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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寒烈]亭亭玉立逗驕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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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06:37
31.男人的籌謀

  潘公子驅車到日落大道,自停車場直上頂樓。

  樓層經理微笑迎上來,「潘先生,許久不見,歡迎光臨。」

  潘公子點點頭,「我與趙小姐有約。」

  樓層經理為潘公子引路,「趙小姐已經到了,在六十號包房,這邊請。」

  潘公子眉梢微挑。

  日落大道攏共一到六十號包房,據他所知,六十號是此間老闆所有,從不外借。然而亭亭卻在六十號裡等他——

  其意不言而喻。

  那個叫章朝陽的男人,是此間老闆。

  再往深遠想,日落大道是輝日集團旗下高端餐廳,輝日集團現任掌門人,一樣姓章。

  潘公子微微一笑。

  樓層經理敲一敲六十號包房的門,待裡面應聲,輕輕推開門,「趙小姐,您的客人到了。」

  潘公子走進去,看見坐在西式長餐桌邊的亭亭與朝陽。

  「冬子哥。」亭亭眼泡微腫,鼻音卻已經淡去,經過朝陽開解,已經平靜許多。

  潘公子邁開長腿,走到亭亭另一側落座,一把摟過亭亭脖子,伸手將亭亭的頭髮揉得亂蓬蓬,「我已經都知道了,這有什麼好哭的?哥哥給你出氣去!」

  亭亭從潘公子魔爪下掙脫出來,憤恨地瞪了潘公子一眼,「不要揉我的頭髮!」

  潘公子向朝陽聳肩,「亭亭脾氣最直,很容易得罪小人。」

  朝陽點點頭,表示理解。

  她再怎樣認真做好本職工作,也抵不過有心人的一句閒言。

  「亭亭你自己有什麼打算?」潘公子慢條斯理地倒一杯蔓越莓汁,看著杯中寶石紅的液體,垂睫掩去嗜血顏色。

  「我只想要週刊澄清事實,公開道歉,希望台裡給我一個公開公正的競爭機會,而不是隨便找借口,將我從節目組裡撤換下來!」亭亭說到這裡,不是不氣餒的。

  以前在大學時候,她與娜娜之間並無矛盾,也不相熟,娜娜有娜娜的交際圈,極少與同學往來,她自有她的好朋友,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等到實習,分在同一個電視台,開始競爭,亭亭才發現自己與娜娜,彷彿夙世仇敵,因是同校同系同屆,事事處處被拿來比較。

  娜娜比較美麗,亭亭比較清秀;娜娜比較溫柔,亭亭比較開朗;娜娜比較機靈,亭亭比較穩重……

  亭亭不是不好,可是與娜娜一比,便相形見絀。

  所以她失去成為娛樂頻道簽約主持人的機會,娜娜成功留在電視台。

  後來她有幸加入生活頻道,做半年雜工,通過試用期,成為合同員工,在新崗位上漸漸做出成績,獲得認可。那種成就感,使得亭亭再苦再累,倒頭就睡,恨不能永不醒來,次日也掙扎著繼續工作。

  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站在錄影棚裡報新聞的娜娜,她可曾經歷過這樣的辛苦?

  不不不!娜娜只消軟語溫存,眉眼如絲,就可以得到她想得到的。

  最叫亭亭氣憤委屈的,恰恰是這一點。

  「電視台要把你換下來?」潘公子的聲音中帶了一點點不可思議。外間多少藝人,被傳與此人或者彼人有曖昧關係,還不是戲照演,歌照唱,節目照播?

  亭亭抽一張紙巾,擤一擤鼻尖,「是!他們要用娛樂頻道的娜娜替下我!」

  娜娜?潘公子看一眼朝陽,只見對方微微點一點頭。

  這個娜娜潘公子是知道的,當初亭亭未能留在電視台,就是被她搶走名額,亭亭回家隱約嘀咕過兩句。

  他記得趙叔叔還問亭亭,要不要他過問一下?

  亭亭那時是怎麼說的?

  不想給單位裡的人留下她沒有實力靠走後門拉裙帶關係獲得機會的不良印象。

  「兩件事同時發生?」潘公子隱隱抓到些頭緒。

  「不是。台裡先打算空降她過來,然後才有八卦週刊爆料。」冷靜下來的亭亭也逐漸嗅到陰謀味道。

  「好了,哥哥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了,你別擔心,哥哥去替你想辦法。」潘公子伸手擰一擰亭亭鼻尖,然後甩一甩,「別流鼻水了。我餓了,我們先吃飯。」

  朝陽笑一笑,安撫地拍一拍亭亭後背,「既然潘先生讓你不要擔心,那你就放心罷。」

  亭亭啐了潘公子一口,「叫你擰我鼻子,哼!」
  
  吃完飯,朝陽開著新提的車送亭亭回家,「你好好睡一覺,別胡思亂想,我也去看看有沒有認識的朋友,能瞭解一點情況。」

  亭亭疲憊地靠在朝陽肩上,「麻煩你了,朝陽,就這麼冒冒失失地把你叫出來,一陪我就是一天。」

  「傻瓜……」朝陽失笑,用右手食指刮一刮亭亭的鼻樑,「我不陪你陪誰?有事儘管打電話給我。」

  說完,在亭亭微腫的眼皮上吻一吻,「早點睡。」

  與亭亭道過晚安,朝陽下樓,果不其然,潘公子還等在樓下。

  「章先生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潘公子降下車窗,問。

  「那就麻煩你了。」朝陽座到副駕駛位子上去,報上地址。

  潘公子一路風馳電掣,將朝陽送達。

  車子停在弄堂外頭馬路上,潘公子淡問,「章先生可有時間,我們聊一聊?」

  朝陽做了個請的手勢,兩個男人同樣挺拔的身形,並肩走在狹窄的弄堂裡。

  「想不到章先生竟住在這種環境裡。」潘公子眼角瞥見半開放式的公用廁所和堆滿垃圾的垃圾站。

  朝陽在幽暗的路燈下笑一笑,「老房子都這樣,過段時間就要舊區改造了,衛生設施會改善的。」

  潘公子忽然對朝陽生出一點點欣賞來。

  這個人並沒有急吼吼說,我住在這裡只是暫時的,以後會買豪宅,也沒有氣哼哼覺得他看不起他,當即板面孔冷場。

  「亭亭的事,你怎麼看?」潘公子徵詢朝陽意見,兩個人角度不同,或者看問題會更全面些。

  「不外乎兩種可能;電視台的正常人員調動;有人眼紅亭亭的成績,藉機排擠亭亭。」朝陽聲音冷淡,「不過兩者間很難有明確區別。」

  潘公子同意朝陽觀點,「章先生有什麼打算?」

  朝陽推一推眼鏡,看一眼弄堂深處,那裡彷彿蹲踞著不知名的猛獸,等待時機,擇人而嗜。

  「明星我做煮節目組目前租借輝日集團旗下的渡假別墅做場地,進行錄製。」

  「P&T最近也有許多明星排檔期上娛樂台的節目。」

  兩個男人意味深長地相視一笑,彼此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

  趙敬國嚴愛華趕在正月十五鬧元宵前回到本埠。

  回到家第一樁事,先給女兒打電話。

  「亭亭,晚上回家和爸爸媽媽一起吃飯罷。」嚴愛華聽見女兒聲音,便忍不住微笑。「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想爸爸媽媽了沒有?」

  「想。」亭亭是真想爸爸媽媽。

  對男朋友撒嬌,向發小發洩,到底不如對著爸爸媽媽傾訴。

  「那就早點回來,爸爸媽媽給你帶了好東西。」

  亭亭掛了電話,梳洗更衣,叫出租車回部隊大院。

  她的小電驢已經徹底□,由修車廠拖去回收。新車雖然已經提貨,可是駕照還沒有到手,亭亭不想變身馬路殺手。

  本來可以搭潘公子的香油車,只是他最近忙得神神秘秘,亭亭不想打擾他。

  出租車停在大院門口,亭亭付過車資,步行進去。

  一路碰見大院裡的叔伯阿姨和朋友,人人都笑瞇瞇來與她打招呼。

  「亭亭回來了啊,怎麼沒看見冬子啊?」

  「呵呵亭亭就一個人嗎?冬子為什麼不陪你一起回來?是不是他事忙?你告訴李叔叔,李叔叔替你教訓他!」

  「喂,亭亭,潘帥爪沒和你一塊兒?不會是害羞了罷?哇哈哈哈哈……」

  亭亭滿頭黑線。

  大院的叔伯阿姨童鞋們,你們太八卦鳥。

  前幾步路亭亭還會得解釋,「那只是八卦雜誌亂寫,我和冬子沒啥。」

  等越往裡走,亭亭越懶得替自己和潘公子辯白。

  辯白什麼?只會越描越黑。

  等潘公子的下一波緋聞出台,她這一茬自然就過去了。

  回到家,換上拖鞋,洗過手出來,趙媽媽嚴愛華拍拍一沙發,示意女兒過去坐。

  亭亭坐過去,依在母親身邊,挽住她的手臂。

  「爸爸媽媽這幾天不在,現在回來了,你有沒有什麼事要對媽媽匯報的?」嚴愛華摸一摸女兒柔軟順滑的頭髮,開玩笑般問。

  「有!」亭亭哪裡還藏得住話,竹筒倒豆子似地,辟里啪啦,把發生的事,前前後後,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媽你說氣人不氣人?!我要靠傍冬子哥上位,還用等到今天?早八百年就挽著他招搖過市了!再者,豪宅名車,都是你們給的,這都能算到潘公子頭上去,那些記者也太能編了!我要靠有錢有勢力的,不會回家靠你們?!」

