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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瑪奇朵]醜妃伏龍【後宮僅一位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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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6:45 |倒序瀏覽 | x 1
醜妃伏龍【後宮僅一位之二】 作者:瑪奇朵

這胖丫頭在他面前竟敢走神,可是瞧不起他這個失勢的皇子?
還說他太瘦弱應該多出外走動,是誰放這傻妞進他宮裡找死的,
難道她不知道他早已瘸了腿?看來他得好好修理她!
然而她卻不怕他,即使給她各種粗活又不停使喚她,
更賞她發餿的點心,等著看她表現出對他的恐懼與厭惡,
她竟天真的笑說這是給她的磨練,更逢人就稱讚他是大好人,
原以為已死的心因她而悸動,又讓她單純的話語解開心結,
他決定聽她的話好好過日子,就從主動牽起她的小手開始!
不料害他的人連她都不放過,罰她長跪更拿竹板想打爛她的臉,
他趕來阻止,卻見她被打得口吐鮮血,仍努力對他笑得溫柔,
而他能做的只有任人羞辱及帶她離開,父皇卻依舊要他忍耐,
他不願吞下這份不甘心,更不願她再因他受傷害,
所以他決定一爭天下,送她皇后之位,保她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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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7:09
第一章

馬車輪壓在青石板上發出轆轆的聲響,緩緩的駛進了紅色宮牆內,馬車裡坐著七八個少女,每個人的手上都抱著一個包袱,而她們不是緊緊攢著包袱巾,就是緊咬著唇,努力想要克制心中緊張的情緒。

其中卻有一個例外,只見一個圓圓胖胖的姑娘,臉蛋比其他人稚氣平凡許多,但是神色看起來最是鎮定,她默默閉目養神,彷彿現在在哪裡對她來說都沒有差別。

夏花是這輛馬車裡最年長的姑娘,也是最早從村子裡被選出來的,雖然這幾日都是她在安撫著車上的這些小姊妹們,但是其實她自己的心裡也同樣的緊張,以至於到了現在,她已無餘力安撫其他人,只能拚命回想著前些日子採選嬤嬤說過的一些簡單規矩,只求不讓自己無意冒犯了宮裡的貴人,若是被打罵一頓那還是輕的,就怕自己到時候一個不小心連小命都沒了。

其實不只是她,這車裡大多數的姑娘都是這樣的,只是這最後一個被採選進來的圓臉小姑娘,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心太寬,馬車都進了宮裡了,她還是睡個不停,甚至都能瞧見她嘴邊流下的口水了。

夏花從剛剛就聽見外頭已經有了宮人走動的聲響,也知道馬車過沒多久就得停了,連忙推了推身邊那個睡得正香的小姑娘,小聲的喚著:「醒醒!我們就快要下車了。」

包小嵐正夢見自己咬著一隻大雞腿吃得正香,沒想到就被人猛地一推,結果白米飯沒了,手裡拿著的雞腿也沒了,只有嘴邊幾滴口水還在。

她愣愣的看了手上一眼,才茫茫然的偏頭看推她的人,「夏花姊,怎麼了?要下車吃飯了?」

夏花叫她的聲音並不大,只有身邊的人能聽見,但是包小嵐的聲音可全沒克制,一出聲馬車裡的人都聽見了,有幾個姑娘馬上就丟來鄙視的眼神,還有刻薄點的,就直接低罵了幾句,轉過頭去不再看向她的方向。

夏花覺得有些無奈,卻又捨不得斥責這個看起來比她小上許多的姑娘,只得一邊幫她整理了下耳邊弄散的鬢髮,一邊輕聲說著:「還沒呢,我們現在已經在皇宮裡了,等等可得警醒些,別讓那些嬤嬤還是貴人們捉了錯處,到時候沒飯可吃還是小事,就怕吃了板子,白白肉疼。」

「嗯嗯,我明白了,我聽話!」

一聽到跟吃飯有關,原本還迷迷糊糊的包小嵐馬上認真的應了,圓圓的平凡小臉露出淺淺的笑容,無瑕的單純眼神讓夏花看了心忍不住為之一軟。

她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馬車就停了下來,本來陰暗的馬車裡因為蓋著的簾子被突然掀開,洩進了一大片的日光,讓馬車裡的人都有點反應不及,呆坐原地。

一道平靜陰冷的聲音從車外傳來,「還不趕緊下車,誤了時間就別想吃飯。」

幾個姑娘神色一緊,連忙按著順序一個個的下了車,包小嵐站在最後面,她手裡抱著自己的小包袱,裡頭除了一件換洗衣裳外什麼都沒有,但她還是學著前頭那些姑娘們將包袱抱在胸前,澄澈的雙眼驚奇的望著被高大紅牆擋住視線的天空。

啊!原來這就是皇宮啊!是管縣太爺的皇帝老爺住的地方?在這個地方只要她好好的賣力氣做事,應該就不會餓肚子了吧?

她傻氣的嘻嘻笑著,抱著自己的小扁包袱踩著碎步,跟在已經距離有些遠的隊列後頭,即使一邊的嬤嬤已經瞪了她好幾眼也不以為意。

天氣陰沉沉的看不見半點藍天,但包小嵐依舊樂觀開朗的對於未來在皇宮裡的日子抱著愉快的期待。

啊!只要能過上吃飽飯的日子,對她來說那就是最好的生活啦!

大啟皇朝是打從關外建立起的王朝,或許是因為如此,雖立國已將近兩百年,許多的規矩還是延續了前朝,只是在諸多地方變得更加的寬鬆。

如這宮女的採選,前朝多是採用世代傳家的奴僕,甚至有少數是一些小官之女,但在經過戰亂之後,這些人大多死的死逃的逃,而大啟皇朝的開國之帝並不想沿用這個制度,就開放了民間的採選作為宮女的來源,且等年紀一過二十五歲就會放人出宮,除非是已經晉陞到了女官或者是有品階的宮女才不在此例裡。

只不過這一行為雖是替平民人家打開了女子入宮的大門,但是在民間,如果不是真的太過窮困非得賣女賣兒,一般來說還是很難找得到願意入宮的女子,以至於每次要找宮女,都得先從些貧困的小村莊裡找一大批人,挑選出還算過得去的,再送進宮調教一陣子,才會把人手送往宮裡的各處。

進宮多日,已被調教完畢的包小嵐和已經改名為彩薇的夏花兩個人站在同一排,現正頂著艷陽,眉眼輕斂,連呼氣都不敢太大口,身子站得直挺挺的,和其他小姑娘們屏氣凝神的站在那裡,等著前頭的嬤嬤喊人分配到各處去。

有些門道的自然是早早就打點好要去的地方,不管是去哪一個貴人身邊還是去幹活輕省又有油水的地方,眾人都是早早就打聽好,各個爭破頭,而那沒油水,或者是主子不受寵甚至是個性不好的地方,絕對是人人都想避開的。

彩薇雖然也是貧困人家出身,但是她性子好,待人溫柔,所以人緣不錯,這裡頭的門道也早就打聽清楚,雖然自己也沒什麼錢可以塞好處給分配的嬤嬤,但是這幾天幫著嬤嬤縫補些東西還有跑腿,也讓那嬤嬤鬆口說會給她找個好去處。

只是……彩薇有點擔心的看著雖然身子站得筆直,臉上帶著淺笑,眼神卻看得出來在放空的包小嵐,頭微微疼了起來。

她前些日子有提醒過她,要記得去多多奉承管事嬤嬤,如果能塞點好處就塞,要不然也得說點好話,幫著做點事才好,要不真被分配到那不好的去處,一般來說就得在那地方待到出宮為止,到時候人都不知道給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彩薇這幾日本來就有心想再問問包小嵐,到底有沒有把她的話給聽進去,只是兩人不住一間房,平日也只有在外頭學規矩的時候才能夠說上一兩句話,但是這幾日嬤嬤教規矩時抓得更緊了,就是吃飯都有人盯著,她也沒找到機會再好好的叮囑她一番。

唉!小嵐這不知世事的單純性子還真不適合入宮來,這些日子有她護著還好,平常見的人也頂多就是管事嬤嬤,可一但分配到了其他地方,照小嵐這樣單純的性子,還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呢!

彩薇心裡對包小嵐的擔心,包小嵐完全沒有接收到,她整個人雖然保持清醒,但是迷迷濛濛的眼裡卻還是看得出她現在根本半點緊張也沒有,更不會為了自己會被分配到哪一個地方去而緊張。

對包小嵐來說,哪裡還不都是去做活?做什麼活計一點都不要緊,最要緊的就是能夠吃飽飯就行了。

而據她這些日子所瞭解的,在皇宮裡只要把事情做好了,飯是絕對能夠吃飽,雖然規矩有點多,例如在貴人身邊伺候的不能多喝水,不能吃口味重的東西,也不能吃氣味大的東西,但是這對包小嵐來說一點問題都沒有。

畢竟如果像她一樣,已經吃了十來年的醃菜和粗得能夠刮痛喉嚨的粗糧窩窩頭,就會對於現在天天有白米飯能吃,隔個幾天還會有肉吃的日子感到無比滿足了!

就在包小嵐正魂遊天外的時候,站在前頭分配名單的嬤嬤意味深長的瞄了她平凡無奇的臉一眼,然後薄唇緩緩吐出她的名字。

「包小嵐,景陽宮。」

彩薇一聽到景陽宮,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側眼想看包小嵐的反應,就怕她做出什麼不該有的舉動來。

聽說上一批選進來的宮女,有人一聽到要去景陽宮,整個人當場軟倒在地,結果就因為這明顯的嫌棄,直接讓人拉下去打了板子,最後去到景陽宮時,人都只剩下半口氣了。

誰知包小嵐臉上沒有半分不滿,反而笑咪咪的福了身子,應了一個喏,就高高興興的站到分配到景陽宮裡的那一列去了。

彩薇深歎了口氣,看著包小嵐和身邊那幾個宮女完全不一樣的好氣色,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許是她一開始就想多了,對小嵐來說,大概只要能吃飽穿暖,去宮裡的哪一處都行吧!

她腦子裡更想起剛入宮的第一晚,大家都忐忑的不敢睡實,就只有小嵐一個人呼呼大睡,第二日還精神百倍的露出燦爛笑容說這日子真是太好了,想到這裡,她心中原本的一點不安瞬間也就釋懷了。

罷了罷了,以前村裡的秀才先生說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句話果然不假,她們以為是壞的去處,對於小嵐來說,說不定正是極好的地方呢!小嵐自己都不在意了,她又何必多操這份心呢?

下頭被分配的人心思各異,上頭的管事嬤嬤也不管,冷淡的念完了名單,看著已經各自分群站好的小姑娘,她冷眼掃過,話裡有著警告也有著提醒,「今兒個姑娘們都已經分到了各自的好去處,說不定以後也能成為貴人身邊的管事嬤嬤,甚至還有更大的造化,只不過,在有那些心思之前,各位姑娘在這裡學到的規矩可不能錯了半分,以免有那個福分卻沒那個命享,我言盡於此,行了,都拿著自己的包袱隨著各位嬤嬤們去吧!」

語畢,下頭各個新出爐的宮女們全都應了喏,然後跟著各個地方的管事嬤嬤離開了。

有人緊張,有人激動不安,有人垂頭喪氣,也有人躊躇滿志,但那都不干包小嵐的事情。

她圓圓的臉蛋上掛著興奮的神情,眼裡還帶著一股饞色,心裡頭忍不住想著,那景陽宮的伙食不知道怎麼樣?那裡的飯菜不知道燒得有沒有這裡的滋味好?

想著想著,包小嵐覺得自己肚子又餓了,她摸了摸包袱裡昨兒個偷藏的肉夾饃,小聲的竊笑,心裡頭洋溢著濃濃的滿足。

哎,皇宮真是好地方啊!能吃得飽還有剩餘食物可當點心,真是太好了!

就這樣,包小嵐在知足常樂的心情下,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向人生的另一個轉折點。

景陽宮

包小嵐跟著嬤嬤走進景陽宮的時候,第一眼就覺得這宮裡不知怎麼的,看起來有種淒涼的感覺。

不說剛進景陽宮裡頭看到的那兩棵半枯的菩提樹,也不提路邊堆了一層薄薄的落葉沒人清理,更不說轉個彎就能見到的荷花池裡,夏天了還沒開幾朵花,池面上卻都是落葉等等的樣貌,就只說包小嵐一路走來,還沒看過幾個會笑的人,偶爾能見到表情豐富點的,也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包小嵐輕蹙著眉,心中默默的想著,該不會這宮裡不讓人吃飽飯?

如果真的不能吃飽飯,那可怎麼是好?包小嵐心裡一沉,視線開始偷偷的游移,而且非常直接的就往那荷花池還有剛剛經過的林子裡望去。

那些地方應該能夠打得到麻雀,抓得到一點小魚吧?

包小嵐這般小心思如果讓教她宮規的嬤嬤知道了,肯定要先打她十個板子再說,誰教包小嵐外表看起來規矩沒錯,腦子裡卻沒把上課時的第一句話給聽進去-這宮裡一切都是主子貴人的,別說是一針一線,就是一片落葉,如果不是主子給的,偷摸拿取就是不行。

包小嵐上課挺認真的,但是她只想著讓自己不受罰就行,其實這些規矩還真的沒往心裡頭去,所以一想到自己有吃不飽的可能,心思不禁就歪到了那些平常沒人敢碰的野味上頭了。

跟著嬤嬤在偌大的宮殿轉啊轉的,她和身邊兩個小宮女一起走進了一處華麗的地方,只看見上頭兩個大宮女屏氣凝神的站在那裡,正中間拉了一層簾幕,後頭隱隱約約可以看得出來有一個人影坐在那裡。

「主子爺,外頭送來了新進的宮女,您要不要過過眼,挑一個補上二等宮女的位置?」景陽宮總管太監張全保垂眼說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怕上頭那喜怒無常的主子找了由頭髮作他。

景陽宮會成了宮裡太監宮女們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也不是沒原因的,因為這宮裡的主子個性喜怒無常,不高興隨手打殘幾個下人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沒被打死都算是自己走運了。

被稱作主子爺的男人臉色蒼白,穿著一身玄色,長眉鳳目,若不看他眼裡帶著的陰霾,只看他即使歪坐著仍別有一番風流姿態,就知道其人是個風姿俊秀的人物。

「呵,現在就連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兒也能捅到我面前來了?真不知道還留著你們這些人做什麼。」

宇文煬話一說完,底下的人全都一片肅靜,就怕喘氣喘得太大口,被他給盯上了,又隨便找了個理由拖下去打一頓。

「帶上來吧。」在這陣讓人喘不過氣的沉默之間,坐在上頭的宇文煬慵懶的淡淡說道。

站在外頭的小太監掀了簾子,讓新來的宮女們一個個依序而入,包小嵐最後一個就定位,頭低低的不敢往上看,本來心裡還沒什麼感覺的,但是看到前頭的姊姊們全都膽顫心驚得像一隻隻縮起的鵪鶉一樣,讓她也忍不住緊張了起來,但心中也升起了更多的好奇,想著這上頭的貴人到底是怎麼樣的壞脾氣,才能夠把這一殿裡的人壓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宇文煬陰沉著臉看著底下一個個安靜沉默的宮女還有太監,心中卻不禁發出一陣陣的冷笑。

這些下人慣會察言觀色、見風轉舵,自他墜馬後失去繼承大統的資格,他們的態度就變了個樣,雪中送炭他沒見過,落井下石的事這些年卻是見了不少。

若不是他中宮嫡子這個名分還在,只怕早不知道被這些捧高踩低的下人們給作踐到怎麼樣的地步了。

他忍不住想起那日被他命人拖出去打死的宮女,眼中的寒意更盛。

表面上看起來一臉的尊敬,實際上卻在背後說他不過是個瘸子,以後還不知道得看哪個皇子的臉色過日子,現在才會專找她們這些下人出氣。

若不是因緣巧合,讓平日不出宮殿的他在那一日突然走出去散心,又恰巧聽見了她的那番言論,只怕他還看不清這些下人們心裡的想法。

現下這些人小心翼翼的態度他也不是不明白,無非就是怕自己又想起那個不識好歹的東西是由他們選上來的罷了!

宇文煬扯了扯嘴角,鳳眼輕掃過下頭站成一排的新來宮女,比起早先尚未失勢的時候,這些宮女根本就是群歪瓜裂棗。

瞧瞧這一個個都是什麼模樣,不是瘦得像根竹竿,就是肥得看不出腰來,一個個光看就知道是剛從民間選上來調教完畢,只學了基本規矩的小宮女。

呵呵,若是幾年前,能夠送到他面前的宮女,絕對不會是這種貨色,而現在……只能說內務府那裡是真的不把他當一回事了!

宇文煬的沉默讓所有人都膽顫心驚,除了包小嵐。

一開始她也是緊張的,但是她向來心寬,緊張了那麼一會兒,她腦子裡的思緒就管不住的隨著她的放鬆四處游移,一下子就從那緊張的氣氛裡脫離,開始想著等等中午的伙食會有什麼了。

啊,上次吃了一個嬤嬤賞的綠豆糕,那甜甜膩膩的滋味讓她到現在都還想著,不知道來這景陽宮之後能不能再吃一次呢?包小嵐充滿眷戀的回憶著,完全忘記了現在自己身在什麼樣的環境裡。

宇文煬讓那些人開始自報姓名,順便說說自己能做些什麼,一排的人都說完了,但最後一個胖妞卻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半天沒說話,這讓他沉下臉,隱約有著動怒的跡象。

帶著她們進來的嬤嬤差點嚇破了膽,連忙大聲喝道:「包小嵐,主子問你話呢!還不趕緊說說你會些什麼!」真是的,想找死也別拖著這一群人下水啊!

包小嵐正回想著綠豆糕的好滋味,一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不禁嚇了一跳,嘴巴裡不自覺的把剛剛想的東西給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我……甜甜膩膩,又鬆又軟……啊?剛剛問了什麼?」

殿中一片寂靜,在場的人想笑又不能笑,更怕觸怒宇文煬,早已全都跪了下來,一時之間,殿中最顯眼的就是還傻乎乎站著的包小嵐。

宇文煬臉上面無表情,就這樣看著那個還不知道自己鬧了什麼笑話的小宮女。

那小宮女穿著一身最低階的墨綠色宮女衣裳,打了一個大長辮垂在身後,圓圓的身子圓圓的臉,一臉傻樣的呆站著,姿色更平凡到達不上進宮的標準,唯一可取的眼睛也是一副茫然樣,看起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宇文煬這麼想著,卻又忍不住陰暗的去猜測,她這副模樣是真傻還是假傻?做這樣的舉動是不是特意想引人注目的?

不管是哪一種,不得不說這樣一個面貌普通的圓滾小宮女的確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也包括了他。

宇文煬蒼白消瘦的手指輕敲著邊上的小几,陰冷的眼裡閃過一抹探尋,慢悠悠的說道:「包小嵐……是嗎?就你了,補了這二等宮女的缺,貼身在我身邊服侍吧。」

包小嵐此時還有點恍恍惚惚的,連忙按照之前學過的規矩福下身去,「是!奴婢定當好好的伺候主子。」

宇文煬對於她的反應也沒說什麼,只看了還跪了一地的下人一眼,然後淡淡吩咐了句,「行了,把這些人都給領下去,午膳也不必上了,我要小歇一會兒。」

宇文煬身邊的太監總管張全保識相的馬上從地上爬起來,小聲的把那些還跪在地上的人全都喚了起來,然後領著人一個個彎著身子,輕手輕腳的準備退出去。

尤其包小嵐一行人,畢竟才剛從內務府那裡過來,都還沒整理乾淨,景陽宮的規矩更是半點不知,怎麼能夠到主子邊上伺候呢。

而一躍成為二等宮女的包小嵐只想著等等自己手腳俐落點整理好住的地方後,還能偷個空把包袱裡的肉夾饃先吃了墊墊肚子。

夢想很美好,現實卻是充滿了意外。

就在包小嵐準備跟著大家一起退出去的時候,宇文煬淡淡的聲音從上頭傳來。

「包小嵐留下替我打扇。」

包小嵐愣了愣,左右看了看,有點遲疑,「奴婢今兒個才進來,就怕不懂規矩,衝撞了主子……」重點是她的肉夾饃還沒吃呢!

「你只要拿著扇子扇就行了,不需要懂規矩。」宇文煬似笑非笑的遠遠望著她,銳利的眼中有著惡意作弄的味道。

包小嵐想想也是,便把自己的包袱托給了另外一個小宮女,然後認分的在一個大宮女的指點下,拿了一把扇子就站到宇文煬的臥榻邊開始搖扇。

之前在學規矩的地方自然有學過如何打扇,只不過包小嵐一直覺得這是能夠近身靠近貴人伺候的大宮女的工作,這種差事絕對輪不到才入宮的她頭上來。

只是沒想到,她才剛進入景陽宮第一天的第一個差事,就是她以為短時間內絕對不可能去做的打扇。

打扇是個需要技巧的工作,不能扇得太大力了,要不然把貴人的頭髮弄成像在空中飄散的稻草可能被拉下去打一頓,當然也不能太小力,否則最少也是一頓訓斥,還會被懷疑是不是幹活犯懶,打算敷衍了事。

包小嵐知道自己的力氣挺大的,所以一開始也不敢太大力,控制著自己的手以緩慢又輕柔的力道,搖著那把看起來很貴氣的扇子。

一邊扇著,她很快就又走了神,迷糊的盯著搖晃的扇子,腦子裡一邊想著,不過就是一把扇子,隨便用竹子編編就挺好用的,果然宮裡就是不一樣,不僅上頭用了絹布,柄上還鑲了寶石,不知道這樣一顆能夠換多少個肉包子呢?

一下子,包小嵐的心思就從扇柄上的寶石轉到吃的上頭去了。

宇文煬留下包小嵐,本來就是因為想起之前惹怒他的宮女那事,讓他一肚子的火氣還沒發完,剛好來了這麼一個有心機想出頭的,便忍不住想要折磨她一番。

「太輕了,扇大力點。」他閉著眼,不鹹不淡的指揮著。

包小嵐連忙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和速度,手一下就酸了,但看臥榻上的人沒反應似是睡著了,就又把力道和速度都給放緩了。

結果還沒一會兒,榻上的宇文煬就又不陰不陽的道:「怎麼了?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裡,一個沒盯著就敷衍了事了?」

包小嵐一驚,她還沒養成跪來跪去的習慣,一聽到這訓斥只覺得手腳突然都不知道放哪裡好,吶吶的說著:「沒……沒的事!奴……奴婢馬上用力!」

宇文煬不知道她的性子特別的認真又單純,他一次次的挑剔只是想要藉此羞辱她,冷哼了聲,用冷硬的聲音道:「若再不好好幹活,自己就滾出去領二十大板!」

宮裡的規矩自然是沒有這麼嚴厲,但是說到底,宮規什麼的,主要局限的是奴才而不是主子,他若是開口說要打二十板子,那些奴才也不敢偷工減料的放水。

他在心中狠狠的嘲弄著自己,現在除了做這些連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外,他也沒有別的事情能做了吧?

呵!一個廢人,還是掛著中宮嫡子名頭的廢人,在這種時候除了在自己的宮殿裡發發威風外,他還能夠做什麼呢?他每天都這樣告訴自己,然後一次次的重複著這個讓自己心情更加陰霾的想法。

包小嵐即使是在學規矩的時候也只看過別人被打板子,不過雖然她自己沒挨過,但是那些教規矩的嬤嬤們卻讓她們見過許多次別人挨板子的場面。

她當時皺著眉默默的比較過,感覺起來應該是比她曾經滾下山崖的那次疼多了。

「是。」包小嵐應了聲,因為心裡的恐怖想像讓聲音有點大,說完後還緊張的看了看宇文煬,就怕會因為這個失誤又受到一次訓斥。

不過,宇文煬卻沒有什麼表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讓她反而鬆了口氣,鼓足了力氣就開始扇風。

七月流火,陰暗的宮殿裡頗為悶熱,即使是在室內又開著窗,也讓人忍不住心生燥熱。

宇文煬本來不過是為了教訓一下包小嵐才要她打扇,但是殿外蟬聲唧唧,邊上又有她賣力製造出來的徐徐涼風,不知怎麼的,他竟然糊里糊塗的就睡了下去。

包小嵐這次沒人監工,卻也不敢偷懶,尤其是剛剛才想偷懶就馬上被抓包後,內心突生的羞愧更激起她十分的動力來。

以前在村子裡,成天吃不飽穿不暖,她也沒想過偷懶,就算只是個女娃子也是整天勤勤懇懇的上山去撿柴火,收穫好的時候,身上背了兩人重的柴火也是有的,那時候吃的苦可比現在多多了都沒想過偷懶,怎麼進了宮才過上幾天好日子,自己卻懶成這樣了?

包小嵐一想到這裡,只恨不得能把手中的羽扇扇出大蒲扇的威力來,好為懶惰的自己做出一點補償。

不管怎麼說,自己的確是躲懶了,這個主子怕是看出她身上帶的懶筋,才特意找了這個差事打算磨練她吧!她滿是感激的望著側躺在榻上的宇文煬,彎彎的眉眼裡滿是感激還有崇敬。

雖然她到現在還沒吃到自己留下來的肉夾饃,而且手中這把扇子也不知道要扇到什麼時候,但是包小嵐現在卻幹勁十足,覺得整個人都滿是活力,恨不得讓主子再多派給她一點活計,讓他知道自己也是能夠好好的幹活,對得起自己每天吃進去的白米飯還有穿上的好衣裳。

窗外蟬聲唧唧,躺在榻上的宇文煬在難得的涼爽清風中睡了一個好覺,雖然還是輕蹙著眉,卻不再被惡夢給纏繞,他慢慢睡深的時候,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似乎有什麼讓他給忘了?

等晚上包小嵐終於能夠回到住處的時候,她的手又酸又疼又麻,那種感覺讓她全身疲憊不堪,連吃飯這件事情都已經無法引起她的興趣,只想趕緊撲到床鋪上,好好的休息一番。

打了一個半時辰的扇,包小嵐雖然對自己能夠堅持下來還挺自豪的,但是身子的酸痛也不是假的,若不是剛剛在外頭伺候的嬤嬤送了一條熱帕子先讓她敷著,只怕她這會兒連手都舉不起來了。

只是到了住的地方,因為她們是新來的,又只是普通的小宮女,自然不像大宮女那樣兩人一間房,還有人幫著端茶倒水,所以包小嵐也只得忍著手酸,先把自己的床給鋪好了,又拿著分給自己的木盆子和帕子,到外頭的水井去打水洗漱。

這時候還會在井邊的,也只有她們這些小宮女了,她人生地不熟,身子又累得很,也就沒說話,安安靜靜的等著打了水,準備快速的把自己稍稍清理乾淨,好趕緊回去歇著。

就在要輪到她的時候,前頭一個小宮女突然轉過身子,用爽朗的聲音說道:「我幫你打水吧,你今兒個伺候了主子這麼久,只怕也累得狠了吧?」

包小嵐嘿嘿笑著,圓圓的臉上帶著單純的笑容,感激的說道:「真是太感謝你了!我剛剛也正發愁呢,手酸著還不知道能不能把水給打上來。」

那爽朗的小宮女揮揮手,不在意的說著:「不過就是搭把手的事情而已,只是也真難為你了,第一天就惹上了主子爺,還在那打扇打了一個多時辰,我聽前頭那些姐姐們說了,你可是都沒換手的。」

小宮女吐吐舌,又接著說道:「我的老天!也難怪之前一起學規矩的人都想著法子要避著不往景陽宮裡來呢,平日又沒什麼油水,還得受這樣一個主子的氣,像你今兒個不就是走了會神,就被罰打了一下午的扇,嘖嘖!」

包小嵐聽完她說的話,臉色卻嚴肅了起來,「可別這樣說,主子爺是為我好呢!」

那小宮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臉色有些怪異,手也忍不住停了,「啥?你剛剛說錯了吧?」都被罰了還說是好,她是心機太重還是腦子壞了?

包小嵐鄭重的看著眼前這位熱情的姑娘,想了想,終於記起她的名字,「我記得姐姐的名字是叫做紫鳶吧?我就直接喊你紫鳶姐姐了,說真的,我今兒個挨了主子的罰,才知道主子爺是為我好呢!唉,也都是我不對,這才入了宮就給好日子給迷了眼,差點都忘了人就是要守本分,幸虧主子爺今兒個點醒我,讓我明白如今吃好穿好的好日子有多難得,我雖然不聰明,但就是有一把力氣,以後一定要好好的伺候主子爺,才不辜負在宮裡這樣的好日子呢!」

包小嵐沒看見一邊的紫鳶已經呆傻的面容,滔滔不絕的說著心裡話,最後一臉求認同的看向紫鳶,殷切的問著……「紫鳶姐姐你說是吧?」

她是認真的打從心裡這麼認為,所以不管紫鳶多認真的想從她的臉上還有眼裡找出她在開玩笑的痕跡,卻仍半點都沒發現。

紫鳶只能乾笑,應和著,「呵呵……是啊!」心裡頭卻想著,這姑娘……該不會是傻了吧?

她除了這點外,還真沒想過包小嵐是因為對自家主子太忠心,所以不管主子爺

說什麼都說好,畢竟主子爺現在可是眾所皆知的失了勢,就她一個小宮女想要抱大腿也不會挑主子爺這樣一個人吧?

