。

「這分明是有人設下毒計想陷害我們,父皇為什麼看不出來?」趙央委屈不平地道。

「一個處在暴怒中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趙盈雪頹然坐下,央弟被廢去太子,等於失去了他最重要的防護,眼下他們可以說是成了俎上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趙盈雪想起先前趙琛拿著她新做的時鐘打量時,那股不祥的感覺,如今果然應驗了。

她和趙央陷入了絕境。

她原本以為憑藉著自己的謹慎小心,可以帶著央弟避開宮中的陰謀暗算,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仔細回想著這整件事的經過,首先定是有人暗中買通人將巫蠱之物藏進時鐘裡,接著常貴妃帶著趙春雪以及幾個妃嬪特意去看那時鍾,然後那時鍾不慎碰落,露出裡頭的東西,一環扣著一環,逼得她無法脫罪。

那幕後策畫著這一切的人甚至連趙央也算計進去了,或者說對方設下這一串毒計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趙央。

「皇姐,那我們現下該怎麼辦?」趙央惶然不安地問。

「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她苦笑。現在他們兩人都被關進這裡,還有誰能救他們?

這麼想著時,她腦海裡浮現了戚敬元那張清朗俊雅的面容,接著她搖搖頭,別說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他救不了他們,縱使他趕回來了,怕是也無能化解這個危機。

咒之事是深宮中的禁忌,這件事觸到了父皇的逆鱗,依父皇暴虐的性情,說不定不久後就會賜給他們一杯鴆酒,要他們自盡謝罪。

又或者他們在這裡就被人暗中下了毒手,然後擺出個畏罪自盡的假象來惑眾。

「對不起,皇姐。」明白此刻的處境,趙央歉疚地道歉。他明白皇姐是受了他的拖累才會落到這個地步。他恨死了自個兒的無能,什麼事都做不了,要是他能討得父皇的喜愛,也許父皇就不會不聽他的解釋了。

「不關你的事,是我多事,不該製造出時鐘來讓那些人有機可趁。」她安慰了弟弟一句,抱膝坐在床榻上,望著那扇透進光亮的窗子,想著她還能不能有機會見到戚敬元一面?

他們的兩年之約或許再也沒有實現的一日了。

想到這裡她很不甘,她緊咬著唇,將臉埋在雙膝裡,這是來到這個世界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到這麼無助,眼淚染濕了膝上的衫裙。

以前遇過再多的算計她都能安然避開,但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戚府。

辰剛見聶寧還在猶豫不決,催促道:「聶叔,這事還有什麼好考慮,盡快將事情如實稟告主子就是。」

他不懂聶叔在磨蹭顧慮什麼,那盈雪公主是主子的心上人,發生這麼大的事自然是要盡快將事情轉告給他,好教主子得知這事,才能想辦法營救盈雪公主。

「主子去見衛將軍是為了與他商談大事,不該拿這種小事去驚擾主子。」聶寧說道,他不希望讓兒女私情影響到了主子的大計。

辰剛不滿地道:「太子都被廢了,盈雪公主也被關進了明光府等候發落,這還算小事嗎?萬一那皇帝不顧父女之情,盛怒之下處死她,到時候主子回來問起,咱們要怎麼向主子交代?」

主子嘴上雖從沒明說,但他們都瞧得出來主子很看重盈雪公主,要是就道樣沒了,也不知主子會有多傷心。

見他還在低頭考慮,辰剛等得不耐煩了,索性說道:「聶叔要是不派人去說,那我親自前去稟告主子這事。」說著就大步往外走。

聶寧將他給扯了回來,斥道:「你這急性子怎麼改不了!你給我用用腦子,盈雪公主這事牽涉到晁國的皇儲之爭,萬一主子回來也捲進裡頭,先不論會不會招來麻煩,對眼下咱們正在籌謀之事便十分不利。現下主子該將心力放在大事上頭,不該分心去管晁國的事。」

辰剛被他罵得一時語塞,「這……難道這事咱們就不稟告主子了嗎?」

「稟告自然是要的,稍候我會修書一封派人送去給主子。」說到這兒,聶寧再吩咐,「另外你潛入明光府,暗中保護盈雪公主,省得有人趁她落難時暗中下毒手。」

聽見他的指示,辰剛咧著笑欣然領命,並自信滿滿地說:「我這就去,有我暗中保護,保管盈雪公主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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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8:06
第五章

陘江鎮。

看完聶寧派人快馬送來的書信,素來心思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戚敬元神色陡變,下意識地提起腳步便想趕回晁國都城。

下一瞬,才想起正與衛將軍在商量事情,這才重新斂起憂急的神色,看向眼前這名儒雅中透著股銳氣的中年男子,簡潔地開口道:「衛將軍,聶叔來信,言道晁國宮中發生變故,我須得盡快趕回去。方纔我們所商量之事,不知衛將軍意下如何?」

他們已談論了三個時辰,衛將軍雖尚未明確地點頭同意,但從他的神態裡,戚敬元有九成把握他會答應襄助自己。

打從見到戚敬元,衛明威便已暗中在觀察他的言行,想知道事隔十年,此人是否仍值得自己效忠,畢竟他想做之事非同小可,這可是牽動自己手上的十萬大軍。

但從這三個時辰來兩人的交談中,他發覺戚敬元睿智聰穎,思路明晰、有條不紊,對治國自有一套經世方略,令他甚是佩服。

且方纔他在看完手中書信後,分明憂心如焚,急欲離去,卻仍能沉穩地按接性子,不急躁而行,更令他頗為讚賞。

他心下已決意襄助於他,因此言語恭敬懇切地回答,「就依您所言,末將等候您的指示共成大事。」他以末將自稱,更加顯示出自己的誠意。

得到他親口允諾,戚敬元鄭重地施禮道謝,「多謝衛將軍。」

衛明威也慎重朝他回了一禮,「您無須這般客氣,這是末將該做的。既然晁國宮中有變,末將就不耽誤您,在此祝您一路平安。」

戚敬元拱手道:「此次因故未能與衛將軍更加盡興暢談,殊為遺憾,待來日再與衛將軍一敘,就此告辭。」

他沒有再客套地多說什麼,出了兩人相會的一座私宅後,隨即快馬離去。

一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

「駕--」他不停地揮鞭驅策胯下馬兒再奔馳得快一些,唯恐來不及趕回去。

趙知熙平時雖然寵愛趙盈雪,但他性情暴躁,又昏庸無能,發生那樣的事,盛怒之下哪裡還會顧得了什麼父女之情。

管紹和緊跟在他的身後,與他一起星夜急馳趕路。一路上兩人幾乎只在進食時會停下來稍作休息,便又繼續趕路,來時花了六日的路程,回去時依此刻的速度,怕要不了四日就能趕回都城。

由此也可見主子的心情有多急切,跟隨主子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主子這般心急如焚,一路上緊鹽的眉沒舒展開過。

「主子不用太擔憂,盈雪公主再怎麼說都是晁國皇帝的女兒,這幾年來他又一向對她寵愛有加,料想應不會處死她。」趁著休息進食時,管紹和勸道。

戚敬元神色凝重地搖頭,「趙知熙此人雖然勇猛,但素來暴躁易怒,最禁不起別人的撩撥挑唆,一旦有人趁此機會再對盈雪姐弟倆落井下石,難保他不會賜死他們。」

先前聶寧雖然派了辰剛暗中保護趙盈雪,但他擔憂的是覬覦皇位的那幾個皇子,會利用趙盈雪姐弟落難之際,再編造一些是非來誣陷兩人。

趙央雖被廢了,但只要他沒死,也許哪天還有可能再恢復他的太子之位,為免後患,最好的辦法是趁此機會除去他。

吃完乾糧,戚敬元翻身上馬繼續趕路。

兩人披星戴月地奔馳幾天,終於在第四天清晨回到都城,此時恰好是早朝時刻,戚敬元匆匆回府換上了官服後,便直接進宮。

他晚到了片刻,朝會已開始,由於他遲到,被攔在殿前暫時進不去,這時殿內恰好傳來趙知熙的聲音--

「……趙央與趙盈雪品性不端、心性奸詭惡毒,從今起將此二人貶為庶人,流放邊疆,永生不得返回都城……」

在外頭聽見此話的戚敬元,連忙高聲呼道:「皇上且慢!」

「殿外何人喧嘩?」趙知熙斥問。

聽見他的問話,戚敬元急忙走進大殿,躬身施禮,「稟皇上,是臣,臣適才才趕回都城,因此來晚了。」

趙知熙見到是他,皺起眉頭,「戚敬元,你不是告假半個月去為戚老國公上墓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臣接獲消息,得知太子與盈雪公主的事,因此日夜兼程趕回來。」

趙知熙不悅地沉下臉,怒道:「若你是想替他們兩人求情就免了!」

戚敬元不疾不徐地回道:「臣雖忝為太子太傅,但此番前來並非是為了要替太子與公主說情,而是有一事臣百思不得其解,懇求皇上能為臣解惑。」

見他不是來為那兩姐弟求情,趙知熙反倒覺得駝異,好奇問道:「你有何事不解?」

戚敬元問道:「臣想先請問皇上,盈雪公主才智如何?」

「她才智過人,心思靈巧、聰慧伶俐。」否則這幾年也不會哄得他這般寵愛她。

聽他如此回答,戚敬元點點頭說道:「皇上,太子年方十四,尚未成年,在朝中也未納有自己的勢力,他們姐弟倆能在宮中安穩的活到現下,最大的依仗便是皇上,一旦沒了皇上的護佑,他們倆勢單力孤,將如何在這深宮中立足?因此臣十分疑惑,這盈雪公主怎麼會蠢笨得想用蠱毒之事咒殺皇上呢?這麼做對他們姐弟倆有什麼好處?就如皇上所言,盈雪公主如此聰慧伶俐,她為何要做出如此無智之事?臣想請問皇上的便是此事。」

「這……」趙知熙被他問得一愣,仔細一想他所說的話,發現他說得沒錯。

央兒年幼,盈雪又是一個養在深宮裡不諳朝政的公主,這幾年來全仗著他寵愛盈雪,央兒這個太子之位才能坐得安穩,要是失去了他的庇護,依央兒溫懦的性子哪裡壓得住其餘那幾個皇子……

越想,趙知熙越發覺女兒確實沒有任何祖咒自己的理由。

見趙知熙似是被戚敬元說動了,底下的群臣人人表情各異,有人暗自點頭,有人冷眼旁觀,有人神色陰凝,有人暗自著急,有人則是面無表情,彷彿事不關己。

戚敬元見他似有動搖,緊接著再說:「那時鍾雖是盈雪公主親手送給皇上,但勤光殿的守衛森嚴,卻也並非滴水不漏,若是有人被買通了,要在時鐘裡頭藏個東西也非難事。」

暗指趙盈雪是遭人栽贓陷害之後,他長歎一聲再說:「不過臣最遺憾的是盈雪公主心思靈巧,這些年來她常有奇思妙想,造出了許多新奇又實用之物,一旦她不在宮中,以後便再也不能見到那些奇妙之物了。」

聽完他的話,趙知熙想起這些年來女兒所做的那些新奇玩意兒,神色陰晦不明。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群臣噤聲,本來有意想駁斥戚敬元所言的人,見皇上臉色難看,也不敢貿然開口。

趙知熙陰怒的目光緩緩落在幾個皇子之間,想清楚戚敬元的話後,他明白自個兒確實是冤枉了女兒。

而這幾個兒子裡,其中一個怕就是構陷女兒之人。

幾名皇子迎上他挾帶著怒火和懷疑的眼神紛紛垂下眼,唯獨趙琛站出來說道:「父皇,兒臣認為戚太傅所言甚是,此事應當不是六皇妹所為,還請父皇能再詳加調查,揪出那誣陷六皇妹的幕後真兇,還六皇妹一個清白。」

他察言觀色,明白大勢已去,因此當機立斷,刻意為趙盈雪說話以便避嫌,將自己排除出去,以免父皇懷疑自己。

既然有人率先開口了,其他皇子只要不太蠢笨的,也都趕緊附和,「沒錯,六皇妹沒有理由這麼做,定是有人構陷於她,還請父皇查明真相。」

這幾日來不曾為趙盈雪姐弟說過一句話的眾位皇子,如今紛紛如此表示。

戚敬元明白趙知熙是個極愛臉面之人,這次的事雖是趙盈雪受人誣陷,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甚至廢除太子一事,也是他親自下旨,若認了趙盈雪姐弟是冤枉的,那麼無異是承認了自個兒的失察,以他的性子哪裡肯當眾認錯?

為顧全趙知熙的顏面,因此他特意搭了一道台階,讓他順勢而下,「栽贓誣陷盈雪公主之人心思歹毒,佈局縝密,竟能隻手遮天,瞞過眾人耳目做出此事,為皇上安全著想,臣建議皇上徹查勤光殿的輪值太監與侍衛。」

一旦事關自身安全,皇帝會比誰都在意這件事。

聽見戚敬元所言,趙知熙果然聯想到對方既能買通他身邊之人做下此事,那麼也能買通人來謀害於他,他頓時疾言厲色地下令,「來人,將勤光殿所有輪值太監與侍衛全都關押起來,嚴加調查。」

明光府。

趙盈雪手裡拿著戚敬元送給她的木雕人偶看著,這木偶她一直帶在身上,因並非利器,侍衛檢查過後便還給了她。今天是戚敬元離開的第十二天,明明分開也沒有多久,可她卻覺得彷彿與他已闊別了好久好久。

他要是再不回來,待他回來後,也許就見不到她了。

她伸指凌空一筆一劃寫著他的名字,每一筆畫裡都帶著她無法壓抑的思念,那思念像是鑽進了她的骨頭縫裡,讓她日思夜想。

在這樣無助的時刻裡,她格外盼望能見到他,就算她真的難逃一死,也希望能在死前見他最後一面。

她要親口告訴他,兩年之約作廢,以後就忘了她吧……

她仰起下顎,逼回眼眶的淚,好吧,她不該假裝大方,明明就不希望他忘了自己,希望他能一輩子都牢牢記得她……

她還想要他明確地告訴她,他究竟愛過她沒……

趙盈雪深吸一口氣,伸指揩去眼角的淚,此時正值早膳時分,通常這個時候辰剛都會為她和央弟送來吃食,同時也會附上一張紙箋告訴她目前朝中的情況。

前幾日有人想在食物和飲水中投毒暗害她和央弟,幸虧被躲在暗處保護他們的辰剛發現了,他們才沒被毒死。

此後為了他們的安全,辰剛讓他們別再食用侍衛送來的吃食,開始從那個小窗子遞進食物,讓她和央弟食用。

此刻聽見咚一聲,她起身走到那扇小窗子前,看見窗外伸進一支木棍,上頭綁著一袋包袱,她取下那袋食物,同時將昨天侍衛送來的吃食放上去讓辰剛順道帶走。

由於怕被外頭的侍衛發現,因此她與辰剛鮮少交談。兩人若有事,都是用紙箋來聯絡。先前辰剛送了些炭筆和紙箋給她,有事時,她寫在紙箋上交給他即可。

趙盈雪將幾顆包子和裝水的竹管先放到一旁,她翻找了下,找到一張紙箋,打開細看,見到上面寫了一句話--

主子已趕回都城,此刻已進了朝堂。

她雙眼發亮,一抹驚喜湧上心頭。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她忍不住想將這個喜悅分享給弟弟,輕敲隔壁的牆面,「央弟、央弟,戚師傅回來了,他趕回來了!」