  「傻女。」嚴愛華啼笑皆非地輕撫女兒後腦,「正因為他們不曉得你的背景,所以覺得你的豪宅和名車來路不正,來得蹊蹺,兼之正撞見你是冬子一起進車行,自然就把你們聯想到一起去了。」

  「媽你叫爸爸快點把車款結算給潘公子,不然那車我開著也不安心!」亭亭氣惱。

  「知道了。」嚴愛華把女兒散落在頰邊的頭髮掖回到耳後去,「那麼那個不知名俊男呢?」

  亭亭大窘,媽媽連這個都知道了?「那是朝陽啦!」

  啊,朝陽。嚴愛華笑起來,令得女兒洗手做羹湯的男孩子,雖然緣慳一面,但是從丈夫和阿姨的轉述中聽來,倒是個好孩子。

  「有時間帶他回家吃飯。」

  亭亭臉紅了。

  帶朝陽回家吃飯,那不就是見家長了?
  
  趙敬國從書房通完電話出來,便看見妻女窩在沙發裡喁喁低語的畫面,不由得微笑,隨即又收斂笑容。

  剛才電話裡老爺子的聲音都抖了,「敢欺負我家亭亭?!我家亭亭是多好的孩子,用得著使那麼齷齪的手段上位?什麼垃圾週刊?!連我首都的老戰友都有耳聞!叫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擱?!老潘家的孩子怎麼說?」

  趙敬國連忙安撫岳父,「冬子說是有人為擠走亭亭使得手段。他已經在追查源頭。」

  「哼!亭亭怎麼樣了?」嚴司令現在最關心外孫女的情緒。

  「電話裡聽上去還算冷靜。」

  「這件事決不能就這麼擼過去算數!都已經欺到頭面上來了,沒有忍氣吞聲的道理!要還擊!穩准狠,一擊即中,一舉拿下!」老爺子連術語都用上了。

  「是。」首長已經下達最高指示,下級焉有不從只理?

  趙敬國思及此,國字臉上浮起一點笑意,「愛華,亭亭,還嘀咕什麼呢?吃飯罷,邊吃邊說。」

  嚴愛華抬眸與丈夫交換眼神,夫妻間心領神會,便捏一捏女兒的臉蛋,「阿姨做了好吃的湯圓,還有你最喜歡的馬蘭頭拌豆腐乾,和雪菜小黃魚湯……」

  亭亭聽了,眼睛一亮,再不開心,可是有自己最喜歡的美食,心情也會有所好轉。

  當亭亭坐在自家飯廳裡,吃著阿姨精心烹製的美味佳餚時,並不知道有三方力量,已經分頭開始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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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07:41
32.勝.負

  娜娜這幾天春風得意,雖然不好太表現在面上,可是心裡卻十分快活。

  趙亭亭你認識潘公子有什麼用?他幾時為女人出過頭?同他傳緋聞的女人多了去了,他要是一個個都能照顧得過來,豈不是要累死?

  清高?清高有什麼用呢?你的工作還不是要被我所取代?

  想到這裡,娜娜不由得微笑起來。

  初八上班時候,副台已經把她找去,通知她打算將她借調過去生活頻道,作為嘉賓主持美食節目,她日常的主持工作照舊,只每週要多出一次外景錄節目。

  副台臉上,是隱約的示好顏色,拍一拍娜娜肩膀,「小鮑,好好幹,台裡很重視你,打算好好培養你,不能讓台裡失望啊。」

  娜娜淺笑,「莊台,我一定好好幹,不辜負您的栽培和期望。」

  副台便做出十分欣慰的樣子來。

  娜娜知情識趣,「那我先出去工作了,有時間的話,還請莊台賞臉一起吃頓飯,好讓我感謝您這幾年對我的指點和培養。」

  「好好好,去吧去吧。」莊台白面書生的臉上掠過一點點喜色。

  晚上回家,杜輝打電話過來,聲音裡透著縱容,「這下你滿意了罷?做點成績出來,這才不枉費我一番苦心。」

  「知道了,你對我最好了。」娜娜軟言軟語,「什麼時候過來?我親自下廚犒勞你。」

  那邊杜輝哈哈笑,「我可不捨得我的娜娜一雙手沾滿油煙味兒,拿你自己犒勞我就好。」

  「討厭。」娜娜掛上電話,臉上嬌羞顏色退去。

  她跟了杜輝,不過是因為如果她拒絕他,在廣電集團內部,便沒有立足之地。

  杜對她,不可謂不好,只是,到底是有家有業的男人。

  真正午夜寂寥,輾轉難眠,需要一雙男人健壯的膀臂時候,那人永遠不在。

  娜娜望著化妝鏡中自己的臉,似笑非笑,眼底深處是淡淡嘲諷。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回不了頭。

  娜娜笑起來,對化妝師說,「阿薩,我喜歡你上次做的那種造型,頭髮統統往後梳,露出整片額頭,很乾淨清爽的樣子。」

  阿薩甩一甩頭髮,「那種造型不適合你。」

  「不嘗試一下怎麼知道?」娜娜堅持。

  娜娜知道阿薩同亭亭他們要好,私底下也沒有那麼多顧忌,對著她就顯得有些客氣。

  阿薩聳肩,既然她堅持,他也不用固執己見。

  等芭蕾舞孃的造型做好,娜娜已經知道,這款造型的確不適合她。

  趙亭亭額頭光潔飽滿,無論梳劉海亦或是露出整片前額,都很好看。

  可是,她的額角相對扁平,印堂較寬,這樣露出前額來,倒顯得臉型冗長,十分老氣。

  阿薩在肚皮裡太息,在首飾匣裡取出一串波西米亞風格頭飾,在娜娜額心比一比,然後替她戴著額上,轉瞬間老氣冗長臉即刻變成風情萬種的吉普塞女郎。

  娜娜見了,嬌笑一聲,「還是阿薩有本事,這條額鏈簡直化腐朽為神奇。」

  阿薩抿一抿嘴唇,拍一拍娜娜肩膀,「完成了。」

  娜娜左右照一照,十分滿意,「謝謝你了,親愛的。」

  這時候亭亭和天晴一前一後走進來化妝,看見娜娜,天晴趕緊搶前一步,拉住亭亭的手臂。

  亭亭側首,見天晴臉上有緊張顏色,彷彿怕她一個頭腦發熱,衝上去狠揍娜娜一頓的樣子。

  不由覺得好笑,伸手按一按天晴的手背,示意她可以安心,她再沒有風度,也不會去找娜娜撒潑。

  娜娜也看見了亭亭和天晴,粉唇一翹,「亭亭天晴,你們也來化妝啊?不好意思,霸佔阿薩,要你們再等一等。」

  「沒關係,誰化妝不是化妝呢?」天晴也翹嘴唇,裝可愛誰不會?