包小嵐就著她打好的水快速的擦了臉和手,因為打算回房裡再仔細擦擦身子,也沒顧上和紫鳶多說,直接道了謝,手捧著裝了水的木盆就回了房,徒留下紫鳶還一臉糾結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時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唉,她該怎麼跟主子說,這次來的宮女除了可能來了別人的棋子,也有可能來了一個讓人無法捉摸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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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7:32
第二章

不管紫鳶那日是怎麼回覆宇文煬的,但包小嵐自那日後,就整天像個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卻是事實。

一大早起來,她穿好衣裳簡單洗漱過後,得先到廚房裡幫忙燒火,有時候甚至還得在柴火不夠的時候幫忙劈柴,接著還不得歇息,得拿著大掃把去前頭把落葉給掃乾淨,那一大片的院子加上她也就兩個人,常常等她把掃地的工作做完後,到蔚房準備吃飯時,卻只有兩三個乾巴巴的窩窩頭,或者是一碗白飯配上幾根小鹹菜。

包小嵐兩三口吃完了早膳,還得趕著去做其他的雜活,常常吃得比別人晚,飯還是冷的,但是她也不以為苦,整天臉都是笑呵呵的,偶爾還有人會欺負她,讓她替自己做事,她自己的事情若做完了也通常都會答應下來。

紫鳶不和她住一間房,但是大半個月下來,見到她整天總忙忙碌碌的,還是找了一天午後得空的時候,抓了一把瓜子就往景陽宮的洗衣房裡去。

烈日午後,就算是剛進來的小宮女也都懂得躲懶,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息去了,但是偌大的洗衣房外的院子裡,卻有一個圓潤的身影站在一堆衣裳間,將一件件的衣裳仔細的攤開晾曬。

紫鳶看著包小嵐帶著淺淺笑容的圓臉,一時竟然有些恍神,直到穿著繡鞋的腳底被發燙的石板給燙著了,才掛著淺笑,朝她打了個招呼。

「小嵐,這天可熱的,趕緊過來歇歇,我帶了點瓜子,咱倆也說說話。」

包小嵐笑咪咪的朝她點了點頭,把水盆裡的衣裳全都晾曬好後,才小跑著到紫鳶的身邊來。

「紫鳶姐姐,怎麼這麼熱的天還來找我說話啊?」包小嵐抹抹汗,一臉疑惑的望著她。

這樣熱的天,除了她還要把剩下的衣裳給晾曬完,其他的人早就找好陰涼的地方休息去了,怎麼還會有人這時候來找她說話呢?

紫鳶要不是早已經明白包小嵐就是這樣的性子,肯定會以為這姑娘是在趕她走,無奈的搖搖頭,用手指點了點她。

「你啊你,都已經十五歲了,怎麼說話還是這麼不長心眼呢,」紫鳶沒好氣的嗔道:「也就是我還算明白你幾分,要不然還以為你不樂意見到我呢!」

包小嵐嘿嘿笑著,圓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手指刮了刮頰邊,「沒的事,只是想著這樣熱的天,紫鳶姐姐怎麼也不偷個空好好歇一會兒。」

在這宮裡待久了,很多時候才知道,就算是在這樣一個不受人關注的宮裡,也有許多讓人不理解的事兒,例如一樣都是小宮女,也有分個三六九等。

她人是笨了點卻不傻,紫鳶雖說只比她們早些進宮幾日,看起來卻比自己好多了,不只上上下下都處得好,就是上頭一些大宮女們也都待她很好,跟自己像個陀螺似的整天轉個不停不同,紫鳶做的活都是輕省的,甚至偶爾還能抓到空閒好休息一會兒,比起像她這樣讓人使喚得團團轉的小宮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了。

不過包小嵐倒不是心裡有什麼埋怨,反而覺得自己吃得了飽飯,又有這樣的好衣裳穿,就是多做點活也是應該的。

雖然她認真的覺得這宮裡的主子爺真的有點窮,給下人吃的飯菜比之前學規矩那兒的還要不好,但不管怎麼說,起碼窩窩頭或是白飯都是能夠吃得飽的,就連鹹菜都奢侈的用香油給拌過,總體來說,包小嵐只是有些可憐宇文煬,對於自己現在的境況沒有任何的不滿。

紫鳶也知道人的性子若定了也不是那麼好改的,也就不再多說,反而是問起這些日子來她過得如何,差事會不會太累了。

本來這話用在別人身上她還得委婉的轉個圈問,但是對包小嵐她就直接問了,繞得太遠她怕包小嵐聽不懂她想問什麼。

包小嵐露出燦爛的笑容,圓潤的臉上還有著一層活動過後的嫣紅,將她平凡的臉蛋給襯得如紅蘋果一般鮮嫩動人。

「宮裡的人都挺不錯的,而且每天都能吃飽飯,我也沒別的要求,單就這一點我就覺得日子過得挺好的。至於做活,哪種活不累啊!晚上好好的睡上一覺也就行了。」她一提起這個話題,忍不住想起第一天進景陽宮的時候,主子爺特地敲打她的事情。

對她來說,那天雖然是最累的,但是心靈上卻獲得了巨大的滿足,平常沒想起也就算了,一想起來,就忍不住多嘴的問了出口。

「紫鳶姐姐,主子爺還好吧?」

紫鳶愣了下,帶著幾分小心,仔細的反問,「主子爺自然是好的,你望個做什麼?難不成你也動了什麼歪心思?」

包小嵐一臉疑惑的望著她,「啊?什麼歪心思?我就是隨口問問。」

紫鳶本來就是存著打探她的心思,聽到她突然打聽起主子的事,怎麼可能相信她真的是隨口問問,於是臉上漾著笑,小心的探問著,「那怎麼不隨口問問別人就問主子爺?行了,你就是老實說了我也不會說出去,還是你以為我是那種嘴碎的人?」

包小嵐慌忙道:「自然不是了!紫鳶姐姐平日對人那麼好,我怎麼會不信你,只是這話……就是覺得有些……」

紫鳶歎了口氣,想著這回該是自己看走了眼,還以為包小嵐是個單純的,沒想到也存了別樣的心思。

她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嘴裡卻還是安撫的勸道:「行了,我都敢做了保證,今天這話出了你口入了我耳,不會再傳給別人知道的,你也別擔心了。」

包小嵐其實也是個愛說話的,這話憋在心裡也有一陣子了,知道宮裡不能亂說話,就一直沒說出口,若不是紫鳶姐姐一再的問了,她還真的不好意思說出口。

紫鳶含笑看著她,心中卻歎息著只等著包小嵐吐露自己是如何傾慕主子爺的心路歷程,然而在她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後,紫鳶卻整個人怔愣在當場,隨著包小嵐越說越多,她更是僵硬得近乎被石化了一般。

「你……剛剛說了什麼?」

包小嵐住了口,還以為是自己剛剛說得太快,紫鳶一時沒聽懂,就把剛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次。

「紫鳶姐姐,我的意思是主子爺這樣下去可不行,身子這麼弱,人還長得白白淨淨的,實在很缺乏男子氣概,也難怪主子爺到現在都還沒成親了,我說主子爺就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

紫鳶只覺得腦子裡一抽一抽的,連忙打斷了她越說越不像樣的話,認真嚴肅的說道:「行了,可不能再說了!主子爺不出門是有原因的,但你可千萬不能再提了!」

包小嵐被紫鳶嚴肅的臉色給嚇了一跳,然後乖乖的點了點頭,「明白了,我不會再說了。」她在心裡想想總行了吧!

紫鳶現在終於可以確認包小嵐就是腦子單純的,這整個宮裡沒人敢像她說這種話,而且都在這宮裡這麼久了,居然還敢提要主子爺多走動?

唉,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包小嵐了,這雖然不讓說,但私底下哪個不清楚主子爺的腿是怎麼回事?也只有她居然還能夠傻傻的說出這番話來。

兩個人看似沒說幾句話,其實也說了一炷香的時間,紫鳶有些頭疼的看著圓潤的包小嵐,她已經以非常粗魯的動作在伸展著身子,於是很識趣的起身打算離開。

而包小嵐晾曬完衣裳後,下一個差事是要把被褥拿出來晾曬,聽到紫鳶要離開,也只朝她揮了揮手,就繼續做自己的差事去了。

只是隨著一件件被褥在炙熱的陽光下緩緩飛舞,她不解的低喃聲也輕輕地在空中消散。

「唉,不就是腳斷了,這算什麼大問題嗎……」

紫鳶沒有回茶水房,而是在沒人注意下進了正殿,宇文煬照例坐在軟榻上,臉色陰沉沉的,眉緊皺著,此時殿裡沒半個人,只有放在角落邊的冰盆散發著陣陣涼意。

「說吧。」

紫鳶低著頭,微彎著腰,輕聲把這些日子,在新來的宮女間打聽出來的東西一一說了出來,尤其在那些別人安插進來的棋子身上,更是特別的著墨一番。

「那個打扇的呢?」

紫鳶心顫了下,沒想到主子會直接問起包小嵐來,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宇文煬冷冷的掃過紫鳶,低沉的聲音帶著似冰的寒,「怎麼?你也想瞞我些什麼?」

紫鳶一聽這話,慌忙的跪在地上,急急的叩了幾個響頭,「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宇文煬把這話給細細的咀嚼了下,發出一聲冷哼,「是好是壞不過就是一個字,哪裡有什麼不知道該怎麼說的道理。」

紫鳶只覺得裡頭的小衣都要被冷汗給打濕了,垂著頭,也不敢隱瞞,只是斟酌著把話給說出來。

「主子爺,包小嵐這人不壞,幹活也賣力,只是……就奴婢觀察,她似乎有些傻,怎麼也不會是別人安插進來的人手。」

宇文煬冷笑,「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剛剛有什麼不好說的?難道我還會無緣無故的為難一個傻子不成?還是你現在是把我當成傻子在糊弄?」

紫鳶一驚,急急忙忙辯解著,「奴婢不敢!奴婢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就是包小嵐是從鄉下來的,說話難免有些大不敬,奴婢怕老實說了會衝撞主子爺。」

其實衝撞還是好聽點的說法了,說實話,紫鳶一直覺得包小嵐根本就是在找死。

不過她這般找死也不是第一次了,若不是她第一日鬧的那笑話,也不會打了一下午的扇子,甚至現在幹著最多的活計也都是主子爺默許的。

宇文煬睨了她一眼,語氣又成了不動聲色的陰沉,他淡淡說道:「直說無妨,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麼是聽不得的。」

紫鳶吶吶無言,最後還是在宇文煬的逼迫下,提著心,慢慢的把包小嵐的那些話給說了出來。

「包小嵐做事認真,同樣也關懷著主子爺,就是有點不明白主子爺怎麼不出去走走……還說主子爺也太瘦弱了……」到最後那話幾乎趨近蚊蟲細吟,她更是把頭給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宇文煬現在是什麼臉色。

宇文煬的臉先是沉了下去,聽到最後更是勃然大怒,手邊的一卷書都直接讓他砸了出去。

一時之間,紫鳶連氣都不敢喘,直憋著氣,感受著來自上頭的怒火,一種沉悶的氣氛無聲的充斥著整個空間,讓人恨不得拔腿就跑。

這樣沉默的氣氛不知道過了多久,宇文煬陰沉沉的臉上竟露出淡淡的笑容,嘴裡還連聲讚道:「好,好極了!沒想到現在就連一個傻子都能夠分到我這宮裡當宮女了!」

紫鳶沒答話,因為這明顯口不對心的稱讚可不是重點,重頭戲只怕還在後頭呢!

宇文煬頓了頓,看著還跪在地上的紫鳶,輕掃過一眼後就把眼神移向窗外,淡淡說著,「有時候眼見也不一定為實,既然包小嵐這麼關心我,就把她調到我眼前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真忠心還是假忠心。」

若是真,那他自然也不會特意再去找她的麻煩,若是假……宇文煬冷冷一笑,眼底閃過的狠厲之色讓人忍不住膽寒。

紫鳶沒想到自己特意想保包小嵐,結果卻還是讓主子注意到了,鬧成現在這般,也只能在心中為她默默祈禱了。

只希望這姑娘是真的沒壞心眼,又能夠一直單純不惹事,否則……只怕是真沒個好下場啊!

包小嵐在第二天讓人帶到正殿裡去的時候,還有點迷迷糊糊的,不明白一直做粗活的自己怎麼就有資格到正殿裡去伺候了。

但是秉持著在哪裡做活都是做的原則,她也沒有多問,只是心裡做好了要打扇一整天的準備。

包小嵐一副笑嘻嘻的笑臉讓人覺得可愛,不禁會忽略了她圓潤的身子和平凡的臉蛋,也讓前頭領著她的大宮女朝夕心中忍不住可憐起她來。

這還是個小姑娘呢,還傻傻的沒個心眼,如果是在別的宮裡,像她這樣直接從最低等的小宮女,一躍而上成了貼身服侍主子的二等宮女,不知道會是多少人羨慕妒恨的目標,只是在這景陽宮裡,貼身伺候主子卻成了最不受歡迎的差事。

主子爺其實並不怎麼難伺候,只是自從主子爺成了這模樣,那個性就開始陰晴不定,誰也不知道一個伺候得不好了,是會被輕輕放過還是讓人拖下去打得半死,也因為如此,現在正殿裡伺候的人各個都是膽顫心驚的,就怕一個不好,連小命都保不住。

這些都已是眾所皆知的消息,以至於那些分配過來的宮女太監一個個不是苦著臉的做事,就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出頭,就怕入了主子爺的眼,生死都難說。

昨兒個主子爺突然吩咐了下來,讓包小嵐進了正殿伺候,她們雖然訝異,心中其實鬆了口氣。

老實說,主子爺那天點了包小嵐頂上二等宮女的位置,但是後來卻又盡讓人派給她一些粗使宮女做的事,讓她們都以為主子爺已經忘了那件事,也就不敢多話,只是把那二等宮女的位置給空著,然後看著她繼續跟著那群小宮女們一起吃住,整天做一些累活。

她們當奴婢的也不敢猜測主子的心思,而主子忘了一個小宮女的差事是再自然也不過了,可一但主子爺想起來,那包小嵐自然得乖乖的來正殿裡伺候著。

說實話,正殿裡一直挺缺人手的,這大半年來,主子爺變得難以伺候,正殿裡不少人被打殺或者降等,人手緊得很,所以景陽宮才老是去向內務府要新人進來。

朝夕想著主子爺既然隔了大半個月還能想起包小嵐,想來對這姑娘多少是有點印象或者是好感的,也就多費點心開口用細柔的聲音低低提點著。

「主子爺身子有些不好,或許性子偶爾有點躁,但真要說不把奴婢當人看隨意打殺了其實也是沒有的事,你只要記得小心做事,沒事別說話,守住規矩,聽主子爺的話就行。」

包小嵐也挺識相的,朝著她憨憨一笑,點點頭回道:「知道了,朝夕姐姐,我會認真聽話的。」

朝夕滿意的朝她笑了笑,然後領著她走入正殿裡。

在宮裡,景陽宮是除了皇帝住的景德宮以外最大的宮殿了,裡頭的佈置也相差無幾。

景陽宮的正殿裡除了外頭的廳堂外,裡頭還有寢殿,宇文煬傷了腿後,一應起居就幾乎都在這裡,朝夕帶著包小嵐來的時候,日頭雖才剛掛上,但是宇文煬已經洗漱好了,正坐在軟榻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書。

包小嵐只敢偷偷的覷一眼,就沒再多瞄,她還記得自己上次出的醜,這次是萬萬不敢再亂來了。

她是傻,但這些日子以來,混跡在各個地方也聽了不少的閒話,終於知道了為什麼一堆人都不愛來這裡,甚至有了機會就拚命想往外跑。

不為其他,就憑著傳聞這景陽宮是目前皇宮中最容易死人的宮殿,就嚇得沒人想來主動送死。

她自己是不明白外頭的人怎麼把主子爺傳得這般的沒人性,但是小心一點不惹主子爺生氣這點,她還是牢牢的記住了。

宇文煬雖然沒把目光移到包小嵐的身上,但還是注意到了她,他輕輕的翻過一頁書後開口,晨起後略微低啞的嗓音配著紙頁摩擦聲顯得異常的慵懶。

「去看看小廚房裡有什麼吃的,我今兒個提早用膳。」他像是漫不經心的說著,然後直接指了名,「就讓那個新來的去拿吧。朝夕,過來替我打扇。」

朝夕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包小嵐,才剛把人給領過來,什麼都還沒吩咐,主子爺就直接點了她去做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好?

朝夕一邊操著心,一邊用眼神示意邊上的另外一個宮女跟過去,免得包小嵐半路又出了什麼差錯。

只可惜,宇文煬就是要整整包小嵐,怎麼可能會讓人來礙事,連個眼神都沒有瞥向她們,只淡淡的丟了一句,「怎麼?不過就是去提個早膳還得一群人跟著,那我要你們這群人有什麼用?」

話說得很平淡,但是朝夕等人卻都突然慘白了臉,連忙跪在地上直呼不敢,包小嵐這次反應很快,見到別人跪也在第一時間就跟著跪了。

宇文煬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就讓正殿裡伺候的人心驚膽顫,他自己則是繼續悠哉的看著書,像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直到書已經翻了十來頁,他才像是恍然大悟般的掃了她們一眼,「還不起來做事,跪在那裡做什麼?」

朝夕等人這才敢從地上爬了起來,只是卻沒有人敢站在包小嵐旁邊,而包小嵐收到朝夕使的眼色,連忙小跑退了出去,直接奔向小廚房去提早膳。

一邊跑著,一邊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著,主子爺是不是眼睛也不大好?要不然她們都跪了好一會兒了,怎麼才像是剛看見她們跪在那兒。

包小嵐單純的腦子裡還鬧不明白,但是她很快的就把這些事兒給拋到天邊去,只想著怕餓著了主子爺,她可得加快腳步把早膳給提回去。

到了小廚房,廚娘已經把一樣樣的小菜和主食連同碗筷都給準備好了正準備裝進食盒中,只不過負責的嬤嬤見著她就一個人來,疑惑的看了看她後面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主子爺的食盒可有兩個呢。」

包小嵐笑咪咪的舉起手,「張嬤嬤,主子身邊的姐姐們都在忙呢,只好我一個人來了,您也知道的,我雖然人笨但是還有一把子力氣嘛,您放心,我一定會妥妥的把早膳給提過去的。」

張嬤嬤看了看圓潤的包小嵐,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行,那我就幫你把食盒給裝上,這裡頭有粥還有湯品,可要小心別灑了。」

包小嵐平常認真做事的樣子她也是看在眼裡的,雖說平常讓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比較累,但是這圓乎乎的小姑娘也沒有任何不滿,每天都笑咪咪著一雙眼,讓人看了就忍不住也想跟著一起笑。

包小嵐露齒一笑,眼神充滿認真的答著:「知道了。」

兩個食盒,光是一個實木的空盒子就重達一斤,再加上裡頭的碗筷菜餚,一盒至少也得有個三四斤重,就算包小嵐有力氣提得動,仍感覺有點沉,而為了不讓裡頭的菜餚給灑了,她更是走得小心翼翼,額頭都微微出了汗。

一段路走得比來時還要慢,好不容易回了正殿,包小嵐把食盒遞給一邊已經等著的大宮女,自然有人接過手把裡頭的東西二擺上桌。

包小嵐站在最邊邊,因為二等宮女還沒有資格服侍主子用膳,所以她只能站在一邊想著,等等如果主子爺用完膳了,她應該可以抽個空去吃她的早餐了吧?只是她吃飯的美夢才剛開始,很快的就讓宇文煬那平淡的聲音給打破。

「這麼熱的天,我不喝湯湯水水。」

朝夕看了看桌上剛盛好的湯碗,清清爽爽的綠豆粥,還特意放了涼,在這樣的夏日,又搭了綠色紅色等小菜,看起來明明就很勾人胃口。

她在心中苦笑,只想著主子爺平日在這方面上也沒那麼講究,怎麼今兒個突然就挑剔了起來?

只不過心中就算有疑惑和無奈,卻也不能表現在臉上,她只得在桌上看了看又挪了另外一個碟子來。

她細聲詢問著,「主子爺,要不嘗嘗這碧玉卷還是金絲饅頭?這都是往日您最愛吃的。」

碧玉卷是用菜汁還有蒸熟的綠豆仁磨碎了下去做的卷子,而金絲饅頭則是用豆沙和白面揉的,都是主子的早膳裡常常出現的菜色。

宇文煬卻連看也沒看,只冷冷說了一句,「我沒心情吃這些,讓人再去拿別的,要不下一碗麵來吧。」

主子都發話了,朝夕等人不過是宮女太監,怎麼敢違背,只得轉頭吩咐人去小蔚房裡再端一碗麵來。

「對了,我要拌面,就讓剛剛那個宮女去拿。」他狀似無意的又補了一句。

這下子除了包小嵐外,其他人都知道主子爺這是打算整治包小嵐了。

沒有感受到其他人同情的眼神,包小嵐一聽喊到了自己,連忙答應了聲,然後邁開才剛歇沒多久的腿就趕緊的往外跑去。

小廚房裡的張嬤嬤見到包小嵐又來了,忍不住一臉的詫異,只是聽見主子爺要吃拌面,也不敢怠慢,讓廚娘連忙揉面燒水,她又看了看現有的一些配料,便連拿帶吩咐的挑選了十來樣,酸味甜味鹹味各種都有,一時之間切菜擺盤的人又忙碌了起來。

包小嵐知道自己是幫不上忙的,只能站在小廚房的門口聞著裡頭傳來的陣陣香味,猛吸著氣,眼睛閃亮亮的看著食物,像只求打賞的小狗。

張嬤嬤說忙著其實也只是分派事情給下頭人去做,一轉頭看見包小嵐那副饞樣,忍不住笑了,拿了個剛剛做壞的金絲饅頭遞給她。

「行了,拿去吃吧。這面還得等等。」

包小嵐拿著暖呼呼的金絲饅頭,還沒有她的拳頭大,但是那甜甜的奶香還有手上蓬鬆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的饞蟲都快要在肚子裡打鼓做亂了,也顧不得燙,幾口就把那個饅頭給吃進嘴裡。

嗚嗚!好好吃!她都要感動的流淚了,這個比綠豆糕還好吃呢!細細的豆沙和白面交纏在一起,先蒸後烤,咬下去內軟外酥,甜甜的豆沙裡還帶著絲絲的奶香,讓人吃了一個還想再吃下一個。

她閃亮的眼神徹底顯露了她貪吃的渴望,張嬤嬤失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又拿了一個給她。

包小嵐這次可沒剛剛那麼狼吞虎嚥了,她一點一點的慢慢剝著吃,吃完還把手指給吮了吮,確定連一點渣渣都沒留下。

真的太好吃了!比肉還好吃!包小嵐滿足的在心裡下了這麼個結論。

而在她吃饅頭的時間,小廚房裡的人也重新弄了一個食盒出來,跟剛剛那兩個食盒差不多大小,最下面一層擺了一大盤剛下好的面,上頭兩層擺滿了盤盤碗碗,全是沾醬拌料,就等著看主子爺想吃什麼,就可以拿什麼下去拌。

這次雖沒特別囑咐,但包小嵐仍一路小心著快步走了回去,只是人才剛到,朝夕就已經站在門口等著她了,一接過她手上的盒子,就直接打開來看,然後有點同情的看向包小嵐。

「主子爺說剛剛忘了提了,拌面得要有一點蒜末才有味,所以……」朝夕皺著眉說,連她自己都明白這根本只是整包小嵐的說法。

宮裡人通常不會吃味道重的東西,別說是蒜末,就是蔥姜也不能多,就怕吃多了在嘴裡或者是身上留下味兒,與人說話見面的時候失了禮。

以前主子爺從不會在早午間吃這些東西的,就是怕上朝或者是接見屬下的時候身上帶了味,今兒個卻突然特別要吃蒜末,也不能怪小廚房那裡的人沒在盒子裡備下了。

包小嵐已經跑了兩趟,一聽到朝夕這麼說,整個人愣了下,雖然朝夕沒把話給說完,但是她也明白了這是要自己再跑一趟的意思。

「唉呀,朝夕姐姐,我就是笨了點,竟然忘了確認有沒有蒜末,我這就再回去拿。」包小嵐笑呵呵的接過了她的話,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淺淺浮在頰上,沒有半點勉強或者是不甘的意思。

朝夕歎了口氣,扯了扯嘴角,「行啦,快去快回,我這就把東西給拿進去。」

「好啊,朝夕姐姐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把蒜末給拿回來,可別讓主子爺久等了。」包小嵐說著忍不住在心中譴責了下自己,不過就是拿個飯卻東漏西漏,還讓主子左等右等的,看來自己果然還是要多學學。

朝夕點點頭,就看著她腳步輕快的跑走了,自己才提了食盒進了正殿裡,而剛剛說沒心情吃飯的宇文煬已經吃了起來。

朝夕咬咬唇,知道剛剛跑走的包小嵐這一趟又是白跑了,卻也不敢替她說話,只能在心中輕歎了聲後站在邊上伺候著。

等包小嵐急匆匆的拿了裝了蒜泥的碗回來,宇文煬的早膳已經吃完大半,對於她捧進來的東西連看也沒看,只是又夾了幾樣桌上的東西吃了,就讓人把一桌的東西給撤了下去。

包小嵐愣在那裡,手裡還捧著碗,一臉無所適從的樣子。

宇文煬看著她,心中只覺得那副模樣假得讓人想作嘔,隨意的對著朝夕說了一句,「既然她跑了這麼多趟,那就把前兩天我那好弟弟送來的點心賞給她吧,省得說我苛待了下人。」

哼!不是挺能裝的嗎?那就讓他看看她還能裝到什麼時候!

朝夕愣了下,想起那盒點心是前幾日由三皇子送過來的,當時主子爺只看了一眼就放到邊上,現在又過了兩天,那盒點心……只怕是不能吃了吧?

她一個遲疑,宇文煬的眼風輕掃而過,帶著壓迫的問句在耳邊響起,「怎麼?我現在說話還得再說第二次?」

朝夕慌亂的低下頭,連聲說不敢,然後扯著一絲牽強的笑容,牽著包小嵐往邊上的茶水房走。

「爺說的點心就放在這裡,你先看看,然後等等拿回去吃。」她勉強的打開一個點心盒子,裡頭按照九宮格分開,擺放了三排三樣的點心,有甜有鹹種類豐富,但是唯一相同的是,那點心看起來已經放了不只兩天。

本該酥脆的外皮已經很明顯浸出油來,雖然不是放在外頭直接曬著太陽,但是仔細聞起來,那盒子裡仍有微微的酸味。

三皇子仗著自己是貴妃之子,在主子還沒受傷之前本來就愛處處和主子爺作對,在主子爺傷了腿後,更是變本加厲,不時的總要弄這些下作伎倆來給主子爺添堵。

景陽宮裡她們這些大宮女和外頭的大太監,誰不知道三皇子送來的東西不是破爛貨就是不能吃的東西。

平日主子爺吃的東西就是當天做的,隔了一餐也不見得會再吃了,更不用說這些一看就已經快餿了的東西,本來收到那日就打算丟了,後來因為擺在一邊直接給忘了,若不是主子爺提起,可能她一時半會兒的還想不起有這麼一盒東西。

剛剛包小嵐孤伶伶的站在那裡,左右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自己也覺得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才惹得主子生氣了,正心中惴惴,沒想到主子爺就賞賜給她東西了。

她進宮後最高興的時候大約就是此刻了,整個人滿心歡喜的看著那一盒子點心,眼睛閃亮亮的瞅著朝夕。

「這真的是賞賜給我的?全部嗎?」

朝夕想過眼前這個圓潤討喜的小姑娘看見這盒點心可能會不滿,可能會覺得很委屈,就是沒想過她竟然高興成這樣?

她愣愣的答應著,「是啊,都是給你的。」

包小嵐興奮的差點都要跳了起來,手舞足蹈的接過了那一盒點心,然後急促的說著,「我該不該去跟主子爺說聲感謝?唉,我真的能夠拿這麼好的點心嗎?!」

朝夕已經無語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在把高興的包小嵐給哄了回去後,帶著一些茫然,走回正殿裡當差。

宇文煬沒看見包小嵐收到那盒點心有什麼反應,但是心裡卻早已想好了她該會有的表情。

那種女人他這些日子以來看多了,如果不是心機深沉,就是另有所圖,但不管是哪一種,受了這樣的羞辱,只怕臉色都不會好看的。

宇文煬光只是想著,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一抹冷冷的嘲諷笑容。

他見到朝夕回來,端起茶輕啜了口,狀若無意的問著,「怎麼了,那包小嵐拿了東西後可還高興?」

朝夕先是沉默,然後低頭說著,「包小嵐很高興……還忙不迭的想要過來跟主子爺道謝,說是感謝主子爺賜給她這麼好的東西。」

「那東西她看過了?說的可是真心話?」宇文煬挑了挑眉,只覺得這不過是朝夕修飾之後的話。

朝夕點點頭,眼神還有點不可置信,「奴婢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高興。」高興得只差沒抱著那盒子點心轉圈了。

宇文煬安靜了下來,手指輕輕摩娑著杯沿,然後嘴角輕勾起一抹笑,「既是那麼喜歡,那麼以後就這樣賞吧,我倒要看看她能夠歡喜到什麼時候。」

從未有過這樣感覺的他,此時還不明白,男人對女人太多的關注,不管一開始是因為什麼,最後總有可能演變成出乎意料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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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7:51
第三章

從那天之後,包小嵐整天都是疲憊與快樂共存著。

雖然不是貼身伺候主子的宮女,但是她依然整天忙忙碌碌的,一點都不比之前做粗活的時候輕鬆。

像是主子爺洗澡的時候,她就得一桶桶的提水進去,等洗完後還得一桶桶的把水給往外倒。

或是吃飯的時候多跑個幾趟拿東西,主子爺有時要看書,就讓她在書房和正殿裡來回跑,不然就嫌知了聲太吵,讓她在大中午的時候,拿著黏蟬桿子在外頭黏知了。

一整日下來,總是忙到月亮都高高掛在天邊了,她才能回房休息,但是即使如此,還是會有很快樂的事情。

大概是景陽宮裡剩下的吃食真的太多了,每次她工作完畢總能拿到主子爺賞的甜點或者是一些剩下的炸果子。

光是那甜甜膩膩的感覺,讓她每次都覺得自己幸福得不行。

雖然朝夕姐姐和紫鳶姐姐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吃,而且每次說要分給她們的時候,她們都客氣的拒絕了。

為什麼呢?這些點心真的還挺好吃的啊,感覺有老家的味道呢!