那牆僅是木板所隔,輕易便能聽見隔壁的聲音。等了片刻,沒聽見隔壁傳來弟弟的聲音,她以為他沒聽見,再說了遍,「央弟,戚師傅回來了。」

隔了須臾,才傳來趙央沙啞的聲音,「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這幾日病了,但怕皇姐擔憂,因此一直隱瞞著沒將這事告訴皇姐。

「你聲音怎麼會啞成這樣?」趙盈雪蹙眉問。

趙央瘠啞地回道:「我只是頭有些疼,不礙事。」其實他身子時而發熱時而發冷,頭疼欲裂,咽喉也又腫又痛,十分難受,但想到也許很快他們連命都要沒了,因此對此刻身染風寒的事趙央並不怎麼在乎。

「你是不是病了?我讓他們請太醫來。」趙盈雪擔憂地張口要喚人來。

趙央搖頭阻止她,「皇姐,以我們現下的情況,只怕請不來太醫,算了,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聽他聲音啞成這般,知他這病定然沒有他說的那麼輕,趙盈雪很心疼,想到他這幾天話特別少,定是因為不太舒服,而她卻一直沒發現。

思及他的懂事和體貼,她心裡更不捨了,「辰剛送來早膳了,你快去吃了吧。」隔壁的房間同她這間一樣,在上方有道通風的小窗口,辰剛也會從那裡將食物送進去給他。

趙央其實毫無胃口,但嘴上仍應道:「嗯,皇姐,你也快吃吧。」

趙盈雪想了想再安慰他,「戚師傅回來了,說不定會想辦法救我們,也許事情會有轉圜的機會,你也別太絕望。」

「嗯。」趙央喃喃地應了聲,眼皮沉重地緩緩闔上,雙頰染著不正常的紅暈,全身發冷地在床榻上蜷縮成一團。

昏迷過去前他想到當初父皇竟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將他關押起來,心裡的寒意就如同此刻從身子深處散發出來的那股寒意一樣,冷至骨子裡。

一直沒再聽見弟弟那邊有動靜,趙盈雪擔心他,張口想喚人前去查看,「來人、來人!」

一名負責看管的侍衛姍姍來遲,「公主有什麼事?」

「麻煩你去看一看我弟弟,他病了,我剛才一直叫他,他都沒有響應。」

那侍衛不耐煩地移步過去,沒多久,走回來丟下一句話,「八皇子在發燒,昏睡不醒。」

「什麼,那還不快叫太醫過來?」趙盈雪急得催促。

「這事不是小的能做主,得報上去才成。」那侍衛懶懶說道。

趙央被廢去了太子的身份,昔日備受寵愛的趙盈雪如今也失寵成了階下囚,據傳他們這次犯的事太大,皇帝不可能寬宥他們,不是賜死,就是流放,所以對他們,侍衛也沒該有的恭敬。

對他這般怠慢,趙盈雪心裡不忿,但為了弟弟,她忍住氣,好言說道:「那請你快點報上去,他病得道麼重拖不得。」

見那侍衛還是沒動,趙盈雪拔下發上一支碧玉簪子,塞到他手上,「勞煩你了。」

那侍衛滿意地將簪子塞進懷裡,「小的這就報上去,但能不能成,小的也不敢保證。」

趙盈雪緊蹙眉,方才得知戚敬元回來時的喜悅,此刻全被憂心弟弟的病情給取代了。

半晌後,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她心急地起身,不待來人走過來,便隔著房門出聲問道「侍衛大哥,太醫來了嗎?!」

沒人回答她。

「侍衛大哥?」她再喚了一聲,仍是沒得到響應。

正當她張口想再喊時,那扇門忽地被打開,一抹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那正是她思思唸唸、朝思暮想的人。

乍然見到戚敬元,趙盈雪先是一愣,接著便神色激動地撲到他跟前。

「你回來了!」這句話裡飽含著她對他的思念,和這陣子以來所遭受的委屈。

見她雙眼發紅,面容樵悴,楚楚可憐的模樣,戚敬元心中無比憐惜,他下意識地想抬手將她擁入懷中,但顧慮到身後還跟了明光府的侍衛,因此只能按捺住想擁她入懷的慾望,深邃的黑眸定定地注視著她,啟口道:「下官來迎接公主回紫苑宮。」親眼見到她安然無恙,他一路來緊繃的心終於安心地落下。

她愣了下,「我還能回紫苑宮嗎?父皇他……」

「皇上已查知公主是遭奸人所構陷,將公主無罪釋放。」他神色平靜地將這件事告訴她。

聞知這喜訊,她不敢置信,「真的?」接著想起什麼,她焦急地扯住他的袖管,「快,央弟他病了,得盡快看太醫!」

她拽著他快步走到隔壁的囚房,吩咐兩名侍衛抬起昏睡不醒的趙央離開明光府。

其中一人正是先前收了她簪子的侍衛,見她並未像傳言那樣被眨,還被無罪釋放,他膽顫心驚,唯恐因先前的怠慢和刁難會被問罪,因此小心翼翼地想向她賠罪,並歸還那支簪子。

但趙盈雪此刻哪裡有心情理睬他,看都沒看他,眼。

在回紫苑宮的途中,趙盈雪從戚敬元那裡得知皇帝在知道她是無辜後,同時也下旨恢復了趙央的太子身份。

她側首望向戚敬元那張染滿風塵,還來不及洗淨的臉龐,從他臉上的疲憊與眼下的陰影,她能猜出他定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因而心下動容,胸口盈滿了一股熱氣,鼻子發酸,她揉揉鼻頭,不想讓眼淚在這時候掉下來。

「這次多虧了戚師傅,謝謝你……」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可眼淚仍是沒忍住,像雨珠子似的一顆一顆墜落,她急忙垂下臉,撩起衣袖抹著淚。

「公主不須多禮,這是下官應當做的。」他溫言道,從衣袖裡掏出一條帕子遞給她,其實若是可以,他更想親自為她拭淚。

他明白她這幾天來受了不少委屈,倏忽之間從備受嬌寵的公主成為階下囚,受了如此的不白之冤,定是又驚又怒,他眸裡流露出一抹柔色,語氣裡透著絲寵溺哄道:「好不容易終於出來,公主不應該哭,應該笑才是。」

趙盈雪抹了抹淚,破涕而笑,「嗯,逃過這一劫我是應該歡喜才是。」她抬起眼望著他,感激地道:「這次我欠你一次,這個恩情日後有機會我定會回報。」

「下官趕回來不是為了公主的感激和報答,」他頓了下,才接著再說:「而是為了公主答應贈給下官的那座時鐘。」

她被他的話給逗笑了,知他是刻意這般說,不想讓她記掛著這事,她心中漾起一絲絲甜蜜,有股暖流淌過她的心扉,也溫暖了她的四肢百骸,化去了她眉眼間連日來的陰霾,她彎起的嘴角綻開了明朗的笑靨。

「那座時鐘已為戚師傅準備好,隨時可以交給戚師傅。」

看見她的笑顏,戚敬元黑瞳也滑過一抹笑意,風塵僕僕趕回來的疲憊彷彿也在這一瞬間都消散了。

不久,將趙央送回東宮,經太醫診治後,確定他是染了風寒,連日高燒不退,才會昏迷不醒,若是再延誤幾日,病情恐將更嚴重。

見弟弟竟獨自隱瞞了她這麼多日,趙盈雪心疼不已。「他病得這麼重,先前竟連一句都不曾對我提過。」也是她大意了,才會沒發現他的異常。

輕撫著趙央昏迷中的睡顏,她輕聲對他說:「央弟,父皇放我們出來了,你不用再害怕了,一切都沒事了,你安心睡覺吧。」

見她對趙央流露出那麼溫柔的神情,戚敬元微微瞇了瞇眼,略感不悅地瞥了眼趙央。

經受這麼點打擊便病倒,實在太沒用了,想當年他幾次死裡逃生,所遭遇的事比他更艱難危險百倍,仍一路挺了過來……

「太子已服下藥,讓他歇著吧,下官送公主回紫苑宮。」

趙盈雪點點頭,叮囑宮女小心照看趙央後,與戚敬元來到外頭一處鮮少人經過的角落,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但一抬眼望見他眼底下那層深濃的黑影,不由得吞回到嘴邊的話。

「戚師傅一路趕回來想必是累壞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她話還未說完,便被他一把扯進了懷抱裡。

偎靠在他寬廣溫暖的胸前,她的心和臉一樣熱燙起來,她沒有再矜持,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口。

「幸好你趕回來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這次真是把我嚇得不輕!」他一路上拚命地趕著路,就怕來不及趕回來,這種擔驚受怕的感覺他再也不想經受第二次。

「我也不想的,我自己也嚇壞了。」她委屈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他抬起她的臉,「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告訴我。」讓她再這般蹭下去,他怕會把持不住自己。

「你不累嗎?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說?!」她不捨得他這樣硬撐著身子,他現在應該先好好睡上一覺才是最重要的。

「等公主說完我再回去。」他是很累,但查出那個構陷她的陰毒人更重要。趙盈雪理了理思緒,簡單地從那日她帶著時鐘準備回宮時遇到趙琛的事說起,一直到趙知熙大怒將她關進明光府為止。

「事情就是這樣了,我雖懷疑五皇兄,但實際上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戚敬元沉吟道:「五殿下剛剛在朝堂之上聽了我的話後,竟率先替你說了幾句話,不過那也可能是他揣摩皇上的心意,刻意那麼說,以洗脫自己的嫌疑。」

他將先前在朝堂上的事約略告訴她,接著說:「這件事皇上已命刑部嚴大人查辦,但能不能追查出幕後主使者還很難說。」

趙盈雪心裡也明白這種事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容易,語氣有些沉重,「只怕這件事會牽連到不少無辜的人。」她擔心弄到最後,負責查辦的嚴大人會為了交差,而隨便找個替死鬼來結案。

當初被買通在時鐘裡暗藏巫蠱之物的人,縱使尚未被滅口,經過今日,恐怕也很快就會沒命了,因此她對能否抓到陷害她的人並沒有太大的期待。

戚敬元不在乎會牽累多少人,重要的是她平安無事就好。「這件事公主不要多想了,這段時日公主受驚了,回去好好歇著吧。」

「嗯,你也早點回去休息。」隔了這麼多日再相見,她很想再與他多相處片刻,但為了讓他盡早回去休息,她只能忍住心頭那份依依不捨的心情目送他離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收回眼神。

她深吸一口氣,經過這一次的事後,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更愛他了。一個能在她有危難之際,千里迢迢趕回來相救的人,她能不愛嗎?

她想若是兩年後,他與她仍是無法有個結果,她也不會怨他的。

她將那只他送給她的木偶從懷裡取出來,溫柔地拿到唇邊親了親它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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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8:27
第六章

這幾日趙春雪如同驚弓之鳥,稍有個風吹草動,便疑神疑鬼。「芹子,你去辦那件事時,確定可有辦得乾淨利落?」她忍不住再次詢問心腹的宮女。

芹子恭聲稟道:「稟公主,這事是奴婢親自去辦的,絕對辦得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把柄,您放心。這相關的人都已經死光了,是查不到咱們頭上來的。」雖然對主子一再詢問此事略有不耐,但她不敢露出分毫不敬。

買通人在時鐘裡暗藏巫蠱之物是她經手的,因此此刻她與主子是一榮榮,一損俱損,主子若出事,她也逃不了。

「可惡,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你說戚敬元為什麼會在這時突然趕回來,壞了我的好事?」想起這件事,趙春雪便咬牙切齒、怒恨不已。

她費了不少銀兩才買通人暗中對那時鍾動了手腳,眼看就要將趙盈雪給打得永無翻身之日,卻遭戚敬元橫插一腳壞了事,她著實不甘。

要是不除掉趙盈雪,日後她心愛的祁郎就得迎娶趙盈雪為妻,這是她絕對不能忍受的事。

原本祁郎正打算向父皇求親,誰知道只晚了幾日,竟被父皇給指了婚,讓那趙盈雪橫刀奪愛,這口氣她怎麼都嚥不下去。

「公主,奴婢聽說這戚太傅一向對盈雪公主甚是維護,如今又為了盈雪公主特意趕回來,並說服了皇上徹查此事,您想他和盈雪公主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芹子不懷好意地揣測道。

趙春雪聞言一怔,接著訝道:「你是指他們兩人之間有私情?」

「先前常貴妃不是說了嗎?盈雪公主製造了兩座時鐘,其中一座就是要送給戚太傅的,要是沒什麼,盈雪公主怎麼會把那麼珍貴的時鐘相贈?」

「可就算他們兩人真有私情,現下咱們也不能拿他們怎麼辦,父皇正命人徹查那巫蠱之物的事,咱們得先度過了這次再說。」

「這事咱們不能怎麼辦,但您可以告訴貴妃呀,就像當初若不是貴妃刻意暗示您,那時鍾的背後有個地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藏放東西,您也不會想到那麼做。奴婢近日左思右想,常貴妃恐怕是為了五殿下,所以才想藉著您的手來除掉盈雪公主和太子,咱們一時大意竟被她當成槍頭使了。」

芹子是宮中的老人了,宮中的陰謀詭計她也看了不少,先前她便想到了常貴妃是想利用春雪公主來個借刀殺人,但由於那時趙盈雪和太子仍被關在明光府裡頭,故而她也沒多說什麼。

這次眼見事情有暴露的危險,她才將這事說了出來,希望春雪公主能藉著常貴妃和五殿下來脫身。

聽見她的話,趙春雪惱怒道:「原來她是想利用我,我還奇怪那天她怎麼會突然同我提起那時鍾的事,後來我邀她一塊前去勤光殿觀賞父皇那座時鐘,她還主動邀了幾個妃嬪同去,原來打從一開始她就居心不良。哼,要是這事情暴露了,我定也會將她供出來,不讓她好過!」

芹子暗自皺眉,她方才說那番話是要春雪公主利用常貴妃和五殿下來擺脫此事,不想春雪公主竟只顧著埋怨,沒領會過來,她只好直接說道:「五殿下在朝中頗有勢力,公主可藉著五殿下的幫助來擺脫嫌疑。」

「你是要我去找五皇兄?」

「不,您先去找常貴妃,探探她的口風再說。」

「那丫頭這是在威脅我,若是咱們不幫她,她就供出我來。」趁著兒子來向她請安,常貴妃將先前趙春雪來找自己的事告訴他。

「母妃當初是如何對她說的,怎麼會被她拿住話柄?」趙琛語氣有絲責怪。

提起這事,常貴妃便有氣,「我當初只是對她提了下那時鍾背後能藏東西,也不知會不會有人在那裡暗藏什麼穢物不利於皇上,之後她便自個兒暗地裡買通了人,將那些東西藏在那座時鐘裡。我這話裡話外可都沒指使她這麼做,現下她反倒拿這來威脅我。」

聽完母妃的話,趙琛皺眉忖道:「依春雪的性子,她不太可能會想到拿這事來威脅母妃,莫非是受了什麼人指點,才想將您也一塊扯下水?」

聽兒子一提,常貴妃思及一事,「對了,她身邊有個宮女,我瞧春雪對那宮女似乎頗為言聽計從,這主意說不定是她出的。不過現下不管這主意是誰出的,春雪既然提了,依你看,這事咱們要怎麼做才好,要幫春雪那丫頭嗎?」