  說完拉著亭亭坐到其他化妝師那邊去了。

  娜娜垂睫,算趙亭亭運氣好,那麼大緋聞,隔天已經被玉女共新晉小生到酒店開房,共度三十六小時的頭條所取代。

  星周爆料極盡香艷之能事,連兩人在酒店期間換過幾條床單,叫過幾次客房服務,最後玉女與小生一前一後離開酒店時雙腳發軟的細節都不放過。

  引得坊間一片嘩然,紛紛猜測玉女借潘公子搏上位,然後又與新晉小生共譜戀曲,雲翻雨覆。

  又得有心人出來爆料,當日潘公子實為帶玉女去車行買車。

  有心人神通廣大,連地下車庫監視錄像截屏都能搞得到,確是玉女與潘公子同行。

  隨後網絡上眾分析帝各出奇招,揣測一女嬲兩男緋聞,實為玉女經紀人的一次危機公關,轉移公眾視線,掩蓋玉女其實是欲女的事實。

  趙亭亭瞬間由緋聞女主角,淪為無辜慘遭波及打醬油的路人甲。

  娜娜撇一撇嘴,可惜,費了那麼多人力物力,到底還是雷聲大,雨點小。

  不過,總還是有些作用的。

  人有了污點,洗得再用力,也會留下痕跡,以後總會被人時不時提起,呵呵……
  
  元宵節晚會開始前三十分鐘,主持人分成兩個方陣入場,按照主持人廚藝大賽的分組方式,坐在最前頭,主持人身後,是各大贊助商和領導的座次。

  座次安排一向頗有講究,當晚獲得獎項的主持人與獲得提名的,都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攝像機可以隨時捕捉他們的鏡頭;主要領導與贊助商也要坐在靠前排位置,鏡頭要給近景;場內不能出現空位,如有人因故未能出席或者未能及時到場,須有人頂替……

  亭亭和萬主播坐在第二排中間位置,左前方第一排正中,是許霆宇和娜娜。

  天晴與北方坐在亭亭身後,兩人交頭接耳,小聲交談。

  萬主播笑著小聲對亭亭說,「我女兒看了新春特別節目,吵著要我在家做那道遨遊碧海給她吃呢。還說要請小亭姐給她簽名。」

  亭亭微笑,不知道萬老師是真不知道她的「緋聞」呢,還是萬老師裝傻的工夫一流,可是,只這一句話,已經叫亭亭心裡溫暖萬分。

  「如果不是有萬老師你壓陣,我哪能那麼鎮定?」亭亭真心道。

  「哈哈,拍我馬屁是吧?」萬主播笑聲響亮,引得左右都望了過來。

  亭亭汗顏,萬老師,這不是拍馬屁好伐,這是我的感謝啊。

  左右這些目光中,有娜娜微冷的眼神。

  娜娜不懂,為什麼趙亭亭出了那麼大的醜聞,這些人還站在她身旁,還能和她有說有笑?

  開場前五分鐘,觀眾席上基本已經座無虛席,只是貴賓席,還有嘉賓沒有到場。

  現場導演急得對著耳機追問名單,還有哪位重要領導人或者是贊助商沒有進場。

  那邊總導演也額上冒汗,南京軍區後勤司令辦公室上午忽然致電台長,很喜歡春節特別節目,所以希望能到現場親眼目睹十佳菜餚揭曉。十分鐘後,本埠區警備區司令辦公室也致電過來,希望保障節目現場安全,讓老司令能安心觀看節目。

  南空司令,於台長而言,還是太過遙遠的概念,然則本埠警備區司令,卻是本地最高軍事長官。有他的批文,封路拍戲,燃放煙火,大型戶外活動,才可以順利施行。

  警備區司令的首長,電視台豈敢得罪?

  台長即刻請示廣電集團杜總。

  杜總在那邊聽了,笑起來,「連軍區司令都喜歡看,可見我們這一期節目的影響力有多大,當然要歡迎,還要熱烈歡迎!務必要好好招待首長,安排在視野最好的座位上。」

  台長這才放下心來,第一時間通知晚會總導演,南京軍區後勤司令要到現場來的消息。

  總導演只得臨時留出一排八個坐席,因為不知道司令要帶多少隨行人員,所以留得多些總沒錯。

  不料眼看要開場了,首長還沒有入場,怎麼不叫人著急?

  總算離開場還有一分鐘時,外場通過耳機聯繫內場,首長一行六人走專用通道,已經往演播大廳去了。

  總導演這才長出一口氣,叮囑工作人員,一定要將首長引到座位上後再離開。

  這一行六人,在開場前最後一秒走進來,惹來多方注目。

  亭亭和萬主播小聲聊天,忽然覺得身後窸窸簌簌,還有嗡嗡的議論聲,忍不住回頭,只見一位滿頭白髮理成板寸頭,精神矍鑠的老者,大步流星走在前頭,身後跟著兩個眼神炯炯,步履矯健的年輕人,再後邊,跟著一對中年雍雅夫妻和一個看起來胖胖的和氣阿姨。

  饒是亭亭再鎮定,也不由得「啊」一聲。

  白髮老者穿過座椅之間的過道,在經過亭亭這邊時,停了下來,微笑著對亭亭說,「亭亭,外公來給你加油。」

  在座諸人尚不知道來人正是南京軍區後勤司令,只得總導演現場導演等人知道內情。

  此時看到首長停在趙亭亭跟前,小聲說話,音效師也捕捉不到兩人交談的具體內容,便有些著急。千萬別惹首長不開心啊!

  亭亭看一看左右注目過來的同事,有些赧顏,外公這陣仗,也太大了些罷?

  一邊嚴司令身邊的楊幹事和警衛俱朝亭亭微微點頭致意。

  天晴才不管北方就在身邊,立刻扒到亭亭肩膀上,「亭亭,那兩個是什麼人?英姿颯爽,十分端正。」

  亭亭倏忽笑起來,有天晴在,真好,多麼緊張的氣氛,都頃刻化為烏有。

  趙敬國嚴愛華夫妻連同阿姨也走過來,朝亭亭微笑。「爸爸媽媽來給你當後援團。」

  亭亭呵呵笑起來,又不是選秀,哪裡要後援團這麼誇張?

  可是心裡卻暖暖的。

  亭亭從不要求父母出席她的活動,不是覺得父母拿不出手,而是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鏡頭裡出現,難免會被人認出來,到時諸多聯想,總是不好。

  不料今次不但爸爸媽媽阿姨一起來到現場,連外公他老人家百忙之中都抽時間出來,怎不叫她感動。

  「那是叔叔阿姨?!好有風度好有風度哦~~~」天晴做瓊瑤奶奶上身狀。

  北方伸手捅一捅天晴的腦殼,「發癡。」

  天晴反掐回去。

  亭亭噗嗤笑。

  那些委屈,終是一點點散去。

  亭亭不得不承認,有人撐腰的感覺,真TM好!

  怪不得惡少總愛在作惡的時候說一句「我上頭有人」,或者「你知道我XX是誰嗎?」

  因為確實有喝了藍瓶的鈣,腿不疼了,腰不酸了,背也直了的感覺。

  待嚴司令一行落座,現場導演伸出手指,倒數三、二、一!元宵晚會正式開始。

  整台晚會不外是一些歌曲串燒,小品戲劇魔術。

  每個主持人都準備了節目,上台同樂。

  亭亭與美食節目組同事準備了一個小品,內容是一個不會做家務的毛腳媳婦見未來婆婆的故事,亭亭演毛腳媳婦,天晴演潑辣婆婆,北方演木訥家翁,許霆宇演左支右拙,兩面不討好的兒子和准老公。

  一組人候場的時候,恰恰娜娜在前台跳拉丁舞。

  亭亭透過後台屏幕,看見娜娜狂野舞姿,心中讚歎,確實風情萬種,舞藝精湛。

  亭亭自忖自己跳起來,味道決沒有娜娜這麼純正。

  娜娜一曲舞畢,現場掌聲如雷。

  「走,到我們了。」天晴在亭亭後背拍了一巴掌。「笑一個!」

  亭亭笑起來,「是!」
  
  等到整台晚會接近尾聲,主持人推出今晚最重頭的環節,揭曉新春特別節目,主持人廚藝大賽十佳菜餚。

  獲勝隊在比賽當晚已經決出,鳳隊以微弱比分險勝。

  當晚節目定格在娜娜捧起南瓜狀的水晶獎盃,周圍主持人齊齊鼓掌,綵帶飄揚的瞬間,字幕慢慢上移,多少觀眾親見娜娜青春洋溢的如花笑靨。

  而今晚,則要將觀眾投票,網絡投票,手機短信投票的統計結果公佈出來,獲得票數最多的前十道菜餚,將成為十佳菜餚。

  當主持人由第十名開始,一一宣佈票數和菜名的時候,亭亭的手心裡捏著一把汗。

  萬主播拍一拍亭亭手臂,「我們這道菜新穎獨特,我相信應該能入選。」

  坐在他們後頭貴賓席上的嚴司令簡直比外孫女還要緊張。

  他家亭亭做的這道菜好看又好吃,營養還豐富,理應勝出!

  老首長在南京的時候,還發動手下幹事警衛保姆給亭亭投票。

  整個後勤部門,幾乎都曉得司令要給外孫女造勢,不用首長開口,紛紛自動投給亭亭一票。

  這些事,亭亭都不知道。

  潘公子和朝陽也在後面發動員工給亭亭投票,亭亭還是不知道。

  當主持人宣佈到第三名的時候,還沒有亭亭和萬主播的遨遊碧海,亭亭心中直如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十分煎熬。

  前排的娜娜只管胸有成竹地微笑,趙亭亭,你認識一個誰也不曉得什麼來路的老頭有什麼用?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一次我贏定你了!