包小嵐今兒個難得有空,就坐在景陽宮外頭的一片小樹林裡,拆開前幾天新拿到手的點心盒子吃了起來,順便等著彩薇過來找她聊天。

分開到現在都已經好一陣子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有辦法見上一面,也不知道彩薇姐這段日子過得如何?

她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等,時間也不怎麼難打發,吃到第三個點心的時候,就看見彩薇穿著一身小宮女的衣裳從邊上跑了過來,包小嵐急忙幾口把嘴裡的點心給嚥了下去,然後朝彩薇的方向大力的招著手。

兩個小姐妹許久沒見面,自然想聊聊彼此的現況,不過比起分享自己的近況,彩薇反而更加擔心沒什麼心眼的包小嵐。

「小嵐你不是分配到景陽宮嗎?聽說大皇子很難伺候的……你……」彩薇遲疑的開口。

雖然包小嵐剛剛說自己一切都好,但是景陽宮凶名在外,就帕她是吃了虧也不敢直說。

可她一臉認真,圓臉上帶著滿足的愉悅,「彩薇姐,我在景陽宮的日子過得可真是好!雖然幹活是比我們之前學規矩時還要累了點,但是每天能夠吃飽不說,我天天都能幫主子爺做事,而主子爺只要我做好了工作都會賞我東西,唉!我現在最大的困擾反而是怕每天差事做得不夠多,幫不了主子爺的忙呢!」

彩薇心中也帶著疑惑,忍不住問道:「大皇子真的待你這麼好?那怎麼外頭都說成那樣?」

如果小嵐說的都是真的,那小嵐的主子對她們這些奴婢可真的太好了。像她現在待在花草房裡,每天雖然也是忙忙碌碌的,但是吃的住的也不過就是比一般人家好一點,而且因為沒在貴人身邊伺候,花草房又不是個有油水的,所以到現在她還沒有被打賞過呢。

只見包小嵐很神氣又得意的笑著回答,「嘿嘿,我以前聽過我們村子裡的老秀才說,謠言止於智者。這意思就是謠言都是蠢蛋說的,所以會說我家主子爺不好的人,那才是腦子不好呢!我家主子爺可真是個大好人,我都想一輩子待在主子爺身邊幹活呢。」

在樹林邊上偷聽的人全都瞪大了眼,有點不可置信,卻沒人敢說出口,而包小嵐口中的主子爺更是緊皺著眉,想著她說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彩薇就算沒讀過書,也隱約覺得這句話好像不是這麼解釋的,而且如果照這麼解釋,那她不也是包小嵐口中的蠢蛋嗎?

輕歎了口氣,這下子彩薇是真的相信包小嵐在景陽宮裡過得很好了,就她這直接單純的性子,如今能夠這樣神氣又樂呵呵的,可見是真的沒受到什麼刁難吧。

要換個心機深的,說一句好她可能還要猜猜有幾分真,但如果是小嵐……那絕對是有一說的。

兩個姑娘談天說地,雖然顧慮著是在宮裡沒敢大聲說話,卻也沒有遮遮掩掩,於是也無從發覺,小樹林外頭一個坐著軟轎的男人早讓人停了腳步,在外頭偷聽了許久。

包小嵐有著善於分享的個性,手裡有了好東西,自然不吝於分享,說了一會兒話,她想起自己另外帶出來的一盒點心,馬上獻寶似的遞到彩薇面前。

「彩薇姐,這一盒是昨兒個主子爺剛賞的,就讓你帶回去吧。」

彩薇推了推,臉色微紅,「這可怎麼好意思,主子賞的必然都是好東西呢!」

包小嵐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彩薇姐就別推辭了,只要我辦好了差事,主子爺就會賞我,而且你曾這麼照顧我,我怎麼會連這一點子東西都捨不得給你吃,拿著吃吧!」

彩薇又推讓了一番,最後還是收下了,甚至在包小嵐殷切的期待下,直接從裡頭拿了一個出來吃。

只是看到那已經冒著油光的點心時,彩薇忽然有點愣住了,她傻愣愣的問著,「哎!小嵐,主子賞給你的點心都是這樣的嗎?」

這明明就是放了許多天的東西啊!若是冬日倒也還好,只是現在還是大熱天呢,賞這樣看著就要壞的東西是什麼意思呢?

包小嵐從自己的小荷包裡又拿出一個點心來吃,邊吃邊點頭的說道:「是啊,可好吃了!又軟又糯,油也足,跟我老家做的一個樣。」

「蛤?」彩薇不懂了,她有些躊躇的說:「可是這……看起來已經放了許多天了,大皇子是真心要賞你的?怎麼感覺是在糟蹋人……」

包小嵐搖了搖頭,「我也知道這放了幾天了,可是不是還沒壞嗎?而且吃起來好吃就行了。」

彩薇很想說,這不是好吃不好吃的問題,這種天氣下還放了這麼多天,要是餿了還吃下肚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但是這快餿的點心還賞給你吃,你說大皇子到底是對你好還是故意想整治你啊?」

站在樹林外頭的人全都屏聲靜氣,坐在軟轎裡頭的宇文煬更是凝神,靜靜等著包小嵐回答。

說實在的,這些日子以來,他隨手打賞的那些東西,與其說是打賞,還不如說是打算折辱她,雖說每次朝夕都表示她很高興,但他心底是不信的,甚至還陰暗的想著,她大約是在心中詛咒著他,或者是表面上裝得高興,背地裡就把那些東西全給扔了也說不定。

只是沒想到今兒個出門回來,卻看見那個被他認定內裡藏奸的小宮女一臉高興的吃著快餿的點心,還和別人聊到他,讓他忍不住讓人停了下來,想聽聽她私下會說些什麼。

只是沒想到,她不只沒有說他任何的壞話,甚至還用了讓他目瞪口呆的言語讚美他。

甚至還一再重複!

他不只是目瞪口呆而已了,他突然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自己有點傻。

曾經日理萬機,離皇位幾乎只差一步的他,居然小心眼的和一個小宮女計較著,只為探測她是否如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樣沒安好心眼?

如果不是他斷了腿,如果不是他從此與皇位失之交臂,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失去鬥志的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心胸狹窄和小心眼!他在心中冷冷的嘲諷著自己,就像從前他諷剌著那些連點小事都辦不好的下屬的時候。

當他聽著包小嵐左一句稱讚右一句讚美的時候,心中毫不覺得受之有愧,有的只是他對自己看走了眼的懊惱,就這樣一個傻瓜,他竟然也能夠懷疑她別有所圖。

更糟糕的是,這樣一個傻瓜還不知道自己讓他羞辱了這麼久,居然還在外人面前大力的稱讚他,真是越聽越煩躁。

包小嵐清脆的說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主子爺自然是對我好啦!給我的就是給我的,怎麼還要去猜主子到底是什麼心思呢?更何況這不是沒壞嘛!」

彩薇歎了口氣,對於這樣天真的回答,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只是拍拍包小嵐的肩,輕輕說著,「小嵐,你這樣的性子也不知道到底好還是不好……不過起碼就現在看來,或許你這樣反而更適合在這宮裡活下去吧。」

說完,她也沒再多說什麼,起身拍了拍裙子就摶著那盒點心走了,留下包小嵐一個人悠悠哉哉的坐在那裡,繼續吃著點心,感受著夏日難得的涼風從身邊拂過,帶起落葉發出一陣沙沙聲。

「好不好又怎麼樣呢,這日子總是要自己好好過的啊……」她吞下點心,抬起小臉望著天空,喃喃自語。

樹林外的宇文煬聽到她的話頓時身子一震,臉上滿是複雜神色,心中若有所感,看著那個偷懶的小丫頭一眼後,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殘疾的腿,許久才輕輕說道:「回去吧。」

是啊!這日子好不好總是他自己要過,如果他不好好過,難道還能指望著那些

早想把他踢下谷底的弟弟們幫扶他一把嗎?

他是該好好想想了。

包小嵐偷了半天懶,順便吃了一些點心,終於心滿意足的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打算洗洗手臉換個衣裳就去當差。

只是她人才剛走出樹林不久,就見到有一陣子沒遇到的紫鳶正在不遠處張望,她喜顏逐開的小跑著迎了過去。

「紫鳶姐姐,怎麼在這裡站著呢?等……」她話還沒說完,就讓一臉著急的紫鳶拉著往邊上的小花圜裡跑。

「行了!別說了,主子爺要見你!」

「蛤?可是我還沒換衣裳,我……」

「別管那些了,主子要見你,難道還能夠讓主子等不成?」紫鳶也不知道這時候主子爺要見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看主子爺的臉色不好,怎麼也不能讓她再拖拖拉拉的惹得主子爺更加厭煩。

包小嵐見她說得急,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也就鬆了力氣趕緊跟著跑,要不以她的力氣,如果不是她願意,紫鳶想拉著她跑還真的不太可能。

小花園裡就如她前些日子感覺的那樣,雖然一片綠意盎然卻帶著隱隱的蕭瑟,她被帶到園子裡的涼亭邊,宇文煬正坐在裡面,見到她來了之後,便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一時之間,包小嵐有點迷糊。這是怎麼了?怎麼讓其他姐姐們都下去了?

「包小嵐。」

「是!奴婢在!」她精神抖擻的抬起頭應著,一時竟忘了在宮裡奴婢是不能抬頭直視主子的。

就算是那些伺候主子的通房丫頭,平時也只能低垂著眼,不能直接看向主子的臉,更不用說是她們這樣的小宮女了,但包小嵐卻傻愣愣的盯著宇文煬。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認真看主子的臉呢!包小嵐有些走神的想著。

果然很俊俏,跟村裡的大黑阿虎他們比起來就是不一樣,不過那身子看起來真是瘦弱了點,膚色也白了點……除了這些外,主子爺果然是長得挺好的呢!

宇文煬之前看見包小嵐只覺得她說話做事都是別有心機,但今兒個聽了那些話,他以全新的目光去觀察她,那些曾以為的心機深沉卻再也看不出來了,甚至還覺得這丫頭圓滾滾的,看起來傻得可愛。

他難得的露出許久不見的和煦笑容,「那些點心好吃嗎?」

「啊?!」包小嵐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愣了下,傻乎乎的回答,「好吃啊!挺好吃的!」

宇文煬見到她露出的單純笑容,心中忽然有種被羽毛輕撓過的感覺,絲絲縷縷的發癢,又如夏日微風掃過,給他一種清爽的感覺。

「好吃嗎?可那都是我特意讓人拿了快壞的點心給你,我這麼做,你就不生氣?」宇文煬直接的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看,打算看見她真實的情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多此一舉,不管是見她或者是說這些話,但是他突然就是想這麼做了。

包小嵐愣了下,啊了聲,摸摸頭髮,也沒有問為什麼要特意弄那些快壞了的東西給她吃,只是很老實的回答。

「生氣什麼的那也太不應該了,畢竟主子爺給了我吃的東西呢,再說了,那點心不是沒壞嗎?我真的覺得還挺好吃的啊!」說完她又露出傻乎乎的溫暖笑容,忘記了自己沒用奴婢兩個字自稱。

宇文煬不因為這簡單的回答就放過她,反而更加的咄咄逼人,「別人對你如何你都不生氣嗎?就算是這樣折辱你,你難道沒有半分的不滿和委屈嗎?」

「委屈?委屈什麼?」包小嵐還是一臉的茫然,怎麼主子爺說話她都聽不大懂呢?

不過她想了想,雖然不大明白他為什麼執著在她委不委屈或者有沒有生氣這個問題上,她覺得還是要把自己感激的理由給表示清楚才行。

於是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裡頭清澈得看不出惡意的雜質,「奴婢是真的不覺得這有什麼委屈的,主子給了,奴婢就受著,又不是挨打,再說了,以前奴婢的奶奶說過,咱們做人就得知足,可不能對於送到手上的好事不滿,否則老天可是會降下懲罰的。」

宇文煬想起自己遭人陷害而失去了角逐儲君的資格,冷冷一笑,帶著壓抑許久的憤恨,滿是怨恨的說:「是嗎?但總是有人不知足,還因此害了別人呢,我就得倒楣承受對方的惡了?那害人的好好過日子,我呢?我失去了全部--」

他失去的太多,讓他在大部分的時候都不願踏出景陽宮,甚至連正殿都不想出去,只因為他不想去面對。

不能面對是因為他連表現出恨意都不行,即使知道下手的主犯是誰,也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報復,只因為他的父皇不會允許在他的眼皮下,出現兄弟鬩牆這樣的戲碼。

要說包小嵐傻,但是有時候她也會在一些時刻難得的精明。

她雖然不明白主子爺為什麼會突然一直追問她這個問題,但她知道他現在就像是困在陷阱裡的困獸,需要的不是空泛縹渺的安慰,而是打開陷阱,讓他能夠掙脫出來。

「主子爺,說一句大不敬的話,不管怎麼說,您人不是還活著嗎?只要活著就是一種勝利啊!就像我奶奶說的,風水輪流轉,但如果沒了命,就算等到轉運的那天,不也沒用了嗎?」

是啊,他還活著!這個答案瞬間破開了心中的陰霾,驅散了他之前縈繞腦海的迷霧。

宇文煬靜靜的看著一臉真摯的包小嵐,忽然間覺得有點想笑。

或許是笑自己竟然沒有一個鄉下的小姑娘想得通透,或許是笑枉費過去還自認心有丘壑,就算不能說是洞燭機先,也是聰明機敏的人,沒想到不過就是一時的失意,竟讓自己成了關門自苦的喪家犬。

他沉浸在痛苦中,那些早就想把他踩到泥裡的人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而他除了自怨自艾自己腿殘的事實,卻沒有想過只要還能留下一條命來,不管是報仇還是圖謀後事,都是有可能的。

他這次鑽牛角尖了啊!一想通了這些關節,他再看向包小嵐的眼神就變得柔和了許多。

「你……很好。是我之前想岔了,你有什麼想要的嗎?如果不過分的話,你只要提出要求我就會賞給你。」他向來高高在上,即使明白自己之前誤會了這個小宮女,他也不可能低頭道歉,只是淡淡的表示了對她的讚美。

所幸身邊伺候的人都已經退得有一段距離,否則若是讓他們見到宇文煬說出這樣的話,包準嚇得連眼珠子都掉下來。

就算是在還沒出事前,他再溫和也不曾說過這樣的話,更不用說還是對著一個小宮女了。

如果是別人,或許還要再三推辭,順便說些能為主子分憂就是她天大的榮幸的場面話,但是對包小嵐來說,這種情況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一聽到有賞,她整個眼睛瞬間亮得驚人,那亮度讓宇文煬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感覺這丫頭好像會獅子大開口一般。

包小嵐想都沒想,很渴望的說道:「主子爺,奴婢就只想要每天都能有一盤點心就行了,不管是綠豆糕還是金絲饅頭,或是紅棗卷子都行啊。」

還都行呢!宇文煬好笑的看著她,那小嘴好像饞得都要流出口水一般,忍不住搖頭反問。

「就一盤點心?你知道我剛剛說的願望可以讓你拿了一大筆錢直接出宮回家,甚至就是要別的賞賜都行的,你……真的確定就只要一天一盤點心?」

包小嵐大力的點點頭,臉上全是說不出的認真,「不了,我還要伺候主子呢!所以還是一天一盤點心來得好,而且主子爺這裡的點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了!」雖然她也只吃過主子爺這裡還有學規矩那裡的點心而已。

宇文煬又忍不住笑了,這個丫頭平常看起來有點憨憨的,說話又直來直往,但就是這樣的人,不經意說出來的奉承話反而聽起來讓人格外的舒爽。

他一高興,也就答應了她的請求,「行!以後我用膳的時候,你就跟在我邊上伺候,到時候你想吃什麼點心就吃什麼點心,隨你拿一盤去。」

包小嵐這時候已經不只是雙眼冒光了,那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不含蓄的咧開直笑,看在宇文煬眼裡,如果她後頭再多出一條尾巴甩啊甩的,就更像許久以前母后宮裡養的那條小奶狗了。

腦子裡一出現這種聯想,他嘴角又再度勾了勾,看著眼前這圓潤的身子和臉蛋也更順眼了。

小姑娘這樣圓圓潤潤的也不錯,看起來可愛有趣,另有一種風情。

想通了許多東西,宇文煬自然不會再把時間花在一個小宮女的身上,他得要抓緊時間,和自己的幕僚們好好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畢竟他之前的位置太過危險,差點成為儲君的身份也是一輩子都無法去掉的標籤,將來不管是哪一個兄弟上位,他就算是殘了也仍是別人心中的一根剌。

思及此,他的眉頭不禁又蹙了起來,臉上嚴肅了許多,一種渾然天成的威勢也散發出來。

主子爺沒讓她下去,包小嵐也不知道她是要繼續站在這裡發呆,還是趕緊去做自己的差事,雖說在這裡站著也是挺輕鬆的,但差事沒做,可沒人會幫她,想了想,於是大著膽子問道:「主子爺,那我能下去了吧?」

剛思考到一半的宇文煬被她打斷了也不生氣,看著她還實心眼的站在那裡,反而忍不住失笑,「行了,你下去……等等。這幾日給的那幾盒點心就別吃了,等等我讓人拿新的給你,你把舊的拿去丟了。」

包小嵐圓潤的臉上卻突生許多的糾結,整個人磨磨蹭蹭的,遲疑的開口,「主子爺,能不能不要丟啊?」

宇文煬挑了挑眉,「為什麼不要丟?那些東西都不能吃了,而且又不是不給你新的。」

她咬咬唇,「可是除了一盒拿去送人以外,其他的我都吃完了……」說著還抬頭偷偷覷了他一眼。

「什麼?那都已經是快壞了的東西,沒丟也就算了,你自己不只吃了還送人?」那被送的人真的不是她的死對頭嗎?宇文煬有些哭笑不得。

只有牽扯到吃的上頭,包小嵐的膽子可以大過天,她的小臉全是認真,「主子,那哪裡算壞了呢,雖然有的點心出了一些油,但是點心就得這樣才好吃呢!我奶奶說了,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像我奶奶,點心放了一年,就算長毛了,也只是拿刀子刮了刮,又蒸一遍,她說還是一樣鬆軟好吃,而且還有別樣滋味在心頭。

「我奶奶說了,浪費糧食的人以後會得報應的,所以那些點心沒壞我定是要吃完的,雖然我還沒辦法像我奶奶一樣吃那些長毛的點心,但是她說等我再大點,別說長了毛,就是整個點心都黑了,也吃得下去!」說著,她還一臉洋洋得意,似乎覺得能夠吃下那種壞到長毛的東西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宇文煬在一邊聽著,臉都黑了,打小錦衣玉食的他從來沒看過點心都已經壞到長毛的樣子,更何況要吃進嘴裡。

光聽他都要噁心壞了,作喔的感覺不斷的從胃裡湧上。「行了行了,吃都吃了,新的點心我還是讓人送去給你。下去吧!」

宇文煬揮揮手,暫時沒辦法面對這個長相圓潤平凡,笑容可愛,說話卻很驚悚的小宮女。他現在一看到她的臉,就會想到她剛才驚人的發言,然後胃裡就開始鬧不自在了。

「謝謝主子爺!」包小嵐心滿意足的走了,走著走著甚至忘了規矩,半路上蹦蹦跳跳了起來。

嘻嘻!不只是有老家味道的點心,以後還有主子爺新賞的點心呢!

這日子啊,怎麼能夠過得這麼舒服呢?

自那天把話說開後,包小嵐覺得自己的日子又變得更好了。

雖然還是每天做活,但是不知為何,很多粗活都讓別人接手了,就連每天提膳這件事情,主子爺也變得異常的好說話,甚至連洗漱打水的時候,也從她一個人變成了一群人,大大的分擔了她的忙碌。

活變少了,主子爺給的點心卻沒有少,主子爺不但不時會把自己不吃的現做點心賞給她,還因為她之前的要求,每次用膳的時候都讓她挑走一盤點心,結果才過了半個月,她就覺得自己的宮女服似乎……緊了些?

包小嵐雖然不覺得自己比其他姐妹們圓潤點有什麼不好,但是宮女的衣裳可就這麼幾套,若是因為自己胖到穿不下衣裳,必須修改或者是重新做一套,那可也太丟人了。

一想到這裡,她就決定從今兒個開始,要更加努力的幹活才行。

想是這麼想,但是自從宇文煬脾氣變得好點後,宮裡的人手好像就沒有再缺過,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哪裡還會有多餘的差事讓她做,更不用說大家心裡都明白,之前主子爺像是整仇人一樣作弄包小嵐,但這些日子來卻又對她特別寬容,就連桌上的東西都讓她挑去吃了,自然也沒人敢像之前那樣隨意指使她做活了,就算是讓她搭把手也不太敢。

也因為如此,包小嵐幾天下來竟然找不到可以讓她多動動的差事,她瞬間有點憂變了。

「你這是怎麼啦?日子過得好了,怎麼這幾天卻反沒個笑臉了?」紫鳶現在也是二等宮女了,所以常常跟包小嵐混在一起,不免注意到了她這幾天情緒不佳的情況。

「紫鳶姐姐,我就是想多做點活……可是怎麼找不到活做呢?」包小嵐趴在桌上仰著頭看著她,圓圓的臉上浮著淡淡的憂傷。

這臉……怎麼看怎麼好笑!紫鳶忍不住捏了捏她哀傷的小臉,然後坐了下來。

「你得了吧!沒什麼事做還不好?」紫鳶斜睨了她一眼,好笑的說道。「我說你啊,該不會是天生勞碌命吧?」

「我奶奶說要活就要動,我這整天沒幾件活做,人懶了不說,連腰都粗了。」說到最後,包小嵐開始小聲的嘟囔了起來。

紫鳶本來要從桌上倒杯茶來喝,一聽這話,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腦門,沒好氣的說:「你行啊!包小嵐,這是指桑罵槐的說我懶啊!還說腰粗,你自己說說這些日子吃了多少好東西,把跟你一起進來的那幾個小宮女給饞死了,你現在還敢說自己腰粗,那些人聽了非得咬死你不可!」

包小嵐嘟著嘴不說話,她也知道自己比其他的小宮女日子好過多了,只是……若不多做些活,她自己都覺得渾身不對勁呢!

而且升上二等宮女後,雖然一開始是和小宮女們幾個人擠一間通鋪房,但是後來主子爺讓她和紫鳶姐姐兩個人同住一間後,不管是被褥還是吃食都比之前好上許多,更是讓她想多做些什麼來報答主子爺對她的好。

紫鳶也知道她這性子,嘴上雖念她,心中卻在想有什麼差事可以讓這個閒不住的丫頭出去跑跑。

「行啦,我剛好想到一個活兒可以做,其實說累不累,只是要花點時間和走得遠一點就是了。」她忽然想到前陣子幾個大宮女才在說的事情,就覺得這事兒讓包小嵐去還挺適合的。

「我不怕花時間和走遠!」包小嵐馬上表明了自己耐操耐勞的可靠性。

紫鳶睨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我知道,要不我還沒能想到你呢。」

要不是住久了,還真不知道她居然是個大力女,之前只知道她力氣不小,卻沒有具體的感受,直到那天看見她為了撿東西,一個人就把屋子裡的櫃子給抬起來放到一邊後,才知道她一個人就可比兩個大男人呢!

「前兒個朝夕姐姐她們說了,今年內務府那裡說要發佈料,結果卻一直沒送來我們宮裡,本來朝夕姐姐是想自己過去走一趟的,但這幾日主子爺忙,她也脫不開身,就想著等幾日看看內務府會不會自己送過來,或是等朝夕姐姐幾個人看誰有空了再走一趟。」紫鳶說著撇了撇嘴,全是對內務府那些小人的憤恨。

包小嵐剛進宮還不清楚這裡頭的彎彎繞繞,自己雖然表面上是比她早進宮沒幾日,但其實身為主子爺的探子,對於這宮裡的消息卻早就一清二楚。

主子爺還是儲君可能人選的時候,就算是送一塊帕子,那些內務府的小人也都恨不得能自己跑上一趟,就是為了求得在主子爺面前能夠多露露臉,結果自從主子爺腿傷了,失了大位的可能後,宮裡那些人就變了副嘴臉,就像內務府那裡以前恨不得一日三頓往景陽宮跑,現在卻是連分發佈料的時候都要三催四請,甚至要她們自己派人去拿。

這時候她又忍不住慶幸,還好以前主子爺就自己建了一個小廚房,又和採買那裡關係不錯,景陽宮的伙食才能一如以往,否則按照那些小人的作為,只怕現在就連主子爺吃的東西都得大打折扣。

一恍神才發現自己想得遠了,她朝著還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包小嵐說道:「既然你有心想多做點事,想來我們去跟朝夕姐姐自動請纓,她不會不答應的。」

包小嵐點了點頭,拉著紫鳶的手就想往外跑,「那我們趕緊去找朝夕姐姐,要不這差事只怕就讓人給領了。」

紫鳶沒好氣的被拉著跑,嘴裡忍不住喊著,「慢一點,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啊,沒事還去搶活來做。」真是個傻瓜!