趙琛思索片刻後,說道:「四皇叔先前曾對我說,這事一動不如一靜,要用拖字訣,他認為依父皇那急躁的個性,一旦數日下來沒追查出線索,他就會等不及自個兒先動手了。」

常貴妃沒聽明白他的意思,「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說父皇會命人殺了那些在勤光殿裡輪值的侍衛和太監,算是給那些新換上的太監和侍衛一個警告。要是他們膽敢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那便是他們的下場。聽四皇叔說,以往父皇在軍隊帶兵時,也是以這種連坐法來威鎮管束那些士兵,讓他們不敢違犯軍紀。」

常貴妃總算聽懂了,「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會不了了之?」

「相關之人都已被滅了口,剩下的那些人也查問不出什麼來,所以兒臣認為四皇叔說得有道理,這事咱們只要安靜的等待就好了,至於春雪,您轉告她,讓她別輕舉妄動,待這一陣子風波過去就沒事了。」

至於這次壞了他好事的戚敬元,他和四皇叔已想到辦法來對付他。

經過幾日的調養,趙央的身子恢復了些,但他卻變得比往日更加沉默寡言,素來溫順的性子也變得冷漠了些。

只有在面對皇姐時,那冷漠的神情才會消融些。

「不喝了,端出去。」此時他正將喝了一半的湯藥推開。

「可您才喝了一半……」那宮女還想勸他。

他臉色一沉,斥道:「我說端出去,你沒聽見嗎?」

「是,奴婢這就端下去。」宮女不敢再說什麼,捧著湯藥要退下。

剛進來的趙盈雪看見,接過那碗湯藥走到床榻邊,坐在椅凳上,睇向趙央,溫聲問他,「怎麼不把藥喝完?」近日弟弟的改變她不是沒留意到,她不知這是好是壞,但比起先前那般溫順無害的性子,也許這樣的他更適合在這人心險惡的宮中生存下去。

「我已喝了一半。」藥汁太苦,令他難以下嚥。

「要喝完你的病才能早日康復,來,將這剩下的藥全都喝下去。」她哄著,將藥喂到他唇邊。

趙央沒再說什麼,乖順地喝下。

一邊餵著他喝藥,趙盈雪一邊說道:「先前那些在勤光殿輪值的侍衛和太監全都被父皇處死了。」她原本就料想到此事會牽連甚廣,不想父皇竟會下令將在勤光殿中值勤的所有人都處死。

聞言,趙央一臉驚愕,「這是為何?父皇不是命人徹查是誰暗中將那些巫蠱之物藏進時鐘裡的嗎?怎麼會將他們全都處死?!」人都死了,這要從何查起?

「聽說是父皇見都過了這麼幾日,仍是沒查出什麼結果,大怒之下,便下令將他們全都處斬。」

「那父皇不想查出是誰指使人構陷皇姐的事了嗎?」

趙盈雪語帶嘲諷,「比起查出主使者是誰,父皇更在意他自身的安全,既然查不出這些輪值的侍衛和太監究竟誰被人買通了做出這種事,那也不用再費什麼工夫,不如全都殺了再換一批就是。這也算是殺雞儆猴,給新換上的太監和侍衛一個警告。」

對父皇的自私和暴虐,趙央久久無言。

趙盈雪提醒他,「以後我們在這宮裡要更加小心行事,否則難保這次的事不會再發生。」

趙央沉默地頷首,緊握雙拳,他決定要把自己那些無用的溫順和善良全都埋葬掉,唯有讓自己變得更強,以及更加的冷酷,他才能保護好皇姐。

片刻後,他說道:「皇姐,我會努力改變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加強悍,讓父皇看重,再也不讓人輕視我。」

趙盈雪看著他溫潤的眼神漸漸褪去,換上了堅定冷硬的眼神,心裡明白這次的事給他帶來很大的震撼,才讓他有了這樣的蛻變,她輕輕拍拍他的手,輕點螓首表示鼓勵。

正開口要說幾句勉勵的話時,一名太監進來稟告,「六公主,皇上召您前去勤光殿。」

來到勤光殿,趙盈雪躬身行完禮後,啟口問:「不知父皇召見兒臣有何事?」勤光殿裡除了她之外,另外趙琛和戚敬元也在。

看見女兒,趙知熙臉上露出了笑容,「盈雪,前陣子委屈了你,這次朕想給你

個補償。」這回的事他心裡多少對女兒有些歉疚,不想她因這事而與自己離了心。

趙盈雪抬起臉,臉上帶著適當的微笑說道:「父皇先前已命人送來不少物品給兒臣,那些便已足夠,父皇不需要再補償兒臣什麼。且上次的事乃是奸人利用兒臣所做的時鐘來陷害兒臣,要不是兒臣造出那時鍾,也不會遭人所利用,算來此事兒臣倒也有責任,父皇能不怪罪兒臣,兒臣已很感激父皇。」

她這麼說是以退為進,承擔起部分責任,並表明冤枉她之事,並非是父皇之過。

央弟還年幼,他們姐弟倆在這皇宮裡尚須仰賴他的庇護,因此即使她心裡對他有怨,也只能默默吞忍下去。

見女兒如此識大體,趙知熙龍心大悅,「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兒,朕沒有白寵你。朕讓你過來是要問你,此次秋巡朕打算帶你一塊去,也好讓你趁此機會散散心,你可願意?」

這是先前趙琛向他提議的,他覺得能趁此機會帶女兒同去,正好也能與女兒親近親近,修補父女倆之間因這次的事而產生的嫌隙。

聞言,趙盈雪愣了愣,還未答話,便聽戚敬元出聲道:「皇上,據臣所知,盈雪公主與春雪公主感情一向甚好,不如讓春雪公主也一塊同去,路上也好與盈雪公主做個伴。」

接收到戚敬元暗中朝她遞來的眼神,雖不明其意,但趙盈雪毫不遲疑地順著他的話接腔說道:「是呀,請父皇讓春雪也一塊去,如此我們兩姐妹也能一同在父皇跟前盡孝。」

「既然這樣,那就讓春雪也一道去吧。」趙知熙點頭答應。

再敘了一會兒話,趙盈雪與戚敬元和趙琛一塊離開勤光殿。

「聽說那日五皇兄在朝堂之上為我向父皇求情,多謝五皇兄。」出來後,趙盈雪微笑地向趙琛道謝。

儘管知道巫蠱之物的事很有可能就是他暗中搞鬼,但她現在還不能與他撕破臉。

「這事皇妹真正該謝的人是戚太傅,是他千里迢迢趕回來說動了父皇,父皇才明白皇妹是被人栽贓陷害了。戚太傅對皇妹這番情誼,讓皇兄也忍不住佩服呢,就是可惜了,父皇已將皇妹許配給祁浩天了。」最後的那句話裡意有所指。

「五殿下多慮了,下官承蒙公主尊稱一聲師傅,見公主受了不白之冤,自是該站出來為公主說幾句公道話。若是哪日五殿下發生了事,下官也會這般仗義直言。」戚敬元不著痕跡地撇開祁浩天的事。

趙盈雪也跟著說道:「瞧,戚太傅都這麼說了,五皇兄就不要羨慕我了。」

她與戚敬元一樣,都假裝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他當著他們兩人的面提起祁浩天之事,分明是刻意想試探他們。

見兩人一搭一唱,避談祁浩天之事,趙琛眼底閃過一抹惡意,笑道:「那我可就先謝過戚太傅了。對了,秋巡時祁浩天也會同去,父皇的意思是想讓盈雪與他先熟悉熟悉,待日後成親時兩人已有感情,夫妻情分才能長久。」到時他倒要看他們要如何應付祁浩天。

戚敬元眼裡閃過一絲冷笑,就是因為得知祁浩天也要去,他才讓趙春雪同去,到時是誰看誰的好戲可就不一定。

趙盈雪在聽聞祁浩天也要同去時,這才恍然大悟,明白為何戚敬元要她讓趙春雪也一道同去的原因了。

春雪與祁浩天有私情,春雪也同去的話,如此她與祁浩天之間便會卡個春雪,她便用不著應付祁浩天,將他交給春雪便是,這大概就是戚敬元的用意吧。

這麼一想,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祁浩天也要同去嗎,這樣也好,趁此機會,也好瞧瞧這人是不是像父皇說得那般好。」

趙琛見她說得坦然,似乎並無不快之意,又瞟向戚敬元,見他臉上也帶著笑意,心中暗自生疑,這兩人難道並非如他先前所料想那般另有私情嗎?

若是如此,那麼他安排的計劃就難以進行了。

不,連四皇叔都認為他們兩人之間有私情,他們定是裝出來的。且讓他們得意一時,屆時……

擺在案頭上的銀質雕花時鐘敲了八響,戚敬元瞅了眼時鐘,時針指著戌正的位置,依據趙盈雪的說法,現下是晚上八點。

他抬指摸了摸那時鍾上浮雕的花紋,嘴角噙著抹寵溺的笑,也不知她那腦袋裡哪來的這些奇妙構思,能做出這些旁人都想不到的奇特物品。

同樣在書房裡的辰剛、聶寧和管紹和幾人也看向那座發出聲響的時鐘。

辰剛咧嘴笑道:「這玩意兒真是有趣,時間一到它便會自個兒響,一天準時響二十四次,真不知盈雪公主是怎麼想出這玩意兒的。」

「你口中的這玩意兒,上次可差點害得她被眨為庶民,流放邊疆。」聶寧提醒他。

「這事哪能怪她,該怪的是那設計陷害她的人。」辰剛駁道。

他先前潛入明光府暗中保護盈雪公主好幾日,對這位聰慧又沒什麼架子的公主挺有好感,覺得依她的人品和才智,足以匹配得上自家主子,因此心裡已把她當成自家主母了。

想到一事,他問:「主子可查到是誰用那種陰毒的計謀來陷害她?」

「我查到有兩人最有嫌疑,一是趙春雪,二是常貴妃。」

為了得知事發當時勤光殿的情形,他趁著那些輪值的侍衛和太監尚未被處斬前,曾詳細詢問過其中一名太監,根據那太監的說詞,他反覆推敲當日那些妃嬪和公主的舉動後,發現常貴妃與趙春雪是最有嫌疑的。

當時是趙春雪撞了一位妃嬪才使時鐘掉落在地,令藏放在時鐘裡的那些巫蠱之物掉落出來;而常貴妃則假意斥罵說錯話的李嬪,引起皇上的注意。

這兩人究竟誰是主謀尚不知,不過從兩人相約一塊前往勤光殿觀賞時鐘之事石來,這兩人極有可能是共謀。

聶寧皺了皺眉,提醒他一件事,「主子,晁國宮中的爭鬥咱們還是不要太過涉入為好,眼下該以咱們的大計為重。」他擔心主子因兒女之情而疏忽了他們籌謀多年的大事,尤其現下正值緊要關頭,更不能分心輕忽。

「聶叔放心,這事我自有分寸。」他收回心神,重回適才幾人正在商討的事。隱忍籌謀多年,眼看他的計劃逐漸實現,他不會讓任何事情分了他的心。

也因此他無法給予趙盈雪任何承諾,只能與她約定兩年後,兩年後是成是敗,自見分曉。

敗了,他連命都沒有了,更遑論其他;若是勝了,他便能風風光光回來迎她。

一早,萬里無雲,艷陽高懸。

趙知熙即將啟程秋巡。

所謂秋巡,是皇帝為視察民情,在秋季時分,百姓收割完稻收後,深入民間,體察民意。

趙知熙在剛登基為帝的頭幾年倒是勤奮地時常出巡,但這十年間不曾再出巡過,這是十年來首度舉辦秋巡。

隨行的官員都已列隊站在兩側,等候皇帝鑾駕啟行。

未能同去的趙央特地前來送行,大病一場後他消瘦不少,先前溫順的神情已消失,換上的是堅毅的表情。

「兒臣恭送父皇。父皇愛民如子,不惜辛勞,巡察民間,相信蒼天定也會庇佑父皇,令父皇此行一切順利平安。」他的嗓音不再溫軟,顯得鏗鏘有力,仰起的臉龐煥發出一抹冷冽的銳氣。

看見兒子有這樣的轉變,趙知熙很滿意,「好好好,朕念在你大病初癒,所以這次未帶你同去,你就留在宮裡,若是有空,就跟著丞相好好學習如何處理朝政。」他這話的意思是允許他開始參與政事。

一般而言,皇子要待到成年之後才能參與政事,但太子例外,為了培養太子成為優秀的儲君,只要得到皇帝允許,便可開始學習朝政。

聞言,趙央忍住欣喜之色,躬身道:「多謝父皇,兒臣定會努力向丞相好好學習,定不辜負父皇的教誨。」

不久,在趙央走到趙盈雪跟前,告訴她這件事時,雖然刻意忍著,但揚起的嘴

角仍洩露出他內心的歡喜,「皇姐,父皇讓我跟著丞相學習朝政,這表示父皇認可我了吧。」

見他這般開心,趙盈雪也為他感到高興,「嗯。」

接著她想到什麼,小聲叮囑他,「你趁這機會好好拉攏丞相和其他的大臣,你要記住,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收買人心。」

趙央點點頭,「我明白,我會努力的,姐姐這一路上也要多加小心。」

兩人再敘了會兒話,鑾駕啟程,趙盈雪坐進馬車,長長的隨行隊伍緩緩跟著前進。

她與趙春雪同坐一輛馬車,瞥見趙春雪一直探頭往窗子外看,似是在尋找什麼,稍加思索,她便明白她定是在找祁浩天,刻意問道:「春雪在瞧什麼,可是外頭有什麼好看的?」

一直沒能見到情郎的身影,趙春雪按捺下失望,回頭說道:「我頭一回參加秋巡,覺得很熱鬧,所以就忍不住想瞧瞧外頭的情景。」

「這多虧了父皇恩賜,否則咱們還沒有機會同來呢。」秋巡是要視察民情,因此除了跟隨的大臣,一般皇帝只會帶著一個較為寵愛的妃子出巡,她們這些公主通常是不能隨行的。

趙春雪挽住她的手臂笑道:「說起來我這次能一道來還得多謝六皇姐,父皇是想讓六皇姐散心,這才帶六皇姐同行,我這全是沾了六皇姐的光。」

「咱們這都是沾了父皇的光。對了,父皇說這次祁浩天也來了,父皇雖將他指給我當駙馬,可我對他卻沒什麼印象,不知春雪可見過這人?」見她虛情假意示好,趙盈雪也不是省油的燈,搬出祁浩天來應付她。

聽她提及自己的情郎,趙春雪神色有些僵硬,不想與她談及祁浩天之事,搖頭道:「我也只見過幾次,與他不相熟。對了,戚太傅此次可來了?」她將話題轉到戚敬元身上。

「父皇很器重戚太傅,他自然也一塊來了。」趙盈雪神色自若地答道。「說起戚太傅,聽說當日就是因為他一席話才救了六皇姐,否則我真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當初發生那事時,我也為六皇姐向父皇求情過,可父皇當時在盛怒中,誰求情都沒有用,沒想到戚太傅一番話就讓父皇放了六皇姐。」

趙春雪說到這兒,刻意瞅了她一眼再說道:「這戚太傅不僅有本事,對六皇姐也算情深意重,與你可說是郎才女貌,按我說呀,父皇當初該把他指給六皇姐為駙馬才是。」

趙盈雪聽出她這是在拿話給她設圈套,肅容地警告她,「皇妹這話言重了,父皇決定的事咱們身為兒女,不該隨意批評,若是教父皇聽到了,恐怕會被治個背後議君之罪,皇妹說話還是當心點好。」

見她搬出父皇來壓自己,趙春雪臉上閃過一抹怒氣,隨即隱去,「是我說話欠思慮了,盼六皇姐別在意。」

趙盈雪擺擺手,沒再多言,靠向軟枕,閉目養神。

趙春雪眼中暗含恨意地覷她一眼,想起那日趙琛找上她時說的話,她臉上露出一抹獰笑。

趙盈雪,你等著吧,不信這次還整不死你!