  「現在我要報的是今晚的亞軍,得票數是二十五萬七千八百六十一票!哈,足足比季軍多出三萬多票!亞軍是——」主持人拖了個長音,「亞軍是萬谷老師和小亭的遨遊碧海!」

  嚴司令朝外孫女豎起大拇指,十分高興。

  天晴在亭亭肩上拍了一把,「亭亭,好樣的!」

  亭亭和萬主播齊齊起身,上台去領取象徵榮譽的水晶瓶。

  主持人這時捏著手裡的統計數據,聲嘶力竭,「現在,我將要揭曉的,是廚藝大賽的冠軍菜餚!大家猜猜哪一對組合能獲得這一殊榮?!」

  現場各種猜測此起彼伏。

  主持人興奮地舉高卡片,「冠軍的得票數是——二十七萬一千三百零四票!!二十七萬一千三百零四票!我們的冠軍領先亞軍一萬三千四百四十三票!我們的冠軍是——」

  聚光燈這時滿場亂晃,氣氛頗緊張。

  「我們的冠軍菜色是娜娜許霆宇組合的鳳舞銀針!」

  隨著主持人的一聲亢奮高喊,聚光燈停在娜娜和許君身上。

  嚴司令當場就冷下眼睛。

  他家亭亭的菜色和這個娜娜的不相伯仲,娜娜的菜不過是多放了魚翅,就能奪冠?!

  老首長怫然不悅,淡淡起身,「走罷。」

  楊幹事和警衛自然跟隨而去,趙敬國嚴愛華卻留在現場,他們知道女兒肯定需要他們在第一自己陪在她的左右。

  與嚴司令同時退場的,還有兩位贊助商代表,只是現場一片歡騰,少有人注意他們的離開。

  總導演從監視器裡看見這一幕,忽然心中一涼,直覺道:不好!

  不好在哪裡,他卻說不出個子丑寅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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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08:15
33.反擊(上)

  當娜娜為勝亭亭一籌而喜不自勝,打電話給杜輝,約他一起慶祝的時候,被娜娜貼上「失敗者」標籤的亭亭,心情倒還平靜。

  亭亭事先已經隱約料到會有這樣結果。

  相比亭亭的心平氣和,嚴司令更為生氣。

  「那個叫娜娜的,哪一點比我們家亭亭強?」老先生坐在女兒女婿家的客廳裡,氣哼哼地問。

  趙敬國笑一笑,「爸,強與不強,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只是亭亭再老實不過,不懂得運用資源。」

  嚴愛華瞪丈夫一眼,當初不曉得是誰在那邊將胸脯拍得山響,成天在那邊念叨,他要把女兒培養得不比任一家首長家的孩子差,通身上下沒一點壞毛病,自尊自愛,讓所有人都翹大拇指說:趙敬國的女兒好樣的!

  現在好了,壞毛病倒是沒有,連帶的一點壞心思也不懂,出去讓人欺負。

  趙敬國的國字臉微微一紅,這件事上,的確有一點他的責任。

  但是,這是一家人共同縱容的結果,不單是他一個人能造成的。

  嚴司令看一眼女兒女婿,拍了沙發扶手一記。

  「這件事沒有不了了之的道理,亭亭和冬子讓人說得這麼難聽,你們還坐得住?連老潘這不管事的,都打電話來問,影響多壞?!」

  趙敬國看妻子一眼,再看看坐在那邊低頭玩PSP,一副我是好孩子,你們大人的事我不摻和情狀的女兒,苦笑,「爸你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都欺負到亭亭頭上了,再沒有束手不管的道理。」

  「是,爸,我和敬國尊重亭亭,她以前不願意借父蔭出人頭地,我們便由得她。現在外頭有人污蔑亭亭名譽,拿她的私事做文章,潑污水,我們再無啞忍的,自然要查清楚,還亭亭一個清白公道。」

  嚴司令點點頭,「我明天去首都開會,為期十天,我希望從首都回來的時候,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

  「爸你儘管放心去開會。」趙敬國嚴愛華趕緊表態。

  嚴司令站起身來,「亭亭,外公要走了,你放心,欺負你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亭亭連忙放下PSP,站起身來,上前挽住外公的手臂,「外公,我喜歡吃茯苓餅……」

  嚴司令頓時軟化了臉上的嚴肅表情,「知道了,外公給你帶,還有什麼想讓外公帶的?」

  「還有就是外公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亭亭把頭靠在外祖父高大寬闊的肩膀上。有這麼多人愛護她,那些不開心的事,也變得不那麼重要。

  「還是亭亭最乖。」嚴司令摸一摸外孫女頭頂,又叮囑幾句多吃東西好好休息,這才由楊幹事和警衛陪著,上車離去。
  
  轉天亭亭乘出租車上班,進辦公室,照常工作。

  許霆宇經過亭亭身邊時,順手將兩片眼貼膜放在亭亭辦公桌上,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

  天晴眼尖,笑嘻嘻地將椅子滑過來,看一眼放在亭亭辦公桌上的眼貼膜,「許君真大手筆,靈芝燕窩精華貼膜,拿來做人情,怎麼不見他送我?」

  「你要他送你什麼?」北方的聲音在天晴背後傳來。

  天晴吐吐舌頭,腳下用力,椅子又滑回去了。

  亭亭微笑,吵吵鬧鬧,有時也是種幸福呢。

  十點時候,蕭笑從樓上開會回來,帶來正式通知,娛樂台娜娜自即日起,接替亭亭,擔任週末版明星我做煮的主持人,亭亭日常主持工作照舊。

  這項人事變動消息,隱隱已經傳了數日,如今白紙黑字,成為事實,眾人並不太過意外。

  有人覺得娜娜勝得光明正大,亦有人覺得亭亭輸得慘不忍睹。

  蕭笑散會後叫住亭亭,拍一拍亭亭肩膀,「亭亭,我已經替你爭取過,不過上意已決,我也無可奈何。現在不是衝動時候,最要緊是做好本職工作,有亮眼成績,成為不可替代的王牌。到時候,自然在沒有人能隨便搶走你手頭工作。」

  「謝謝蕭姐。」亭亭點頭,心知蕭姐說得一點不錯。「我出去工作了。」

  蕭笑望著亭亭挺直如風中勁草的背影,心頭忽然升上一種感覺:這個女孩子不會被這點挫折打倒。

  下午,娜娜娉婷裊娜地下來與亭亭做交接。

  看見亭亭,娜娜掩嘴巧笑,「對不起,亭亭……」

  亭亭大方地將所有資料交接給娜娜,她不會給娜娜設置障礙,她做不來這種陰損的小動作。

  「還有嗎?我從你手裡接過收視率這麼高的節目,很有壓力呢,亭亭。」娜娜軟軟地微笑,「做不好的話,我難辭其咎。」

  天晴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竟然有這種惺惺作態的女人!那些喜歡她的男人都瞎了眼了!

  「我手頭的資料都在這裡了。」亭亭指一指娜娜手裡的U盤,「其他我沒有的,資料庫裡應該都有。」

  「那就謝謝你了,亭亭。」娜娜眉眼彎彎,「我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你可要不吝賜教哦。」

  亭亭再度點頭。
  
  下班時候,朝陽來接亭亭。

  看見亭亭背著大包走出來,朝陽傾身替她打開車門。

  「累不累?」朝陽照例取出一隻樂扣樂扣盒子來,同時遞給亭亭一隻長柄湯匙。

  亭亭打開樂扣樂扣盒子,「嘩」的一聲。

  盒子裡是一隻剝了皮的香蕉,從中間對剖開來,夾著些奶油,上面擠了一點點藍莓醬。

  亭亭挖一口到嘴巴裡,忍不住瞇起眼睛,唔……

  原來竟不是奶油,而是新鮮做好的特濃酸奶,還帶著一點點剛出爐時的溫熱襯著香蕉的甜糯和藍莓醬的甜酸味道,入口即化,太太太好吃了!

  朝陽看見亭亭臉上享受表情,心間也似融化了一般。

  這姑娘真好養活,一客香蕉船,已經眉花眼笑。

  「單位裡還順利罷?」朝陽問。

  亭亭挖一大口香蕉酸奶,聳肩,「被換下來了。」

  朝陽鏡片後的眼神冷冽下來。

  還是被換下來了?!