一想到就是這樣的傻瓜偏偏誤打誤撞的解了主子爺的心結,讓他們這些跟隨的人也重新看見了希望,她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罷了,傻就傻吧!或許在複雜的皇宮裡,就是需要這樣的傻瓜,才會讓他們願意相信,原來這世界上還是會有一點真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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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8:29
第四章

午後包小嵐領著牌子就往內務府裡去,不只因為現在她身上的活兒少,本來她應該跟在宇文煬身邊服侍,但今日午後宇文煬和幕僚有事相談不須她服侍,這才能夠接下這趟外出的差事。

宇文煬和幕僚討論了一下午,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現在這段時間自己究竟該如何處事,以及是否該重新站回朝堂裡。

但他在幕僚中最敬重的方先生卻是一直沉默不語,他明白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他都讓他失望了。

少了方先生的帶領和主持大局,宇文煬即使跟幕僚確認了現在的處境以及分析了其他兄弟和朝堂的情勢,卻也沒有其他更大的進展。

當他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日落時分,一早高掛的艷陽也被烏雲密佈的籠罩,遠遠傳來的雷霆之聲和空氣中清晰可聞的水氣,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宇文煬並沒有將即將而來的大雨放在心上,畢竟景陽宮雖然這一陣子受人冷落,但是這座中宮嫡子的宮殿,在居住質量上還是很好的,也不會像一些老舊宮殿那般,一下雨還得擔心漏水或者是排水不良導致淹水等等的問題。

他沐浴的時候沒見到包小嵐的人影,聽朝夕說她去了內務府他也沒上心,只是等到晚膳時分,外頭的雨也如珠滾玉盤般灑落時還不見她的身影,他開始覺得不對了。

他皴著眉,看著外頭的大雨,身邊少了那個總是一臉粲笑又帶著饞樣的小宮女,忽然覺得有些不習慣,心裡更是有點怪異。

「包小嵐人呢?怎麼去一趟內務府到現在還沒見人影?難不成就這麼一點路,人還能走丟了?」

朝夕其實心中也著急,只是她不敢拿一個小宮女的去向來叨擾主子,直到現在主子爺問起,她才擔憂的回道。「內務府那裡讓人去搬布料,小嵐說她閒不住,就自己請纓說要去,只是都已經去了大半個下午了,早該回來的,但卻到這個時候都還不見人。」

宇文煬沉默了下,陰著一張臉,拿著枴杖,直起身子,「去外頭看看。」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包小嵐是怎麼樣的人他很清楚,做事勤快認真,而且絕對不會偷懶推諉,本該一個時辰做完的事情她就算迷了路,也不該到這個時候都還沒見到人。

他連想都不用想,包小嵐那丫頭定然是出了事,才遲遲未歸。

若是在景陽宮裡,就算惹了事,他都還能夠兜著,但是在宮裡的其他地方……那可就說不定了。

打從他傷了腿之後,只要出了景陽宮,必定都是坐軟轎,只因為不想讓太多人看見他拄著枴杖的樣子,但是今兒個心中莫名的憂慮讓他甚至忘了讓人去準備軟轎,而是直接拿著枴杖起身就要出去。

朝夕先是詫異,接著就是緊張的趕緊攔著他,語氣慌張的道:「主子爺!這可使不得,讓下人去找小嵐就行了,怎麼能夠讓您去啊?再說外頭還下著雨呢,這可萬萬使不得。」

宇文煬沒理會她的阻攔,仍是拄著枴杖就往外走,臉上陰沉沉的,就像是之前滿心鬱悶時的陰暗神情。

看著屋外的雨淅瀝瀝的不斷落下,他嘴角輕輕扯開一個冷笑。「我今兒個就是要親自去看看,就算我看似與大位無緣,好歹也是中宮之子,大啟皇朝堂堂皇子,現在倒要看看是誰敢找我宮裡人的麻煩!」

這也是讓他清楚的去面對,若他完全失勢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朝夕看他的神情和說出的話,就知道自己是怎麼樣也攔不了人了,連忙指揮著邊上的幾個丫頭還有小太監趕緊準備,但是宇文煬卻沒管那麼多,沉著臉就直接往外走。

沒人敢攔,也沒人敢拉著主子說等他們準備好再去,最後還是朝夕忍不住跺了跺腳,直接拿了傘就跟著往雨裡沖,她帶著幾個手腳俐落的太監跟在主子身後往景陽宮外頭走,其他人則是趕快收拾好東西在後面跟上。

景陽宮往內務府其實就一條大路,不管是誰都不覺得包小嵐會因為想要偷懶而走了小路,所以宇文煬甚至都沒有往邊上的小路去找的意思。

他的腳雖然受了傷,但宮裡的好大夫和好藥從沒斷過,除了走快的時候有點跛,基本上不會影響速度。走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遠遠都能看見內務府的大門時,宇文煬就這樣停在那條長長石板路的中間,而邊上的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因為所有人的眼神都跟著他一起落在了那個正跪在內務府大門前沒多遠的一個人影上。

雨越下越大,內務府外頭早沒了人,就只剩下那個被雨打得一身濕,手裡還像是抱著什麼東西的身影。

宇文煬再次往前走,好像之前的停頓只是因為他的一時興起,但只有從他緊握的掌心才知道他現在心中的波瀾起伏。

包小嵐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後來雨下得大,把自己的身上都打濕了,濕淋淋的衣裳貼著肉,明明是燥熱的天氣,卻感覺一陣陣鑽心的涼,但她還是把自己領的布料給包得好好的。

跪得腿麻的時候,她還洋洋得意的想著,幸好自己來之前擔心會碰上午後的大雷雨,還記得帶了油布,要不這料子一淋了雨可就全毀了。

她整個人有些昏沉沉的,直到一道陰影蓋住了她,雨似乎停止落在她的身上。

一抬頭,只看到主子面無表情的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她傻乎乎的衝著他一笑,然後把自己一直抱在懷裡的布料給捧得高高的。「主子爺,奴婢差事沒辦砸呢!」

宇文煬看著她淋得滿頭滿臉的雨,被雨水打過後,讓她向來紅潤的臉上一片蒼白,梳好的髮髻也散亂了,兩鬢的發更歪歪的黏在頰邊。

明明該是落魄無比的,但她卻還是笑眼望著他,讓他突然間有些話梗在喉嚨而說不出口。

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猛然撞擊了下,有種陌生的情緒在心中蔓延,對於她跪在那裡的身影,除了心疼外似乎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雨依然一直下著,但是那帶著寒意的雨絲,卻無法澆熄他心中那一股不斷蔓延的火熱。

身後的人都安安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沒有人敢出聲,直到宇文煬低沉的嗓音慢慢響起。

「你做得很好!回去吧!」

想到自己跪在這裡的原因,包小嵐猶豫了下未起身,就聽見宇文煬語氣冰冷的說道:「怎麼?難道我連帶走自己宮裡的人都不能了嗎?」

他冰冷的視線掃過剛從內務府中走出的兩個太監,逼得他們馬上跪地說不敢。

「起來!別再讓我說第二次,我宮裡的人,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夠欺負的!」

包小嵐愣了下,連忙就想從地上爬起來,只是跪得太久,膝蓋幾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她努力想站起來,卻整個人往前撲去。

宇文煬想攙住她,卻忘了自己腿腳不便,才剛撈住她往前撲的身子,自己也因為撐不住兩人的重量而往地上倒。

身邊的人發出一陣驚呼,拋棄了手中的傘和東西,全都跟著往前撲去攙在宇文煬和包小嵐,才總算沒讓兩個人狼狽的摔在雨中。

出來的一行人衣服全都打濕了,就連宇文煬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壓抑的沉默在所有人之間蔓延,卻沒有人敢開口說些什麼。

雨中,宇文煬又慢慢的一步步走了回去,臉色陰沉得讓人看不出想法。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他的身影也掩蓋在雨幕中讓人無法看清,但只有他明白,原本左右不定的心終於定了下來,也決定了接下來的道路。

包小嵐一回到景陽宮,就讓紫鳶給接回房裡去,至於那幾匹布,早已經讓人給扔到邊上去了,她甚至連多問一句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趕去泡熱水、換衣裳,最後再喝一碗熱熱的姜茶。

等到她終於全身暖乎乎的包著毯子坐在床上喝姜茶,也已經是一盞茶後的事情了,而紫鳶收拾好了東西,坐到她前面的凳子上,一臉嚴肅的開口。

「行了,說說今兒個到底是怎麼回事,無緣無故的怎麼抱著布就跪在那裡了?」

包小嵐一想到這事就忍不住皺了眉,「我也不知道啊!剛從裡頭把東西拿了打算回宮,結果在門口被兩個大宮女姐姐給撞上了,我也道歉了,但她們就硬說我是故意撞她們的,還說衣裳髒了破了,要我跪在那裡賠罪。」

紫鳶一聽,氣不打一處來,當然還有一股氣是因為眼前這個蠢丫頭。

「你啊你啊你!要我怎麼說你?那兩個人你也說了不過就是宮女,憑什麼對你說跪就跪,說罰就罰啊!」

包小嵐委屈的縮了縮,吶吶道:「我也不知道啊,那兩個人說她們是和妃娘娘

的宮女,代表的就是和妃娘娘的意思,所以我就……」

和妃?紫鳶冷冷一笑,她是皇上寵妃,也是三皇子宇文連的母妃,平日裡做人就有些囂張,現在這是看準了自家主子沒了威脅,竟然隨便一個丫頭都敢欺負到他們頭上了?

包小嵐小心翼翼的看著紫鳶的臉色,討好的賠笑並扯著她的手,「紫鳶姐姐,這不也沒什麼大事嗎,我以後會記著別再犯錯就行啦。」

紫鳶被她一扯,又見著她那討好的樣子,不禁又手癢了起來,見她姜茶已喝完了,忍不住上手就掐。「你你你……你別說話!都要氣死我啦!」

「頭頭頭……偶粗嘍……」包小嵐被捏著臉,一邊口齒不清的討饒著。

聽著兩個小姑娘就這樣玩耍了起來,站在門外的宇文煬止住了進門的打算,轉頭又往書房走。

背過身去的瞬間,他眼中閃過一抹冷色和狠戾。

和妃?宇文連?好!真是好得很!

他原本還猶豫著是該沉寂下去還是重新站回朝堂裡,讓人知道他宇文煬只是腿殘了而不是倒了,沒想到這樣的兩難一下子就讓他們給解決了。

現在就敢這樣踩著他的面子動他的人,若是他還置之不理,沒半點反擊的話,豈不是讓人以為他真的成了好捏的軟柿子了?

宇文連、和妃,等著吧,你們還能這樣舒服的日子……可不多了。

景德宮--

大啟皇朝的皇帝正看著奏摺而傷神,兩邊點著的巨大燭火,雖然把室內照得如白晝般敞亮,但是也將宇文常的影子給拉得長長的,在地上映出一個有些疲憊的身影。

他扔下了手中的奏摺,想著國庫裡的銀子不足,想著東西南北四處的官都只想拚命的挖銀子,又想起自己那些不肖子們耍的手段,忍不住覺得身累心也累。

揉了揉額際,一旁的景德宮大總管章灃很恰當的送上了一杯熱茶,他接過來,輕啜了口,任由那蒸騰的熱氣迷濛了雙眼。

「說說今兒個又出了什麼事吧。」宇文常雖是心思都在批閱奏摺上,但是先前有個小太監跑來跟章灃說了些什麼他還是有注意到。

宮內無小事,尤其是在兒子一個個都已經夠大了,已經準備彼此相爭的時候,就算是後宮裡的一點事情,也足夠影響到朝堂的變化。

唉……若不是煬兒落馬摔成了那樣,他如今也不必煩惱得那麼多了。

只是想要放棄卻又不是那麼容易,畢竟煬兒也是他打小手把手教出來的,更是他認為最適合接任這個位置的繼承人。

章灃面白無鬚,若不是那一身大總管的打扮,看起來就像是個文弱書生,他一聽到宇文常的問話,連忙低下頭,輕聲說道:「啟稟陛下,是今兒個大皇子……出來了。」

宇文常放下茶杯,眉一挑,「喔?他怎麼捨得出來了?朕還以為他就要在那景陽宮裡躲上一輩子。」

平日裡若非必要根本就不會出景陽宮的人,這不年不節的他又沒有傳召,怎麼就自己出來了?

要說章灃能夠當上景德宮的大總管也不是沒本事的,在宇文常問這個問題之前,他早已打聽清楚了,甚至連包小嵐這樣的小配角的一些背景也都打探得清清楚

「是因為一個小宮女的關係。」章灃簡略的把內務府前的那場鬧劇,還有景陽宮那裡做出的反應二說了。

宇文常先是皺眉,然後問了句,「這宮女是什麼來歷?可查清楚了?」

章灃雖說時間太短來不及細查,但是包小嵐進宮後的大小事卻還是打探得到的,於是就把他打探出來的消息一一說了,尤其是她後來讓宇文煬的脾氣好上許多這件事情更是特別一提。

宇文常沉吟了會兒,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用手指輕敲著桌面,嘴角輕勾,「看來這小宮女對煬兒來說還真是不同啊!」

章灃不敢接話,畢竟還沒端摩出主子的心意之前,隨便亂接話可能自討沒趣,不小心還會惹禍上身。

只不過是一個小宮女,宇文常其實並沒有那麼的關注,只是盤算著這小宮女若真的能夠讓宇文煬做出改變,那就是隨手抬了她當煬兒的侍妾也並無不可。

這樣一點小事,他並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和妃宮裡的人如此囂張,雖說欺負一個小宮女不算什麼,但是做了這樣的事,明擺著卻是打景陽宮的臉,他若是不給一點教訓,只怕景陽宮的人在這之後會更加的難過了。

一想到這,他淡淡開口,「章灃,傳朕的意思,薈萃閣和妃御下不嚴,有失體統,禁足一個月。還有內務府,不會辦差那就受點教訓,管布料的那些人,從上到下一個都不能跑,全都打十個大板!」

他雖然寵愛那個女人,但還是比不上兒子重要,兄弟相爭他還能夠輕抬輕放,但若是後宮的女人對皇子不敬,那麼他也會讓她們看看自己的態度是什麼。

他人還沒死,可不允許那些人這樣折辱他的兒子。

章灃垂著眼應了下來,接著就退到邊上,吩咐了下就準備出景德宮宣旨去了。外頭飄落的雨絲細細如發,宇文常坐在椅上看著章灃領著人往外走的身影,心中有些惆悵。

國事家事哪樣都不輕省,看來他想要卸下肩上這份責任,還有得等啊!

這個雨夜,宮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夜不成眠,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正幸災樂禍,或是有人在雨中被拖出去受了責罰。

總之,景陽宮小書房裡的燈一整夜未熄,朝夕等大宮女也輪著熬了一宿,而引起這所有一切變動的包小嵐則是捲著被子呼呼大睡,嘴角邊還殘留著可疑的水光。

第二日,天濛濛亮,天邊才隱約掛上的晨光照亮了昨日陰沉沉的雨雲,宮外一排排的大臣循著正儀門入宮,再依序站在正元殿裡。

只是一進入正元殿,不少人都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看岔了,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正穿著一身玄色皇子服,拄著一根金拐站在最前頭。

就連三皇子宇文連也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已經大半年不曾出現在朝堂上的宇文煬竟然真的站在那裡。

「是大皇子?」有人低呼出聲。「還真的是,不是說他的腿……」

一片的低語聲不斷,卻也小心的沒讓這些議論傳入別人耳中。

宇文煬一身皇子玄服上繡著淡淡的暗紋金線,隨著大開的殿門以及逐漸高掛的日頭所投射進來的光線,讓他整個人彷彿籠罩在金光之中。

他俊美的容顏略微消瘦,但五官看起來反而更加的深邃,手中拿著的金枴杖,配上他站得筆直挺拔的身姿,讓人看不見他的殘缺,反而顯得高貴,配上頭上的鑲玉盤帽,一身內斂的氣息和冷肅的神情,讓他看起竟然有種不輸皇帝的氣勢。

幾個領頭的老臣心中各自有了盤算,卻什麼都沒說,而是低頭走了進去,沒有寒暄,甚至也沒有對上其他皇子的眼神,就這樣沉默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至於心中有什麼打算就無人知曉了。

當所有人都站定,宮外靜鞭響起,兩個太監站在門外喊著肅靜,緊接著是宇文常從偏殿走出,一進正元殿,他也感覺到了今兒個的氣氛有些不對,直到看到宇文煬的出現,腳步頓了頓,最後什麼也沒說的直接往龍椅而去。

只是他臉上雖然面無表情,心中卻是頗為愉悅,就連後面連連幾個不是什麼好消息的上奏都不能打消他的好心情。

宇文煬聽著朝臣奏議,心中也快速閃過許多想法,直到宇文常喊了他,他才一臉若無其事的回了神。

宇文常俯瞰著宇文煬,淡淡問著,「剛剛眾卿家說的,你可有什麼意見?」

宇文煬雖說有些走神,但是腦子裡可沒放空過,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人不在朝堂之上,但是一些事情可沒就這樣放開手,他對局勢仍瞭若指掌。

他直直的回望龍椅上的宇文常,胸有成竹、一字一句沉穩的回答。

「國之根本,以民生為主,然不管是哪一件事,都必須動用銀錢,而如今國庫空虛,才是最大的問題。」

這個回答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也不算是什麼驚艷的回答,就在宇文常也有點失望的時候,宇文煬卻跟著放下一句炮彈。

「故兒臣認為,該清查國庫內帳,整頓各倉各庫,遇貪贓枉法者,反補國庫之缺,更該嚴加懲處。」

一語出,眾人皆驚。

所有人看著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個瘋子,認為他傷的不是腿而是腦子了。

因為他這個主意擺明了就是要和所有朝臣作對,擺明了要行酷吏手段來逼殺官員以填充國庫。

所有人都不敢和他的眼神相對,全都在腦海裡浮出了一個想法--

失去儲君之位的大皇子瘋了!

「瘋不瘋自是那些手不乾淨的人的想法,但若是想要讓殿下您一次就爭回在皇

上面前的位置,這般行險之法卻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一臉冷肅的方先生在宇文煬下朝後,就下了如此的評論。

宇文煬也冷著一張臉,想起那些驚恐的官員,忍不住冷笑,「先生不用多加解釋,自我和先生商量過並決定了這樣做後,我心中就沒有後悔。

「既然那些人不願讓我好好的上位,那我也不必顧慮著那些人的臉面,況且經過了這些事,我到現在才終於明白了,要坐穩這個位置,甚至是以後……靠的不是那些立場左右搖擺的小人,而是父皇的意思和軍錢權三樣。」

無疑的,目前最能夠抓中父皇心思的,自然就是解決國庫空虛的問題了。

這事情會得罪人,那些兄弟或那些個幾品大員也沒人敢站出來,而他石破天驚的說了那樣的話,這差事自然也會落在他的身上。

不說別的,光這樣在父皇的心裡就已經先落了一個好印象在,這也是他要的。方先生撫鬚微笑,對於經過禍事後終於成長許多的宇文煬頗為滿意,「既然殿下明白,我也不多說了,我這就下去和其他人把可行的方案給寫出來,再給殿下過目。」

宇文煬點點頭,看著方先生出了書房,然後轉頭看向一邊站得直直的,眼神卻一片茫然的包小嵐,他緊繃了一早上的神經突然放鬆了一般。

「就這樣站著也能夠出神?真不知道你這規矩是怎麼學的。」宇文煬忍不住調侃著,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意。

自從昨兒個出了那事,今日他除了上朝不帶著她外,一回到景陽宮就要求她跟在他身邊辦事,就連那些提膳打水會離開他視線的事也不讓她去做了。

被調侃的包小嵐嘟了嘟嘴,還有些懵的應道:「不是,就是一早沒做點正經活計,感覺整個人都還沒回過神來呢!主子爺……奴婢只是二等宮女,站在這也不會磨墨也不會拿書,還不如讓奴婢去外頭挑水劈柴的,都比在這裡……」

「嗯?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宇文煬冷著聲音問。

包小嵐抖了抖,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忖著,主子爺怎麼突然就變了臉,難道她主動想做點活還錯了不成?

她討好的朝他笑了笑,然後往後縮了縮身子,「主子爺,奴婢這不是閒不下來嗎?就想找點事情做。」

宇文煬看著她明明身子比別人圓,現下卻一縮一縮的,看起來像是兔子一樣的可愛。

他忍不住動手捏了捏她的臉,「你現在就陪在我身邊,不也算是一種差事?」

手感很好,宇文煬只覺得自己好像對這個動作上了癮,不禁又捏了一把。

包小嵐被捏得淚眼汪汪的,眉頭都皺了起來,「主子爺,很疼的!」

「疼就對了。」宇文煬又拍了拍她的頭,然後牽著她的手走了出去,外頭的小太監還有朝夕幾個宮女看到這一幕,紛紛低下頭,當成沒見到的樣子。

宇文煬敢這麼做也不怕別人看,拉著她的手,施施然的就往外頭的園子裡走。這時候還不到正午,日頭雖然熱,還不至於灼人,他走的也是有一排樹蔭的地方,雖說地上還是有著淺淺一層的落葉,但是上頭已修剪整齊的枝丫卻看起來精神許多。

包小嵐一開始還沒覺得有哪裡古怪,直到回過神見到自己的手正被主子牽著,「主主主……主子,這我的手……」

不用別人說她都知道這樣是不行的,不管怎麼說,她總歸是個女孩呢,怎麼能夠隨便讓個男人拉自己的手!

「你的手念麼了?」宇文煬一把扯過她,讓她跌跌撞撞的撞進自己懷裡,牽著的手則是拉近至她的眼前。

包小嵐瞬間屏住了呼吸,結結巴巴的說著,「這不對啊!主子,我奶奶說了,姑娘的手只有未來的夫婿才能摸的!」

一時緊張下,包小嵐也想不出別的,只得把奶奶說的話又搬出來用了。

「老人說的話的確不錯。」宇文煬表示贊同,手卻沒有放開。

包小嵐愣了,怎麼主子一邊說對,一邊卻沒有放開她啊?

她不是第一次這麼靠近這個男人,但這是第一次她的臉不爭氣的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看過他沐浴的樣子,甚至幫他穿過衣裳,怎麼現在兩個人不過站得近了些,自己的臉卻這樣火辣辣的?

尤其是他身上淡淡的薰香沁入鼻間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像是太熱了要中暑似的。

他見著她羞紅臉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宇文煬向來不是個會吃窩邊草的人,活到他這個年紀,身為一個皇子,若說還沒有過床事的經驗那是假的,但是他向來不愛身邊留太多人,所以除了一開始父皇賞賜的人外,他並沒有再另外收人。

只是那幾個在他剛受傷的時候,早因為惹得他不喜就讓人打發出宮了,所以他現在等於身邊是一個屋裡人也沒有的。

不可否認,對於包小嵐他一開始並沒有那個心思,就算是之前碰巧因著她的話解開了心結,也只是覺得這小丫頭頗有趣而已。

但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起了這樣的心思,或許是看著她總是憨憨的笑著,當初不管他怎麼欺負也從未沮喪,甚至之後仍貼心的在他身邊服侍,不管任何大小活計都做得認真貼心?

他想這或許是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但是讓他再也無法忽略的卻是那日她跪在那裡,用油布把布給遮得嚴實,自己卻抱著布匹淋成了落湯雞,而見到了他,明明該是要委屈哭泣的,卻還是笑容以對。

他的心第一次明白的告訴他,他就是要這個女人,要這個看起來圓潤又稚氣的小姑娘。

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想要緊緊的把一個人佔有的情緒。

包小嵐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愣愣的看著他,「主子爺,我不明白……」

宇文煬低下頭,看著她圓圓的臉蛋上嬌嫩的紅唇微張,他又靠得更近一些,直到嘴唇輕觸在她軟嫩的唇瓣上。

那上頭還有她早上剛吃的紅豆卷子的味道,甜甜的豆味,還帶著一絲蜜的清甜。

包小嵐瞪大了眼,心臟像是擂鼓般狂跳,一手還牽在他的手中,另外一手僵硬的不知道該往哪放,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間衝到臉上,讓她整張臉紅通通的,所有的感知似乎也都集中在臉上。

不管是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那還是她昨兒個幫他打的--還是他落在她臉旁的碎發,都讓她緊張得無法呼吸。

宇文煬並不想就這麼將她定位成只能隨意玩弄的通房,雖說以她的身份,大約最高也就是當個通房了,但是他還是想慢慢的誘導著她的感情,而不是隨意的要了她的身子讓她就這麼待在他的後院裡。

若是現下就讓她成了他的通房丫頭,按規矩,她就不得再跟在他的身邊了,而那是他現在一點也不樂見的。

這個吻只是輕碰淺嘗,宇文煬帶著柔情看著眼前這個還傻愣愣的丫頭,忍不住又手癢的捏了捏她的臉。

「清醒了沒?」真是個小傻瓜。

包小嵐怔愣的快速後退了三大步,甚至連他握住她的那一隻手都很不客氣的直接甩開。

宇文煬沒想過兩人才這麼一接觸,她沒有半點欣喜的表情也就算了,竟然還一副見鬼的模樣,讓他有些不滿的冷了臉。「包小嵐,過來!」

包小嵐吞了吞口水,剛剛兩人唇瓣相貼的感覺還清楚的印在腦海裡,現在她躲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會靠過去?

她勉強的掛著笑,又小心的往後面退了兩步,他卻跟著前進,兩人一進一退,只差沒繞著樹轉圈圈了。

宇文煬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惱怒的停下腳步,用陰沉的眼神看著包小嵐。

「還不過來!難道還要讓我去抓你嗎?」

包小嵐猛烈的搖著頭,然後覺得自己腦子裡越來越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陽曬多了,還是剛剛那太過剌激的接觸。

總之,她搖完頭,只覺得腦中發暈,顫抖著聲音說道:「主子爺……我不好吃……」

說完,鼻子一熱,好像有什麼東西流了下來,她跟著眼前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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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8:48
第五章

包小嵐在接下來的幾天只要見了人都是低著頭,尤其是對上了紫鳶、朝夕等人,更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因為太上火,結果一個剌激就暈倒的事情別人雖然沒有大肆宣傳,但是幾個親近的人都是知道的,更不用說當日她暈倒的時候,朝夕姐姐和其他一些景陽宮的下人早就在附近了。

總之,雖然是個很奇怪的理由,但是包小嵐的確小小的火紅了一把--用她自己覺得很丟臉的方式。

一般小宮女是不可能因為病了就請太醫來看的,但是那日她突然噴著鼻血暈過去,朝夕也是一時急昏頭了,竟然讓人去請太醫,幸虧主子爺也同樣贊成,否則她可能也要跟著一起暈了。

包小嵐是很想躲著不見人,但是太醫也說了,她這是吃太好、吃得太躁,又受了一點剌激才會噴鼻血又昏過去,讓她別淨躺著,而是要多起來動動,以後吃得清淡一點。

所以她也不管宇文煬整天用冷冷的眼神瞪著她,自告奮勇的把自己之前的活計又接了過來,可原本負責提膳的小宮女和小太監也不敢就這麼把活全都扔給她,所以還是緊跟在她身邊,兩三個人搶著幾個食盒來回走。

而到了以往她最期待的吃飯時間,看著桌上又擺了她最愛的點心,甚至還有最近她特別愛的粉蒸果,口水都要滴下來了,但是一看見桌子邊的宇文煬,她還是很沒志氣的站在門邊,不敢靠過去。

朝夕見她站在那裡不挪腳,再看看主子的壞臉色,忍不住走到她身邊,有些急促的說著,「小嵐啊!主子爺這是對你上了心,多好的事,你怎麼就不識抬舉呢?!」

要知道若是擺在之前,主子爺別說是明晃晃想要哪一個丫頭當屋裡人了,就是朝著哪個人多笑了笑,都不知有多少個姑娘晚上睡不好覺,這樣的好事,怎麼這個丫頭就這樣又躲又閃的呢?

包小嵐低著頭,捏著裙擺,扭扭捏捏的聽完她的話,然後低低的開口,「朝夕姐姐,我也不知道……我就不明白了,主子爺是看上我什麼呢?我進宮裡,嬤嬤說的第一個規矩就是要讓我們懂本分,我別的不知道,但是本分這兩個字還是明白的,更何況我怎麼看就不像能讓主子爺看上的樣子,所以我就想著能夠安安穩穩的伺候主子爺,然後等著出宮,如果能嫁人就嫁了,如果不能就領養兩個孩子,然後守著他們過下半輩子就行……我真的沒想過要跟主子爺有什麼牽扯的……」

她說的問題又何嘗不是許多人心裡的疑惑,就是朝夕自己也不明白主子爺到底看上了包小嵐哪裡?

要說美貌,包小嵐長得一般,但和宮裡其他人相較就丑了些,只是笑容還算可愛,而那身子跟臉一樣圓,腰粗得四個巴掌都圈不住,再說除了力氣大,也看不出她有哪裡特別出眾。

老實說,那日看見主子爺牽著小嵐的手走出來,又遠遠的看著主子爺和小嵐有那麼親密的接觸時,她都要懷疑是不是日頭太大了,導致出現幻覺。

只是光看小嵐暈過去後主子爺那著急的樣子,還有這些天只要她一躲,主子就一臉黑沉沉的臉色,她就知道自己沒想錯。

只是小嵐……想得也沒錯。唉,朝夕第一次苦惱成這樣,真是要勸也不知道怎麼勸。

她一臉無奈的看著包小嵐,無奈說道:「只是你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難道主子爺讓你到身旁伺候,你還能躲了?聽我的,別再惹主子爺生氣了啊。」

包小嵐在腦子轉不過彎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只想著逃避,現下這樣的情況她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就這麼乖乖的過去主子爺身邊……

她真的很怕他又要吃她的嘴啊!

她這裡還苦惱著,宇文煬的耐心卻已經到了盡頭,他坐在那兒,冷冷的看著包小嵐,然後手裡端起一盤剛上桌的點心。

他冷聲道:「再不過來,我就把這盤點心給砸了!」

他這幾日也想過了,對付包小嵐就得抓著她的弱點來,若要等她想通或者像其他女人那樣主動撲上來,他就是等到死都沒這個可能性了。

包小嵐本來站在門邊的腳忽然快速的往裡頭移了兩步,先是看了看他冷冰冰的神色,然後小眼神就直往被他端起的點心飄。

那可是她最愛的粉蒸果!

宇文煬冷笑,手指一根根的放開,眼看著那盤子下一秒就要落在地上,只見她用難以想像的靈活衝到他眼前,雙手恭敬的捧住那個盤子。

他任由她把盤子接了去,然後在她急著又想往後退的時候,慢悠悠的說著,「再躲,再讓我見不著人,我的心情就會不好,我這心情一不好,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了……我們人啊,可不能這樣浪費糧食呢!你說對嗎?」

包小嵐僵住了,知道他這是拿她的命根子來威脅她,她左右為難著,手裡端著的點心盤子也顯得燙手。

宇文煬自從傷了腿後,壓抑許久的惡劣性子放縱了許多,起碼不再像以前一樣非得端著一個端正的皇子模樣。

他眼裡閃過一抹邪佞,笑得可惡,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喃著,「是要逃走還是保住點心,你選一個吧。」

包小嵐第一次聽見這樣無賴的話,心中糾結無比,用不捨的眼光看著手上的點心,咬了咬牙。

「我選……點心。」說出口的瞬間,她心裡的小人兒淚水流得像是麵條寬。嗚嗚,她就是捨不得這些鬆軟的點心被糟蹋啊!所以只能犧牲「小我」,拯救點心的「大我」了。

宇文煬愉悅的笑著,然後下一秒就伸手壓著她的後腦杓,不顧她的小小掙扎,直接就吻上了讓他想念了許久的紅唇。

呵!只要有點心在手,他就不怕她能逃得了多遠。

誰讓她吃貨的本質早就被他摸透了呢?