秋巡的首站到了榮縣,因這裡的驛館太小,所以徵用了一戶富商的宅邸。

趙春雪終於也見到了她心心唸唸的情郎祁浩天,但礙於眼下閒雜人等太多,兩人無法進一步交談,匆匆見了一面之後便各自離去。

在趙春雪進到自己所住的廂房後,便寫了張紙簽,讓心腹宮女芹子送去給祁浩天,想約他在夜裡相會。

不久,趙琛悄悄過來找她。

「你可別顧著私會佑浩天,而誤了正事。」他語氣嚴厲地警告她。

當初找上她時,他同時也暗地裡買通了她身邊的芹子,從而掌握了她的一舉一動。

聽他說破自己與祁浩天的事,趙春雪滿臉驚駭,「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和祁郎的事?!」

「哼,你還以為那事自個兒做得很隱密嗎,你再不收斂些,只怕不只我,就連父皇都要知道了。若是你想要日後與他雙宿雙飛,就辦好我交代的事,別只顧著想見他。」

由於這次的計劃要利用到趙春雪,因此趙琛將計劃告訴她,並交由她去執行,他自己則不出面,只隱於幕後,如此一來,萬一出了什麼事,也方便他將自己摘出去。

被他這般責罵,趙春雪雖不悅,也只能忍下,「我知道了。那件事何時要進行?」

「我會找個適當的時機,你等候我的指示,這幾日先別去見祁浩天,免得出了什麼盆子。」

趙春雪不甘地點點頭,為了她和祁郎的將來,她也只能忍住這一時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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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8:47
第七章

皇帝出巡,地方官員為討好皇帝,紛紛進獻上不同的美女,那些美女風情迥異於宮中的妃嬪,讓趙知熙覺得甚是新鮮,因此連著數日來夜夜飲宴,尋歡作樂,日日都晏起,原本要巡察地方的事,也只隨意指派了幾個臣子敷衍了事。

八日下來,他們的行程只來到位於都城不到三日路程的扶搖城。

這日一早,便降下大雨,鉛灰色的雲層盤踞籠罩在整座扶搖城的上空。

午後大雨仍未停歇,用過午膳後,趙盈雪望著窗外淅瀝瀝的雨,想著留在都城的弟弟,不知他過得如何?又想著明明就在身邊不遠,卻不能時時相見的戚敬元。人多口雜,她與他縱使見了面,也不好多談幾句,以免引來閒話。

倒是她那位駙馬祁浩天,藉著皇上的名義,很慇勤地往她這裡跑。

剛想到他,那人就出現在眼前,趙盈雪輕蹙了下眉。

其實若是論外形,祁浩天長得相當英俊,他身形魁梧高大,粗眉大眼,輪廓深邃立體,古銅色的肌膚令他更增添一抹男子氣概,也難怪趙春雪會喜歡他。

原本趙盈雪對他倒也沒什麼厭惡感,不過他最近幾天常過來找她,令她感到很不耐煩。

尤其他大剌剌盯著她看的那種眼神,就像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囊中物似的,令人反感。

「公主倚窗而立,是在等在下嗎?」祁浩天從長廊那頭走來,語氣有些輕浮地調笑道。

她毫不客氣地賞給他一個白眼,懶得搭理他,朝他揮揮手,示意他站遠點,別擋到她賞雨了。前幾天她還勉強敷衍他,但之後見他得寸進尺,越來越放肆,她便不再給他好臉色了。

祁浩天沒退開,反倒更靠前,整個人遮住了整扇窗子,餃著笑道:「皇上命在下來與公主培養感情,公主這般冷漠以待,倒讓在下不知該如何向皇上交代了?」

「你就如實稟告父皇說,我不喜歡你就好了,說不定父皇聽了之後,覺得咱們不適合,就取消了指婚的事。」趙藝雪冷淡地回了句。

聽見她的話,祁浩天突然斂起輕浮的神色,一臉正經,「聖旨已下,皇上豈會隨意收回?公主莫要再這麼說了,公主不喜歡在下,定是在下哪裡不如公主的意,不如公主直接告訴在下,我改就是了。」

雖然春雪公主姿色也不俗,但比起盈雪公主來,可要差上那麼一截,她眉目如畫,清艷柔美,配上那玲瓏有致的身段,讓人一見就移不開眼,當初在得知皇上將盈雪公主指給他時,他可著實欣喜了好幾日。

「你從頭到腳都不如我的意。」看他要怎麼改?

他彷彿大受打擊的模樣,按著心口,「公主這麼說可真教人傷心,定是公主對在下不夠瞭解的緣故,等公主更加瞭解在下後,一定不會再這麼說了。」

趙盈雪嫌惡地瞥他一眼,他就是靠著這油嘴滑舌,才哄騙了春雪吧?她懶得再搭理他,旋身離開窗邊,並命人關上窗子。

「欸,公主,讓在下進去陪公主喝一杯茶吧,在下特地買了栗子糕過來要給公主嘗嘗。」祁浩天敲著門板想進去。

「栗子糕嗎?聽聞扶搖城的栗子糕風味獨特,早想品嚐,既然公主不想嘗,不如就讓下官先嘗嘗看。」戚敬元那悠然悅耳的嗓音從祁浩天的背後傳來。

祁浩天回頭,剛想拒絕他,手上的栗子糕登時就被他劫走了,見他還不客氣地堂而皇之取了塊栗子糕塞進嘴裡,他眼角微抽,想罵他,卻被戚敬元的話給堵住了。

「嘖,看來這扶搖城的栗子糕也是徒有虛名,這栗子蒸得不夠軟爛,糕點又硬,公主何等嬌貴,這樣的糕點豈能入公主的口?幸好下官先嘗了,否則祁兄可就要被公主責怪了。」戚敬元批評完,隨手將那包栗子糕遞給附近一名太監,交代他拿去扔了。

「戚敬元,你……」祁浩天惱怒地想斥責他,那栗子糕子他嘗過,又軟又香,哪裡像他說得那般不堪?他這分明是亂說。但才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又被他打斷。

「對了,祁兄,我方才見到春雪公主,她似乎去你房裡想找你。」這話純粹是無中生有,目的是要攆走這礙眼的人。若是事後祁浩天找他質問,他只須以一句看錯了便可將事推個乾淨。

聞言,祁浩天暗暗一驚,「春雪公主找我何事?」他沒想到春雪竟會大膽地跑去他房裡找他,這要是讓別人知曉他們兩人有私情那還得了。

「這我也不知,要我去幫祁兄問問嗎?」戚敬元笑得十分親切。「不用了,我過去看看,興許春雪公主有什麼事找我。」祁浩天急急忙忙轉身離開。

在房裡聽見祁浩天走了,趙盈雪打開房門,笑睇戚敬元,「真可惜,原來那栗子糕這麼難吃呀,我原本還想差人去買回來嘗嘗呢。」

戚敬元笑道:「應是祁兄找錯家買了,恰好下官不久前也買了一份,若是公主不介意,下官這份就送給公主品嚐。」

他從衣袖中取出一包栗子糕遞給她。這是他先前特意去買回來想給她品嚐,他自然不會讓她去吃祁浩天買的。

她接過,臉上的笑意沁著絲絲甜意。「那就多謝戚師傅了。」

他微笑點頭,沒再多留,「下官告辭。」

目送他離去後,她拈了塊栗子糕一口咬下,那甜香的滋味從嘴裡一直滲進了心坎裡。想到他方才打發走祁浩天的經過,眉眼間的笑意不禁更濃了幾分。

再取第二塊時,她發現裡頭藏了張紙箋,她不動聲色的走進內室,打開紙箋細看,看完後,她坐在床榻沉吟片刻,起身將紙箋點了火焚燬。

翌日,雨過天晴,趙知熙在醉臥美人鄉數日後,終於覺得不該再耽溺於女色,準備在晌午時分啟程往下一座城鎮而去。

就在眾人皆忙著收拾隨身物品時,服侍趙盈雪的大宮女菲兒,突然從外頭進來,並拿來了封信遞給她。

「公主,方才有個小太監說,戚太傅托他將這封信轉交給公主。」

趙盈雪接過那封信,看完後,對菲兒說道:「菲兒,我出去一會兒。」

「公主,晚點就要啟程了,您可別耽擱太久了。」菲兒提醒她。

「我知道,我去去很快就回來。」說著,她走出廂房。

但直到皇帝車駕已準備要啟行,趙盈雪都未回來。

菲兒與其他幾位宮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找人。

最後這事驚動了太監,將此事稟告了趙知熙。

「難道沒人告訴她要啟程了嗎,怎麼還到處亂跑?」趙知熙不悅地怒斥。

「奴才已派人知會過公主了。」太監稟道。

「還不快派人四處去找找。」要是換了別人膽敢延誤啟程的時間,他立即就命人拖去砍了,但盈雪畢竟是他女兒,趙知熙雖惱怒,卻也對她多了分縱容。

數名太監急忙去找人,不久,有人神色慌張地前來回報,「皇上,找到公主了,可是公主她、她……」那太監說到這兒,語氣猶豫的沒敢再往下說。

「她怎麼了?你倒是快說。」趙知熙不耐煩地催促。

那太監上前低聲稟告了幾句,趙知熙頓時勃然大怒,「竟有此事!他們在哪裡?帶朕過去!」

「是。」

那太監在前方領路,帶著趙知熙走到後院一處廂房,推開房門,趙知熙面帶恚怒大步走到床榻前,看見床榻上那衣衫不整纏抱在一起的男女,他暴怒地吼道:「給朕叫醒他們!」

太監趕緊上前,費了一番工夫,才總算叫醒那一雙歡愉過後相擁而眠的男女。兩人的臉被長長的頭髮覆住,一時沒看清楚,直到男子被叫醒後抬起頭來,咒罵了聲,「是誰呀,怎麼這麼吵?」

那依偎在他懷裡的女子張開迷濛的雙眼,撥開散落在臉上的長髮,露出臉來,

看見情郎的臉,她嬌柔地喚了聲,「祁郎。」意識似乎一時之間尚未清醒過來,也沒發覺床邊那震怒的皇帝。

倒是趙知熙在瞧清床榻上的兩人竟是趙春雪和祁浩天時,錯愕又驚怒,「怎麼是你們兩個?!」

適才聽太監稟告,他還以為是盈雪與戚敬元,沒想到竟是這兩人,訪訝過後,他怒叱,「荒唐!你們一個是朕指給盈雪的駙馬,一個是朕的女兒,竟然背著朕做出這種恬不知恥的事來,你們該當何罪?」

「父、父皇」

聽見他那怒雷般的吼罵聲,趙春雪與祁浩天一個激靈,整個人頓時清醒了過來。看見自個兒此刻的情形,兩人都驚呆了,急忙拉起被褥覆住赤裸的身子。

「朕沒有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趙知熙怒罵。

「父皇,兒臣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臣是冤枉的!」趙春雪嚇得急忙喊冤。

趙知熙氣得臉色鐵青,「朕都親眼目睹了,你還有臉說自個兒是冤枉的?!還有你祁浩天,你是朕指給盈雪的駙馬,竟做出這種事來,你太教朕失望了!」

祁浩天與趙春雪驚駭得臉色發白,兩人正想再辯解時,這時趙盈雪姍姍而來。

「父皇,發生什麼事了?」

接著,當她看見躺在床榻上的祁浩天和趙春雪時,滿臉震驚、不敢置信,「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她眼眶發紅,一臉泫然欲泣地看向趙知熙,「父皇,為什麼會這樣?春雪怎麼會和祁浩天……」

「盈雪,你先不要難過,這事朕會替你做主。」趙知熙安撫了女兒後,怒沉了臉下令,「來人,將這不知羞恥的兩人給我押下去!男的拖下去砍了,女的眨為庶民,從今而後不准再踏進都城一步。」

聽見他的話,趙春雪顧不得自個兒衣不蔽體,駭然地爬下床榻,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

「父皇,兒臣真是冤枉的,兒臣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這是有人陷害我!」按照當初趙琛的計劃,現下陷入這般難堪境地的應該是趙盈雪與戚敬元,怎麼會變成是她和祁浩天?

祁浩天也滿臉驚懼地跪地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這件事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們,請皇上明察……」

趙春雪將怨恨的目光投向原本想陷害的趙盈雪,「父皇,是她,就是六皇姐陷害兒臣的!」她記起先前剛交代完小太監前去送信給趙盈雪,一個轉身後,整個人就不省人事了。

再庭醒過來時,她聞到一股誘人的甜香,登時情欲高漲,令她無法思考,看見身側躺著的人正是她心心唸唸的情郎,當即猶如乾柴遇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待雲雨之後,她偎靠在情郎懷裡睡著了。

誰知醒來後,卻被父皇抓了個正著。

這分明就是她和趙琛先前設計好要陷害趙盈雪與戚敬元的事,竟然發生在她自個兒的身上,怎不叫她又驚又怒。

聽見她的指控,趙盈雪淚流滿腮,「春雪,我為何要這般陷害你和我自個兒的駙馬?雖然我早就得知你與祁浩天早有私情,可我一直默默隱忍,為的就是怕你和他會被父皇責罰,所以我從未揭露此事,卻沒想到你們竟會做出這種事來……」說到這兒,她拿手絹輕拭著淚流不止的雙眼。

為了讓自己哭得淒慘一些,她特地在眼睛四周抹了青蔥,結果抹太多,眼睛剌激得受不了,眼淚鼻涕一直流個不停,看起來更是傷心不已的模樣。

聽見她的話,趙知熙回想方才自個兒也親耳聽見趙春雪親暱地叫祁浩天祐郎,更加認定趙盈雪說的沒錯,見趙春雪竟還想誣指她,他更加惱怒,「你自個兒不知廉恥做出這等事來,還想誣賴盈雪,朕沒有你這種不要臉的女兒,來人,將她拖下去!」

被兩名太監架著往外拖,趙春雪淒厲地吼叫道:「父皇,兒臣是冤枉的。」

突然瞟見不發,語站著的趙琛,她急喊,「五皇兄,你快替我和祁郎說話,幫我們向父皇求情啊,你快告訴父皇我是冤枉的,我全是按你的命令行事,你不能這樣害我呀,五皇兄……」

「你做出這種事怎麼會同五皇兄有關係?」趙盈雪質問她。

「是……」

趙春雪張口想說什麼,就被趙琛截住,轉開了話題,「盈雪,我知道你和春雪一向感情甚好,發生這種事你心裡定然很心痛,但春雪到底是咱們的妹妹,念在她一時年少無知才會被祁浩天所誘騙而犯下這種事,你能不能原諒她,求父皇給她一個機會反省改過?」趙琛一臉兄妹情深地對著趙盈雪這般說道。

他完全沒料想到自己精心安排好的計劃竟會完全顛倒過來,不僅沒害到戚敬元和盈雪,反倒把春雪和祁浩天給陷進去了。

為了這件事,他當初特地去找了個能模仿字跡的人,仿照盈雪的筆跡寫了信約戚敬元,同時也模仿戚敬元的筆跡寫信去邀盈雪來此相見。

而這間屋子早就被他命人暗中點了能助情的熏香,一踏進這屋子,聞了那熏香,便會令人慾火高漲,難以克制,沒想到竟會被他們反過來給利用了。

聽見趙琛狡猾的將事情推給自己,趙盈雪拿著手絹擦著被辣得不停掉淚的雙眼,「此刻我的心全亂了,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一切全憑父皇做主。」