  反倒是亭亭出言安慰朝陽,「第一期收視特別高,後來的想超越前一期,壓力頗大。現在最後勝負難料,還不知道是誰笑到最後。」

  朝陽伸手摸一摸亭亭後腦,「好,有大胸襟。」

  亭亭嘿嘿笑,低頭看一眼自己八十五A的前胸。

  朝陽順亭亭視線望去,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攬過亭亭頸子,深深一吻。

  香蕉酸奶的味道在彼此唇舌間交融,良久朝陽才放開亭亭,「真想把你也給吃掉。」

  亭亭嘟囔一句,又沒人攔著你。

  可惜,朝陽沒聽見,蓋因後邊有車按喇叭。
  
  娜娜與杜輝在床上抵死纏綿,欲-望潮水一般湧來,沒頂似地教人窒息,娜娜只能攀附著這個男人寬厚的肩背,隨著他的欲-望起伏而輾轉嬌-吟。

  終於杜輝過剩的精力得以發洩,兩人齊齊躺在大床上。

  杜輝一下一下,輕撫娜娜潔白無暇的後背,「這回你高興了吧?」

  娜娜輕咬一口杜輝的前胸,「高興。」

  「說得真敷衍。」杜輝擰一擰娜娜鼻尖,「你知足罷。那個小亭是很有觀眾緣的,動了不少腦筋才能把你借調過去。你爭氣點,免得讓人說你勝之不武。」

  娜娜貝齒一咬,把他的手指咬含在唇舌間,捲起來吮吸。

  杜輝按在娜娜背上的手,稍稍用一點力,「老實一點,不然明天上不了班別怪我。」

  娜娜媚笑起來,曲腿用腳尖輕輕摩擦男人大腿內側,「不知道是誰上不了班呢。」

  男人怎經得起這樣的撩撥,悶哼一聲,翻身壓在娜娜身上,再一次引著她,墮入情-慾海洋。

  終於雙雙累得再沒有一絲動彈力氣,杜輝摸一摸娜娜頭髮,「你這一次太莽撞,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潘公子是什麼人?說難聽一點,那就是衙內!中央地方,都有他的門路。他要是認真追究起來,你逃不掉,我也逃不掉。」

  娜娜哼一聲,「潘公子那麼多女人,他哪裡顧得過來?何況——」何況趙亭亭如果有後台,會傻呵呵不拿來用?擺明是小蝦米。家裡有錢有什麼用?有權有勢才是王道。

  「你已經替代她了,就要給人家留幾分顏面。」杜輝捏一捏娜娜頸側,「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最近收斂點兒,別太張揚。」

  「知道了,老爺。」
  
  可是沒等娜娜收斂做人,蝴蝶效應已經顯現。

  輝日集團法務部向明星我做煮節目組出具了一張存證函,內容是將集團旗下度假別墅八號出借給許霆宇及節目組,事先定立合同,有明確條款,不得損毀別墅內建築及其他設施,括號內詳細羅列了所有建築及設施名稱,洋洋灑灑數十項。現經過檢點,節目組破壞草坪五平方公尺,污染游泳池,嚴重違反合同條款。根據合同有關條款,收回度假別墅八號,並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新一期要拍攝之前,出了這樣的事,導演急得頭上冒煙。

  許霆宇只淡然一笑。當時度假別墅的總經理答應得太過痛快,大出態度意料,如今想來,也許,竟然不是看在他的面上。

  許君瞥一眼另一頭埋頭查資料的亭亭,臉上笑意加深。

  節目組所有人都知道亭亭被撤換的委屈,可是所有人都沒有辦法,總不能□抗議罷?

  每個人都以為她只能嚥下這口惡氣算了。

  可是——也許平時最好相與的人,反擊起來,才真是有雷霆手段呢。

  亭亭,我拭目以待。

  這邊輝日集團旗下的場地擺明無法借用,導演四處聯繫,可是城內竟然沒有一家上檔次的酒店或者餐廳願意出借場地。

  有人隱諱地暗示導演,整個餐飲業都接到明確指示,不得將場地租賃給演藝部門,不符合衛生安全和消防安全規定。如要拍攝,需上頭批文。

  導演不是初出社會,想一想已經明白個中曲折,即刻向製片人蕭笑做了匯報。

  蕭笑聽後,微微一笑,「你已經盡力,既然如此,就在錄影棚裡拍罷。」

  事情到此,遠未結束。

  新聞出版署嚴厲打擊不文明出版物,偷拍明星私生活的八卦刊物榜上有名,有週刊被三次點名批評,下令停刊整頓。

  業內有傳,該週刊的記者有人登上黑名單,不得再從事記者職業,任何新聞出版單位不得錄用,否則一律以停刊整頓處。

  然則這份週刊倒下去,另有一份八卦星周,卻異軍突起,連續爆料某著名女主持,廣電集團力捧小花旦,讀書時在某舞廳坐台,跳鋼管舞。

  該雜誌神通廣大,竟然連七八年前舊照都能翻出來,登在封面上。

  果然那衣著暴露,一條大腿繞在鋼管上,一手撫摩自己身體的少女,隱約已經能看出今時今日的萬千風情。

  這還只是第一波,次一期則有知情人爆料,該女主持人在大學時代,已經是某富商的情人,即使是現在進電視台,也是該富商替其鋪路。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然而網絡人肉搜索的力量何其強大,只憑幾張陳年舊照,一段知情人爆料,便已經將矛頭直指娛樂台當家花旦主持鮑娜。

  娜娜慌了。

  她的這些過去,是她心裡慢慢腐爛的瘡口,無人翻動時,便任其日益敗壞,一經翻起,便臭氣薰天。

  娜娜想找杜輝求救,然而他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狀態。

  感覺到周圍同事的異樣眼神,娜娜只能強顏歡笑。

  她不能自亂陣腳,一切都沒有證據,只要她咬牙不認,早晚時間會把這一切沖淡,娜娜在心裡對自己說。她不能讓人看她的笑話,決不!

  而發生在娜娜身上的這一切,亭亭卻全不關心。

  亭亭不屑落井下石,到娜娜跟前去耀武揚威。

  沒有人知道,更大的風暴,已經醞釀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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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08:34
34.反擊(中)

  亭亭與天晴搭檔出街做外景採訪。

  中午十二點的商業區人來人往,看見鏡頭,有路人好奇張望,有人避之則吉。

  亭亭與天晴鎖定目標,齊齊趨上前去,攔住一對妙齡女郎。

  兩個女郎看一眼鏡頭,相視而笑,有些靦腆,更多好奇。

  亭亭與天晴將話筒遞上去,先自我介紹,我們是美食特搜隊的天晴與小亭,進而問兩位美女,「平時喜歡吃什麼類型的菜餚?希望我們介紹哪些菜餚?」

  一雙妙齡女郎異口同聲,希望能介紹一些美味可口同時又兼具美容修身作用的美食。

  放走兩位美麗女郎,亭亭與天晴又將目標鎖定在一對上些年紀的老先生老阿姨身上。

  兩位老人步態悠閒,看得出來並不趕時間。

  「叔叔阿姨,請問能不能耽擱你們一點時間,接受我的採訪?」亭亭和天晴一左一右站在二老身邊,笑瞇瞇遞上話筒。

  老先生老阿姨看一眼亭亭,老阿姨捏一捏老先生手臂內側,老先生便點點頭。

  「請教叔叔阿姨貴姓?」

  「免貴姓章,這是內人,姓林。」老先生代老伴發言。

  「章叔叔林阿姨,不知道兩位平時喜歡吃什麼類型的菜餚?希望我們節目介紹哪些菜餚呢?」

  「我們平時比較喜歡吃本幫菜,濃油赤醬,不過年紀大了,覺得應該多吃一點清淡的養生的菜餚,對身體好一些。」章老先生談吐有物,「你們的節目做得很好,我們一直收看,從中獲益良多。」

  「是啊是啊,」林阿姨連連點頭,「我最歡喜看你們的節目了,小亭你過年時候燒的那道魷魚釀蛋黃蝦仁火腿蓉,我吃過了,老好吃的……」

  林阿姨普通話說得不靈光,一著急方言都迸出來。

  章老先生拍拍老妻的手背,示意她別急,「我們支持你,小亭,要加油!」

  「謝謝章叔叔林阿姨。」亭亭的感動,難以言喻。

  辭藻再華麗的讚美,都不及這兩位觀眾的樸實話語。

  等導演喊收工,已經下午兩點。

  天晴挽著亭亭手臂,兩人各執一隻香草冰淇淋,坐車回電視台。

  「亭亭你聽說沒有?」天晴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一麵包車上的人都聽見。

  「聽說什麼?」亭亭對八卦新聞的敏感度一向比正常人要慢半拍。

  「你啊——」天晴做恨鐵不成鋼狀,「我聽說P&T公司旗下的藝人齊齊缺席我們電視台所有節目,無論是時尚大典,還是音樂頒獎盛典,或者是綜藝節目……總之P&T抵制廣電集團,連新聞稿都不發過來呢。」

  「?」真的?亭亭瞪大眼睛,那損失得有多大啊?集體缺席,而且不只是一個兩個節目,是所有節目,嘖嘖,大手筆啊。

  「你知道什麼內幕不啦?」天晴問出所有人心中疑問。

  P&T的老闆,可不正是前段時間與亭亭傳出過緋聞的潘公子?

  「內個——」亭亭抓抓頭,她倒真不知道確切的內幕,潘公子只是摸一摸她的腦袋說,她只管照常上下班,其他的事他自會處理。

  既然潘公子這麼說了,她也就不多過問。

  想不到潘公子竟然這麼辣手?