那日宇文煬在正元殿裡一語驚人後,京裡頭的官宦人家各個都屏氣凝神的等著後續發展。

只是宇文常像是自那一日後就忘了這件事般,什麼也不說,就這樣過了七八日,在所有人都以為宇文常打算要輕輕放過此事的時候,他在早朝上拿出了一本奏摺。

看著下頭文武百官全都一臉驚愕的樣子,他在心中高興得想放聲大笑,卻還是板著臉,然後慢慢的把這幾日和幾個心腹大臣及宇文煬商量後的決定二說了出來。從他的語氣裡,所有人都明白了宇文常不是忘記了這事,而是等著他們沒有防備的時候,來上這麼一招。

「國庫空虛是大家都知道的,朕也不多說了,清查戶部帳冊本就是應該的,畢竟也許多年過去了,往年照例支的銀兩到了如今也不知道合不合用,所以之前大皇子提出的清查國庫、清算國產的確也該處理了。」

他淡淡說完,看了看下面沒有一人敢抬頭的模樣,心中冷笑,若不是大多數人心中都有鬼,怎麼會怕這種與自己應該毫無相關的事情。

他想起了戶部那些欠條還有前後不一的帳冊,心中那把火讓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即位至今從未使出半分雷霆手段,只是因為先皇那時傷筋動骨太多,所以他治下才取了以仁為主的手段,只是沒想到許多年過去了,卻養出了一堆國之蠹蟲來。

該說的說完了,接下來自然是要上演重頭戲了。

戲碼都已經端上台了,到底是誰來主持這場大局,就是接下來所有人關心的重點了。

「而這清算的差事,可有人自願請纓?」宇文常說完又掃了下頭的人一眼。

不只是那些文武百官無人敢站出來,就是他的兒子,除了宇文煬外,也全都低下頭不敢看他。

呵,的確,這樣的事情若是做了,非把上上下下得罪精光不可,若那些人有心想著他身下的這把椅子,又怎麼會出這個頭呢!

宇文常對於這個已經預料到的場面沒有任何的怒氣,反而很平靜的接著道:「既然無人自動請纓,那麼就讓大皇子主持這件事吧!退朝。」

宇文常離開後,剩下的人也三三兩兩的各自離去,但是討論的話題全都脫離不了剛剛他丟下的那個震撼彈,於是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往宇文煬身上看去。

宇文煬自提出這件事後,就不打算對於那些打量的目光有任何的回應,臉色不變的逕自往外走。

只是他不想招惹麻煩,卻有人不願就這麼放過他。

宇文連幾個箭步就攔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大哥,何必這麼急著走呢?我們兄弟許久沒聊聊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跟弟弟我一起去喝杯茶聊聊如何?」

宇文煬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心中卻是冷笑連連。

喝茶?他可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尤其是對著一個總見不得你好的兄弟,這茶他可喝不下去。

他眉眼淡淡,語氣不高不低的回著,「不必了,這杯茶你現在喝不起。」話說的完全不客氣。

而這麼不客氣的話讓宇文連斯文的臉龐頓時僵住了會兒,然後打開了摺扇,眼角微挑。「大哥這話說得可真是不客氣,莫非傷了腳後,這人的個性也變得古怪了?」

宇文煬語帶諷剌的反問道……「是啊,這還不知道拜誰所賜呢。」

這話只差沒挑明了就是他幹的,現在又何必出來裝無辜呢?

其實他們彼此都知道,自從爭儲開始,彼此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兄弟情分就幾乎蕩然無存了,現在又何必這樣惺惺作態?

宇文連為了要得一個好名聲,寧願在一堆人的眼皮子底下作戲,他不反對,但是可別噁心的拉他一起下水。

更何況他接下來的這個差事不管怎麼做,總是會得罪這在場的所有官員,現在又何必演出這種對他來說沒有半點好處的戲碼。

他冷眼掃過那些遠遠圍在邊上看戲的人,直把一些膽小的看得往後逃竄,這才冷冷的回頭,看著臉色不佳的宇文連,心情瞬間好上幾分。

「就像三弟說的,這傷了腳後,我的性子也變得古怪許多,辦起差事,自然也沒有以前那麼好說話了,若是識相點的,大家好來好往,若是不識相的……就是拿出什麼兄弟情分來說話,我也是一概不認的。」

藉著這事開口警告了還站在邊上觀望的那些人,相信很快的他這些話就會傳進各府官員的家裡。

以前他還會想要擺出一副仁善的樣子,但是現在嘛,他可沒那些顧慮了,所以別想指望他好說話,阻礙了他的,他可不會給任何好臉色。

說罷,他也不理其他人對於這些話有什麼反應,拄著枴杖就往外走,讓那些本來還想著過來搭話的人全都默默的退後一大步,自動的讓出一條路來給他。

宇文連臉色黑得差點撐不住他向來表現出來的斯文形象,手中握著的摺扇也差一點讓他折斷。

他不明白,已經沉潛了半年多的宇文煬怎麼會突然表現得這麼強勢了?也不明白明明宇文煬都已經因為腿疾而失去了可以成為儲君的機會,卻反而讓他感覺威脅變得更大了。

宇文煬……他嘴裡輕吐著這個名字,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又恢復了剛剛一開始的溫和斯文。

沒有人看見他眼中的冷冽,也沒有人知道他心中打的盤算。

看來倒是要好好的查查宇文煬的身上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這樣的改變讓他非常的不喜歡,甚至不禁思考著這改變是否跟母妃受罰禁足有關。

眼一沉,宇文連抿著唇,心中下了決定,但臉上不顯,只是繼續和那些文官們談著京城裡最新的詩詞曲賦。

這場已經醞釀了一段時間的活動,在宇文常當日下令後,第二日宇文煬就雷厲風行的直接在戶部大堂上設了一個位置,下頭擺了二十來套的桌椅,每個桌上都各自擺上了封存好的戶部內帳。

若不是真正的官場中人,就不會知道其實這戶部幾十年來一直有著兩本帳,一本帳是有關國事支出稅收,另外一本帳雖然也是取自國庫,但卻是通著各大小官員的錢袋子裡。

因為大啟皇朝立國已經將近兩百年,在三四十年前,曾有一段不斷征戰的日子,當時各地官員的手上大多都很拮據,有些官員甚至達到了兩袖清風的境界,而為了避免他們太過剋扣治下百姓,才開了這一本內帳,在官員家有困難的時候可從國庫取財。

只是過了三四十年,早已今非昔比,但是這本內帳卻一直少有人敢動甚至是敢徹查。

別的不說,光是從滿京城裡的官員裡找一個名字沒在內帳上頭的,那可說是鳳毛麟角,更不用說主事者如果沒有大魄力和一點本事,只怕一說要動這本帳,裡頭有利益相關的官員一個個吐口唾沫就能淹死人。

過去也不是沒有看不過去的人想解決這件事,但是常常這事還沒起頭,人就沒了好下場,久而久之,這也成了戶部的一筆爛帳,甚至偶爾還得假借外帳的名目來填補這個窟窿。

宇文煬站在大堂上頭,下面的桌椅已經坐滿了人,有些是戶部本來的人,有些則是外聘的錢糧師爺,但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早已經查過了身家背景,而他們在查帳方面更是一把好手。

他坐在上頭設置的位子,眼光掃向下頭的人,輕啜了一口熱茶後,才淡淡開口,「今日諸位能夠坐在這裡,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責任在哪裡,別的我也不多說,直接告訴各位這些日子該有的規矩。

「諸位在清查完各大帳前,這大堂裡,只准進不准出,所有東西都不能帶出去,這些日子還請各位暫住邊上的廂房裡,伺候的人和茶水飯菜自然都是備齊的,另外,兩個人為一組,各自清查一本帳本,等盤點完畢後,再兩兩互換,各自重新盤點,若是差距金額在一百兩以上,則請第三組重新盤帳,明白了嗎?」

底下的人對上他掃過來的陰冷眼神,各個膽顫得像受了驚的鳥,哪裡敢說什麼,就算是原先心中還有些打算的,在看見身後已經被封起來的大門,還有站在門邊一排穿著甲冑的兵士,心裡也明白這是要徹底的杜絕他們和外邊連絡的管道,心中那些小心思頓時打消了。

宇文煬對於下頭人怎麼想,他並不在意,總之他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醜話也都說在了前頭,若還是有人不識相的想要挑戰他說話是否算數,那麼可得洗乾淨了脖子等著他來抹。

這事兒他一開始就沒打算不見血,如果真有人要當這出頭鳥,讓他來一出殺雞儆猴,他自然也不會手軟客氣。

話音落下沒多久,整個戶部大堂就傳來劈哩啪啦的打算盤聲,宇文煬如今有的是耐性,他也打算這些日子就在這裡和他們耗下去。

時間過得很快,等這一批人能夠走出戶部大門的時候,每一個全都是一副勞累過度的模樣,幾乎都是讓人給攙著出去的。

而隨著這群人一走出去,京裡有些人家連消息都來不及打探,就已經看見了宇文煬,或是他的手下帶著一小隊的士兵走入自家的門口。

宇文煬對於那些想上前打招呼套交情的人半點客套也沒有,嘴角微勾,直接就讓身邊的小太監從一堆帳單裡拿出其中一張,擺在當家人的面前。

「這是內帳帳單,上頭寫了還款期限,請按時還款,若是要選擇分期支付,就到戶部去重新立下字據吧。」

這樣的畫面在接下來幾天裡,從身份高貴的國公爺到九品芝麻官的家裡一一上演。

而除了開頭兩天,有那種身份貴重的權貴非要宇文煬親自走一趟外,剩下的幾乎都讓手下去辦差,他則是拖著一身的疲憊回了景陽宮裡。

不理會那些送進來的拜帖,他連看也沒看就直接讓人給扔在一旁,到時候收集成一蔞就直接當成柴火給燒了。

他腳步輕盈的往正殿裡頭走,直到看見他心心唸唸的那個小人兒正乖巧的站在裡頭,朝著他露出嬌憨的笑容時,他才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放鬆的笑容。

呵,就讓外頭那些人去兵荒馬亂一陣子吧!他可得要趁這段空檔,好好的和這個小吃貨培養培養感情才行。

至於那些正哭著喊著說自己還不出錢的人家……等時間到了,他會讓他們明白這事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包小嵐打小就是個心寬的孩子,由其是在一個常年就沒吃飽過的家裡,她更是難得的少了幾分斤斤計較的小家子氣,許多事常常轉頭就忘。

宇文煬用食物逼迫她就範的事,她先是苦惱了兩天,接著就因為宇文煬好一段時間不在宮裡,讓她沒過多久就給忘了。

結果等宇文煬又回到宮中的時候,她馬上傻傻的靠了過去,捧茶倒水的伺候著,甚至覺得他在外頭肯定吃了不少苦,瞧這臉給蒼白的,身子也瘦了不少。

宇文煬自然看見了她眼裡的心疼,也沒告訴她,臉會白是因為在屋子裡待久了沒曬到太陽,會瘦是因為那屋子裡缺冰又沒什麼風,一堆大男人待在屋裡,讓他就是想吃東西都沒了食慾所導致的。

等宇文煬吃了點東西,又沐浴更衣完畢,整個人清清爽爽的半臥在軟榻上時,朝夕已經帶著其他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們兩個在內殿裡。

而包小嵐斜斜的坐在榻邊,然後控制著力道捏著他的腿,一邊問道:「主子爺,這樣行嗎?舒服嗎?」

這些日子,她的差事少,也就有更多的時間和其他小姐妹們說話,尤其是彩薇姐,因為她負責的地方沒什麼油水,做的事情也不多,她也就常常跑出去找她說話順便分享點心。

幾次之後彩薇姐就說她閒著也閒著,不如多學學幾手伺候主子的功夫,就教了她這幫人按摩的功夫,打算讓她好好的討好主子,讓日子也可以輕鬆一點。

彩薇雖然和她感情好,但卻不知道包小嵐已經讓宇文煬歸入心上人的範圍內,只想著一般伺候主子的總歸是那幾樣功夫,包小嵐多學點,在一眾丫頭裡也可以更出彩些。

宇文煬半瞇著眼望著她,看著她紅唇一掀一闔的動作,穿著有些貼身的宮裝,襯得胸口一跳一跳的,讓他在這樣閒適的午後有些飽暖思淫慾了。

本來他也不在意腿上的按摩,但是她肉肉的小手捏在上頭,那力道又恰巧適中,不過才一下子就讓他舒服得想呻吟,甚至連腰尾骨那裡都酥酥麻麻的,讓人忍不住又想歪了去。

結果這個傻妞還在那裡問著那樣曖昧的話,讓他再也忍不住坐起身,將人給拉向自己,由著她肉肉的身軀整個貼在他的身上。

他大手一攬,就讓差點因為想掙扎而滾到地上的包小嵐無處可逃,他微睜開眼,掃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臀,挺翹的肉感讓他很是滿意。

「行了,你主子我正累著呢!可別再讓我出力了。」

包小嵐臉紅紅的想掙扎,尤其是剛剛自己挺翹的小屁股讓人這麼拍了一下,差點就讓她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她像尾煮熟的大蝦一樣,臉紅紅的卻不敢往他身上貼,只因為他本來沐浴過後就沒急著把衣裳全都穿上,只穿著褲子還有一件敞著的中衣,半裸露的胸膛幾乎貼著她的臉,讓她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

「主子爺,既然……既然累了還是讓奴婢起來再幫您按按吧!奴奴奴……奴婢太重了,這樣壓著您不好!」

包小嵐紅著臉,雙手推著他的胸膛,手碰到的是他赤裸的肌膚,讓她慌得又急急收回手,像是碰到了熱燙的烙鐵般。

「不重。」他慵懶的說著,手下還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滑動著,偶爾摸到肉多的地方還會停下來捏一捏,不一會兒就把包小嵐弄得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幾乎是從頭紅到腳了。

一邊欣賞著包小嵐那嬌艷的紅潤,一邊想著今兒個回來的時候,章灃過來說的話。

「大皇子大喜。」章灃笑咪咪的看著他,「皇上說了,這次大皇子辦差辛苦了,怕大皇子身邊沒有可心的人伺候,打算要派幾個人伺候大皇子呢!」

宇文煬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喜悅,只淡淡的回覆著,「感謝父皇的賞賜,還請章公公代為傳達,只是我那景陽宮裡目前還不需要什麼可心的人伺候。」

光一個小吃貨就已經榜去了他全部的心思,他又怎麼會對其他的女人有什麼興趣呢?

章灃對於他的拒絕也是在意料之內,笑了笑,沒有半分不悅的繼續說著,「大皇子客氣了,只是這皇上說了,若是不要新人,那就從大皇子身邊抬個宮女來伺候,總不能沒個名分,起碼一個側妃的身份還是要的。」

宇文煬明白皇上這是知道了包小嵐的事情,打算因為這次的差事順便給他賞賜了。

他雖然不會強硬的把她變成他的人,但是若在這之前讓她先冠上了他的人的身份,他也不會有半分的不樂意。

於是當下很爽快的就接下了這份好意,然後等著正式的旨意擬好,懷裡的這個可人兒就會正式的打上他的標籤了。

不管她之前是怎麼想的,以後她也只能乖乖的待在他的身邊,永遠也不准離開。

「父皇說要下旨讓你成為我的側妃了。」

他說這句話平靜得像是討論等一下要吃什麼,包小嵐還正羞恥著,一時也沒把話給聽入心,等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她整個人壓著他的胸坐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低呼著,「這怎麼可能?皇上怎麼會知道我這樣一個小人物?而且怎麼無緣無故的讓我做您的側妃啊?那我以後要出宮了該怎麼辦?」

本來前頭的話他還可以當成她太過緊張聽聽就算,結果沒想到她居然還問了她以後出宮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難道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放開手?以為他還會讓她出宮去,挑挑揀揀的看自己能不能嫁人?

他黯下的雙眸緊盯著她,然後扳過她明顯還在震驚和苦惱的小臉,「你不想成為我的側妃。」

這是肯定句,甚至沒有半點懷疑,因為包小嵐的臉實在太好懂,所有的情緒都擺在上頭。

包小嵐怯怯的看著面無表情的宇文煬,「我……我這不是沒想過嗎?以前教規矩的嬤嬤說,只要我們守著本分,以後還能夠出宮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雖然他臉上面無表情,但她就是看得出他現在正在生氣。

而她被這個消息一嚇,完全忘了自己剛剛壓著他起身,說話又開始沒大沒小,再次忘了自稱奴婢。

「沒想過?」宇文煬有些不滿的捏著她的臉,然後將自己的臉與她貼近,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慢慢的說著,「看來你是把我之前的話都給忘了,我已經說過了吧,你是我的人了,出宮什麼的你就不用想了,本來還想著以後再給你討個名分,現在既然父皇已經準備下旨,那就更好了,以後你就乖乖的待在景陽宮裡,別再想東想西了,你是我的人這一點已經無庸置疑。」

包小嵐在他的俊臉靠過來的瞬間,下意識的屏著氣,結果把自己悶得滿臉通紅,差點喘不過氣來,忍不住伸手推開了他的臉,然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這可真是憋死人了!他說話就說話,為什麼要靠她靠得這麼近啊?讓她喘不過氣來不說,就是心裡頭也怦評的跳個不停,讓她一直很擔心這麼響亮的聲音若是讓他聽見了該怎麼辦?

恍神的她又讓宇文煬給扳正了臉,然後迫她直直的望進他深邃的眼裡。「我說的話明白了沒有?」

包小嵐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臉上露出苦惱茫然的表情,「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主子爺您喜歡我什麼?我是村姑啊!大字也不識幾個……」

宇文煬正要打斷她的話,卻讓她給制止了,她繼續說了下去,小臉嚴肅,鼻頭微皺,「主子爺,我真的是個本分人啊!從來沒想過不應該想的,就算主子爺您長得好,一直對我也好,讓我有時候心跳得都要喘不過氣來了,但是我真的沒想過要跟主子爺有什麼別的關係,因為我明白我自己有幾斤幾兩,不說那些千金小姐了,我就是連朝夕姐姐都比不上的。」

說著,包小嵐開始有些惆悵了起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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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9:06
第六章

包小嵐想起了以前還小的時候見到村子裡的一個婦人,一臉風霜的在撿拾人家不要的菜葉和田里的麥粒。

她還記得自己問了奶奶那人是怎麼回事,結果奶奶告訴她的卻是一段話--人要守本分,求自己不可得的東西,終有一天會雞飛蛋打,太過貪心,最終只會什麼都得不到。

她那時候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卻牢牢的記住了這段話。

人要知足,不要去奢望不該妄想的東西。

就算主子爺一直表現他對她的不同,但她還是得守著心,一次次的告訴自己,那不是她能夠想的。

雖然她常常在夜裡夢見他,常常只要見到他對她笑一笑就高興個老半天,甚至比吃到好吃的糕點還要高興,但是她每次高興了一陣,還是覺得自己只要這樣就夠了,若想再要得更多,那就太貪心了。

貪心的人可都沒有好下場!她總是這麼告誡自己的。

宇文煬雖然不是強取豪奪的紈褲子弟,但是打小被當成儲君培養的他,也是從來沒有人會駁了他的意思。

第一次讓一個小宮女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違逆,就算是一開始抱持著並不想勉強她的念頭,這時候也無法阻止他的怒氣了。

他帶著怒火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她瞧,沉聲道:「包小嵐,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要知道我既然開了口,那麼你就沒有第二個選擇的機會。」

她點點頭,「我知道的,主子,這宮裡就是你說了算。」

宇文煬皺著眉,因為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話讓他一時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既然明白了,那就再也不要想東想西了,乖乖的等著旨意下來。」

「但我想說的是,皇上的旨意推不掉,主子爺能不能別把那當真?」她知道皇帝要管全天下的官,一定很忙,不可能整天盯著她是不是真的是主子的側妃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頭略微疼,只因為這包小嵐腦子裡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摸了摸鼻子,低聲說著,「我是想啊,反正我當丫頭也習慣了,平常也不會往外走,主子爺就繼續把我當成普通的宮女丫頭就行了,那個側妃什麼的不過就是一個名分,也不算什麼的,反正都是伺候主子的人,又何必一定要改變我的身份呢?」

宇文煬用一種從來都沒見過的眼神望著她,他再一次認真的思考,這包小嵐大概吃太多點心,腦子都用在吃上了!居然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有違常理的話來。

好好的一個皇子側妃不做,居然甘願做普通的宮女丫頭?還說什麼一樣都是伺候人的,讓他別把父皇的旨意當真?!

這丫頭的腦子……真是讓他很想動手啊!

才這麼想著,宇文煬的手比他的腦子還快,一下就掐上了她軟軟的雙頰。

包小嵐痛呼出聲,「哎喲哎喲!主子爺……怎麼又捏我啊?」

他面無表情的又多捏了好幾下,「會疼吧?會疼就行!看看你的腦子能不能清醒一點!」

被捏得兩頰又紅又腫的包小嵐,雙手捧著自己的臉,委屈的道:「我哪裡不清醒了!」她明明就很清醒的嘛!

「說出那樣的話還叫清醒?」他一個反撲,壓著她躺在軟榻上,自己則是用雙手撐在上頭。

一再的被拒絕,他的心中也不斷有負面的情緒在滋長。

如果是以前的他,自然不缺自信,定會認為是包小嵐不識好歹,但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之前的他,他的腿瘸了跛了,這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事實。

她看似自卑的一再抗拒又何嘗不讓他同樣懷疑著,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再也無法好好行走的瘸子,所以她才不願成為他的人?

「聽清楚了,包小嵐,我既然認定了你是我的人,那麼不管你有什麼奇怪的念頭,你也都只能放下了,還有,別說什麼配不配得上的問題,下次再讓我聽見,我會認為你這是在諷剌我這個瘸子讓你看不上!」他黯黑的眼閃過一絲傷痛。

說完,他翻身下了軟榻,沒拿著枴杖,而是拖著有些跛的腳慢慢的走了出去,留下一臉怔愣的包小嵐傻傻的看著他的背影,心緒亂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咬了咬唇,她緊跟著追了出去,卻一時沒控制住力道,直接將宇文煬給撲倒在地上,兩個人狠狠的往前倒下,還勾倒了一個花瓶和踢翻一張椅子。

巨大的聲音引得外頭的人著急的喊著,「主子爺,可是出了什麼事兒?」宇文煬的後腰上壓了一個頗有重量的包小嵐,他不想讓人見了他們兩個現在這丟臉的樣子,深吸了口氣後,咬著牙說道,「沒事!不用進來!」

殊不知他這強忍的語氣,讓外頭伺候的人全都臉紅紅的想歪了。

「包小嵐,你這個沒腦子的!還不趕緊給我起來!」他咬著牙,忍著後腰上的重量,沒好氣的低吼著。

包小嵐也明白自己剛剛用力過猛又出了錯,嘿嘿笑著從他身上快速翻了個身爬起來,還順便伸手將摔倒在地上的他給拉了起來。

剛剛兩個人之間猛然緊繃的氣氛因為這一撲好像消散了不少,她摸著頭,一臉傻樣的朝他笑著,讓宇文煬剛剛猛然升起的怒火被她如春日潤雨般的笑給打消不少。

見他臉色好上一點了,她搓著手,一臉的不知所措,「主子爺,其實我真的沒有嫌棄你的腳的意思。」

宇文煬見她說了這句就沒了下文,立刻又冷了臉,「你就只想說這個?」

「是啊!」她是真心想說這句話的。

剛剛看著他那樣離開,心不知怎麼的有些痛,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能就這麼讓他離開,起碼要把這句話認真的告訴他才行,所以她奮不顧身的往前一撲,就是想要認真的對他表達自己的想法。

雖然力氣……好像太大了……她有些心虛的看著倒在邊上的椅子還有碎裂的花瓶。

宇文煬看著她像做錯事的孩子站在那裡不安糾結,久久才歎了口氣。

罷了,是他太過強求了嗎?和她計較這些做什麼?她的個性單純,在情事方面更是不開竅,更何況她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心悅於她,甚至認為自己配不上他而已,他又何必和她繼續較真呢。

他打算先把這事給放在一邊,但是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得問。

「包小嵐,先不說其他,我只問你,句話,看著我這樣,個人,你是不是有一點的歡喜我?!」他眼裡滿是認真,語氣更是嚴肅中帶著期盼的溫柔。

本以為包小嵐還會說什麼配不配的問題,沒想到她這時候卻坦白得讓他有點意外。

包小嵐真心的笑了開來,嬌嫩的語氣裡全是說不出的認真,「這是當然啊!主子爺對我那麼好,我一直很喜歡主子爺啊!」

她單純的眼亮晶晶的瞅著他,像是怕他不相信一樣,還抓著他的衣袖晃了晃,甜甜的道:「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您的啦!」

聽見她這類似於告白的話語時,宇文煬淺淺的笑了,笑得一臉溫柔如春風,頓時又把她給迷得心跳飛快,覺得自己大概又病了,整個人臉紅心跳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真的不能對主子有非分之想啊!

宇文煬對於她的坦承很滿意,忍不住貪心的想要更多,於是摸了摸她的臉頰,輕柔的哄著,「那如果我和點心擺在一起,你最喜歡的是哪一個?」

包小嵐愣住了,小臉上滿是糾結,她糾結的時間越久,宇文煬的臉色就越黑。

這個真的還挺難抉擇的呢,一個可以填補肚子,一個卻是擾亂她的心,該選哪一個呢?

久等不到答案,宇文煬氣得重重的捏了她的臉一把,他沒好氣的看著她糾結委屈的臉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包小嵐小聲的在後面喃喃著,「人家還沒回答怎麼就動手了?其實我是想選……」能夠讓她心枰枰跳,能夠感受到比點心更甜蜜的主子的說……

宇文煬那日在包小嵐身上吃了癟,以至於隔天出現在戶部的時候,眾人欲哭無淚的發現大皇子身上的冷氣和威壓都更重了。

這是打算找人開虐的前奏?眾人很有默契的想著。

戶部大堂還錢的第一日,一早準備盤帳點帳的人早已準備好坐定位,背後就是宇文煬慵懶的坐在那裡喝茶盯門,只是等到日頭都快正午了,還是沒有半個還錢的上門,讓所有人即使背對著宇文煬也都忍不住冷汗直流。

什麼叫做如坐針氈他們是徹底的體會到了,不只如此,背後不時的掃過那種如剌般的眼神,讓他們一個個緊張得連臉上都沒有表情了。

就在這種折磨下,當成國公帶著下人送來第一箱銀兩的時候,所有人幾乎都要喜極而泣了。

宇文煬見著第一個送銀兩過來的人,臉色也溫和了幾分,拄著枴杖往成國公走去。

成國公是他的舅舅,雖說已經是第二代襲爵,但是成國公在軍中的影響力卻一直不曾減少。「舅舅。」

成國公看著比之前氣色還要好的宇文煬,點點頭,「你這次雖是行了險招,但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就是看在你母親的分上,我也得幫你撐起這件事。」

今日一早的空蕩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京裡頭哪個不是人精,在還錢期限的第一天,幾乎所有人都還在觀望,看看這事兒到底能不能夠躲得過去,因為這事之前也不是沒人提過,但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居然是成國公附和著打響了第一炮,接下來就看其他公侯之家還有三品大員們的動向了。

成國公其實積欠內庫的帳並不多,還債對於成國公府並沒有到達傷筋動骨的地步,以至於不過抬了五箱銀兩,幾個人分開點算一下就盤清楚了。

成國公知道現今局勢敏感,也不好多說,只拋下一句「有事可吩咐讓人來找」後就帶著一眾家丁退了出去。

第一天能夠有個開門紅,似乎就是一個不錯的好預兆。

果不其然,就如同他們所預料的,午後又有不少有品階的官員紛紛上門來還錢,有的選擇一次還,有的則是又重新打了借條分次還,但不管是哪一種,所有管帳的人都只管點帳,不敢去猜測這背後是不是有其他什麼原由。

只有宇文煬還有坐在後堂裡的方先生拿著那還錢人的單子默默笑了,辦了這一次差事,就可以明白哪個人是站在哪一邊的。

前三日大家都在觀望,但是率先站出來的必定是支持著大皇子還有皇上的心腹,因為明白這事兒已經是非辦不可,若是揣摩著了皇上心思的人,自然不會繼續等著,而是趕緊在兩條辦法裡頭選一個來還。

這還的不是錢,而是表明了一個態度。

戶部內外帳實行了這麼多年,皇上難道不想動?

不是不動,而是之前挑起的人都沒有那個份量,當今聖上以仁治世,更不可能用雷厲風行的手段來壓迫大小官員還錢。

直到宇文煬挑起這事,甚至主動接了這份差事,將宇文常一直憂心的問題解決了大半,對於這個又重新振作起來的兒子更是欣賞了。

而對宇文煬來說,能夠知道有多少人是父皇的人,有多少人又是隱隱站在他這一邊的,透過這簡單的動作也能明白,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收穫。

當初給的期限只有十日,除了前三日人數較多,接下來幾日人數慢慢變少,到了最後兩日更是稀稀落落的見不到幾個人,而這時候該還錢的人至少還有四分之一沒來。

宇文煬站在內堂裡,手裡拿著這些日子來已經還款的帳冊,然後聽著下頭帳房們一個一個報上數字。

「總結這十日,共收入內帳三萬五千兩黃金,六十八萬五千兩銀子,另有以物相抵的骨董書畫若干,首飾若干,等估出相應價值後便可入冊。」

宇文煬對於這樣一個數字並不覺得意外,這三四十年來,內帳不知道挪用了國庫多少年的稅收,對於只收到這大約是四年總稅收的金額,他半點也不意外。

「行了,就這樣吧。先把這些都入冊登記了,然後封存,另外把那些沒來還錢的本子給我,我另外有用。」

宇文煬拿著那本帳冊,嘴角露出一個壞笑,眼底閃過的是眾人從未看過的邪佞,紛紛忍不住抖了抖。

這人突然露出這樣的笑容,就不知道到底是哪些個要倒楣了啊?!