聽她這麼說,趙知熙更沒打算原諒趙春雪,揮手道:「拉下去!」

「父皇等等,」趙盈雪叫住他,「能不能讓兒臣對春雪說幾句話?」

「你還有什麼話想對她說?」趙知熙問。

「兒臣想問春雪,兒臣不曾虧待她,她為何要這般誣指兒臣?還有她方才說,她是按五皇兄的命令行事是什麼意思?可是有人指使她這麼做?」

趙春雪剛想張口,趙琛再次截住她的話,「為兄也很想知道七皇妹方才為何那般說?為兄從未指使過七皇妹任何事,希望七皇妹能說個明白,以免使為兄蒙受不白之冤。若是七皇妹還有什麼心願也儘管說出來,看在兄妹一場的分上,為兄定會盡心為你辦到。」他這話在暗示她,他會替她報仇。

趙春雪聽見他所說的話,將眼神恨恨地投向趙盈雪,咒罵她,「你不要得意,我咒你將來有一日,定會不得好死!」

趙知熙聽見她竟口出不遜,怒叱,「還不將人拉下去!」

「父皇、父皇,您饒了祁郎一命吧……」趙春雪不停大叫著,想為情郎求情。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祁浩天也不停地求饒。

他壓根沒明白為何自己會和春雪出現在那張床榻,他只記得先前正走在長廊上,忽然之間只覺後頸一痛,接著再醒過來時他情欲勃發,看見一旁躺著的就是春雪,當即抱著她纏綿起來。

他那時整個人欲火高漲,腦子一時也無法多想,反正那事他和春雪以前也做過不少次,因此做起來毫無顧忌。

完事後,他便疲累得抱著春雪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誰知再醒來卻要掉腦袋了。

不知何時出現的戚敬元站在角落,眼神冰冷地瞥了被往外拖的他們一眼。

趙春雪想陷害他和盈雪,現在自食惡果的滋味足夠她慢慢享受了,可惜這次沒能一併將主使的趙琛給揪出來,不過至少除掉了祁浩天,也夠了。

見趙盈雪仍不停抽泣,他微微瞇起的雙眼滑過一絲心疼和無奈,都讓她別往眼前抹青蔥,她偏說這樣才能真的哭出眼淚來,會顯得更逼真一點。

他掏出帕子,悄悄倒了杯茶水浸濕帕子,再不動聲色地遞過去給她。

她接過浸濕的帕子,朝他看去一眼,微不可見地朝他輕輕點了點頭,才拿濕帕子擦淨眼睛四周。

這次若不是戚敬元派辰剛暗中跟蹤趙琛,進而發現了他與春雪的陰謀,她不敢想像自己和戚敬元到時會有什麼下場。

如今春雪害人不成反而自食惡果,那是她自作自受。

至於祁浩天,她只能說他若真要怨,就去怨春雪吧,一切皆是她心存惡意所致。

那日祁浩天被處死後,趙春雪竟也隨即自盡而亡,追隨情郎而去,兩人的事掃了趙知熙的興,兼之他染了風寒,龍體微恙,之後的秋巡只到下個城鎮待了兩日,便草草結束返回都城。

回來第三日的朝堂上,趙知熙扶著脹痛的腦袋,神色不耐地聽著底下的臣子稟道:「臣啟稟皇上,東北幾個縣城近來常有暴民滋事,擾得地方百姓不得安寧,請求朝廷派遣軍隊前去平亂。」

聽見又是暴民作亂,趙知熙臉色更難看了。「你們誰要領兵去將這些作亂的暴民給滅了?」他詢問底下的武將。

不待那些武將回話,戚敬元便出列稟道:「啟稟皇上,臣願請旨率兵前去平亂。」

「戚敬元,你一個文官有什麼能耐去平亂?」趙知熙皺眉質問。「臣熟讀兵法多年,自問行軍佈陣絕沒有問題,懇請皇上給臣一個立功的機會,讓臣能為皇上和朝廷效力。」

「好吧,那朕就允你率領三千兵馬去平亂吧。」說完,他擺擺手,「沒事的話就都散了吧。」他的頭一陣一陣地疼,沒心思再繼續朝會。

下朝後,戚敬元趁著在午後前來為趙央與趙盈雪授課時,將此事告知兩人。「下官此去不知何時才能返回,請公主與殿下多加保重。」

他會自請去平亂是因那裡剛好位於東北方,距離北義國不遠,正好方便進行他正在謀劃之事。

趙央關切地道:「聽說那些暴民很凶殘,打砸搶殺無惡不作,戚師傅要多加小心。」

戚敬元問他,「殿下可知為何近年常有暴民滋事?原本好好的良民為何會變成暴民,殿下可曾想過這其中的原因?」有些事也該讓這位養在深宮中的太子知曉,省得他絲毫不知民間疾苦。

趙央被他問得一愣,「這……」他只知有暴民滋事,卻從未思考過暴民從何而來。

趙盈雪雖然長年待在深宮裡,卻是多少明白一些原因。雖然這個朝代不曾被記錄在她所知悉的歷史之中,但從她以前求學時所讀到的歷史,人民之所以作亂,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糧食欠收,餓肚子吃不飽飯。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沒給予救濟也就算了,還要再苛征重稅,造成人民過重的負擔,才會逼得人民作亂。

此刻聽得戚敬元一問,再觀他的神色,她肅容問道:「戚師傅,暴民作亂的事,不會已遍及整個晁國了吧?」

「雖尚未遍及,但也差不多擴及一半的疆域了。去年西南那一帶因乾旱導致糧食欠收,今年東北又遭遇蝗災,糧食損失逾半,人民已吃不飽,地方官員又一再藉著各種理由增加傜賦,百姓為了活下去,最後被逼得只能成為暴民,落草為寇。」

流民聚集成伙,靠著劫掠官員和富戶維生,當地不少官員都曾遭劫,因此對他們恨之不已,可又剿滅不了,只好請求朝廷援助。

晁國的國力已逐漸被侵蝕,此情形再不及時控制,最後恐將演變成一場大動亂。可趙知熙好大喜功,只愛聽好話,不喜聽諫言,若有人說了他不愛聽的話,輕則被眨官,重則被問斬,漸漸地也沒人敢將實情上稟。

聽完他所言,趙央神情凝重,「事情竟已這麼嚴重了,那父皇都不知情嗎?」

戚敬元語帶警告,「皇上的性情相信殿下必然很瞭解,殿下若不想觸怒皇上,此事最好別提。」

「可是再任由事情惡化那還得了?」趙央無法認同他所說。

「朝中那些大臣可不是白領俸祿,自有他們扛著,該說的時候,他們自有人會稟明皇上。」

趙盈雪稍加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央弟別當這出頭鳥,以免惹怒父皇。等到紙包不住火了,那些大臣也就不得不將實情上稟。

「央弟,既然戚師傅這麼說,你就暫時別同父皇提了,何時該說,我相信丞相他們心中自有分寸。」

知道皇姐是為他好,趙央只好點點頭。

待授完課後,趙央看出趙盈雪有話想對戚敬元說,遂先行離去。「你怎麼會突然自請領兵去平亂?」趙盈雪問他。

「下官想藉此事印證以前所學的兵法韜略。」戚敬元答道。

她深睇他一眼,明白真正的原因恐怕並非他所說這麼簡單,她隱隱感覺到他似乎在暗中進行什麼事,他不願說,她也沒再問下去。不管他在籌謀什麼,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和央弟。

戚敬元接著說道:「此次我去平亂,會留下辰剛在府裡,公主若有事,可讓人去找他。」

她頷首道:「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戚敬元不放心地再叮囑她,「春雪公主死後,為免皇上起疑,五皇子應會暫時安分一陣子,但此人覬覦太子之位已久,定會繼續使陰謀暗害太子和公主,公主須多加提防,下官在平定亂事後也會盡快趕回。」

見他如此為自己設想,趙盈雪心中漲滿了暖意,她招招手,要他低下頭。

他依言垂下首,見她在他頰上親了下,他眸色一黯,擁住她,覆上她的唇,他先是輕柔地吮吻著她的唇瓣,吻得小心翼翼,而後在發覺她羞澀地響應時,他彷彿受到鼓舞般,逐漸加深那吻。

吻到最後,他狂烈地佔領她的檀口,似是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揉進他的身子裡,融成一體。

半晌後,他才低喘地移開她被吻得嫣紅欲滴的唇瓣。

「等我回來。」他低啞地抵著她的額頭,對她說道。

「嗯。」她雙頰緋紅,眉眼含情地輕應一聲。她捨不得放開他,但知道他要走了,不得不放手。

他灼熱的眼神注視著她,有話想對她說,可話到唇邊,又嚥了回去,事情尚未成功,他什麼都不能說。

臨走時,她無聲地對他說了幾個字,他雖聽不見她的聲音,但從她的唇形,他猜出她說了哪幾個字,他面含寵笑地頷首。

「要記得想我。」他的公主說的是這幾個字。

就在戚敬元帶領三千兵馬離開不久,趙知熙頭疼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原先只是輕微的風寒,現下卻病情加劇,他鎮日頭疼欲裂,不得不臥病在床,無法再上朝。連續好幾日都治不好頭疼,太醫被趙知熙砍了幾個,導致太醫院裡人心惶惶,唯恐下一個被砍的人就是自個兒。

這日,趙盈雪和趙央過來探望他時,他正在對著趙知維與趙琛發怒,「你說那些太醫怎麼會這麼沒用,連個頭痛的毛病都治不好,朕還養著他們做什麼,不如全拉下去砍了算了!」

趙琛好言安撫他,「父皇息怒,那些太醫若是全砍光了,日後誰來給父皇治病?兒臣想父皇這頭痛久治不愈,會不會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麼?」

「父皇這頭疾是先前秋巡時所染,這民間不比皇宮,穢氣多。」為免衝撞了這位性情暴怒的父皇,趙琛這話說得很含蓄。

趙知熙聞言一愣,「那該如何是好?」

一直沒說話的趙知維此時開口道:「不如叫些術士進宮來為皇上瞧瞧,臣弟前兩年莫名高燒不退,四處求醫問診也都治不好,最後幸運遇到兩位高人,這才治好。」

趙知熙考慮了須臾,答應,「好吧,那你召他們進宮來給朕瞧瞧。」他這幾日飽受頭疾之苦,眼下只想盡快治好這惱人的頭痛,至於用什麼辦法都無妨。

「是,臣弟這就命人去召他們進宮。」

趙知維與趙琛告退後,趙盈雪與趙央上前行禮。

「父皇,既然宮中的太醫查不出病情,不如找宮外的大夫來試試,或許會有人能治得好父皇的頭疼。」趙盈雪不贊成找術士看病,不舒服還是該找醫生治療才是正道。

趙央也附和道:「是呀,父皇,宮外也許有經驗更豐富的大夫,召他們進宮看看,說不得會有人有辦法醫治父皇的頭疾。」

「太醫院裡的太醫可都是天下醫術最精湛的大夫,他們都醫治不好朕的頭疾,那些宮外的尋常大夫能有什麼辦法!朕頭疼,你們要是沒事就退下吧。」趙知熙皺著眉,不耐地擺擺手,他頭顱裡像是有人拿鑽子在鑿,疼得他氣悶又煩躁。

見狀,兩人也不好再說什麼,「是,兒臣告退。」

離開皇帝的寢殿後,趙盈雪眉頭微蹙,她懷疑趙知熙頭疼得這麼厲害,宮裡太醫又束手無策找不到原因,該不會是他腦子里長了瘤吧。

這個時代,還沒有開刀治病的技術,耍是他的病情繼續惡化下去的話……她忍不住側首望了眼趙央,他尚未成年,才參與朝政不久,尚未收納自己的勢力,萬一宮裡發生什麼變故,只怕以他們兩人的能力無法應付。

見她眼露憂色,趙央不解地問:「皇姐是在擔憂父皇的病情嗎?」在他看來父皇只是頭疾而已,應當並無大礙,不解她為何一臉憂心。

「上次我讓你盡量收攬一些朝中的大臣,這事進行得如何?」趙盈雪沒將心中的顧慮告訴他,畢竟那些只是她自己的臆測,還不確定,沒必要說出來讓他也跟著擔憂。

「我已盡量同一些大臣交好,但因我參與朝政還不久,恐還需一段時日才能讓他們信服於我。」在外人面前他會端著張冷肅的臉,但在皇姐面前,便又會恢復原來的溫順。

她點點頭,知道他已經很努力了,不忍再給他更大的壓力,只道:「這段時間你好好跟著丞相,丞相是文官之首,拉攏他比任何人都重要,有他的支持,往後你才能在朝堂之上站得更穩。」

趙央明白其中的道理,「皇姐放心,我會盡量拉攏丞相,讓他站在我這邊。不過丞相似乎不太欣賞戚師傅的為人,常在我面前數落他的不是,弄得我都不知該如何答話才好。」

戚敬元因善於察言觀色,常能摸準趙知熙的心思而迎合他的喜好,是以很得趙知熙看重,宮中有些官員便不恥於他的所為,把他歸類為佞臣一類。

這丞相就是那些跟戚敬元不對盤的官員之一,而偏偏戚敬元又是趙央的太傅。趙盈雪想了想說道:「他罵時你就任他去罵,別反駁他,但也別附和。」

「這是為什麼?」

「戚師傅再怎麼說也與你有三年的師生之情,旁人罵得,你卻一句話都罵不得,這會讓人認為你不懂尊師重道,辱罵師尊。」

「那為什麼讓我也不要反駁呢?」趙央不明白地問。

「你不反駁,會讓丞相誤以為你是認同他所說,只是礙於戚師傅是你的師傅,所以你才不便說什麼,如此一來,丞相對戚師傅的不滿就不會牽連到你身上。」

趙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懂了,皇姐是要我讓丞相覺得,雖然戚師傅是我的師傅,但我並不認同他的所為。」

「沒錯。這樣他就會高看你一眼,對你也會更有好感。」

「可這樣一來,要是讓戚師傅知道了,該怎麼辦?」

為了讓弟弟放心去做,趙盈雪說道:「你放心,到時候我會跟他解釋的。」

提起戚敬元,趙央想起一件事,「皇姐,祁浩天被父皇處斬了,若是你對戚師傅有意,要不要求父皇替你們倆指婚?」

他感覺得出來戚師傅和皇姐之間有著超乎尋常的情誼,與其讓父皇再隨意替皇姐指一個對象,倒不如成全皇姐與戚師傅。聞言,趙盈雪一愣之後,佯嗔道:「你還小,大人的事你不懂,不要胡說。」

趙央駁道:「皇姐,我不小了……」

「對我來說你就是小孩子,時間不早了,父皇沒上朝,丞相那兒定是堆了不少奏折要批閱,你還不快去丞相那兒幫忙。」她與戚敬元之間的兩年之約還沒到,屆時會怎麼樣她心裡也沒個底,因此不想讓弟弟知道太多。

知姐姐是不想多提她和戚師傅的事,趙央也沒再問下去,「嗯,那我去了。」待趙央離開後,趙盈雪緩步走回自己所住的紫苑宮。

她仰起臉,遙望著頭頂的藍天,一抹思念在心裡漫開,戚敬元這次去平亂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她從懷裡拿出那個他送給她的木偶,輕點著它的鼻子,將無法訴說的相思訴與它聽。

「快點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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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9:02
第八章