  「嘿嘿嘿,亭亭你老實交代,潘公子是不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天晴賊忒兮兮地問。

  「我和潘公子不是八卦週刊上寫的那種關係。」亭亭終於歎息,咬一口冰淇淋,與其讓大家猜來猜去,她還是老實交代罷。

  「那是什麼關係?!」一車人都豎起耳朵來。

  「小時候是鄰居,長大以後,是朋友。」亭亭攤一攤手,她找不到第三個詞形容他們的關係。

  「真不是戀人?」天晴很八卦地追問。

  「真不是。」亭亭笑起來,「我發誓。那個不知名俊男才是我男朋友。」

  「啊——」

  「嗷——」

  滿車人都發出歎息,個別單身男性甚至發出「嗷」的一聲,表示自己沒戲了。

  編審大哥轉過頭來,「小亭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亭亭窘了。「我們還沒有談到那一步呢。」

  「哈哈,害羞了啊。」

  「那你為什麼不和台裡解釋?這件事很容易解釋清楚的。」天晴不解。

  「有心人想取代我,解釋了也沒有用。」亭亭吃掉最後一口冰淇淋,「不是這個理由,也會是別的理由,防不勝防。」

  天晴想一想,點頭,也對。
  
  回到台裡,還沒來得及坐熱椅子,娜娜便從樓上下來,敲一敲亭亭辦公桌。

  「亭亭,有時間嗎?我們聊一聊好嗎?」

  亭亭看一眼娜娜,不覺得兩人之間有什麼可談的。

  「什麼事?」

  「亭亭,我不知道你對我有什麼誤解,如果我哪裡做得不好,惹你生氣的話,我向你道歉。可是,你不應該為了個人觀感,而影響節目的拍攝……」

  亭亭聽了,怒極反笑,這大抵就是倒打一耙罷?

  如果她的個人觀感能左右一台節目,她鮑娜不要說目前的明星我做煮,哪怕她原本的娛樂新聞主播的位置都將不保。

  「我知道,我取代你主持節目,你心裡有想法,但是這也不能成為你挾私報復,干涉節目正常錄製的理由啊……」娜娜嗓音顫抖,眼淚欲落未落。

  有不明就裡的同事路過,以為亭亭尋機為難娜娜,惹得美人蹙娥眉,便對亭亭報以冷眼。

  天晴正好坐在亭亭邊上,目睹娜娜做戲全過程,剛想上前幫亭亭與娜娜理論,亭亭卻輕輕推開椅子,站起身來,聲音朗朗。

  「娜娜,該交接的,我已經統統交接給你,你有能力取代我做好主持工作的話,我心悅誠服。你不要以為屢屢給我的工作設置障礙,我不予回擊,就代表我好欺負。我只是覺得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沒必要為了這些事和你起衝突。你工作不順心,請先尋找自身理由。」

  亭亭深吸一口氣,這話在她胸中埋藏夠久,不吐不快。「為工作直抒胸臆,歡迎;為推卸責任,尋人排頭,對不起,我沒義務奉陪。」

  「你……」娜娜指尖顫抖,這個人是趙亭亭嗎?

  天晴在一邊聽得幾乎要拍手叫好,趙亭亭,你老早應該這樣了。

  許君在一旁微笑起來,他聽過亭亭在工作中直抒己見,然而這卻是他第一次明確聽見亭亭表示對一個人的反感呢。

  「你……」娜娜一時竟找不出反駁之辭。

  亭亭微笑,「以前電影裡有句台詞,我現在送你做借鏡:娜娜,做人要厚道。」

  「噗嗤!」,辦公室裡有人笑出聲來。

  緊張氣氛頓時化為烏有。

  「亭亭我不知道你原來是冷面笑匠。」天晴噗哈哈笑著拍亭亭的椅背。

  娜娜惱羞成怒,瞪了亭亭一眼,踩著高跟鞋,「登登登」走了。

  天晴朝亭亭豎起拇指。

  「唉……到底還是發脾氣了。」亭亭坐回椅子裡。

  「你早該發脾氣了,忍她那麼久做什麼?」天晴奇怪。

  「大家都是女孩子,又沒有深仇大恨,互相要容讓些……」

  「亭亭你是不是女孩子啊?我開始好奇,你究竟在什麼環境裡長大的了。」天晴翻老大白眼。

  「以後有機會請你去玩,你就知道了。」亭亭忍不住笑。那是一個男人佔絕對主導地位,佔絕對多數的世界。女性在那個世界裡,要麼和男性並駕齊驅,要麼絕對服從。

  亭亭很慶幸,家人並沒有要求她成為職業軍人,也沒有要求她按照他們的意志做任何事。

  「能把你養成這種性格,也不容易啊。」天晴感慨。

  亭亭嘿嘿笑,她算什麼,能養出潘公子那種性格,那才叫不容易呢。
  
  秘書通知朝陽,史督華公關公司副總經理何欣月女士來電預約,朝陽微微蹙眉。

  在知道他是輝日集團董事總經理之前,史督華公關公司與輝日之間的業務往來並不頻繁,可是最近似乎逐漸多了起來。

  「我怎麼回復對方秘書?」白胖秘書捧著掌上電腦,等待回復。

  「問她下午三點到四點之間是否方便。」朝陽看一看自己的行程,對秘書說。

  果然對方痛快答應。

  下午三點,何欣月準時抵達朝陽辦公室。

  朝陽看著她穿淺灰色西裝套裙,臂彎裡挽一件黑色大衣,步履匆匆地走進來,容顏彷彿未改,可是早已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章總,很高興你抽時間見我。」何欣月微笑,打開公文包,取出文件來,「我不同你客套,這是今天我來的目的,租借場地。」

  朝陽接過合同,翻開,上面赫然是借場地拍攝美食節目的條款。

  他合上合同,推還給何欣月,「你知道最近消防和食品衛生都查得很嚴格,我們的場地不方便借給劇組節目組錄製節目。」

  何欣月微笑,「章總也知道這些都是有通融餘地的……」

  朝陽擺擺手,「如果其他方面需要場地,我們沒有不做生意的道理。但是這個——」朝陽指一指合同,「我想你到其他地方去,得到的答案也一樣。」

  何欣月微微苦笑,忽然鼓氣勇氣問:「章總,難道沒有存一點點私心在其中?」

  她看到過那樁新聞,即使只得短短數天時間,也足以達到鋪天蓋地的程度。她走過報亭,僅僅掃過一眼,就知道,標題裡不知名俊男,正是朝陽。

  想不到朝陽的新女友,是這樣一個女孩子。

  何欣月不是不甘心,只是——有些納悶。

  朝陽微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何欣月卻在他眼底看見一抹厲色。

  她站起身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再見,章總。」

  她與朝陽道別,走出輝日集團大樓,輕輕回首,當年那個為了工作,埋頭苦幹,一幹就是數周,根本想不起來給女朋友打電話的大男孩兒,今時今日,會得為了女人,置利益於不顧。

  他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朝陽了。

  何欣月回過頭來,繼續向前。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繼續,那些過去的,就都過去罷。
  
  朝陽下班,接亭亭一起回家吃飯。

  朝陽負責買汰燒,亭亭負責佈置碗筷,給朝陽打下手。

  吃過飯,兩人窩在沙發裡看電視。

  屏幕裡正好是亭亭與天晴中午做的街頭訪問。

  看見亭亭訪問那對姓章與姓林的老夫妻,朝陽一愣,轉頭望一眼吃草莓,看報紙,並沒有注意電視機屏幕的亭亭,朝陽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關掉電視機,抽走亭亭手裡的報紙。

  「亭亭。」

  「爪?」亭亭咬著一顆草莓,腮幫鼓鼓,大眼盈盈地望著朝陽。

  朝陽胸口溢滿柔情,摟住亭亭,「什麼時候,去我家吃飯罷。」

  「?」亭亭眨一眨大眼,臉慢慢紅起來,朝陽這是要她去見家長了嗎?

  「不說話?不說話就是答應了。」朝陽點一點亭亭鼻尖,這個大眼女知道不知道這樣看著男人,很容易引人犯罪?