倒楣的人很快就出現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宇文煬別的不說,就只把帳冊往上頭一呈,宇文常一見到帳冊,眉頭不禁一皺,一翻開帳冊,就看見裡頭寫了一堆名字,包括借款的原因還有總金額等等。

宇文常本來還想忍著氣,等下朝之後再說,但是宇文煬既然把東西拿到這裡來,就不打算簡單放過上頭的人。

尤其是第一頁上的名字,幾乎都是站在早朝最前端的達官顯貴,宇文煬既然敢拿出來就不怕得罪了這些人。

接著他優雅的站了出來,那些人沒人敢對上他的眼,而他悠然的聲音散落在整個正元殿中。

「兒臣條列清查內帳,並設下期限,已有不少人主動還款,如今時限已到,卻還是有人遲遲不還且悶不吭聲,兒臣想著或許是下人說明不清,便將這帳冊帶到了正元殿上來,準備當著父皇的面好好問問。」

說完,不管那些低著頭卻眉頭直抽的人是如何的臉色難看,他宛如吟詩般的二念著他早已爛熟於心的名字。

「古尚書,不知道您三年前為納小妾從內庫借走的一千兩銀子,這銀兩何時歸還?」

他一眼掃向正元殿裡站在前排的一個中年人,然後不管他不知是羞的還是氣得發紅的臉和顫抖的身軀,又將視線移到一旁去。

「還有柏成侯……三千兩……」

「符國公的兩千兩……」

一路念了將近十個人,幾乎正元殿上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了,尤其是那些個沒還帳的更是腳抖心也抖,就怕在這正元殿上丟人。

念了一陣子,就在宇文常以為他終於要結束了,誰知道宇文煬一轉頭就看向站在他對面的宇文連,輕笑道:「三弟,你去年修園子還有養了幾個戲子也借了一萬兩,若是手頭緊,哥哥我也可以相幫的。」

呵,這可是重頭好戲呢!是他特意留下來讓所有人欣賞這場「兄弟情深」的大戲!

宇文常剛剛聽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還有所費不貲的銀兩就已經一肚子火,現在一聽連宇文連欠的帳也是那麼上不了檯面的理由,讓他更是一把火怒上心頭,直接把帳冊摔在地上,準準的落在了宇文連的腳邊。

文武百官瞬間全都跪了下來,宇文常快步從龍椅上走下,滿臉的怒氣,尤其是走過宇文連身邊的時候,低聲恨罵一句「孽子」,更是讓整個正元殿悄然無聲。

宇文煬彎腰恭送宇文常離去,然後走到宇文連的面前,用一種愜意的語氣淡淡說著。「那我就在戶部大堂等著各位大人把帳及早給結清了,否則這還錢事小,丟臉事大,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無人回答,但是那許多帶著憤恨的眼神,尤其是正爬起身的宇文連更是咬著牙恨恨的瞪著他,連最基本的表面工夫都不裝了。

「你好得很!宇文煬!」

宇文煬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平靜的回望著他,「我的確是好得很,只不過看起來你是一點都不好了。」

宇文連不會知道,只要看他過得不好,自己整個人就放心了。

前朝風雨都不干包小嵐的事,她只是繼續過著自己的日子,然後在某一個早上,突然被人抓著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接著朝夕等人莫名其妙的過來和她行禮。

她一臉的茫然,嗓音很是慌張,「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朝我行禮啦?我受不起啊!」

朝夕等人行了禮後,臉色平靜,只有紫鳶等比較小的宮女還管不住自己的臉色,聽到她的話後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朝夕溫柔的看著她,眼神裡有著溫和也有些許的複雜,然後輕聲說著,「娘娘如今是景陽宮的第二個主子了,受奴婢的禮自是理所當然的。」

「嗯?昨兒個章公公不是說只是側妃嗎,而且主子爺也說了我跟之前一樣就行了,朝夕姐姐你們不用這樣的!」包小嵐急忙的回道。

朝夕將她拉回椅子上坐好,然後端了杯茶遞給她,「主子爺是那樣說,但是娘娘您畢竟是皇上親封給主子爺的,不管怎麼說也是主子了。」

包小嵐有點戰戰兢兢的接過那茶水,然後看著身邊圍了一圈人,明明還是自己熟悉的那些人,但她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那一日宇文煬和她兩個人單獨在屋子裡鬧出那樣的動靜,出來後兩個人又衣衫不整,所有人就都認定了她和宇文煬有了關係,只是主子爺不說,而這種把小宮女當屋裡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眾人只是都隱著不提罷了。

只是昨兒個皇上身邊的章公公居然親自過來宣旨,將包小嵐抬為宇文煬的側妃時,瞬間驚呆了所有人,只有包小嵐一個人略微苦惱的接了旨,然後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下,自顧自的服侍了宇文煬後就去睡了。

一早大家送了主子上朝後,朝夕想了想還是不能依主子爺的任性,包小嵐既然是主子了,怎麼能還穿著宮女的衣裳,做著那些雜事,於是才有最開始的那一出。

可她的服飾正在趕製,而包小嵐又沒有宮女以外的衣裳,但不代表朝夕她們沒有,雖然她們的衣裳她穿來是緊了點,但是一個晚上已經足夠她們把幾件衣裳重新改了改,在腰間還有下身的地方稍微放鬆了些,包小嵐穿起來也儘夠了。

「娘娘身邊還得撥幾個人伺候,不知道娘娘有沒有想要的人選?還是請內務府那裡再送人來也行。」朝夕琢磨著這規矩得要立起來了,伺候娘娘的人手也都要備齊了才是。

「啊?我也是伺候主子的人,哪裡能夠還讓人伺候我啊?!不成不成!」包小嵐搖頭拒絕著。

朝夕笑了笑,然後還是自顧自的安排了下去,尤其是房間的更換這是最重要的,總不能讓主子睡得不舒服。

宮裡因為只有宇文煬一個主子,所以景陽宮裡的空房間有許多,朝夕也沒特意往後頭挑,而是挑了緊靠著正殿沒多遠的一間廂房,不大不小,設計得頗為雅致,屋前還有一棵梨花樹,若在盛開的時候,空氣中會帶著淡淡的梨花香,滿樹的白花隨風飄逸,端是一幅美景如畫。

只可惜現在已經不是梨花盛開的季節,要想欣賞,只能等著明年的四五月了。朝夕一項項的安排下去,包小嵐聽得眼花撩亂,只在朝夕問她哪一個好,還是好或不好的時候能夠簡單的回答,其他的一概都是隨朝夕安排了。

忽然自外頭跑進來一個小太監,神情有些緊張,「外頭來了和妃娘娘的人,說是要傳新出爐的包側妃過去瞧瞧呢!」

和妃娘娘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要傳包小嵐過去?所有人的腦子裡同時都浮現了這個問題。

下一秒,大家憂慮的對望,眼裡都看見彼此對這件事情的答案--

只怕是來者不善。

包小嵐見大家聽見了和妃娘娘傳召她後就集體沒了聲音,不免有些疑惑,「既然和妃娘娘召見我,我是不是該去了?」

去或者不去還真是個大問題!朝夕緊皺著眉思考。

那和妃若是好相與的,之前也不會出了內務府那件事了,而且因為這事,和妃還被皇上下旨禁足,在宮裡表面上雖沒人說,但私底下這事早傳得火熱,尤其誰都知道,之前大皇子和三皇子是爭儲君位置的熱門人選,兩個人私底下明爭暗鬥了許多年,自從大皇子摔傷了腿沒了爭儲的資格,三皇子便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人選,結果沒想到卻出了這事,明面上看起來是大皇子那裡受了委屈,但後頭有皇上幫著出手給了教節,也壓了不少和妃的氣焰。

和妃往日是以溫良嫻雅而聞名,尤其是進宮前據說還是個閨閣才女,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滿是書卷氣,但是和妃若真的如表面上這樣簡單,也不會兒子都已經這麼大了,還是後宮裡的寵妃了。

剛剛那傳話的小太監在門口那裡急得直跳腳,「各位姐姐們快點吧!和妃娘娘派來的人還在外邊等著呢!」

和妃這是算準了她們這宮裡沒有其他的主子,而包小嵐一個小小的皇子侍妾更不可能違背她這個皇帝妃子的旨意。

朝夕咬咬牙,最後還是讓人幫包小嵐換了身衣服,然後簡單的打扮了下,一邊弄著一邊囑咐道:「您去了和妃娘娘那裡,少說話,也不要應承什麼,若是受了委屈先忍著,等主子爺回來後,自能幫您討公道。對了!不該吃的別吃,還有別待太久,找了機會就趕緊回來!」

包小嵐點點頭,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這麼擔心,但她還是乖乖的把那些囑咐全都仔細聽了,並且打算徹底實行。

「行,我明白的。」包小嵐一張圓臉上滿是嚴肅。

朝夕等人這時候就是擔心也沒有法子了,只能看著她帶著紫鳶一起往外走,其他人想緊緊跟著,可礙於她的身份不能多帶人,只能滿心擔憂的看著她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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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9:29
第七章

薈萃閣--

和妃正在書房的書桌前,仔細的抄寫著佛經,一手柔美的簪花小楷,經文一字字的落在紙上,看得出提筆之人的耐性與常年練字的功底。

而剛換了一身衣裳的宇文連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的母妃練字,卻一句話都不敢哼一聲,待她提筆放在一邊,才皺著眉說道:「母妃,你說我們不想法子去對付宇文煬,卻找上他的側妃真的有效嗎?」

和妃看著已經比自己高上許多的兒子,清冷的眼眸帶著一絲的失望,「你先不說這法子有沒有用,只提你這次做的事情,除了惹惱你的父皇,還有在正元殿大大的丟了臉外,有什麼作用嗎?」

宇文連吶吶說不出話,整個臉色由黑轉青,最後也只能頹喪的低下頭。

看著他這副樣子,和妃沒有半點憐憫,而是輕抬蓮步,慢慢的從他身邊走過,將手遞給宮女仔細擦拭後,慢悠悠的出了書房回到薈萃閣的正殿裡。

「我……我只是不想讓他就這麼如意了!他狂妄的想要動搖戶部內帳,誰不知道那就是連父皇都不敢輕易動手……」

和妃接過熱茶,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淡然道:「是啊,就連皇上都不敢動的內帳,他動了,而且還實打實的讓一堆銀兩進了國庫,徹底的摸準了皇上的心思,甚至在文武百官前都立了威信,甚至還重重的甩了你的臉面一巴掌,這樣的好事,他怎麼不做?」

她的一番話再度讓宇文連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和妃放下茶杯,不帶表情的看著他,「更重要的是,本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殘了腿,別說和你爭儲君之位了,就是以後只怕也沒什麼指望時,他出了這麼一招,讓所有人明白,他傷的只是腿,卻不是腦子,他還能夠幹出大事來,甚至是彰顯了他在皇上的面前寵愛並沒有減退……的確是一招好招!」

宇文連從剛剛開始就聽著自己的母妃不斷稱讚宇文煬那傢伙,忍不住恨恨的說著,「難道就這樣讓他把所有的好處都給拿了?」

和妃看著眼前的兒子,因為一肚子的怒氣,早已經沒有了平日裝出的溫和面貌,看起來少了一分淡然,和那個已從挫折中站起來的宇文煬看起來差得就不只一星半點了。

或許是她一直將他給保護得太好了吧。她在心中輕歎了一聲。「連兒,事到如今,你該做的不是繼續在這件事情上和宇文煬作對,而是該想想有什麼法子,能夠趕緊挽回這次的劣勢,再想辦法去打擊宇文煬。」她頓了頓,清冷的眼裡閃過一絲睿智,「事有輕重緩急,可別因小失大。」

宇文連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忍了忍自己心中的郁氣,轉問剛剛聽到的消息,「母妃你怎麼突然讓人去傳了宇文煬的側妃過來?不過就是個區區侍妾罷了!」

對於宇文連來說,女人不過就是生活的調劑,就是正妃也只是利益交換的結合,他實在不明白突然喊了宇文煬那個側妃來能有什麼作用?

難道是要策反成內應?這個法子想來也不大可能。

和妃淡淡一笑,「這個側妃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呢!如果我沒猜錯,宇文煬能夠重新站起來,大約和她脫不了關係。」

景陽宮裡是守得嚴,但是這宮裡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秘密,更何況內務府前那一趟,竟然還讓宇文煬親自出動了,就更可以證明這個側妃在宇文煬的心裡是不一樣的。

宇文連可不怎麼相信這種猜測,只是也被這樣的說法挑起了興趣。「莫非那個側妃還是個絕世美人不成?」在他的想法裡,只有美人才會引得男人前仆後繼。

和妃不語反笑,只想著之前已經讓人打探過的消息,知道接下來若見了人,必然有人會失望了。

母子兩人一番談話不過花了一些時間,不一會兒,就聽見薈萃閣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接著和妃身邊的小宮女打了簾子進來稟報,「娘娘,包側妃來了。」

和妃本想讓宇文連先退到後頭去,但是抱著想看美人心情的宇文連怎麼也不肯,硬是坐在那兒喝著茶。

和妃管不了他,也就不理會他,柔聲說著,「讓她進來吧。」

包小嵐低著頭,提著心,小心的跟著前頭的宮女走進廳裡,紫鳶則被留在外頭,她進屋後略微抬起頭,然後恭敬的對著和妃行了個福禮,就站在一邊打算裝木頭人去。

她可還記得剛剛朝夕姐姐的囑咐,少說話,沒事就趕緊走。

和妃既然喊了人來當然不會只是看看人就讓她走了,先是例行的寒暄了幾句,接著就直接切入了重點。「你也是個有福的,大皇子都這個年紀了也還沒成親,若是你能夠先生下麟兒,那可就是大皇子的第一個孩子呢!」

包小嵐聽不出她話裡的挑撥,還以為和妃是因為沒話說了,才想跟她話家常,所以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和妃略瞇了眼,覺得眼前這個包側妃如果不是真的是個木頭傻子,就是心機太過深沉,不該說的一句話都不說。

「看來你挺安靜的,行了,我也不多留你了,回去吧。」和妃幾次試探無果,也不急著說什麼,於是端茶送客。

包小嵐起身準備退了出去,心裡才正鬆了口氣,想著幸好沒發生什麼事兒,一直坐在和妃邊上的男人就突然嘲諷的輕笑出聲。

「原來宇文煬的審美也就這種水準。」

包小嵐怔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忍不住退了幾步,直到撞在一個大插瓶的邊上。「您是……」

「我是三皇子宇文連。」宇文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那腰粗得大約是他寵妾的兩倍寬,那臉圓得跟個發了面的包子一樣,更不用說整個人上上下下就看不出半點優雅,平凡的相貌在這美女如雲的宮中可說是醜了。

「嘖!宇文煬這麼久沒收侍妾了,還以為他轉性不近女色,沒想到現在卻這麼飢不擇食,連這樣的姿色都下得了手?」宇文連現在對付不了宇文煬,但是羞辱他的侍妾,也能讓他有種報復了宇文煬的快感。

包小嵐也知道自己不比其他人漂亮,但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讓人這麼挑明了說又是一回事,她的心中憋著一股氣,卻要咬牙忍著不說話。

朝夕姐姐說就是在這宮裡遇到了委屈也得忍下來,她記得這話,所以她忍。

和妃在一邊看著,雖然眉頭微微皺起,卻也沒有攔著他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看著,觀察包小嵐會有什麼應對。

連兒那些話說了也就說了,出了這薈萃閣,她就是再怎麼委屈,難不成還能說他們什麼不成?

宇文連平日愛詩詞作畫,但是也愛賞美人,加上宇文煬對這貌不驚人的女人如此重視,轉念馬上就想莫非她有什麼過人之處?

「你……」

他伸出手想去抓她的手,卻讓包小嵐吃了一驚,反手就打了回去,雖然並不大力,但是那一聲脆響還是讓宇文連瞬間沉下了臉。

「好大膽的賤婢,居然還敢跟我動起手來了?!」

包小嵐也愣住了,連忙開口解釋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嚇了一跳……」

「放肆!在本皇子面前,一個小小宮女抬的侍妾有什麼資格自稱我?」對他來說皇子側妃也不過是侍妾而已,就只是個奴婢罷了,自然毫不客氣的咄咄逼人了起來。

今兒個早上丟了臉所憋著的那一股惡氣,本來就還找不到人發洩呢!本來也不打算對她做什麼,不過她既然自己出了錯處撞到他手上來,那也別怪他了。

他冷著臉說著,「對宮中主子無禮,也算是犯了宮規,這照規矩該怎麼處置?」

和妃身邊的大宮女沒聽見和妃有勸阻的意思,就脆聲回答。「按例是該掌嘴十五下。」

宇文連雖然覺得這宮規未免太輕,但是想到若是在這裡打得太重,她畢竟是父皇下旨抬成的側妃,不能弄得太難看,也就勉勉強強的接受了。

「那就拉下去吧。」宇文連惡劣的提醒著,「別在裡頭打,拉到外頭去,免得驚了母妃。」

和妃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不過是想藉著這奴婢打宇文煬的臉罷了,雖說這法子有點太過了,但是剛剛試探了下,這小侍妾也不大像是能夠得寵的,就是打了也是白打,那宇文煬難道還能因為她來找他們的麻煩不成,更何況包小嵐可是確確實實犯了宮規的。

包小嵐不明白不過就這一句話的功夫,她就犯了宮規了,還愣著出神時,人已經被拉了下去。

宇文連覺得只在屋裡聽著還不過癮,於是帶著笑容慢慢的也跟著出去,就是要看著這小侍妾怎麼得到教訓。

兩邊各有一個嬤嬤站在那裡,壓著她不讓動彈,而一個臉上滿是摺子的嬤嬤則站在她的面前,手上戴著一個竹板似的夾板隨時準備動手處罰。

宇文連看著她跪在那裡,忍不住得意的說著,「不過是一個小小侍妾就這麼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為抬了身份就能夠不把宮規放在眼裡,看來在大皇子納了正妃以後,也不會是個安分的,今兒個既然讓我撞見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的教你什麼叫作規矩。」

包小嵐想喊冤,但是兩邊的嬤嬤早已在她嘴裡塞了布,讓她就是想喊也喊不出聲音來。

啪!第一個巴掌打在她白皙的臉上,瞬間留下一個夾板印,很快的那印子就隱隱約約有了青紫的痕跡。

包小嵐臉被打歪到了另一邊,嘴裡有著鐵銹的味道,她很熟悉這樣的味道,那是嘴被打破的滋味。

正當第二個巴掌要落下的時候,薈萃閣的門口出現了一個凜然的身影,大喊:「住手!」

當包小嵐轉過頭去,站在那裡的不是她以為的宇文煬,而是一個一身鐵灰,神色冷淡的男子。

宇文連看著來人,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怒氣,又是一派斯文的笑著,「這不是二哥嗎,怎麼回來了?」

「我今兒個剛回宮,想和你打聲招呼,聽說你在這裡,就過來看看。」宇文凱一臉冷酷,面無表情的臉和宇文煬有五六分像,只是更是冰冷。

宇文連在心中暗罵,臉上卻不露半分,只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是目前唯二個掌著兵權鎮守邊關的皇子。

因為出身的問題,他是斷斷不可能問鼎大位的,又因為手中掌握著兵權,也讓他成了所有人都想攏絡的對象。

宇文凱看著他的笑,心中閃過一絲不耐煩,隨即就把視線轉到了還被壓在地上的那個女子身上。

他本來是絕對不會管這種閒事的,但是剛剛去景陽宮打算探望大哥,結果沒見到人,卻看到個小宮女神色驚慌的要找大哥去和妃那裡阻止三皇子,而大哥身邊的大宮女更求著他先來攔著,這才過來看看他這個弟弟到底又打算玩什麼花樣。

幸好是他來了,若是別的人恐怕還壓不住這樣的情況。

「這是怎麼回事?看她穿戴也不像是宮女,什麼時候這宮裡人可以隨意壓著欺辱了?」

宇文連裝著一副痛心的模樣,無奈笑道:「這人可是大哥身邊新抬的側室,只是也太不懂規矩了,剛剛居然在我和母妃面前,不以奴婢自稱,還我來我去的,想著大哥這些日子以來事務繁忙,我就藉著母妃這裡的人,好好的教教她規矩。」

宇文凱向來不愛聽這些廢話,尤其是他胡扯的那些理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就算再沒規矩那也是大哥的人,沒有你代為管教這種道理,把人放了,我讓人送回去給大哥,到時候要怎麼罰那也是大哥的事。」

宇文連不是傻瓜,知道眼前這位就是衝著包小嵐來了,也收起了笑,裝作不懂的反問著,「二哥這是怎麼了?突然為了這一點小事不高興?說明白了,這不過就是教訓個不懂規矩的奴婢,二哥又何必如此堅持?我們兄弟也多年未見了,不如尋個地方一起小酌兩杯?」

宇文凱淡淡掃過他還有那些嬤嬤們,直言拒絕,「你也不用跟我繞圈子,大哥的人你趕緊給放了,這事我就當作沒見過,要不然鬧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他面無表情,態度冷漠,實際上卻是毫不客氣的威脅,但是宇文連也不敢不當一回事,只因為他很清楚眼前這個男人是多麼說一不二的性子。

宇文凱當年執意要到邊關去,那時本來父皇是不答應的,但是拗不過他的執拋,最後還是去了。

且這一去不是像普通公侯子弟只是去過過水,他一待就是五六年,甚至靠著自己的真本事,打出了赫赫戰功。

但就是因為明白他是認真的,宇文連才更加惱怒,這是一個兩個都要和他作對嗎?!

他往前一步,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道:「二哥,你這是擺明了要和我作對?要知道大哥可是已經傷了腿,再也沒有坐上那個位置的可能,你如今又何必為了這樣一點小事和我鬧不愉快?!」

他這是打算動之以理,雖然他還有幾個弟弟,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幾個現在不是還小,就是目前也沒看出有什麼才能,就算父皇能夠長壽的等那些兒子長大,那些皇子的母族也幾乎都是沒有勢力的小官,更是興不起什麼風浪來。

除了宇文煬,他幾乎沒有對手可言,而宇文凱若是夠清楚,就該知道以後終究是要在他這個弟弟的手下討生活。

若是想要以後好過一點,那麼他自然就該明白有些閒事最好不要管!

宇文凱深深的睨了他一眼,像是沒有聽見他自信的威脅,直接把這傢伙當作不存在。

「放人,別再讓我說第二次。」宇文凱冷硬的回答,像是直接甩了宇文連一巴掌。

宇文連沉下臉,手緊捏著摺扇,看著那波瀾不興的平靜臉龐,心中憤恨難平,嘴角勾起一個難看的微笑,然後朗聲道:「繼續打!」

三個嬤嬤站在那裡,左右搖擺不定,兩個主子一個說打一個說停,這是讓她們要聽誰的?

雖說自家的主子是和妃娘娘,最應該聽的就是三皇子的話,但是二皇子的不好招惹可是大家都知道的,這也讓她們猶豫了起來。

宇文連見到她們猶豫,一股邪火忍不住竄了起來,冷冰冰的怒聲喊著,「還不打?!違逆主子的意思,你們是想到慎刑司去走一趟?」

那三個嬤嬤一聽這威脅,身子抖了抖,連忙垂著頭求饒,「殿下息怒,奴婢不敢違背殿下的命令,這就打!」

包小嵐忍不住閉上眼,咬緊牙關等著疼痛來臨,就怕以剛剛的力道再來一次,自己就不只嘴裡被打破,而是牙齒都要被打下來了。

只是這一次疼痛卻遲遲沒有落下,反而聽見了重物落地的聲音,她睜開眼,小心的看了看,才發現剛剛站在她面前那個滿臉摺子的嬤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倒在地上了。

宇文凱向來最討厭別人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尤其是在邊關待久了,更是如此。

他收回了踹開那嬤嬤的腳,站在包小嵐三步遠的地方,平靜的看向已經要氣瘋的宇文連。

「我說過的話不想重複那麼多次。」

宇文連怒極反笑,看也不看那已經被端倒在地上的嬤嬤,對著他喝道:「好得很!宇文凱,你以為你是誰?!又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的?你不過就是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讓一個冷冽的聲音給打斷,「他若沒有資格,那麼我也想問問你,你又憑著哪一點的資格,對我身邊的人動手?」

門外站著的赫然是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趕來的宇文煬,他表情冷若冰霜,眼神卻藏不住暴怒,死死的瞪著宇文連。

裡頭的和妃聽著外頭的動靜不對,也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見到外頭三個皇子怒目相對,行刑的嬤嬤也倒了一個,趕快出面來打個圓場。

「行了,這是怎麼了?不過就是一點小事,怎麼兄弟幾個就大眼瞪小眼了?也不怕皇上聽了這事笑話你們幾個?」

話裡的意思很明顯,這打了包小嵐不過是小事一件,但若是讓皇上知道了三個兄弟在這裡像鬥雞一樣鬥了起來,到時候只怕場面就難看了。

皇子受到的懲罰自然不會太重,那麼倒楣的就只會是那個沒規矩的侍妾了。在場的幾個人都不是傻的,只是和妃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也得看宇文煬願不願意吞下這口氣。

之前他腿的事情也就罷了,如今居然敢動到他的人身上,若是就這麼忍下來,豈不是讓他們以為自己從此可以任意讓人搓圓捏扁了?

通常宇文煬這些成年皇子,對於後宮嬪妃頂多就是彎腰見禮即可,但是宇文煬既然連臉皮都準備要撕破了,就更不會有這些虛禮了。

他站在那兒,拄著枴杖,帶著嘲弄的笑容看向和妃,「原來是和妃,只是不知道這被禁足的人,居然也能夠開門傳了我宮裡的人過來教訓。」

和妃心一緊,沒想到宇文煬居然連這表面的假象都不願意做了,她臉上淡淡笑著,平靜的回著,「這也是因為大皇子宮裡平素缺了人照顧,如今有了一個側妃,我就喜歡的忍不住想喊過來看看,到時候也能夠替大皇子挑幾個可心人給送過去。」她是絕口不提禁足兩個字。

宇文煬一步步緩緩走到包小嵐的身邊,然後對著和妃冷笑,「原來和妃所說的喜愛就是將我的人打成這樣,那我還真是領教了。」

和妃咬牙,繼續辯解著,「這不過是看她的規矩有些欠缺,略施小懲讓她明白宮裡可是個注重規矩的地方……」

宇文煬看著她,不去戳穿她解釋的言語,只淡淡說了句,「她是父皇下旨封的側妃,就算並無品級,也不是可以隨意打罵的奴婢,只希望和妃能夠記住今日這話,這宮裡……可是講究規矩的地方。」

他拉起了包小嵐,她身邊那兩個壓著她的嬤嬤早就已經識相的往後退開,包小嵐看他終於來了,急得自己動手把嘴裡的布給拿出來,結果不小心拉扯到傷口,隨著布的吐出,一抹嫣紅之色也落在那淺色的帕子上。

宇文煬本來見了她臉上的傷,臉色就已經沉了下來,現下看了那抹紅,眼裡閃過的狠戾更是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包小嵐也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激烈起伏,她忍著痛,勉強扯出微笑,拉著他的衣袖,「主子爺,我沒事!我們回去吧!」

嘶!好痛!看來這嘴破了得養上一陣,好些天不能吃重口味的菜了!包小嵐到了這時候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吃飯的問題。

宇文煬輕碰了碰她的臉,那腫得老高的青紫痕跡讓他握緊了拳,覺得心一陣陣的抽疼。

他這樣捧在手心上的人兒,居然被打成了這樣,這還只是一下,若真的打足了十五下,那她豈不就被毀了整個容貌?

的確,宮規中是有這一條,但是也只有那刻意為了教訓人才用得上那竹板夾下去打。

若不是紫鳶來通知他,朝夕又拜託二弟先來攔下,他捧在手心上的人只泊就讓她一句輕飄飄的話給毀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沒回頭去甩和妃一個巴掌,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他攙著她,然後一邊緊握著她的手,輕聲問,「還能走嗎?」

「嗯……嘶……腳沒事……」包小嵐第一次緊緊的反握住他的手,覺得他手心裡微涼的溫度能夠帶給她無比的安全感。

雖然剛剛是另外一個男人出來阻止了她被痛打的危機,但是不知怎麼的,她還是忍不住想依靠這個在最後才出來的男人。

或許是打從一開始她就相信他才是最不會傷害她的那個人,也或許是她心裡只認為他是她的英雄。

同樣是握著她的手,宇文煬在歷經了差點失去她的驚嚇後,對於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更讓他察覺到更多的細節還有感動。

她的手掌裡有點薄繭,那是做活留下的,而且她的手指也跟纖纖素指沒有半分相似,肉肉的手指頭有點偏短,指甲也沒有染得花稍的顏色,修剪得整整齊齊。她的體溫比他高上一些,握在手中,又暖又熱,讓人不自覺的就從心底感受目一種踏實和溫暖。

兩個人都不想多留,握著手,像是互相攙扶一般,打算直接走人,至於和妃或者是宇文連兩個人是什麼臉色,他們也不想多看。

都已經是這樣的局面了,既然都明白彼此不會有和緩關係的可能,又何必再浪費時間在那裡惺惺作態?