在趙知維的引薦下,有兩名術士開始進出皇宮。

趙知熙的頭疾似乎在那兩名術士的作法下,減緩了些,使得他益發相信那兩名術士。

數日後,他的頭疾竟完全痊癒,於是對那兩名術士更加相信不已,服用了不少他們所提供的丹藥,強身健體。

數日下來他精神甚好,心情也隨之變好,尤其又收到戚敬元傳回來的奏報,更是龍心大悅,在朝堂之上大為稱讚。

「好好好,這個戚敬元果真是不錯,短短幾日,他竟連續平息了兩座縣城的叛亂。」他抬手指向下方的文武百官,訓斥道:「你們都該跟他學學,遇到事情就該同他一樣勇於任事,為朝廷立功。」

底下百官齊聲應道,趙琛眼裡閃過一絲陰鵝,戚敬元屢次壞他好事,這回又立了功,回來後只怕父皇不僅會升他的官,也會對他更加器重,一個不能為自己所用之人,留著只是禍患。

他心思飛轉,下朝之後,暗地裡來找趙知維商量。

「四皇叔,依你看要怎麼樣才能除掉這戚敬元,留著他,遲早會成為我們的心頭大患。」

趙知維手中捧著一杯熱茶,慢條斯理地啜飲著,並未即刻響應。

見他遲遲不出聲,趙琛催促,「四皇叔,你倒是說句話呀。」

趙知維這才徐徐抬起眼看向他,「我倒是有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就看你敢不敢做。」

「什麼辦法?」

他附耳低聲對趙琛說了幾句話,趙琛聞言神色大變,驚疑不定地道:「四皇叔,這……」

「你不敢?那其他的也不用談了,那皇位你就直接讓給趙央就是了,你還同他爭什麼?」趙知維冷冷道。

「可是這件事非同小可……」

「大丈夫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若想要成功,心便要夠狠,若是狠不下來,你就等著趙央得勢後收拾你。」

趙知維語氣嚴厲地接著道:「趙央這段時日的改變你也瞧見了吧,他積極在拉攏朝臣,他是明正言順的太子,身後又有最受寵的盈雪在給他撐腰,朝臣投向他是遲早的事,到時還有你的容身之地嗎?」

「我……」被他這麼一說,趙琛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趙知維睨他一眼,見他似是動搖了,卻也沒再說下去,僅只擺擺手,道:「我這麼說全是為你好,你自個兒回去好好考慮。」

趙琛眉頭一擰,狠下了心,說道:「用不著再考慮,就依四皇叔所說的吧。」

天陰欲雨,秋風一陣一陣呼嘯地吹拂著。

剛過午時,趙盈雪聽見趙央帶來的一個好消息。

「皇姐,戚師傅已經平息叛亂,現下正在回來的途中,聽說約莫再兩日就能到了。」

「真的嗎?」趙盈雪聞言喜上眉梢,他這一去都快一個月了,總算要回來了。

「戚師傅這次立下大功,父皇一定會好好獎賞他,到時加官晉爵定是免不了。」趙央喜道。戚師傅怎麼說都教導了自己三年,自己從他那裡學到不少學問,對他此番能立功,倒也打從心裡為他感到高興。

趙盈雪倒不期待他加官晉爵,只希望他平安回來就好。這兩日她胸口總覺得悶悶的,好似要發生什麼事,有股不安的感覺。

就在這時,忽然砰的一聲,一群侍衛沒通報逕自閬了進來。

大宮女菲兒見狀喝斥,「你們是哪裡的侍衛,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公主寢宮,是想被殺頭嗎?」

「給本宮拉下去掌嘴。」一道冷厲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前方的侍衛往兩旁退開,常貴妃緩緩從後面走上前來。

立即有兩名宮女過去架住菲兒,重重掌摑她的臉。

「住手。」趙盈雪出聲喝道:「常貴妃,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帶這麼多侍衛闖進我的寢宮?」

常貴妃神色冷凝地向他們宣告一件事,「皇上駕崩了,為維護宮中秩序,從現下開始,宮中之人不准擅自離開一步,還請盈雪公主與太子配合。」

趙盈雪與趙央聞言,同時驚愕道:「父皇駕崩了?這怎麼可能?!」

常貴妃不悅地橫了兩人一眼,「難道本宮會拿這種事來說笑嗎?」

「走,我們去見父皇。」趙盈雪不敢置信,拉著弟弟想要去親自確認。

「公主和太子不用著急,現下宮人正在為皇上整理,晚點就會讓你們去見皇上最後一面。」常貴妃讓人攔下兩人。

趙盈雪質問,「好端端的,父皇怎麼會突然駕崩?」她與趙知熙怎麼說也當了十幾年的父女,乍聞他的死訊,她心中難免震驚又難受。

常貴妃答道:「皇上今晨起身時,突然倒地昏厥,不久醒來後,似是知道自個兒已不久於世,遂召見琛兒,言道太子年幼,不足擔當大事,因此封他為攝政王,將朝政交由他治理。」

「既如此,那為什麼父皇不一塊召見我們?」趙盈雪質疑。

常貴妃不快地挑了挑眉,「這事你得去問皇上,本宮如何知曉?皇上一向看重琛兒,將朝政交給他也在情在理。好了,就請盈雪公主與太子暫且在此待著,不要隨意離開。」

交代完這些話,她便帶著一干宮女和太監離去,留下十幾名侍衛看守紫苑宮,不讓任何人進出。

趙央神色茫然地跌坐在椅子上,仍震愕得回不了神,他不敢相信父皇會這樣什麼都沒說一聲便猝逝。怪不得今早父皇沒有上朝,他身邊的太監來傳話說父皇身子不適,取消早朝。

他還以為只是小毛病,沒想到他在早上時便死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喃喃道。

趙盈雪心下很慌,但見弟弟整個人都失了神,過去安撫他。

「央弟,你振作點,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你要想想咱們以後該怎麼辦?」常貴妃宣稱,父皇臨死前封趙琛為攝政王,現在他們母子定然掌控了整個皇宮。趙琛成為攝政王,哪裡還容得下他們,他們的處境炭岌可危。

「皇姐,我不相信父皇會這麼去了!」趙央神色哀痛地說道。

「現在不是你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五皇兄成為了攝政王。」她提醒弟弟這件事。

她也不相信趙知熙會就這麼暴斃,八成是遭人謀害了。

她接著想起趙知熙先前一直都治不好的頭疾,再想到後來趙琛和趙知維找進宮

裡的術士治好了他的頭痛,結果還不到一個月他就猝死,此刻回想起來,這一連串的事,背地裡似乎有一隻手在暗中操弄擺佈著一切。

趙央一愣,立即說道:「我會保護皇姐。」

她憐惜地摸摸他的頭,恐怕趙琛第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他了,他現在是自身難保,要怎麼保護她?

她心裡暗自決定,要找個機會偷偷帶他離開皇宮,要是不走,他早晚會被趙琛給逼死。趙琛沒有宣稱父皇要他繼承皇位,而只說封他為攝政王,目的是不想遭人非議。

而為了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趙琛一定會想辦法逼迫央弟禪位,可一旦等他禪位之後,沒了利用價值,只怕等著他的就是死亡。

接著想到什麼,她突然神色一變,此刻戚敬元正在回來的途中,還不知宮中發生的變故。

趙知熙猝逝的事在趙琛完全控制住皇宮和都城前,應該會被完全封鎖起來,戚敬元得不到消息,萬一這時回了都城,也不知趙琛會不會對他不利。

眼看著整座紫苑宮都被那些侍衛密密圍困住,她暗自著急,眼前這種情形她根本無法派人將這消息送出去給辰剛,讓他去通知戚敬元。

該怎麼辦?!

一如趙盈雪所料,趙知熙駕崩之事被趙琛封鎖了,對外宣稱他身子抱恙,是故沒有上朝。直到兩日後,他完全掌控了宮中和禁軍之後,這才對外公佈皇帝駕崩一事。

聞知消息,一時之間群臣嘩然。皇帝駕崩之事何等重大,不少臣子都懷疑他為何將此事隱瞞兩日才公佈。

趙琛拿出趙知熙的詔書,證明父皇駕崩前確實欽封他為攝政王。

另有一部分原就支持他的臣子,則完全無異議接受他的說詞。

但仍是有一部分臣子質疑皇上的死不單純,立刻被他關進天牢,丞相和其餘朝臣見狀,為了自保,只得噤聲不語。

這日,未能接獲消息的戚敬元,一踏進都城,便被禁軍擒住,關進牢裡,成了階下之囚。

剛過午時,一雙雲頭緞面錦靴緩緩踏進紫苑宮,身邊簇擁著十幾名太監和一干侍衛,排場堪比皇帝。

趙琛臉上帶著一抹勝利的神情,睨視著趙盈雪姐弟。為了方便監視兩人,趙央也被困在紫苑宮裡。

趙央到底年幼,一見到他,完全無法藏住內心的激烈情緒,怒目瞪他。

趙盈雪則平靜以待,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她只能盡量為自己和央弟爭取到活命的機會,好逃出宮去。

「五皇兄現在不是正忙著處理父皇的身後事嗎,怎麼有空上我這裡來?」

冷覷一眼趙央,趙琛看向神色冷靜的趙盈雪,「父皇突然駕崩,央弟仍年幼,本王受命為攝政王,許多事本王不得不擔待著,所以忙到今日,才有空來看望你們。」他刻意用本王來自稱,表明自個兒攝政王的尊貴身份。

他逕自在首座坐下,抬眼瞥看兩人,見趙盈雪擋在趙央面前,呈現一種保護的

姿態,譏笑道:「皇妹不用緊張,本王不會對你們如何,你們姐弟放心在這裡待著就是。倒是那戚敬元,因意圖不軌,已被本王命人抓起來了。」

聞言,趙盈雪神色一震,無法再維持冷靜,「你抓了戚師傅!」

見她神色終於變了,趙琛臉上流露出一抹得意,接著再說道:「戚敬元這人心術不正,為人又投機取巧善於迎合父皇,有人參了他一本,說他這次自請去平亂,實則是欲圖謀不軌,所以本王才讓人將他關押起來,並命人嚴刑拷問。」

他特意來此,主要就是來告訴她這件事,想讓她嘗嘗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的滋味。

得知他竟對戚敬元嚴刑拷問,她心中一痛,對趙琛的恨意不由得更增了幾分,但此刻她不能亂了心緒,他特地來對她說這番話,為的無非就是想看她亂了分寸,她不能讓他如願。

她掐緊掌心,逼自己鎮定下來,小心藏起眼中的憂急與憤怒後,淡淡說道:「想不到戚師傅竟會做出這種事來。對了,不知五皇兄可命人挑好了父皇出殯之日?」她刻意轉開話題。

「天官已挑好了日子,就定在下個月的初八。」

她虛與委蛇地再道:「父皇既已任命五皇兄為攝政王,央弟年紀尚小,今後朝中和宮中的事都要勞煩五皇兄多費心了。」

「父皇既已將朝政托付給本王,本王自當盡力而為。」

這時有名太監進來低聲朝他稟告事情,聽完他站起。「皇妹和央弟好好休息,本王過幾日再來看你們。」

待他離去後,趙盈雪才鬆開緊掐著的掌心,手心都被她的指甲給掐出了點點的血跡。她沒讓趙央知道,悄悄拿著手絹拭去那些血。

趙央眉頭緊皺,神情凝重,「皇姐,五皇兄竟將戚師傅給抓了,我們該怎麼辦?」以他們此時的情況,壓根無法營救他。

此刻身邊有數名太監在監視著他們,趙盈雪不好說什麼,只對他搖搖頭,暗示他晚點再找個機會說話。

她心中兀自焦急地思忖著,要怎麼做才能救出戚敬元?

「皇妹來見本王有何事?」趙深命人將宮中的晴雨閣整理出來,暫時做為他處

理朝政之處。晴雨閣雖比不上勤光殿奢華,卻也處處金堆玉砌、精雕細琢。

此刻他坐在紫檀木所製的桌案前,低頭逗著一隻翠鳥,看也沒看她一眼。

「昨日聽聞五皇兄說那戚師傅意欲圖謀不軌,心下甚是震驚,先前我與央弟竟都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狼子野心的一個人,心中感到羞愧不已,不過我與央弟和他到底有著三年的師生情誼,因此想去探望他,希望五皇兄能允許。」

為了見戚敬元一面,趙盈雪不惜低聲下氣說出違心之語地求他。

趙琛臉上帶著嘲弄的惡笑,抬頭看了她一眼,「皇妹這是在求我讓你去探望那佞臣?」

「是。」

他沒答話,拿了些堅果餵給鳥兒吃,逕自再逗弄著那鳥兒玩了半晌後,見她仍站得直挺挺的,哼道:「皇妹這可不是求人該有的態度。」

她一滯,深吸了一口氣,雙膝跪了下來,「戚師傅終歸是教了我和央弟幾年,求五皇兄允許我去探望他。」

趙琛彷彿沒見到她跪下,自顧自地逗著鳥兒,玩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開口,「皇妹想去看他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本王希望皇妹能勸他認罪,如此也能少受些皮

肉之苦。橫豎他遲早都得死,何必硬撐著拖日子呢,早點招了就能早點解脫。」在他面前還想裝著與戚敬元沒瓜葛,他倒要看看她還能嘴硬到何時。

「我……會盡量勸他。」她按捺住心中澎湃洶湧的憤怒,逼自己吐出這句話。

「那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讓這種奸佞之臣多留一天,只會多費朝廷的糧食。」他原本大可直接將戚敬元斬殺,但為了多折磨他幾日,才會留著他的性命到現下。哼,當初無視他的拉攏,又一再壞了他的好事,如今落得這種下場,他該無比懊悔了吧。

不久,趙盈雪帶著宮女菲兒跟著一名太監前往關押戚敬元的天牢。

走進陰暗的監獄裡,她的心每走一步就揪緊一分,當她來到一處牢房時,見到戚敬元被綁在木架上,有兩名獄卒正在狠狠抽打他,見到她來,才停下手。

那領她前來的太監上前對兩名獄卒說了幾句話,他們才退開。

戚敬元看見趙盈雪,微微瞇起了眼,原本悠然悅耳的嗓音此刻變得粗啞無比。

「這種地方公主不該來。」他不願讓她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她走近他,緊咬著唇瓣,不敢讓自己哭出來,見他身上的衣袍染滿了鮮血,皮開肉綻,幾乎體無完膚,她的心痛得幾乎要痙攣了。

「我……」她一開口,聲音都啞了,說不出話來。

那名領她來的太監瞟了她一眼,說道:「攝政王說了,讓公主勸戚大人認罪,咱們都出去吧,讓公主好好勸勸戚大人。」說完,他刻意將那兩名獄卒帶走,好讓兩人方便說話。

幾年前他曾不小心得罪了一名大太監,是公主替他求情,才讓他免於遭到重責,今日算是報答她當年的恩情。

在那太監和獄卒離開後,戚敬元低啞一笑,「你是來勸我認罪?」

「我若不答應,趙琛不會同意讓我來見你。」她眼淚還是沒能忍住,滾出眼眶。她神色激動地上前緊緊抱住他,「他怎麼能讓人把你打成這樣!你為什麼要回來?你要是不回來,就不會被他給抓住了!」

他想拭去她臉上那不停滑落的珠淚,但他的手腳都被鎖鏈綁住,沒辦法做到,只能以下顎輕輕撫摩著她的頭頂,沙啞著嗓道:「別哭了,這點傷算不了什麼。」

他之所以趕回來,只是為了想見她,哪裡料想得到宮中竟會發生變故,一入都城便冷不防被抓了。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什麼?!」她拿出手絹,輕輕擦拭著他佈滿血污的臉,