  「那個——」亭亭傻笑,「我不瞭解情況,去了會不會很失禮?」

  朝陽想一想,忍不住也傻笑,果然,亭亭彷彿從來沒有問過他是做什麼工作,收入多少,家裡是什麼情況。

  「我家人員不多,不過情況有點複雜。我爸我媽都很好相處,但是我有一個被寵壞了的在家啃老的妹妹,還有一個從小看愛情倫理劇長大,古靈精怪的外甥女。」朝陽拿起一顆草莓,放在嘴裡嚼嚼嚼。「我爸以前在工廠裡做供銷經理,我媽在工廠食堂做阿姨,後來下海經營招待所。工廠三產轉制,我爸和我媽一商量,就把所有積蓄拿出來,買下招待所,兩人胼手胝足,將小小一間瀕臨倒閉的招待所,發展壯大成有五間度假酒店規模的連鎖企業。」

  「叔叔阿姨很了不起啊。」亭亭讚歎。

  當時那個時代,要辭掉鐵飯碗,下海經商,並不是易事,一個不留神,傾家蕩產,也是有的。

  「是啊,他們很不容易,很了不起。」朝陽第一次對外人吐露心聲。「我年輕氣盛時候,只想獨立創業,自己做出一番成就來。他們沒有逼我回去繼承家業,反而出資贊助我。後來我失戀,灰心喪氣,他們沒有責難我,反而鼓勵我走出困境。我接手他們的生意之後才發現,做任何一行都不容易,他們的辛苦,我也是到那時候才有所體會。」

  亭亭摸一摸朝陽後背,「你知道他們的辛苦,現在努力工作回報他們,孝敬他們,這就夠了。」

  朝陽吻一吻亭亭額角,「我妹妹奉子成婚。只是兩人都不成熟,沒有人願意承擔一個家庭的責任,後來在囡囡一歲大時候和平分手。現在她和囡囡都住在娘家。她脾氣壞,嘴巴毒,你聽不順耳,儘管敲打她。」

  亭亭駭笑,「有你這樣的哥哥的麼?」

  可是想一想潘公子對自己,不也是打著哥哥的旗號,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的麼?

  「我這做哥哥的沒有讓她進酒店做客房,已經很善良了。」朝陽一邊說,一邊嚥下草莓,捧住亭亭後腦,吻了下去。

  客廳裡轉瞬間便是一片草莓甜香的旖旎景色……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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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08:52
35.反擊(下)

  與戀愛的甜蜜相比,工作中那些不快,顯得微不足道。

  連蕭笑都趁空問亭亭,「人逢喜事精神爽,亭亭你的氣色,好到教人嫉妒,說一說,有什麼喜事?」

  亭亭呵呵笑,摸一摸面孔,這麼明顯?

  蕭笑拍一拍亭亭肩膀,這孩子喜怒都寫在臉上,藏不住心事,在職場是要吃虧的。所幸,他們一組人都喜歡這樣的亭亭。

  「到時候記得請大家吃喜糖。」蕭笑微笑起來,不意外看見亭亭整張臉慢慢漲紅。

  「蕭姐!」亭亭無語,原來蕭姐你也這樣八卦!

  天晴忽然自走廊一頭狂奔過來,一把拽住亭亭手腕,「天大消息!快快快!去看新聞!」

  亭亭被拽得一路趔趄,忍不住道:「天晴,慢點慢點!我跑不動……」

  天晴頓足,「再不快一點,說不定新聞就播完了!」

  「你告訴我也一樣。」亭亭笑著挽住天晴一邊膀子。

  「你最近很瀟灑嘛……」天晴白亭亭一眼。

  兩人齊齊走進辦公室,電視機裡正在播放新聞。

  「……涉嫌收受賄賂,收視率造假等罪名,已經被有關部門帶走,此案有待進一步調查取證。廣電集團股票應聲跌停板……」

  亭亭挑眉看向天晴,這則新聞沒頭沒腦,誰被抓了?

  天晴猛拍亭亭後背一記,「傻女!」

  然後左顧右盼,壓低聲音在亭亭耳邊說:「是杜總被請去喝茶,接受調查了。」

  杜總,亭亭腦海裡閃過有限的幾次接觸,是一個充滿成熟男性魅力的男子,看得出來年輕時極英俊,舉手投足間帶有濃郁英倫紳士型格。

  據說杜總年輕時留學英國,學成歸國,進入廣電集團,從藝術部主任做起,不過十年時間,便升任集團總經理,可謂風光一時無兩。

  亭亭對杜總的瞭解,僅限於這些。

  但是此君大刀闊斧,勇於創新,頗受業界好評。

  想不到——

  亭亭覺得不可思議。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亭亭你看著好了,娜娜的好日子到頭了。」天晴攀住亭亭肩膀,有些幸災樂禍。

  「?」亭亭側頭看一眼天晴,不明白她何以這麼篤定。

  「亭亭,你不是不知道罷?」天晴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亭亭。

  「知道什麼?」亭亭大惑。有什麼她該知道卻不知道的麼?「我該知道什麼?」

  「趙亭亭,你是火星人,對不對?!」天晴一手撫額,一手搖一搖亭亭肩膀,咆哮教主附身,「你怎麼可以不知道?你怎麼可以不知道?你聽我說聽我說……」

  北方歎息著過來,把天晴拉開,「你還是氪星人呢,你要把亭亭搖迷糊了。」

  天晴瞪男朋友一眼,「亭亭,你知道不知道娜娜為什麼那麼囂張?」

  「她比較懂得撒嬌,會這樣……?」亭亭做一個拍馬屁的動作。

  天晴頹然,連北方都驀然垮下肩膀。

  「難道不是?」

  「不盡然。」天晴神秘兮兮,「據說她是杜總的這個……」

  天晴伸出三根手指。

  亭亭愣一下,才省悟其中含義。

  「真的?」亭亭還以為自己八卦之心已經足夠旺盛,可是竟然連這麼勁爆的八卦都不知道。

  「你以為四人競爭上崗,為什麼獨她一人能獲得電視台簽約名額?她又為什麼能擠掉你來主持明星我做煮?」天晴「切」一聲,「她除開會嗲溜溜向男嘉賓拋媚眼,還會什麼?」

  亭亭不想語人是非,便笑一笑,「不曉得對我們會不會有影響?」

  「應該不會罷?」天晴想一想,覺得不放心,「我去打聽打聽。」

  說完一溜煙跑開了。

  北方對女友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已經全然無奈,拍一拍亭亭肩膀,邁步跟了上去。
  
  整天,廣電大樓都沉浸在詭異氣氛之中。

  所有人雖然都做出一副認真工作模樣,可是卻都豎起耳朵,想聽聽此事的新進展。

  亭亭注意到,傳言與此事有密切關係的娜娜,一直沒有出現。

  天晴說她也許避風頭去了。

  可是亭亭心裡卻隱約覺得,這不是娜娜的風格。

  以娜娜費盡心機都要取代她獲得主持工作的行事作風,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只不過亭亭來不及把所思所想與天晴交流,樓上副台長便打電話下來,請她上去。

  亭亭微微詫異,副台長有請,這於她還是頭一次。

  「天晴,我上去一趟。」亭亭指一指上頭,「如果有電話進來找我,幫我記一下,我下來再回電。」

  「好,沒問題。」天晴拍胸脯。

  亭亭心情略略忐忑地上樓,來到副台長辦公室門前,伸手敲門。

  「請進。」裡頭傳來渾厚男聲。

  亭亭想,據說莊副台長在做行政工作之前,是唱歌劇男中音的,聲音確實低沉好聽。

  這樣想著,亭亭伸手推門進入辦公室。

  教亭亭意外的是,除開莊副台長以外,還有文娛部主任在場。

  「莊台,曹主任。」

  「來來,小趙,坐。」莊副台長指一指辦公室裡的沙發,態度親切。

  亭亭依言落座,等待領導說話。

  「小趙啊,你進電視台幾年了?」莊副台長白淨的臉上堆滿笑容。

  「三年多快四年了。」亭亭據實回答,不明白領導為什麼要關心這些問題。

  「已經這麼久了啊。」莊副台長露出感慨顏色,「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怎麼不告訴莊叔叔,你是趙處和嚴團的女兒啊?」

  亭亭心頭忽然雪亮。

  原來是知道她的家世背景了啊。

  亭亭微笑,「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所以沒有到處宣揚。」

  莊副台長明顯被噎了一下。

  娛樂部曹主任立刻接口,「小趙當初是到我們娛樂頻道實習的罷?」

  亭亭點頭,「是。」

  「小趙想不想回我們娛樂頻道?」曹主任拋出炸彈。

  亭亭挑一挑眉毛,當初是娛樂頻道一腳把她踢出來的,沒道理無緣無故忽然問她想不想回去啊?有後台果然不一樣。

  「現在娛樂頻道改版,台裡打算啟用一批新面孔,原先一批主持人,我們會另做安排。小趙有沒有興趣?」曹主任笑呵呵地解釋道,「這是一個鍛煉的好機會啊。」

  「那我現在生活頻道的主持工作呢?」亭亭更關心這個問題。

  「娛樂頻道的主持工作強度很大,經常要做大型活動的司儀,主持各類頒獎禮和娛樂現場活動。」曹主任十分耐心,「如果你精力體力都足以應付,我們也不反對你繼續做美食節目。不過希望你把工作重心放在娛樂頻道上來。」

  「就像娜娜那樣?去客串明星我做煮?」亭亭大眼生生。

  面對這樣乾淨的一雙眼睛,讓兩個老狐狸背上生汗。

  「鮑娜的事,是上頭竭力推薦,我們也很為難,畢竟上意難卻。」莊副台長嚴肅地說,「如果她去主持明星我做煮,收視率不能超越前期,我們也不會讓她繼續主持下去。我們要聽取群眾的聲音嘛。」

  隨後兩個老狐狸打了幾句官腔,「小趙你考慮考慮,這是千載難逢好機會。只要你想過來,生活頻道那邊不成問題,我們去替你說。」

  「我考慮考慮。」亭亭站起身來,「我手頭還有工作,先下去了。」

  「去罷去罷。」莊主任大力揮手,「記得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台裡的提議。」

  待亭亭走出辦公室,副台長與娛樂部主任雙雙歎息。

  唉,娜娜得罪什麼人不好?偏偏去得罪隱在小廟裡的大佛!