宇文凱見沒自己的事,也打算跟在後頭離開,但宇文連從早上到現在,被連番的羞辱,此時心中恨極,看著打小就是自己死對頭的宇文煬,想到他的囂張神氣都是踩著自己得來的,心中壓不住的憋悶全化成了一句句惡毒的言語傾洩而出。

「宇文煬,你高興得意也只能趁現在了,想想就你那條走路還一跛一跛的腿,你還能夠做些什麼?我們大家都明白,你是徹底沒有未來的人了,就算你能護得了那個胖丫頭一時,難道還能護得了一世;別說她只是個侍妾,就是她以後成了你的正妃,還不是得在未來的皇后面前伏低做小,又或者是讓你娶了一個河東獅,她一個小小侍妾只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宇文連看著他們背對著自己的身影,繼續刻薄的說著,「與其享受著這最後的囂張,還不如想想以後該怎麼卑躬屈膝的過日子吧!」

宇文煬挺直的背脊聽了這話沒有任何的反應,他慢慢的停下腳步,轉頭,面無表情的看著似乎成竹在胸的宇文連。

他臉上得意的笑容他也曾經有過,但只是一個意外就能夠毀掉所有的一切。

他也曾高高在上,所以當跌到谷底的時候,才懂得原來當你的腳只能卑屈的跪在地上的時候,你所有的自尊和驕傲都不值得一提。

他的心在這一瞬間沉靜得不像是受辱過後,甚至冷靜得讓他以為自己的靈魂像是跳脫在外看著這一切。

因為那些話對他來說不是羞辱,反而是他已經設想過的未來。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那活得是好是壞,是否伏低在他人的腳下,都已經不再重要,但是……宇文連千不該萬不該的把他們的事牽扯到她身上。

他的小嵐,以後可能不只要伏低於另外一個女人,甚至還要在宇文連所有的女人腳下屈服。

而像今日這樣的事情,那時他甚至可能無力阻攔。

這樣的可能性,讓他心底一陣陣的冷,讓他瞬間無悲無喜,只有在低頭看見那雙為他著急的眼眸時染上了暖意。

對上她的眼,忽然在這瞬間,他腦子裡所有的冷靜全都化成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有著自己想要守護的人,有著絕對不能低頭的目標,他不能讓自己屈膝在宇文連這樣的人面前。

即使不為自己,他也要讓她除了能站在他身邊外,還能夠不須對任何人低頭。即使打破這一切的規矩,他也在所不惜。

當夜,宇文煬從景德宮回來後,臉上不帶半分疲累的直接進了書房,然後在燈下靜靜的等著方先生的到來。

一身青衣的方先生坐在他的對面,臉色淡淡的看著他,沒有平日在眾人面前議事時的尊敬和服從,有的只是一絲探詢。

「不知道殿下半夜急召,有何要事相商?」方先生坐了下來,他發現到這屋子至少前後五尺內,除了他們兩人外再無他人,而特意清出了這樣的空間議事,想來這事不會小。

宇文煬的臉在燭火明明滅滅的閃爍下,顯得有些可怕,他望著方先生,然後輕聲說了一句,「幾年前,先生為我所用時,曾問我一句:如何得天下。」

方先生平靜的看著他,「是,而那個時候殿下回答我的是:以逸待勞,水到渠成。」

宇文煬微勾嘴角,「的確,那時的我自恃身為中宮嫡子,瞧不起下面兄弟,又怕引起父皇猜忌,為求穩妥,只得以靜制動、不爭不奪,自然答了這樣的答案。」

方先生看著他,心中已有了猜測,但依然是不疾不徐的和他扯著過往之事。「大皇子個性穩妥,那時候這樣回答自然沒有不好。」

宇文煬拿了一方墨錠,輕輕在石硯上輕磨,「先生,我今日才明白了一個道理。」

「喔?願聞其詳。」

「原來爭是爭,不爭也是一種爭。」他抬腕磨墨,語氣平靜沒有半分的起伏,「這個道理,是我明白得太晚,才會落得今日這番下場,若是早先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也不會落得如今這模樣。」

方先生沒有說話,而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但是眼裡的認真卻多添了幾分。「之前本以為只要能夠爭得父皇的寵愛,重新站回朝堂,再徐徐圖之,也是一條路,但是先生那時候並沒有多言,只怕是對我有些失望了吧?」

方先生終於正色看著眼前這個彷彿變了一個人的宇文煬,整個人坐直了身子,第一次認真的回答他的問題。

「的確,我當時是有點失望的。但是……現下殿下已經有了反省之意,何不告訴我殿下心中又作何打算?」

宇文煬放下墨錠,提筆沾墨,在雪白的紙上寫了兩個字,方先生的眼突然瞪大,臉色瞬間嚴肅萬分。

「這可是險策!」

宇文煬像是渾然不在意自己寫了什麼東西,輕輕笑了笑,但是透著燭火,方先生卻看得出眼前的宇文煬眼裡早已點燃的瘋狂。

「先生,你知道剛剛父皇讓我去做什麼嗎?」他也不要人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下去,「之前我的婚事因為母后過世而延宕,後來因為一時沒能尋到滿意的適齡姑娘,父皇就要我等上一兩年,再仔細尋尋,而如今我已經二十有三了,這婚事自然是等不得的。

「只是……父皇讓我別因小失大,今日薈萃閣之事,你應該也收到了消息,更明白因為這事我們幾個兄弟徹底撕破臉了,而和妃雖然禁足,這掮風點火的工夫卻沒落下,這話一傳開,反成了我為了一個侍妾,寧可和兄弟槓上。」

本來只是平淡敘述的宇文煬,嘴角微勾,臉卻顯得冷靜而恐怖,「我不爭,就得讓人踩在地上,也讓我身邊的人被踩在地上,這已經不是我爭不爭的問題,為了保全我身邊的人,為了保全我自己,我打一開始就沒有了退路,而今日父皇說的那些話,雖不是一味的偏幫,卻也說明了父皇的寵愛的確是目前能讓我重新站於人前的助力,但是他的寵愛若是中止了,那我的下場,會比之前什麼都不做來得更加危險。

「先生,我不想屈辱的去死,所以我能做的只剩下一條路。」宇文煬的嗓音透著狠厲的決絕。

方先生不再看桌面上的那兩個字,只淡淡的說著,「現在離您腿疾不到一年,仍握有朝堂上大半的勢力,而且目前您因為內外帳的問題代管了戶部,錢權都算是還可以,但是若要行險招,還必須得要有兵。」

而眾所皆知,整個大啟皇朝的兵權除了握在皇帝的手中,還有一部分握在二皇子宇文凱的手裡。

「他會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宇文煬給予肯定的答覆。「他的生母曾經是我母后身邊的侍女,當年她被皇上寵幸後,幾次遇險,都是我母后出手相助,雖說這幾年我們不曾在明面上往來,但是他會站在我們這邊卻是無庸置疑的。」

方先生閉上眼沉吟許久,書房裡面卻沒有半點聲響,只除了偶爾傳來的燭芯爆裂聲。

滯悶的夜晚,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凝滯感,宇文煬沒有催促他,甚至沒去想過他將那兩個字洩漏出去的可能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當他準備開始這一場豪賭後,他所安排的每一步除了大膽相信,就沒有其他更有用的籌碼。

方先生睜開眼,眼裡閃過睿智和參雜著野心的光芒,「此事能成的機率至少有七成,剩下的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宇文煬第一次笑得張揚,燭火照亮的是他勇往直前的堅定。

「就算只有有五成,我也能毫不猶豫的去做!有勞先生操勞了!」

方先生站了起來,第一次在他面前彎下了腰,「能跟隨殿下是我的榮幸!」

夜漸漸的深了,他們卻不曾感覺疲累,直到天明,他才將桌上寫了字的紙湊向燭火,看著「逼宮」那兩個字隨著火焰成為一片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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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6:59:47
第八章

宇文煬一步步的踩著黎明的天色,往那個有著一樹梨花的廂房而去,他一夜未眠,但是腦子裡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

甚至連昨晚皇上在景德宮裡對他說的話,也一句句的在他的腦中浮現。

女子不過是玩物,那個側妃不過是看你還算上心才賞的,若是因此迷了心竅,那女子萬萬不能留。

兄弟之間誤會吵鬧都是有的,但若是為了一個玩物傷了和氣大可不必。

今日之事就息事寧人吧!朕再好好尋個好人家的閨女,指給你當皇子妃,等娶了正妻,有人幫你管著後院,那些個不守規矩的自然也規矩了。

一句句一字字,他聽在耳裡,心也同時一寸寸的冰冷。

息事寧人,這是他從這些話裡聽出的態度,但為什麼?其中的涵意實在讓人心寒--一切不過都只是因為他不再是那個未來可能的繼任者。

就只因為如此,所以明明是他的人受了委屈,卻要擔下所有的錯。

他不能喊不服,甚至不能有任何一絲的怨慰,否則一個對兄弟不仁、對長上不孝的大帽子就會扣到他的頭上。

他費盡了心機,創造如今的大好局面,卻可能就因為這一點小事,成了為他人做嫁衣的蠢蛋。

打開了房門,廂房裡有著淡淡的藥香,他走進屋子裡,穿過外間進了內室,只見包小嵐用被子將自己捲成一個大包,窩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純真的睡顏,手撫過她的臉頰,那裡抹了藥,雖然消了腫,但是上頭青紫的痕跡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夠不見的。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腦子裡一片混亂,卻又慢慢的一點一點開始清醒。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時候只覺得她讓人厭惡又可恨,那表面看起來的純真不過是為了隱藏內心的骯髒,於是雖把她擺到二等宮女的位置,卻讓她去做粗使丫頭的活計。

接著又為了折辱她,甚至賞了那些不能吃的東西下去,以為她會哭、會露出對他的埋怨,結果她不但沒有,反而還歡天喜地,甚至說他是個好人。

直到後來,誤會解除,他把她放在自己身邊,感受著她貼心仔細的服侍,有許多的東西開始慢慢的變得不同,甚至他曾經覺得不怎麼好看的面容看起來也可愛多了,他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感覺。

只是她一次次的用自卑為藉口拒絕他,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也懷疑她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腿瘸了,所以才想盡辦法拒絕。

後來,證明了這一切又是他的小人之心,她對著他說最喜歡他,雖然可能比不上點心,但是也讓他高興了好幾日。

喜歡似乎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累積,一點一點的被一個人吸引,然後願意把一個人的一切細節都藏在心裡,放在腦海裡。

點點滴滴,絲絲成絹,將人裹得嚴嚴實實,再也逃不脫這由愛編織而成的網。

包小嵐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那樣的視線讓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然後見到的就是宇文煬坐在床邊,深情的望著她。

她裹著被子坐起身,一頭長髮打成了辮子鬆鬆垮垮的披散在腦後,幾綹落發垂散在肩膀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衣,也因為睡覺時的滾動鬆脫了大半,鵝黃色的肚兜就這麼若隱若現的露在外頭。

「主子爺,怎麼來了呢?!」時辰還太早,昨兒個又太晚睡,讓包小嵐還迷迷糊糊的,雖然睜開了眼,卻沒拿起該有的規矩。

她的這副模樣落在他眼裡,讓他的眼忍不住暗沉深邃許多,若不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就不會只是這麼看著,而是直接捲了人上床,做點該做的事情了。

「來看看你。」他輕聲說著,怕驚了她。

包小嵐揉了揉眼,雙眼變得有些水汪汪的,然後對著他眨了眨,嘟囔著,「我有什麼好看的啊?我每日都在您的身邊啊!」

「那在我身邊真的好嗎?我若是……送走你又如何?」

送走……包小嵐後知後覺的聽明白了這句話,然後瞪大了眼,幾乎是狼狽的撲到他的身上,抓著他的衣襟,慌慌張張的問著。

「為什麼要送走我啊?為什麼啊?我是哪裡做錯了嗎?還是因為我給主子爺惹了麻煩了?!」

包小嵐急著說話,沒一會兒就開始結巴,然後努力想著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怎麼一大早的主子就要送她走呢?

如果被送走了,她還能夠天天看見他嗎?

如果被送走了,她和他之間是不是什麼關係都沒有了?沒有了關係,是不是她連一個光明正大站在他身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著急的神色徹底的取悅了他,他任由衣裳被她抓著,幽幽的問著,「不是說不願當我的侍妾嗎?不是說只要當個奴婢就好嗎?那奴婢被送出去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包小嵐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恍惚了,有些語無倫次,「為什麼啊?不是只有奴婢才能一直跟著主子的嗎?我……就只想要一直跟著主子而已啊!我真的不貪心!我不貪心……」

他輕輕撫著她的發,用手指將她的散落鬢髮輕輕的撥弄整齊,「包小嵐,我現在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你如果繼續待在我身邊,我怕又會出現像昨天那樣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完全的保護著她,想要能夠讓她永遠都保持著那樣天真單純的笑容,想要在自己一低頭的瞬間,就能見到她的笑容。

包小嵐怔怔的看著他,「很危險嗎?如果只是昨兒個那樣的事,我不怕,才流了一點血而已,就只是一點小傷,我一點都不在意的!」

宇文煬停下了撫著她發的手,然後定定的望著她,「小嵐,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你,若我想讓你當我的妻,你可願意?」

「妻?」她傻傻的重複了一次,然後愣愣的看著他,「主子爺!這是不可能的啊!我只是一個宮女,而且我什麼都不……」

他搗著她的唇,認真的望著她,「別說那些,就說如果我不是你的主子,如果你不去想那麼多,就只跟著你的心走,你說過你喜歡我的,那麼你是否願意做我的妻?給我一個答案,好嗎?」

包小嵐看著眼前的男人,他俊美的臉龐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的,雖然身子有點瘦弱,不像村子裡的那些男人般虎背熊腰,但是他行走之間自有一股威勢,每一個淺笑凝盼,都能夠勾走她的心。

說她沒有仔細去想那麼多,但是當週遭人說著自己有福氣的時候,她也是曾一次次的想過這個問題。

她有福氣嗎?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有的,因為上天給了她這樣的機會,能夠見到眼前這個男人,甚至能夠跟在他的身邊,為他準備一切的去服侍他。

曾經,她以為這樣的自己就是有福了。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太貪心了。

她想要一直看著他,想要看著他多對她笑,想要他多多的看著她,甚至想要多聽幾次「他心悅著她」這樣的話。

然後每一次這樣的念頭一升起來的時候,她自己總會驚醒,接著就會開始在心裡不斷的提醒自己,她該知足了,她只是一個小宮女,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奴婢,她若還想要得更多,那不只是一種不知足,更是一種罪。

所有人都以為她傻得不明白侍妾的意思,但其實她明白的,因為那個她曾問過奶奶,在田里撿著爛菜的婦人就曾是個侍妾。

那婦人就是太不知足了,所以孩子死了,還被趕出來了,再也見不到她所謂的良人,只能獨自淒慘而落魄的過著下半輩子。

她不想這樣,起碼不想要被趕走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所以她只能告訴自己不要不知足,她只要傻傻的告訴自己已經很滿足就行了。

只是,她真的不想嗎?如果他不是她的主子的話,她會不想和這樣一個人永永遠遠的過一輩子?

「我想……我願意……」她的眼眶不知道何時紅了起來,淚水一滴滴的慢慢滑落。

「我想,我一千一百個想,可你就是我的主子啊!就是我想得、喜歡得心都疼了的主子啊!你以後會有明媒正娶的皇子妃,甚至會有更多千金小姐當側妃,如果你想,甚至還可以有許多的侍妾和通房丫頭!」這些都是她在學規矩的時候,為了分辨各個等級的貴人,由那些嬤嬤們教過的。

她抓著他衣衫的手,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發白,她低下頭,斷斷續續的低喃著,「可是我只是一個丫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宮女,我沒有好的外貌,甚至一個大字都不認得,我何德何能能夠答應這樣的好事?喜歡就可以了嗎?只要喜歡就能夠作這樣大的夢嗎?」

她搖搖頭,「我知道那是不行的,我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沒有這樣作夢的權力。」

宇文煬看著她邊流淚邊說,那點滴的淚水似乎燙傷了心底的某處,一陣陣的疼,但是他也有些意外,原來這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心裡頭竟然也有這樣多的想法。

「所以呢?我現在給你的就是一個作夢的權力!告訴我,你可願意和我做對普通的夫妻?如果我真有了不測,你是不是願意……」

包小嵐猛地抬頭,語氣有些高昂的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有那一天,我願意陪著你一起死!」

生前她無法奢望和他一起,但是一起死……她有這樣的勇氣。

宇文煬眼睛閃過一瞬的精光,「這可是你說的。」

包小嵐抹了抹臉上的淚,小臉滿是嚴肅的點頭,「是我說的!」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包小嵐豪氣的接了下去。

「那好,我們再回到我剛剛的問題上,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宇文煬很堅持的繼續追問。

包小嵐還以為這個問題已經結束了,沒想到他還是緊追不捨的問著,「這問題有那麼重要嗎?」她都說了願意陪他一起死了。

嘟了嘟嘴,她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已經把她心裡的話全都給表露無疑了。

「那怎麼能一樣呢?你願意陪著我死只證明了你有這個勇氣,但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則是證明了你是不是像我一樣心悅於你啊!」宇文煬用了文字遊戲來糊弄眼前這個傻丫頭。

包小嵐一聽這話,雖然覺得好像哪裡不對,但聽起來的意思又似乎是這樣,想了想,最後點點頭,然後帶著羞怯的眼細細的掃了他一下,低聲說著,「我……我是情願的。」

因為你說,願意成為你的妻,就等於是如同你心悅於我般的心悅著你。所以她是想的。

不過老天爺啊!這種不知足的話,可是他讓她說的,她真的沒有這種貪心的想法啊!

雖然她有些想法更是貪心得不行,比如她就想過,如果他能夠永遠只看著她一人就好了。

宇文煬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似乎全身都有了力氣,他看著她羞答答的小臉,忍耐不住的低下頭,輕啜著她的唇,直到控制不住的探舌深入。

她小小的掙扎著,對他卻沒有半分的影響,偶爾的空隙之間,也只夠讓她急急的喘幾口氣,接著又被他毫無保留的霸道給覆蓋。

外面的天光已亮,他翻身壓在她的身上,拉開她早就遮掩不了多少的小衣,然後一下子輕一下子重的在她的身上咬下一個個的痕跡,換來某人忍不住的求饒聲。

「哎喲!好癢啊……呵呵……別……別再來了……」

他喘著氣,看著她身上的小衣半開,底下的發褲和小衣間的肌膚露出了大半,那柔嫩的肌膚配上她有點圓潤的身子,讓他搓揉起來有些欲罷不能,但是想到今日要開始的正事,他最終還是沒有繼續下去,而是翻身坐起,在呼氣吸氣中平復自己升起的慾念。

包小嵐見他坐了起來,也連忙坐起身來,這才感覺到自己身子一涼,連忙臉紅的低下頭把衣裳給重新穿好。

等她手忙腳亂的把衣裳上的帶子都給繫好,他已經從床上站起身,正低頭看著她。

「記得你說過的話,包嵐,若我死了,我也不會放你一個人獨活。」那些說要讓她選擇的話是他最後給她的一條活路,若是他真的有什麼不測,他是寧願帶著她一起死,也不會留給別人的。

「知道了!不過我會先幫你收屍再去死的。」

他的背後是剛升的朝陽,映著他滿意的微笑,將他襯得如同天人下凡般的清俊。

「我記著了,如果沒有照做的話,我就是變成鬼都會跟著你的。」

「知道啦。」包小嵐甜蜜蜜的回著,一點都沒有因為他這種恐怖的情話而有所退卻。

宇文煬滿意的走了,包小嵐也連忙赤著腳追到門邊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眷戀的在心中歎息。

他永遠不會知道,只要能夠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就是死了又有何懼?

生躺同一個坑,死了也要同裹一張草蓆!她奶奶說過的,這就是他們鄉下人最大的幸福了!

宇文煬和宇文凱的相約並沒有避著人,畢竟比起偷偷摸摸的碰面,還不如大大方方的約在外頭見面,畢竟兄弟見個面喝杯茶,並沒有什麼不對。

兩人約在一處賞花的園子裡,身邊是一叢叢低矮的花樹,從亭子上一眼望過去,有沒有人都能夠馬上知道。

「大哥,你那信裡的話……」宇文凱皺著眉,沒想到第一次接到大哥的信竟然會是這樣一封簡單卻又重大的信件。

借兵,逼宮。這樣的事情就算寫得婉轉簡單,卻也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只由一個小太監隨便送過來的信件裡。

宇文煬帶著笑,臉上沒有半分的緊張,「都是真的,信裡說的,就是我想要做的。」

宇文凱知道這個兄長並不是那麼急功近利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個想法,所以在大哥有可能後悔之前,他出來見了這一面,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件事情不管成敗,都沒有退路,所以非得慎之又慎才行。

宇文煬感受著這園子吹來的一點微風,然後舉杯輕啜了口茶,「我絕對不會後悔,因為若是不就此一搏,我也尋不到其他更好的機會了。」

宇文凱眉頭皺得更緊了,因為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和他印象中的大哥太過不同了。

以前的大哥是端方中正的,但是現在的他卻像是多了幾分的邪氣,尤其是談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有著那種已經可以拋棄一切的瘋狂。

就算大哥看起來再冷靜,再理智,但是在戰場上看多了生死,他仍然一眼就可以感覺到大哥眼裡所隱藏起來的東西,更何況,宇文煬根本就沒想過在他的面前隱藏。

「大哥,你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宇文煬笑著看他,嗓音裡帶著冷意,「二弟,這些年你遠避邊關,不得不說這樣的確是一個聰明的作法,但是我不行,我的母親是皇后,就算她已經過世,但是我身為中宮嫡長子的身份,注定了我就是不想爭,也必須得爭。

「之前我總是想著兄弟之間總不會出現什麼不擇手段的法子來,結果我天真的想法讓我折了一條腿在上頭,我瘸了,然後那個位置與我再也沒有關係了。」

宇文凱知道這幾年兄弟之間為爭那把椅子,私下有些動作,但是那些都是在於朝堂上,不是你彈劾我幾個手下,就是我攔著不讓你的人去做事而已嗎,難道這次大哥的腿傷竟然也和爭儲有關係?

「前幾日你也見到和聽到了,我和宇文連是絕無可能有和平共處的時候了,本來我以為靠著父皇的寵愛,我總是不會落得太慘,但就算是幫了他充盈了國庫又如何?在我已經失了繼承資格的情況下,父皇只能把另外一個兒子保護起來,那可能是未來的儲君,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從前幾日的事情,明明就是他們母子欺人太甚,但是皇上卻要我忍著不破壞兄弟情分。

「呵!這也讓我明白了,若不是拚命一搏,以後若是真的等宇文連上位,我只怕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宇文煬說到最後,直接對上了他的眼,沉重而堅定的說著,「我是寧可高傲的去死,也不願讓人踩著過接下來的一輩子。」

宇文凱嚴肅的聽完了全部,也知道這事情已經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那你想要我怎麼做?」在兩個人之間,他自然毫無遲疑的支持著宇文煬。

不只是因為小時候皇后的那份恩情,更是在評估之下,他也看得出宇文連的小心眼,他就算以後常駐邊關不回,以宇文連那種小心眼的性子,自己也得防著他出手使絆子。

他一點都不懷疑有這種可能,就連大哥不就是被宇文連設計落下一生的殘疾,進而喪失爭儲資格了嗎?

宇文煬對於他爽快的直接回答沒有任何意外,笑了笑,但還是挑明清楚,「這事你也不用摻和得太深,只要幫我領兵進城就行,到時候若出了差錯,我一個人自然能把責任給全擔了。」

宇文凱行事不愛惹麻煩,但是這事茲事體大,不是自己說一句沒摻和就算的,再說了他若沒有親自領兵,只怕到時候出了什麼差錯,也應付不過來。

「大哥,這事我自己心裡有數,我明白的,你就放心去做其他的吧!」

宇文煬聽了此話,也不再多說,而是舉起杯子,「以茶代酒,祝我們馬到成功!」

兩隻杯子在空中碰了碰,兩人豪邁的飲完杯中茶水,即使不說話也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宇文煬的收帳差事在過了一段時間後,已經幾乎完成了七成,剩下的兩成大多是手邊沒那麼多現銀,重新跟戶部打了按月或按年還錢的借條,另外一成是人已經找不到的,有些是回了老家,有些是早年犯了事,整戶人家幾乎都已經不見了。

宇文煬這次收帳除了該收的人,其他真的沒法子的他也沒有逼得多狠,所以雖然挖了不少人家的銀兩出來,因為還沒有到傾家蕩產的地步,所以反應也只是還好。

唯一反應最大的一群大多是文官一派,尤其是些老大人,整日上朝就揪著這事不放。

一條條與民爭利或者是重利輕德等等的罪名一直往他身上掛,但是對於宇文煬來說,這些不過都是宇文連在心不甘情不願的還錢後使出來的下流招數,就是宇文常也不把這些摺子給放在心上,常常都是留中不發。

而日子很快的就已經到了中秋,也是大啟皇朝三大節之一,不管皇宮內或者是平民百姓,全都抱著最大的熱情去準備過節的東西。

不管是在街上戴著面具,扮演各種中秋人物,或者是許多中秋應景的果子,甚至是女子髮鬢上戴著的大朵鮮花,都一一展現了所有人對於這個節日的期待。中秋節宮裡也自有慶祝活動,但是除此之外,中秋祭祖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儀式。

尤其是今年的祭祖,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到底是會由去年的大皇子隨祭還是會改由三皇子上場。

等到皇帝的旨意下來後,朝堂上隱隱約約的有許多浮動的氣氛在,只是誰也不敢多說什麼,彼此用眼神傳遞著你懂我懂的消息。

宇文煬似乎在辦了收帳的差事後,就不打算再繼續出風頭,平日早朝也多是跟著陪聽,並不大發表什麼意見,而三皇子宇文連卻與之相反,只要能夠開口的幾乎都會發表幾項意見,讓人覺得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角力明顯成了一面倒。

宇文常經過了這些日子的觀察,其實也心中有底了,雖然覺得長子有些可惜,但是身為一國之君,他還是只能按照一定的規則行事。

中秋夜前,景陽宮裡的人都加緊準備著中秋節禮的東兩,在所有的人部忙著的時候,只有包小嵐一個閒得發慌,因為每個人都忙碌不已的,誰也沒空閒陪她聊天,甚至找點事情給她做。

唯一在身邊陪著她一起無聊的,就只有前些日子讓宇文煬給調到她身邊當大宮女的彩薇了。

「彩薇姐,我們真的什麼活都不做,就這樣憋在房裡?」入宮以來包小嵐從來沒有這麼空閒過,她一臉無奈的望著外頭忙碌的人們,一臉羨慕樣。

彩薇正穿著彩線編繩結,這也是中秋節的傳統,編好五彩繩結送人或自己戴上,求個好兆頭和福氣。

她抬頭看了喊無聊的包小嵐一眼,從筐裡拿出了一把線,「這裡還有線呢,怎麼不幫主子爺打一個繩結讓他戴上?」

包小嵐一聽是這種活,臉更苦了,吐吐舌,「這我怎麼做得來啊,我這手又粗又笨,做粗活難不倒我,但這幾根繩子繞得跟要上吊一樣,光看就眼花了!」

實際上彩薇許多天前就已經開始做了,那時候也曾讓她動手一起做,但是她學了好幾次,繩子是拆了又繞繞了又拆,最後除了一連串的死結外,什麼也沒綁出來,只能死心放棄。

沒法子,以前家裡窮,她這個唯一的女娃幾乎都是當男娃用的,平常砍柴挑水都沒落下,但是這種針線的細緻活,她還真的沒學過。

彩薇把線給收了回去,然後又開始叨念著,「要奴婢說您也上點心,能夠伺候主子是多好的事,您總不能時時刻刻的想著主子的寵愛吧!也得多想想您以後該怎麼辦,就是不給主子爺,您給自己打一個求子結也行啊,在這種時候,戴上一個多喜氣!」

包小嵐嘿嘿笑著,心裡卻想著,他們還沒一起睡過呢,就算想生孩子也生不出來啊!

這樣的話她自然是說不出來的,但是心底卻早已想過了。

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家裡人口多,屋子小又老,常常都是一家子好幾口人一起睡的,所以就算沒有人教,她也明白睡一起是什麼意思。

就兩個人疊在被子裡就是了!包小嵐非常天真的想著。

她也想過主子爺到現在還沒和她一起睡,大約是因為天氣太熱了,兩個人疊在被子裡,那氣都喘不過來呢!或許等天涼了就行了,睡了之後很快就能揣個娃娃在肚子裡。

包小嵐腦子裡一陣亂想,也沒注意到宇文煬從外頭走了進來,連彩薇都起身行禮了,就她一個人還趴在窗邊傻笑。

「這又是在傻笑什麼了?」宇文煬難得抓了個空,想著已經有幾天沒見她了,就過來瞧瞧,沒想到外頭的人忙得腳不沾地,她卻趴在那邊不知道在傻傻的笑些什麼。

「我就是想想睡了之後要多久才能生娃呢……」包小嵐出神期間再次被輕易的套話。

彩薇本來行完禮後都要站直身子了,結果一聽包小嵐這句話,整個人瞬間全身一僵。

這這這這……這是能夠直接擺在主子面前說的話嗎?

而且這話讓一個姑娘家來說,她怎麼就不害臊呢?!