見他連臉上都有鞭痕,她心頭一陣一陣地絞疼著。

戚敬元見她為自己哭得淚漣漣,心中不捨,「你和殿下如今怎麼樣?」

「我們暫時沒事,只是被他派人監視著,哪裡都去不得。倒是你,你知不知道他很快就要殺了你?」

他頷首,對自身的處境很清楚,「我知道,他之所以還沒有殺我,只是為了想多折磨我幾日,以報先前之仇。我的事你就別管了,以後也別再來看我,免得他藉著這事為難你。」

說到這兒,他深深注視著她,接著再說:「趙琛還想利用太子,好在日後名正言順地登基為帝,所以暫時不會傷害你們姐弟,這段時日你們盡量別觸怒他,想辦法逃出宮中。我的府邸應當也被查抄了,不過我早已暗中買下隔壁一條街的一座宅院,你逃出去後,就去那裡找聶叔,他會安排你們離開都城。」

聽他都這般了,竟還一心想著他們,趙盈雪眼裡再次蓄滿了淚。

「要走我們一起走。」她不能留他在此,自己逃走。她不能想像他若就這麼死了,那她活著還有何意義。

穿越來到這個世界,最值得的一件事就是遇上了他,這世界若是沒了他,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搖頭,「公主先想辦法逃出去,我自會想辦法脫身。」

「你被綁在這裡還能有什麼辦法脫身?」她憤怒又心痛,不顧一切地扯著鎖著他雙手的鎖鏈,想放開他,但那鎖鏈上了鎖,並將他捆得很緊,她壓根扯不開,反而令他原本就被鎖鏈磨破皮的手腕再次滲出鮮血來。

她驚慌地不敢再動,小心翼翼握著他的手腕,替他擦去那些滲出的鮮血,淚珠一滴一滴往下墜著。她好恨自己,這個時候她竟想不到辦法救他出去,只能無助地哭泣。

戚敬元眼裡透著抹柔色,輕聲安撫她,「你不要擔心我,還有辰剛在,他會來救我。」

她宛如溺水時抓住了一截浮木,眼裡重燃了一絲希望,「對了,還有辰剛,他輕功那麼好,一定有辦法救你出去是不是?」

當初她被關在明光府時,就是辰剛暗中保護她和趙央,說不定這會兒他也來了這天牢,躲在暗處伺機要救他。

他點點頭,剛想說什麼,這時那名太監和獄卒進來了。「公主,時辰差不多了,不知公主勸得如何,戚大人可認罪了?」

不等趙盈雪開口,戚敬元便出聲斥罵道:「你回去稟告趙琛,我是絕不會認罪!我平亂有功,他竟將我關押起來,如此對待有功的朝臣,以後還有誰敢為朝廷盡心做事?他若想殺我儘管下手,我看他殺了我之後,要如何杜悠悠眾口?皇上一死,他便大肆誅殺朝臣,他就不怕百姓懷疑他這攝政王之位得之不正嗎?」

那太監聞言臉色一沉,趙盈雪也吃了一驚,一時沒明白他為何要說這番話來激怒趙琛。稍加思索後,才明白過來,他故意這麼說是想令趙琛有所顧忌,暫時不敢殺他。

待那太監回去後,便將戚敬元所說的話如實稟告趙琛,趙琛大怒,「哼,他那麼想死嗎?本王偏不成全他,給我傳令,好好招呼他,本王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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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49:22
第九章

「皇妹這次來見本王又有何事?」趙琛在宮女的伺候下悠哉地吃著葡萄,將籽吐到另一名跪在地上的宮女手上,斜眼瞟著趙盈雪問。

坦白說,要不是因為趙央,他倒是挺欣賞這位心思靈巧的皇妹,可惜她偏要護著趙央,兩人只能成為敵人。

「是這樣的,我近日做了一種暖暖包,把這拿在手心或是貼在身上,就能令人取暖,天冷時用來暖手或是暖身子極好用。」趙盈雪臉上堆著笑,好聲好氣地將做好的幾枚暖暖包遞上前去。

這暖暖包的材料是她先前便準備好的,想等冬天時再做出來使用,但這次為了討好趙琛,因此才提前製作出來。

一名太監接過來,呈過去給趙琛。

趙琛取來一枚拿在手裡,發覺果然十分溫暖,且這般握在手心裡也不會燙手,不像裝了炭火的暖手爐,有時會因為溫度太高過燙,或是炭火燒得不足而不夠暖。

「這看起來倒挺方便的。」他瞟了她一眼,挑眉道:「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皇妹今兒個特意給本王送來這玩意兒,該不會是有什麼要求吧?!」

趙盈雪溫言開口道:「是這樣的,昨曰我沒能勸戚師傅認罪,沒辦成五皇兄交代之事,心中甚是惴惴不安,因此今日想再去勸勸他。若是這次去再勸不了他,以後我就再也不去了,盼皇兄成全。」

趙琛冷哼,「果然又是為了戚敬元,皇妹為他倒費了不少心思啊。」

趙盈雪垂下眸,「我與他畢竟有著三年的師生情誼,總不想見他再受苦,希望他能早點認罪,也好早日解脫。」

趙琛一邊吃著宮女喂到他嘴邊的葡萄,手裡一邊揉捏著那暖暖包,沒出聲。

趙盈雪垂著雙手侍立著,安靜地等候著他開口,半晌後,待他吃完一碟葡萄,這才恩賜般地出聲道:「你要去就去吧,不過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是,多謝皇兄。」

隨即,她帶著一名宮女,跟著上次那個太監,再次來到天牢。

那兩名獄卒因受了趙琛的交代,正在對戚敬元用刑,不僅是鞭打他,還手持烙鐵狠狠烙在他身上,燒得通紅的烙鐵一珞到肌膚上,嘶地一聲冒出白煙。

見狀,趙盈雪克制不住心頭湧起的憤怒,上前奪下那烙鐵,並驅趕那兩名獄卒,「給我滾出去!」

那領她過來的太監在宮中已待了幾十年,這種刑求的事看得不少,但公主金枝玉葉,鮮少見到這種血淋淋的事,難免不能忍受,他暗暗歎了口氣,決定再幫她一次,朝兩名獄卒招手道:「公主奉攝政王的命令,再次來勸戚大人認罪,咱們先出去吧。」說完,他領著兩名獄卒走出去。

趙盈雪朝他感激地點點頭,明白他這兩次都刻意將獄卒帶走,方便她與戚敬元能單獨說話。

「為何又來,我不是讓你別再來了嗎?」戚敬元看著她,嗓音乾啞得厲害,眼裡佈滿了血絲。

她未語淚先流,「這次過後我便不會再來了。對了,我帶了些茶水和菜餚,我鎖你吃。」說著,她從同來的宮女手中接過食盒,先餵他喝水,再一口一口餵他吃飯菜。

他默默吃下她帶來的食物,靜靜地看著她。不久,待他吃完後,問道:「怎麼了?」他感覺得出她神情有些不對。

她搖頭,努力朝他擠出一抹笑容,「這些飯菜好吃嗎?是我親手做的哦。」

他頷首,「好吃,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美味的一頓飯菜了。」他細細觀察她的神色,見她眉眼含悲,不放心地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她搖首,在他吃完後,取出帶來的傷藥為他上藥,看著他身上那些血淋淋的傷痕,她手都在顫抖。

待為他抹好藥後,她掏出一把木梳,為他梳理那頭從他被關進來後就不曾再打理的長髮,一邊梳一邊流著淚說道:「你若是出去後,就不要再回來了,離都城越遠越好,也不要再惦記我了,我們先前約定的兩年之約也作廢,你不用再遵守了。」

他蹙眉,「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說得像是要同他訣別一樣?

趙盈雪朝那名同來的宮女看去一眼。

那名身材高姚的宮女上前,將低垂著的頭抬起,並掀起覆在額前的劉海,揭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辰剛的臉孔,「主子,屬下營救來晚,請主子恕罪。」他單膝跪地向他請罪。

先前一得知主子被抓,他與聶寧和管紹和便急著設法要營救主子,但天牢有重兵把守,不是上回關押皇親的明光府可比,他雖能潛進來,卻一時間想不到能順利救他出去的辦法。若是強行帶他離開,必會引來追兵,屆時能不能成功逃走還在未定之天。

因此便趁著趙盈雪昨日前來探監後,悄悄找上她,兩人商量好了營救的方法,讓趙盈雪在今日帶著他同來。

「這次事發突然,不是你們的錯,快起來吧。」戚敬元說道。他早知辰剛與聶叔他們必會想辦法搭救他,因此雖被困在這裡,卻並不心急。

「多謝主子寬恕,屬下這就為主子開鎖。」辰剛上前,取出一根鐵絲,三兩下就解開了戚敬元手上的鎖鏈,並將一把匕首交給他,讓他先藏起來,最後輕聲地說出他們的計劃

「主子,聶叔和紹和會在今晚酉時,獄卒交接時前來接應我們,待會我隨公主出去後,會再想辦法潛進來,屬下會制住那兩名獄卒,然後再與主子假扮成他們兩人,伺機逃出去。」

戚敬元點頭,「辛苦你們了。」他藏好匕首後,示意辰剛將那鎖鏈佯裝成仍鎖著的模樣,以免被人發覺。

「這是屬下該做的,屬下先到門口守著。」知道他與趙盈雪定還有話要說,辰剛說完便自動退到門口。

「我若是逃走,趙琛定會懷疑到你身上。」戚敬元擔憂地望向趙盈雪。

她搖頭道:「你不用擔心我,如你先前所說,趙琛還想利用我和央弟,暫時不會傷害我們,你儘管放心走吧,若是找到機會,我會帶著央弟逃出宮去。」

他凝視著她,鄭重啟口道:「盈雪,我先前答應你的那兩年之約仍有效,我定會回來實踐我的承諾。」他不再稱呼她公主,而是親暱地直喚她的閨名,因為在他心中,他已視她為妻。

她淚眼朦朧,輕點螓首,心中被即將離別的愁緒塞滿,喉嚨緊澀得發不出聲音來。他雖說還會再回來,可她心中卻明白,今日一別,再見之日也許遙遙無期。

「公主,該走了。」那太監進來催促。

她不捨地再深睇他一眼,想將他的身影深深地刻印在心裡,她轉身離開前,啞著嗓對他道別,「再見。」這兩個字飽含著她全部的感情,希冀能再相見,但也許永遠再也無法實現。

不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讓我與你仍能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離去時,她朝那兩名獄卒手裡各塞了一個鼓鼓的荷包,要他們手下留情,至少在他離開前,別再折騰他。

戚敬元佈滿血絲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她的背影,他緊咬著牙,暗暗在心中發誓,他一定會再回來,屆時他不會再讓她受到一絲委屈,不會再讓她流一滴眼淚,他會讓所有虧待了她的人都付出代價。

趙盈雪自天牢離開後,為了祈求戚敬元能順利逃出去,她在寢殿中跪了一整夜,誦念心經,她不知這是否有用,但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直至隔日清晨,平靜地度過了一夜,她想他們應當是成功逃走了,她盤算了下時間,這個時候交接的獄卒應當已發現戚敬元逃出去了。

這時趙央已起身,她將趙央趕進書房裡讀書,自己則留在外間,在桌前擺上了絹紙,安靜地提筆抄寫心經,等待趙琛前來興師問罪。

半晌後,紫苑宮的殿門板被人狠狠踹開,趙琛臉上帶著盛怒,大步走進來,一來到她跟前,他震怒地大手一揮,狠狠掮了她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

「你說,戚敬元是不是你放走的?!」

從他的話裡確認戚敬元已逃走,她按下心中喜悅,搗著被打的臉頰,佯裝出驚訝的表情,「我不明白皇兄在說什麼,戚師傅怎麼了?」

「你少給本王裝蒜,戚敬元是不是你讓人救走的?!」趙琛怒聲質問。

「皇兄明監,我區區一個弱女子哪有那個本領救走戚師傅?」趙盈雪無辜地道。

「你還敢狡辯,你昨日去看了他,昨夜他就打昏了兩名看守他的獄卒逃走了,不是你暗中助他,還有誰?」趙琛怒目斥問。

她矢口否認,「皇兄,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昨日雖去看了他,但那時他已被刑求得奄奄一息,連命都快沒了,哪還有力氣自己逃走?我最多只餵他喝了些水和吃食,又勸他別再同皇兄作對,早點認罪,也可免去皮肉之苦,可他冥頑不靈,絲毫聽不進我所說的話,我無奈之下只能作罷,反正我對他已盡了心,他不聽,也只好由著他去了。」

她為證明自己的清白接著再說:「且我昨日回來之後便一直待在寢殿裡,哪裡也不曾去,守門的侍衛可以為我作證,他逃走之事真不是我所為,請皇兄明察。」

她的說詞滴水不漏,讓趙琛一時也挑不出毛病,但他堅信,戚敬元逃走之事必定與她有關,她前腳剛去看過他,他後腳就逃了,要說與她無關他絕不相信。

見趙盈雪緊咬著不承認,趙琛一時也不能拿她如何,她是公主,他總不能讓人因著這事便對她刑求逼問,這會招來非議。

甩袖離去前,他陰狠地丟下一句話,「本王已派人去追捕他,他逃不了多久,屆時抓到他後,本王定會將他的肉一片片剮下,凌遲處死。」

待他撂下話離開後,趙盈雪默默走回自己的寢殿。

她坐在床榻上,雙手搗著臉又哭又笑,笑的是他逃走了,不再受刑求之苦,哭的是從此兩人天各一方,再見無日。

她取出懷裡藏著的那只他送的木雕人偶,眷戀地撫摸著它的臉,呢喃道「直到你走,我都沒能聽你說一句你愛我,這輩子我大概永遠聽不到了吧。」

她的眼淚很快打濕了那木偶,她緊握著木偶,無聲地悲泣著。

「奉攝政王令,盈雪公主已屆婚嫁之齡,先皇曾將其許配給壽王次子祁浩天,然祁浩天素行不良,已被先皇處斬,今有平陵侯府三子李勝明欲求娶盈雪公主,查其品性端正,勤學有禮,特准平陵侯三子李勝明迎娶盈雪公主為妻,待國喪期滿後即令兩人完婚。」

收到這份攝政王趙琛鎬下的賜婚旨意,趙盈雪沉默著沒有說話。

趙央替皇姐感到怨憤不平,「父皇屍骨未寒,他竟就急著為姐姐賜婚,他怎麼能這麼做?而且他指婚的對象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李勝明,他這分明是在耽誤姐姐的終身幸福!」

趙盈雪拉拉弟弟的手,不在意地道:「沒關係,他要賜婚就讓他賜吧。」反正她遲早會想辦法帶著弟弟逃出這座囚籠。

只不過戚敬元逃走之後,監視她和央弟的侍衛便加了一倍之多,服侍她的宮女也全都被撤換了,連菲兒也被調走,換上一批陌生的宮女,時時盯著她,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想伺機逃走變得更困難了。

「皇姐!」趙央心裡為她感到很不捨,皇姐怎麼能許配給李勝明那種人,那是糟蹋了她。

「你別操心這些了,去看看書、練練字。」她拉著趙央去書房裡讀書,現在他們哪裡都去不得,也只能藉著讀書來打發這漫長的時間。幸好自從趙知熙駕崩後,他們姐弟倆便被軟禁在一塊,彼此能互相照應。

只是這日過午之後,紫苑宮裡便來了不速之客。

「盈雪,琛兒已為你賜了婚,日後勝明就是你的駙馬,今後都是一家人了,他難得進宮來一趟,你好好招呼他。」常太妃端坐在首座,語含命令。她便是原本的常貴妃,趙知熙駕崩後,她自然升格為太妃。

如今她兒子是攝政王,這宮裡既沒有太后又無皇后,她身份便是最尊貴,所穿所用和一切的儀仗行頭,幾乎與太后所用相差無幾。

交代完這些話,瞟見趙盈雪蹙起眉,似是很不喜歡李勝明,她冷笑著故意問道:「怎麼,莫非盈雪不滿意這樁婚事,認為勝明配不上你嗎?」

趙盈雪越是嫌惡勝明,她便越高興,讓一個女人嫁給一個自己瞧不上的男人,這也算是一種酷刑。

「這樁婚事盈雪沒有什麼不滿,多謝常太妃關心。」趙盈雪淡淡回道。

一旁與常太妃同來的李勝明,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那張清艷柔美的嬌容,臉上含著輕浮的笑,說道:「盈雪公主,想不到咱們兩人的緣分可真不淺,繞來繞去如今竟要結成夫妻,你放心,日後若是公主嫁給我為妻,我定會對公主百般疼愛。」

他眼饞她好久,如今能達成心願,心中有說不出的得意。

「現下無事,你們小兩口就趁著這機會多相處一些,哀家就不在這妨礙你們了。」這個外甥什麼德行,常太妃瞧得很清楚,見他那雙色迷迷的雙眼都黏在趙盈雪臉上拔不下來了,她刻意將李勝明留下來噁心趙盈雪。

待常太妃離去後,李勝明更加肆無忌憚地靠上前去,抬起手就想撫摸趙盈雪的腮頰。

她一把拍開,「你想做什麼?」

「喲,咱們都要成為夫妻了,公主何必再這麼矜持,讓我摸幾下又如何?!」他輕佻地道。

「我們一日未成親,你就休想碰我,且你別忘了現在正在國喪期間,你舉止如此不莊重,不怕遭人非議嗎?!」趙盈雪沒有給他好臉色,嚴色斥道。

他撇著嘴,輕蔑地斜瞅著她,「哼,在我面前你還端什麼架子?你可不要以為自個兒還是先前那個備受先皇寵愛的公主,這先皇一死,那些寵愛也全都沒了,你若是希望我好好疼你,你就少給我拿喬。」

還沒成親就來她面前耀武揚威,她對趙琛和常太妃是迫不得已得處處隱忍,但對此人卻不必,她斂眉冷道:「不管如何,我都是晁國公主,現任太子的親姐姐,攝政王的妹妹,你敢對我不敬,我即刻讓皇兄治你個侮辱皇族之罪。」

李勝明挑起眉,不怒反笑,「不愧是我瞧上的女人,果然夠橫,這樣日後征服起來才有意思。」他接著對她猥瑣淫笑道:「等到咱們成親那日,我定會教你在我身下哀聲求饒。」

趙央從書房裡走出來時,聽見他這話,頓時大為惱怒,要攆他出去,「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說這些淫穢的胡話,給我滾出去!」

見李勝明沒動,他索性直接推著他出去。

一個失勢的太子,李勝明壓根沒放在眼裡,不過趙央到底是太子,身份擺在那裡,他還不至於魯地對他動粗,被推到門口,他撂下話,「盈雪公主,我可是很期待咱們大婚,那日我定會叫你嘗嘗什麼是欲仙欲死的滋味。」

「你給我滾!」見他越說越下流無恥,趙央怒趕他。

李勝明訕訕地離開,待他走後,趙央仍一臉憤憤,趙盈雪平復了心情,過來安撫他,「好了,別氣了,不過只是區區一個跳樑小丑,不值得為他生氣。」

趙央緊握著雙拳,他沒有想到父皇駕崩後,竟連小小一個侯府之子都敢欺負到他們頭上來。

她扳開他緊握的拳頭,拍拍他的肩,「別為這些小人煩心了。我上次不是跟你提到民主法治的事嗎,等等我再進一步詳細跟你解說。」

這段時間只要閒著無事,她偶爾會將現代的一些民主思想說給他聽。

趙央心裡很為皇姐不捨,但見她像是不在意,心裡也沒那麼生氣了,他對她先前所提的那種民主法治的事很感興趣,便與她一塊到書房去。

接下來在守喪服孝的這段時日裡,趙盈雪親自教導他,將一些民主的理念告訴他。

趙央剛開始覺得不可思議,一國的統治者竟然是由人民投票所選出來的,經過她詳細的說明,他益發覺得有道理,時常與她探討一些治國之道,日子倒也不會過得太乏味。

「皇姐是怎麼懂得這些事的,我從未在書上看過?」這日他好奇地問。

她沒辦法告訴他,她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人,只好說道:「就像你在書裡看到的那些道理,也全是那些先賢所想出來,只要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事情,很多道理自然而然就會浮現在心中。」

趙央若有所思地道:「是不是就像皇姐先前教我的,不僅要站在上位者的位置去思考事情,同時也要站在下位者的立場去設想?」

趙盈雪頷首道:「沒錯。隨時設身處地以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事情,你就會得到不同的看法和觀點。例如農夫在意的是辛苦栽種的糧食是否能豐收賣得好價錢,而商人在意的是販賣的物品是否能獲利,不同的行業會有不同的立場,你在推行一個政策時,首先要考慮大部分人的利益,但對那些少數無法蒙受利益的人,也要有所補償,這樣才不會讓他們心生怨言。」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想到,她的這番話對日後的趙央將帶來巨大的影響,同時也在不久的將來,帶給晁國很大的改變,開啟了新的一頁。

一個月之後,皇帝出殯,趙琛帶領著眾臣,扶著靈柩前往趙知熙生前預先建造的陵寢,這位在位二十餘年,性情暴躁易怒的皇帝將長眠於此。

原本皇帝駕崩後,國不可一日無主,按理應當讓太子趙央即刻登基為帝,但趙琛存有私心,想逼趙央禪位,因此一直不讓他舉辦登基大典。

趙琛自陵寢返回都城之後,便迫不及待地找來趙知維,要與他商討逼趙央禪位之事。

「要逼太子禪位不難,難的是要如何說服朝中眾臣。」趙知維看了他一眼說。

「現在朝廷全都掌握在本王手中,還有哪個朝臣敢有異議?」趙琛自大地說道。

這時太監端著一杯茶水進來,趙知維順手接過,端過去遞給趙琛。

趙琛接過熱茶喝了幾口放下,剛想開口說什麼,忽覺胸口劇痛,咽喉緊窒得難以呼吸,下一瞬,他猛地嘔出一大口血來,他兩手強撐著桌案,不敢置信地瞪著來到他跟前,冷眼看著他的趙知維。

「你、你在本王的茶裡下了毒?!」這手法就與他當初對待父皇時如出一轍,想不到如今他竟也拿來用在自己身上!

他五臟六腑此刻宛如有烈火在焚燒,痛得他說不出話來,嘴裡的鮮血一口一口往外嘔著。

趙知維輕視地冷笑一聲,「憑你還妄想登上帝位,蠢不可及。」

「為、為什麼?!」趙琛滿眼憎怒,他不明白自己那麼信任他,他為何竟要置自己於死。

趙知維神色冷鵝地道:「當年你父皇從我手上搶走皇位,我忍氣吞聲二十幾年,如今我只是從他兒子手中取回我應得的,你要怨就去怨你父皇吧。」

趙琛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全都是你設計安排好的,你假意幫我,實則是要藉著我的手親手毒死我父皇,待父皇死後,你再下手毒死我,好謀取皇位,你、你好狠毒的心……」說出這段話後,他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趴在桌案上。

趙知維譏笑道:「我狠毒,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為了皇位,連自個兒的父皇都能親手殺害。」

趙琛供瞠著雙眼,再也說不出話來,最終絕了氣息,瞪大的眼不肯闔上,那最後露出的不知是悔恨抑或是不甘。

那端茶進來的太監默默看著趙琛的死,臉上沒有一絲波動。死去的趙琛渾然不覺,他身邊的人早已全被趙知維收買了。

頃刻之間,晁國皇宮的主人又再次換了人。

不久後,趙知維公佈了趙琛弒君殺父的罪行,斥責他,「為奪皇位,對先皇暗中,令先皇頭痛難愈,再勾結術士,以毒藥暗害先皇,令先皇暴斃,並矯飾遺詔自命為攝政王,囚禁太子,欲逼宮禪位。幸賴先皇顯靈,令其心生畏懼,終畏罪自戕。」

之後,他扶持趙央登基為帝。

朝臣中不少人在他當年仍是皇子時便與他有交情,加上他這幾年來暗中收買了不少朝臣,這些臣子在他授意下,舉薦他擔任攝政王一職。

他假意推讓一番後,出任攝政王,代替剛登基,尚未成年的小皇帝統攝治理朝政。

他隱忍多年,不會像趙琛那般沉不住氣,急欲逼趙央讓位取而代之,他會耐心等到水到渠成之後,再拉下趙央,自任皇帝。

趙央一夕之間從太子一躍而為晁國皇帝,然而他這個皇帝卻只是有名無實,真正的大權掌握在趙知維手中。

因此趙央這個皇帝做得十分的憋屈,早朝時所有的朝政全都由趙知維裁奪,他不過只是個擺飾,但他默默隱忍下來,

皇姐告訴他,古代海外曾有個國王為了復國,他臥薪嘗膽,甚至不惜去嘗敵國國王的糞便,忍受一切屈辱,最終復國成功,反過來滅了那個強大的敵國。

所以這點屈辱他能忍的。

他不平的是,他先前去求趙知維取消趙琛為皇姐指的婚事,趙知維沒同意,還說道:「李勝明出身平陵侯府,又生得一表人才,足堪匹配盈雪,況且人不風流枉少年,待他迎娶了盈雪後,自然也就會收心了。」

這平陵侯一家早已投向他,他自然不會取消這門婚事。

這日下朝後,趙央直接來到紫苑宮,在他成了皇帝後,依禮須住在干德殿,沒再與皇姐住在紫苑宮。

見她正在練字,他將宮女們全都趕了出去,走過去站在她旁邊看著。雖然外頭仍有重重的侍衛看守著,但至少屋裡只有他和皇姐。

「怎麼了?」趙盈雪見他似是有心事,停下筆,抬頭問他。

「皇姐,你說若是我主動把皇位讓給四皇叔,求他放咱們兩人出宮,他會答應嗚?」

「他不會答應的。」他還要利用趙央進一步來穩固自己的勢力,並且堵住天下人之口,哪會在這時放他們走?說完,她接著問:「是不是今天早朝發生了什麼事?」

「四皇叔要在城郊的太廣池修建一座行宮,要徵調數千名民夫來興建,他還要再徵召五萬個民夫修築一條能直通南方的馳道,以方便他日後能通過馳道直接前往南方巡視。可國庫庫銀不足以支付這些,因此要再提高百姓賦稅。皇姐,很多百姓三餐都難以溫飽了,他這麼做不是要逼得百姓都造反嗎?」趙央沉痛地道。

趙盈雪拉著他坐下,將筆遞給他,「來,靜下心,將我先前教你的那篇心經默寫一遍。」那些事他們暫時無能為力,煩心也無用,還不如先讓心思靜下來。

她當初在得知趙知維竟除掉趙琛取而代之時,很驚訝,這趙知維竟扮豬吃老虎,默不吭聲就把趙琛給吃了。

趙知維對外宣稱,趙琛因先皇顯靈,畏懼之下,自戕向先皇謝罪。但聰明的人都看得出來,趙琛分明就是被他給殺了。

可朝臣們卻不像先前反對趙琛那般抗拒,奇異地接受了趙知維。

她心忖也許在那些朝臣心中,也知道先皇多半是被趙琛所謀害,對他們而言,兒子弒君殺父,不僅是違逆人倫,更是大逆不道。

相較起來,趙知維除掉弒君殺父的趙琛,倒顯得像是替天行道了,所以朝臣才較能接受他掌權。

可走了一隻狼,又來了一隻虎,他們姐弟倆的日子並沒有比較好過,且趙知維心計更深,更難以對付。

在趙央默寫心經時,她悄悄拿出戚敬元送她的那尊木雕人偶。

也不知他逃到哪裡去了,身上的傷可都痊癒了?不過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好,縱使無法再相見,只要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樣仍好好的存活在這個世界裡,也就夠了。

「皇姐又在思念戚師傅了嗎?」不知何時已默寫完心經的趙央停下筆,看向她手裡拿著的那尊木雕人偶。

那木偶雖然雕得不夠細緻,倒也一眼就能看出來那面容與戚師傅有幾分神似。這陣子他常見皇姐拿著那尊木偶看著,明白是在想念戚師傅。

她收起木偶,看著他抄寫的心經,見那字跡從一開始有些浮躁逐漸變得沉穩了些,頷首道:「抄完一遍,你的心是不是沉靜了些?」

他輕歎一聲,上前擁抱住她,「皇姐,我知道你心裡憂心的事比我還多,你若擔憂戚師傅可以說出來,我可以替你分憂。你不要總認為我還小不懂事,什麼都不同我說,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已經懂事不少。」

抱著已與她同高的弟弟,她欣慰地拍著他的背,安撫道:「好好,我知道你懂事很多,只是有些事,我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趙央想了想,安慰她,「皇姐不用擔心,依戚師傅的能耐,一旦他逃走,就不會再那麼輕易被人抓住,且我總覺得他不是個簡單的人,他身上好像帶著什麼秘密。」

「你也這麼覺得?」趙盈雪早就隱隱發覺戚敬元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身份,從辰剛對他那種異常恭敬的態度就可看出,他們絕不只是普通的主僕關係,且他身上有著一股雍容的氣度,那並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

趙央頷首,接著提出自己的想法,「雖然有些朝臣認為戚師傅善於迎上父皇,是個佞臣,可我如今想起來卻漸漸覺得那只是他偽裝出來的假象,他對朝政似乎並未太用心和在意。而且這三年來他所傳授的學問,見解都十分獨到,在解釋我的提問時,也總是能一針見血,鞭辟入裡,在治國之道上,尤其精深,彷彿鑽研浸淫許久,可平時又從不曾見他對父皇提起過,那麼他學這些又是為什麼?」

趙盈雪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名義上他是老戚國公的養子,後來老戚國公故去後,他便搬離戚國公府,與戚家人好像也鮮少往來,所以我曾懷疑,他也許並不是晁國人。」

皇姐的話令趙央有些訝異,「若不是晁國人,那麼他會是哪一國人?又為什麼會來到我們晁國?」

她搖搖頭,這也只是她的揣測,「我也不知,不過他都已離開了,現下再想知道也無從問起。罷了,別再提他的事了,我上次交代你的事,你可有留意?」她低聲問道。

她幾年前曾無意間聽一名老太監提過,當年修建這皇宮時,曾在地底設有暗道,以便發生變故時,能讓皇帝從地底暗道逃出去。

但這數百年來,這暗道從不曾使用過,因此也逐漸無人知曉此事,要是能找出這條暗道來,也許他們便能藉此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皇宮。

而她懷疑那暗道可能就位於干德殿中,因此讓他先從干德殿裡查起。

趙央搖頭,「那些人寸步不離地緊跟著我,我還找不到機會查探,這兩日我會想辦法支開他們,暗中再調查。」

「若是真找不到機會暫時別勉強,以免驚動了那些人。」她叮囑弟弟,眼下一切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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