宇文煬挑了挑眉,顯然沒預料到會問出這樣的答案,「喔?小嵐想要娃娃了?」

包小嵐一被他套完話,很快的就回過神來了,但是對於自己說的話,雖然有點害羞卻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以前在村子裡,就是個七歲娃娃都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樣的話,所以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麼。

村子裡的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種田和生孩子了,包小嵐自小在村子裡長大,自然也是這樣的想法。

包小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有些疑惑的看著宇文煬,「爺,你怎麼來了?」

她會改口還是這陣子她被朝夕和彩薇教育後的事情,說她畢竟已經是側妃的身份了,還跟著她們喊主子,感覺不大對,所以她就被迫改口了,雖然現在因為習慣,她偶爾還是混著叫。

宇文煬對於她喊他什麼都無所謂,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她喊他的名字,只是這個目標太難實現,他說了幾次還是沒讓她改過來,乾脆也就隨她去了。

「沒良心的,我沒事就不能來嗎?!」他又捏了捏她的臉,那軟嫩的觸感讓他非常的滿意,順手又扯了另外一邊,讓她兩邊臉頰瞬間變得紅通通的。

包小嵐揉了揉被捏疼的臉,一臉委屈的抱怨著,「爺怎麼又捏我的臉了,就算肉多這裡也會疼啊!」

「是嗎?那我捏捏別的地方看疼不疼。」說著,宇文煬就要掀了她的衣裳,往她的腰上掐去。

包小嵐害羞的從窗邊的軟榻上跳下來,繞到桌子的另外一邊,哇哇喊著,「這光天化日之下,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再說了屋子裡頭還有別人呢!」

「別人?哪裡?」宇文煬笑咪咪的坐了下來,然後使了眼色讓她自己看去。

要是這時候屋子裡頭還有人,可見那人多沒眼色,居然主子們都一起在屋裡了,還不趕緊退了出去。

包小嵐轉頭一看,只見原本在一旁做著針線的彩薇不見人影,甚至連她的針線筐都一起消失了,忍不住嗔著,「就算人都走光了也不行,現在還是大白天的呢!」

「那晚上就行了?」宇文煬特地扭曲她的話。

「晚上……你應該不行吧?」包小嵐想起最近晚上他不知道都在忙些什麼,常常三更半夜的才見得到人,別說做些什麼了,就是連說兩句話的時間也都少得很。

要不其實她心裡一直記掛著他上回說的什麼危險的大事,忐忑了兩天,那兩天連點心都忘了吃了,結果之後的日子也沒什麼,平平靜靜的,就不知道那回是不是他說來捉弄她的。

她說這句話是真的沒有其他涵意,但是聽在宇文煬的耳裡就不是那個意思了,他臉色一沉,「又胡說什麼呢?一個姑娘家的說這些真是有失體統!」

包小嵐還一臉迷糊,怎麼這就有失體統了?

「我沒說錯啊!近來你不都忙到了晚上,這大半夜了,哪裡還能和我玩鬧呢,我又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她有點委屈的看著他說道。

宇文煬乾咳了兩聲掩蓋了自己的尷尬,也說不出道歉,只得把話給含糊了過去。

唉!這陣子沒什麼時間和她說話,都忘了這個丫頭偶爾說出來的話就是專門來嘻人的!

也怪他剛剛說話的時候沒好好想想,結果才鬧了這種烏龍來!幸好這屋子裡已經沒人了,要不今兒個他們說的話就成了一個大笑話。

「行了,我今兒個來是想說,明日中秋節,你要記得不要踏出景陽宮外,尤其是晚上,不管聽見了什麼聲音都不准讓人開門甚至是出去,明白嗎?」

包小嵐很想問為什麼,但是看著他嚴肅的神色,她明白這是他所說的危險的大事了,連忙也端著臉,一臉嚴肅的回道:「知道了,絕對不會出去的!」

宇文煬見她認真的作了保證,照理說應該是放下大半的心才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見她老老實實的,他反而還是忐忑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對一樣。

心裡放不下心,宇文煬又再次叮囑了一番,甚至連幾點就吩咐人關上景陽宮的宮門都二說了清楚,直到再沒東西可以說了,他才算多少放下一點心,想著都已經交代了這麼多,若是還會出事,那也只能到時候再想辦法了。

包小嵐被一堆交代給弄得頭暈,但是表情還是很端正,讓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直接將人給摟進懷裡。

「等過了明日,過了明日就好了,接下來一切都會好的……」

雖然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但是也感覺得到他身上的緊繃,她知道自己幫不了他什麼,只能輕輕的環著他,在他的背上輕拍。

她的動作有點像是在哄娃娃那樣,拍一下滑一下,讓他為之失笑,低下頭,在她唇上輕輕的碰了碰。

「記得你說過的話,若我死了,你要給我收屍,然後得趕緊來陪我。」他沒想過事敗,但若真有個萬一,他也不會繼續活著讓宇文連有羞辱他的機會。

包小嵐的心一緊,環抱著他的手也緊了緊,「知道了,我會的!只是到時候別走得太快啊,我怕我會追不上。」

「知道了。」他淺淺笑著,將她抱得死緊,像是下一刻就會失去這樣的溫度一投。

他們擁抱許久,但是沒有誰再提到喜歡不喜歡的問題,他們都知道屬於彼此的感情是生死相隨。

夜逐漸降臨,即使再不捨還是要放手,他依依不捨的看著她一點點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而他將迎向一片金甲之聲。

他瞬間扔掉所有的兒女情長,讓自己的表情肅然,再也沒有一絲的軟弱讓人看見。

進是生,退是死,且看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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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0 07:00:12
第九章

大啟皇朝兩百一十四年的八月十五,是所有人在百年之內都不會遺忘的中秋節。

中秋節一早,皇帝本該帶著皇子們在宮中先行祭祖之後,就出宮到帝陵另行祭拜,只是那日早晨,皇帝車駕卻久久不曾從宮中驗出,讓等在路邊的百姓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卻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很快的當消息傳進各官員的家中,除了幾個早就心裡有數的人外,其他人都不斷的讓自己家的下人到宮門前去打聽消息。

只是隨著早上皇帝車駕不曾出現後,宮中的東南西北四門也全都關閉,甚至剩下的幾個小門也全都關上,沒有人可以進出。

所有人開始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只見一隊士兵直接站在四大門前鎮守,但是不管怎麼問,那些人沒有一個開口,而且兩個時辰就輪換一班,交接也絲毫不混亂。

而過不了一個時辰,京城的四門也關上了,禁止進出,同樣被士兵們守著門。

第二日,文武百官再次聚集到宮中大門外,卻依然只見到閉鎖的大門,且宮中沒有任何消息不說,早朝更是停了。

這一日,所有人全都吊著一顆心,不明白那朱紅宮牆內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派人守著四大門,等著不管是什麼人還是消息從裡頭一出來,就馬上往回傳。

只是等到了深夜,還是沒有消息,這第二日的晚上,京城裡起碼有一半的人家晚上睡不著覺。

第三天早上,許多人又是天未亮就起床等著消息了,而在天濛濛亮的時候,忽然從宮中的方向見到了一道紅色狼煙冉冉升起,接著一直封鎖的四大宮門開了,許多人馬出來宣召大臣入宮。

等這些人入宮後,發現不過是短短的兩天,這宮裡居然已經風雲變色。

皇帝宇文常簽下禪位書,由大皇子宇文煬繼位,二皇子宇文凱和三皇子宇文連各自封王,大啟皇朝確定了繼承人,立新年號為承新。

就在外頭正為這個消息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宇文常結束了這兩天的對峙,坐在景德宮中的暖閣內,看著站在一旁的宇文煬,久久才用乾澀的語氣問了第一句話。

「我不問你為什麼,因為這個位置許多人都想爭,但我只想問,是什麼讓你變得這麼急迫?你該知道的,莫名的閉宮三天,接下來就是我的禪位,以後的史書裡,你一個逼宮篡位的名頭是絕對跑不掉的。」

宇文煬看著皇帝,不,該說是太上皇了,然後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我一點都不在乎。篡位也好,逼宮也好,我既然做了,又何必怕史書如何寫?父皇,曾經的我一點也不想這樣的,但是有人將我逼上了這條路,我不能退,所以我只能進了。」

宇文常嗓子有些干,聽了這話後,急著想要說話卻忍不住乾咳了起來,直到喝了一杯茶水後才慢慢緩過來,眼裡有著濃重的不滿,高聲斥喝著,「誰逼你了?!難道有人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嗎?」

宇文煬對於他的怒火一點感覺都沒有,微笑著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逼我的人不正是你還有宇文連嗎?」

「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

「是宇文連與和妃的外家弄斷了我的腿,逼得我明白原來為了那個位置,兄弟情分實在算不得什麼;是你逼我的,在我受了傷後放棄了我,處處掩蓋著宇文連做過的事,只因為他是另外一個可能的繼承人。」他平靜的一一述說著,然後在宇文常想反駁的時候又繼續說道:「如果只是這些我都忍了,但是,宇文連他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小嵐的身上來,我可以忍受從高高在上跌落,卻沒辦法忍受讓她陪著我一起低三下四的去討好其他人,何況那些東西原本都該是屬於我的。」

宇文常沒想到包小嵐居然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他忍不住驚呼,「那只是一個女人!你就為了那一個普通的女人逼迫父親兄弟?!」

「對你們來說,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對我來說,她是我人生的陽光,是我的唯了」

他知道他們不會懂,不會懂得當從原有的高度跌入塵埃的時候,被人帶著從塵埃裡爬起來的感覺。

她常常把自己放到最低最低,低到認為自己卑微的無法與他並行,但是當他問著她是否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時候,她卻能毫不猶豫的答應他。

他看著宇文常無法置信的目光,只淡淡問了句,「我曾問她,若我在這次大事後死了,她可願意陪著我一起死,她的回答不曾猶豫,她願意陪著我一起死。就憑這一點,你身邊的女人中有誰能夠做到?」

宇文常搖頭,「沒有人,但是那個女人也有可能只是哄你的。」對於後宮裡的那些女人他有自知之明,能夠為他而死又不帶目的的女人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

宇文煬拄著枴杖走過他的身邊,「如果你只能這麼想,你也未免太過可悲了,因為沒有一個人曾對你說真心話。她的真實,值得我相信。」

「我走了,這景德宮還是留給您住吧,我還是住在景陽宮就行,那裡我也習慣了,只是其他人都只能移出去了。」宇文煬不曾停下腳步,背對著他說。

而宇文常在他走出暖閣前只問了最後一句,「你會善待你所有的弟弟吧?」他沒問宇文凱,因為逼宮的時候他就站在一邊,如果自己還不知道這兩個兒子是同一邊的,那他就真的傻得可以了。

宇文煬明白他是怕自己去找宇文連的麻煩,「若自己不主動找死,我會保他們一世平安,就如同我逼宮的時候給你開出來的條件,我不會主動除掉他們,除非有人再次犯了我的忌諱。」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第一次,他走出景德宮的時候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似乎連天空看起來都格外的藍,這種再也沒人能夠抓住他把柄威脅他的感覺終於讓他舒服多了。

啊!終於能夠回去了!

回家,回到那個有她在的地方。

此心安處即是吾鄉。

大啟皇朝換了接班人,也讓百姓們多了許多談資,而最近轟動的事大概就是新皇要立後的事情了。

新皇宇文湯,年方二十三,俊美無儔,玉樹臨風,唯一的缺點就是腿有點殘疾,但是除去這個,新皇的後宮目前為止只有一個側妃,這麼乾淨的後宮,在完成了禪讓後,很快的就成為京中最熱門的話題。

各家有適齡女兒的,無不拚命打聽新皇的喜好,就希望自家女兒能夠一舉攀上高枝,從而提攜家族。

只是當眾人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時,新皇卻突然宣佈讓禮部準備立後典禮,這讓禮部尚書突然懵了。

「皇上您說要立後,但是都還沒有選秀呢!是要立哪一位閨秀啊?!」

宇文煬身著龍袍,淡淡的掃過那個連站著都有點抖的老尚書,只說了一句,「朕不需要選秀,朕要將包氏升為皇后。」

一語落,激起滔天大浪。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摺子送到他面前來,疊一疊至少也有半人高,就連氣病了的宇文連也冷笑著讓幕僚寫了一封奏摺,表示一國之母怎麼能選一個草根之人,實在貽笑大方。

宇文煬別的人都沒先急著處理,隔天就把宇文連的摺子給扔了回去,然後直接冷言道:「擅議後宮事,順王就先罰個一年的俸祿吧!」

自此,所有人都明白這新皇是鐵了心要把那位神秘的「包氏」給捧上後位了,雖說上奏的摺子是沒有以前的多,言詞也沒那麼犀利了,但是不管明指暗指就是說此人攔著新皇不選秀是嫉妒,又哄著新皇讓她當上皇后,是魅惑後宮,總之一堆堆的歹毒惡名都往包小嵐的頭上安,把她塑造成一個可比妲己的妖姬。

包小嵐依然整天都窩在景陽宮裡,不過因為一開始宮裡還有些亂,尤其是太上皇的那些妃子們許多都惶惶不安,就怕新皇一個不高興,把她們這些人都趕了出去,好挪出位置來建立新的後宮。

朝堂上吵成一團,宇文煬和方先生本想用拖字訣來應付,卻發現那些人越鬧越凶,索性讓他們見識見識包小嵐對宇文煬有多麼的重要。

這一天一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宇文煬帶著一身的煩躁回了景陽宮,直到見了包小嵐巧笑倩兮的站在正殿門外等著他,這才放鬆緊繃了一天的臉,牽起她的手走了進去。

包小嵐一整日都沒看見他,等他一進入正殿,也不讓一邊的宮女幫忙,端茶倒水全都不假他人手,只差沒自己又拿著水桶去提熱水了。

宇文煬心疼的看著她跑來跑去,終於忍不住攔住了她,「行了,讓下人去做就行了!都讓你搶著做了,要那些人有什麼用?」

包小嵐抹抹汗,理所當然的說道:「我不是本來就是下人嗎?啊……對吼,爺!你已經變成皇上了呢!那我現在算是等級比較高的丫頭了嗎?!」

宇文湯對於這個有時候很欠缺常識的傻妞實在是哭笑不得,「你之前是朕的側妃,現在怎麼說至少也是四妃之一,不過……」

包小嵐嘟著嘴,「可是我不喜歡什麼妃,像那個和妃娘娘我就不喜歡,而且妃前頭的字是用姓取的嗎?那我喊作包妃,聽起來有點怪。」

宇文煬點點頭,附和著她的話,「行!那就換成別的。皇帝的後宮最小是才人,再往上有美人,嬪妃、貴妃等,最上頭那就是皇后了,你選哪一個?」

宇文煬和她在浴室裡說話,外邊也有跟著伺候的人,彩薇就是其中一個,她常常聽著裡頭人的對話,聽著聽著忍不住有些走神。

她還記得那個穿得有點破爛,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丫頭跟在她的後頭走進這宮牆的模樣。

那時候,她只是想好好的當差,然後時間到了可以出宮,帶著一筆錢,安安分分的過著下半輩子。

甚至那時候她還擔心過包小嵐的未來,認為這孩子有點傻,到了別處自己照料不到的地方怕是要讓人欺負到底。

結果到現在,她已經升為大宮女,而包小嵐正在和皇上討論如果要封號的話,要哪一個位分的名字比較好聽。

其實她很清楚,皇上只是在逗著她玩,因為從前廷到後宮,所有該知道這消息的都知道了,皇上要封包小嵐當皇后,甚至外面誇張點的,還說皇上就是因為包小嵐才起心動念要逼宮篡位的。

聽起來很好笑,但是彩薇卻覺得這有可能是最接近事實的一個猜測,雖然很多人必定會嗤之以鼻就是了。

她出神了大概有一會兒,就聽見裡頭喚人進去伺候,彩薇走了進去,果不其然,包小嵐的衣裳都已經濕了,她連忙拿了一條大布巾將她給包著,然後走到一邊的屏風後,那裡放著包小嵐更換的衣物。

等兩人繞進屏風後,宇文煬才從浴池裡走了出來,然後由朝夕等大宮女進來服侍。

等彼此都換好了衣裳,出了外頭,宮女太監都已經退了出去,屋子裡燃起淡淡的梨花香,包小嵐牽著他的手走到軟榻邊坐著,兩個人像普通夫妻一樣,聊著閒話,她拿著干布細細的擦乾他的發,他則是一手拿著點心盤,閒著沒事就餵她吃上一口,然後看著她每吃一口點心就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

宇文煬覺得這才是生活,整日在外頭和那些老狐狸們鬥智鬥勇,若回了後宮還得花腦子和一群女人爾虞我詐,那未免也太累了。

果然,只有包小嵐才是最合他心意的!他滿意的想著。

只是一想到這裡,就想起他今兒個想到的法子來,他拉下她正努力擦發的手,邊把玩著她的手指邊問著,「小嵐,明兒個去外頭莊子上玩玩好嗎?」

「好啊!」包小嵐一聽見要到外頭玩,一雙眼睛都亮了。

話說都已經進宮這麼久了都還沒去過外頭呢,雖然宮裡的景色很美,但是天天看日日看,看久了就覺得稀鬆平常了,也就更懷念外面那些田野景色。

「喜歡就好,既然如此,你就帶著宮裡的一些人一起去外頭玩吧!記得可別讓那些侍衛走遠了。」雖然不信宇文連還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怪,但還是小心點好,明日她出門的時候,派上三十個侍衛跟著吧。

「知道了,可是你不去嗎?」包小嵐還以為他也要一起去玩呢。

他溫柔的解釋著,他就不去了,朝廷還有事。

「好!」包小嵐也不問,因為她明白那不是她該問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拿起布擦著他的發,嘴裡也叨念著,「我說爺沒事去爭著當皇上要做什麼,你瞧瞧人都瘦了這麼多,要我說爺就該多吃一點,就算沒有大毛壯,起碼也該有三毛那樣的身板了……」

宇文煬笑著,然後躺在她的大腿上,眼皮越來越重,最後輕歎了聲,臉朝著她的小腹,慢慢的睡著了。

包小嵐叨念了好一會兒,發現他睡著了,本來擦著頭髮的手停了下來,有些訝異又有些無奈的放低了聲音,然後靜靜的維持著這個姿勢,讓他睡得更安穩些。

只是看著他眼下的黑影越發的重了,忍不住又念著,「要我說當皇上有什麼好啊?起得比雞早,做的事比牛多,只有吃得比豬好這樣還算是優點,唉!這些男人真是讓人搞不懂呢!不過就一張破椅子,有什麼好爭的……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她絮絮叨叨的聲音輕輕的蔓延在屋子裡,屋外的月亮圓滾滾的掛在天空上,半掩在一朵雲後,像是在偷看著這對有情人溫馨的時刻。

文武百官再也沒人敢送批評立包氏為皇后的奏摺,甚至所有人全都引頸期待,那個據說到外頭去遊玩的包氏能夠趕緊回來。

沒錯!所有人已經都認定了只有包小嵐才能夠擔任這個皇后的位置了,原因無他,只因為在她不在皇宮的這段時間裡,所有人都吃夠了皇上的苦頭。

曾經他們以為查帳就是皇上還未登基時最大手筆的舉動,後來證明,他們錯了,因為沒隔多久他就聯合二皇子宇文凱,一起對他們的老子逼宮,直接把龍椅上的位置給搶過來,然後在短短時間內,由成國公還有二皇子聯手鎮壓了許多不該有的聲音。

曾經他們以為逼宮什麼的,大概是皇上這輩子做過最有魄力的事情,但是事實證明,他們又錯了。

這段時間裡,沒有包氏的壓制下,皇上的脾氣越來越差,甚至直接在正元殿上就讓大臣難看,直接拉下去打板子的不是沒有,最怕的是站在那裡,讓皇上用最惡毒的句子攻擊你僅剩的自尊,然後邊上還有數十人當作見證。

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官,這段日子,完全沒有差別待遇,也讓所有人都明白了,難怪皇上堅持要立包小嵐為後,原來是因為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一樣,能穩住皇上的脾氣。

包小嵐玩了好一陣子才回宮,忽然發現整個宮裡的氣氛都不一樣了,她敏感的感覺到了不同,但是心寬的她卻一點都不想去尋找原因,只讓身後的宮女們拿著一堆東西,跟著她一路往裡頭奔。

直到快走到內殿,就看見一個杯子從裡頭飛了出來,接著是一連串的哭泣聲和求饒聲,她進到裡頭才看清楚了,原來是一群小宮女跪在地上,而宇文煬正黑著一張臉,看著她們在那裡叩頭。

「連抬水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能夠做什麼事?!都給朕滾出去!」

包小嵐有點懷念的看著宇文煬這種冷酷的面容還有聽著他刻薄的言語,然後掛著笑,走到他面前請安。

「皇上,我回來了。」

宇文煬剛剛放出的兇惡氣場還來不及收回,就見到她笑咪咪的站在眼前請安,心中一軟,拉著她的手就將她抱進自己懷裡。

啊!就是這種軟綿綿的觸感,還有這種淡淡的香味!宇文煬心滿意足的摟著她,滿足的歎息。

其實出去的這段時間,雖然外頭有很多好玩的,但是每個晚上,她還是會忍不住想起他,如果不是他保證最多不超過兩個月就會接她回來,只怕她早已經找了機會偷偷跑回來了。

其實不只是他離不得她,她也離不開他啊!

一個月不見,宇文煬覺得自己吃不好睡不好,但是終於讓朝廷那些官員不再廢話阻攔要立包小嵐為後的事,他忍不住高興的把這事情說給她聽,並且充滿喜悅的說著,「也不用多久,我們就可以成婚了。」天知道他忍著慾望有多久,現在就有多渴望。

一開始是想尊重她,就沒強硬的要了她,後來是因為想要讓她堂堂正正的成為他的身邊人,而不是一個說白了就只是侍妾的側室,加上又一邊謀畫著逼宮大事,他也就順理成章的一路忍下來。

而現在好不容易能夠成親了,想到終於能夠夜夜都抱著軟玉溫香入眠,就是當上皇帝以來,喜怒不形於色已經練得夠好的宇文煬也不禁興奮起來。

「你喜歡什麼樣的衣裳?還是什麼樣的頭面?朕明兒個就讓內務府那裡送花樣過來讓你挑選,順便一起量身裁剪了,至於成婚大典到時候讓禮部去弄,其他的你也不用擔心,全都交給朕就行了。」

包小嵐愣愣的聽著他帶著歡快的語氣說著對於他們成婚的設想和計劃,嘴上雖然很想笑,但是卻有點笑不出來。

她的不同馬上就讓宇文煬給看了出來,他皺眉問著,「可是有哪裡不喜?還是你又亂想些什麼了?」

包小嵐搖著頭,然後扯著他的衣袖,臉上有些委屈,「爺,我想家了,我想家裡人了……」

宇文煬一愣,沒想到她居然是想家了,他仔細想了想,除了她曾提過家裡有個奶奶外,好像也沒聽過她家裡還有什麼人啊?

「你家裡還有人在?住在哪兒?既然還有人怎麼捨得把你送進宮裡?」

包小嵐想起自己的家,眼中露出一絲懷念的神色,「我家其實就在京城附近,不過離最近的鎮子也要走上兩個時辰,村子只有十來戶人,我們家算是人口多的了,我下頭還有六個弟弟,因為去年收成不好,家裡實在養不起那麼多孩子,所以我才說要來當宮女的。」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因為我娘說了,當宮女能吃飽飯,所以我就來了。」

本來聽到前頭,宇文煬還以為這又是一個重男輕女的故事,結果沒想到居然是這個丫頭自己說要來當宮女的,原因居然還是因為能夠吃飽飯。

包小嵐一說起家鄉的話題,似乎像是洩洪的水庫,滔滔不絕的說了好一會兒,宇文煬就算是再遲鈍也明白這傻丫頭是想回家了。

他想了想,如果只是宮裡抬個侍妾自然不會請娘家人,但是如今她要成為他的皇后了,自然不能讓她的家人連個消息都沒收到。

於是他低頭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們成親之前,找個時間回你家裡頭去看看吧。」

「能行嗎?」包小嵐可是知道他每日有多忙的。

「行。」宇文煬在心中冷笑,若是他才離了幾日,這上上下便亂了套,那這些個大臣他看就有不少人可以提前回家去養老了。

包小嵐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整個人欣喜若狂,恨不得當場就跳起來轉幾個圈。

見她高興的樣子,他心裡也歡喜,尤其是她高興得過了頭,不小心摔進他懷中的時候,他更是滿意的直接低下頭去,覆蓋住他早已盼望許久的紅唇。

都已經一個月沒見人了,他也就意思意思先收取一點利息吧!

窪子村是一個在山與山之間的小村子,裡頭住的只有十來戶,雖說這理的稅收並不重,但是每一戶依舊過得窮巴巴的,尤其是住在村西頭的包家,雖說家裡的男丁多,但是因為吃飯的嘴也多,每一年的糧食都是緊巴巴的在吃。

不過今年好上一點,雖然已經入了冬,但是家裡總算是還剩了一點糧食,若是每天只吃個兩頓,大抵還能夠熬過這個冬天。

包家屋子小,總共也只有兩間房,一間是老太太住的,一間則是其他所有人口住,雖說幾個小子都已經大了,但是包家一直沒有餘錢,也就一直沒有蓋新房子的計劃。

在夏日還好,幾個小子都還能搬著草蓆,直接在屋外一躺,只要不遇上半夜下雨,都能夠睡得好,只是冬日就沒辦法了,就算再擠,也只能家裡燒著一盆火爐,悶在屋子裡過冬。

日子已經進入臘月,包家一家人照往常一樣在屋子裡取暖,只是想到家裡少了一個人,幾個人的情緒都不是很好。

「唉,也不知道嵐丫頭在宮裡怎麼樣了?」包母一邊看著火爐裡的地瓜,一邊憂心的叨念著。

包父照例是安靜得很,沉默的在一邊搓繩子,只有坐在炕上的包老太太慢悠悠

的喝著熱開水,回答她的話,「再怎麼說也總比留在這裡好多了,在宮裡可是能夠吃飽穿暖的,就算是去伺候人,只要守本分,總歸是能好好過日子的。」

「唉!娘說得是,要不是嵐丫頭實在太能吃,家裡又窮,也不會想到這個法子。」包母應了聲,也就沒再說話。

屋子裡頭地瓜的香氣逐漸蔓延開來,本來干坐在一邊的六個男孩一個個都圍在爐子邊,眼睛冒著綠光看著火爐裡的地瓜,暗自盤算著等等要吃哪一個。

冬日的窪子村,大多都像包家這樣過的,整個村子裡安靜的只聽得見落雪聲。

只是就在包家一家人如往常一樣的烤著地瓜當晚餐時,卻突然聽見了馬車輪的轆轆聲,而且越來越響,就像是正往他們家裡來一樣。

包家除了老太太以外的人全都站了起來,然後擠著門往外看,果真看見了一輛馬車正停在他們的院子門口。

包家老太太瞇著眼又喝了口熱水,淡定的看著那群人一湧而出,差點擠壞屋子的大門,邊哆嗦邊站到門前去,就想看看到底是哪裡來的人。

她搖搖頭,「這可還不行啊!一個個的,都太浮躁了。」

等馬車停了下來,就看見一個女子穿著一身紅,幾乎是用一種迫不及待的速度跳下了馬車,包一郎到包六郎全都瞪大了眼,看著那個穿著紅色衣裳的姑娘快速朝他們跑來,並且高興的喊著他們的名字。

「一二三四五六,我想死你們了!」

包一郎幾個面面相覷,有些呆傻的互相看著,他們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個小娘子了?

包小嵐沒有收到預想的熱情回應,忍不住又往前跑了幾步,「你們幾個小子,才一段時間不見就忘了我不成?!」

包一郎的眼神好,仔細的看了看,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巴,領著一群弟弟就往回喊:「是嵐丫頭回來啦!」

包母本來就是靠在門邊往外看,但是下著雪,她的眼睛又有點花,一時竟然也沒認出來,直到包一郎這一喊,她終於忍不住往外跑。

看見那個穿著一身綢緞衣裳的包小嵐,她同樣是又震驚又不敢置信,「嵐丫頭,你不是去當宮女了嗎?怎麼回來了?」包父也站了出來,眼底看得出有相同的疑問。

包小嵐有點害羞的摸了摸頭,然後往馬車那裡望著,宇文煬早就下了馬車,只是看著她和家人熱烈的相認,也就沒馬上走過去。

「哎!我要當皇后了!」

「喔,這樣啊,那行啊!這是陞官了吧?所以才能穿得這麼好哇!」包母根本就沒聽懂皇后的意思,還以為是普通小宮女陞官後的職位。

「哎喲!嵐丫頭現在穿得真好,連臉都吃胖了,看來宮裡真的能吃飽呢!」包三郎流著口水望著包小嵐,然後轉頭又拉了拉包母的衣裳,舔著手說:「娘,也送我去宮裡吧!我想去當宮女,像大姐一樣吃飽飯!」

宇文煬聽著這一家的話,除了哭笑不得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家裡的女兒當上了皇后,弟弟居然還只想著進宮當宮女,只為了能夠吃飽飯?

看來這傻丫頭還真是這一家子的人,就連傻氣都是一模一樣的。

包小嵐站在雪中,後頭是推推嚷嚷的家人,眼前是宇文煬那帶著淺笑的面容,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已經圓滿了。

她朝他伸出手,笑得如同第一次見面那般,單純而開朗。「爺,走吧!一起回家去!」

宇文煬淺笑著走上前,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兩個人的手指緊緊相扣,在柔柔細雪中,彼此凝眼相望。

在彼此的眼中,他們就是最美好的風景,牽著對方的手,就是最能相信的依靠。

風雪之中,只有你(你)的身邊才是我的歸處。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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