  人家的後台硬到偌大一個廣電集團總經理,說拉下馬,便拉下馬。

  吃回扣,收視率作假,這些都是業內盡人皆知的秘密,誰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別太招搖,誰會跳出來找不自在?

  這一次杜總卻生生載在這上頭。

  聽說是有前廣告公司財務總監向有關部門舉報,拿出大量材料證據,直指杜總,才坐實杜總的罪名。隨後順籐摸瓜,又搜出不少貪污腐敗的證據來。

  唉,廣電集團內部的天,這是要變了。

  也不知道會由誰接替杜總。

  且不論到底誰會在這一次的大清洗中趁機上位,然而有一點卻是再不能犯的錯誤:萬萬不能得罪紅色貴族!

  鮑娜和杜總,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去觸了潘公子的逆鱗,直接造成杜總下台,鮑娜失寵。
  
  亭亭下樓,回到辦公室。

  天晴第一時間湊上來,「上頭找你什麼事?」

  「他們問我,想不想回娛樂頻道?」

  「乜?!」天晴吃驚,「你答應了?!」

  「我說考慮考慮。」亭亭老實。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去!氣死芭娜娜!」天晴大力拍打亭亭肩膀,「把她的飯碗都搶過來!」

  亭亭呲牙,「天晴你力氣真大,北方怎麼受得了你?」

  「……」天晴臉紅了。

  亭亭微笑,她其實頂捨不得這班一起奮鬥了兩年多的同事。
  
  下班之前,潘公子打電話給亭亭,「晚上約你男朋友出來,一起吃頓飯罷。」

  亭亭想一想,「我問問朝陽有沒有空。」

  「亭亭你太給哥哥丟臉了,這種小事,都不能替男朋友拿主意?以後豈不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潘公子在電話裡嗤笑。

  「我這是尊重他好伐?」亭亭哼一聲,率先掛斷電話。

  然後致電朝陽,「潘公子說晚上請我們吃飯。」

  那邊爽快答應,「好啊,等一下我過去接你。」

  「好,我等你。」亭亭笑著和朝陽說再見。

  「謁~~~甜到掐得水~~~」天晴渾身抖一抖。「晚上許君請客吃飯唱歌,看起來你是不會去了?」

  許霆宇?亭亭回頭看一眼另一頭笑容俊朗的許君,「什麼名目?」

  「他來我們台三個月,試用期結束,已經簽正式用工合同了,所以請大家出去嗨皮一下,你不會也不知道罷?」

  「啊——」亭亭真不知道。

  「我越來越佩服你了,亭亭。」天晴捂臉。

  亭亭傻笑,「你代我多喝兩杯,恭喜許君。我改天補請他。」

  另一頭許霆宇不知道亭亭與天晴在說什麼,可是看她的肢體語言,彷彿一些壓在她身上的沉重負擔,倏忽就放下了。

  許君微笑,放下包袱的趙亭亭,你能飛得多高?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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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09:09
36.醉酒2.0

  潘公子設宴,地點選在一間新開西班牙餐廳之中。

  亭亭挽著朝陽手臂走進門,便看見一圈餐桌中間空曠開闊地帶,一束聚光燈籠罩上方,二樓有一圈極具異國風情的木製欄杆,後面佈置長條桌,可以一邊用餐,一邊欣賞樓下舞池裡的表演。

  即刻有穿著紅色西班牙風格荷葉邊長裙的豐腴美麗異國女郎上前來,操著熟練但不很標準的中文,笑問:「請問幾位?」

  「我們已經定了位子,姓潘。」亭亭不由得朝女郎胸前深深的溝壑格外多看兩眼。

  朝陽似笑非笑,伸手繞過亭亭後頸,摀住亭亭眼睛,「看什麼地方呢?」

  亭亭嘿嘿笑,扒開朝陽的手,不意外看見美麗女郎笑嘻嘻的表情。

  女郎請亭亭和朝陽上樓,在一根立柱旁邊的長桌前停下腳步,「先生女士,請。」

  潘公子笑著在桌後朝兩人揮揮手。

  朝陽替亭亭拉開椅子,等亭亭坐定,自己才坐在潘公子對面。

  潘公子笑瞇瞇對著亭亭挑一挑眉,「美食家,覺得此間環境如何?」

  亭亭環視整間餐廳,「你叫我美食家,聽起來嘲譏譏的。這邊環境滿清淨悠閒的,是個好地方。」

  小店佈置得極具地中海風情,不經意轉眸之間,可以看見悄然矗在牆角的大陶罐,裡面放著大捧成熟的金黃稻穗,沉甸甸,彷彿還帶著泥土芬芳;牆上掛著性-感弗拉明戈舞女郎和英俊鬥牛士的照片,舞姿飛揚,身姿矯捷,齊齊透出健康的力與美;空氣中若有似無地瀰漫著曼陀鈴的樂聲,有些浪漫的曖昧……

  潘公子點點頭,「剛開張,所以客人還不多。等過一段時間做出名堂,食客聞風而至,就不會這樣清淨了。」

  亭亭同意。許多小店初初開在深巷無人識,但菜色美味可口,環境幽靜輕閒,可是漸漸做出名氣,去得人多了,最初的幽閒,便一去不返。

  人氣與幽閒,這是個悖論。

  先前的美麗女郎去而復返,先送上一碟什錦塔帕,然後才遞上菜單。

  「亭亭喜歡吃什麼?」潘公子打開菜單,問坐在對面,扒在欄杆上俯瞰樓下舞池的亭亭。

  亭亭聞言,轉過身來,「客隨主便,只要不是太辣,我都喜歡。」

  「章先生呢?」

  朝陽微笑,「我和亭亭一樣。」

  潘公子撇一撇嘴角,這兩個人,倒是同聲同氣。

  最後潘公子做主點了主廚推薦的套餐。

  趁上菜前的工夫,亭亭埋頭研究眼前的一碟塔帕。

  做美食節目這麼久,雖然沒有做到過地中海特輯,但亭亭研究過資料,所以對西班牙菜抱有極大好奇。

  這一碟餐前開胃小食有冷有熱,有葷有素,亭亭挑一個外形比較普通,內容不會太過奇怪的麵包夾,輕輕咬在嘴裡,細細咀嚼,能吃到爽脆洋蔥粒和綿軟蛋黃的味道。

  高大英俊服務生隨後送上餐前酒。

  「來,為亭亭惡氣得出,乾杯!」潘公子舉起酒杯。

  「朝陽不能喝酒,他等一會兒還要開車。」亭亭嚥下塔帕,瞪了潘公子一眼,「你一會兒也要開車回家的,一樣不許喝!」

  潘公子失笑,「來西班牙餐廳,不喝酒,怎麼好算來吃過飯?你放心,不會讓章先生酒後駕車的。這家餐廳有酒後代駕服務,他們老闆想得很周到。」

  見潘公子都這樣說了,亭亭不好再推三阻四,只是叮囑兩人,「那就少喝一點。」

  「是!」潘公子敬軍禮,笑嘻嘻。

  亭亭只好任兩個男人碰杯。

  兩個男人隨後都微微瞇一瞇眼睛,感受紅酒在口腔裡留下的芬馥味道,然後微微仰首,讓酒滑下咽喉。

  亭亭酒量一般,看朝陽和潘公子十分享受的樣子,忍不住好奇,也舉杯小啜一口,不過是酸酸甜甜,帶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亭亭品不出什麼名堂。

  潘公子太息,對朝陽說,「她從小不懂酒中學問,聞見大人喝酒,總會吸著鼻子喊臭。這樣正宗裡奧哈葡萄酒給她喝,在她嘴裡同葡萄汁兌酒精並無區別。嘖嘖,真是牛嚼牡丹。」

  亭亭聽潘公子拆她的台,真想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他兩腳。

  朝陽卻微微一笑,「不喜歡喝酒的人,自然不懂得其中奧妙。」然後鼓勵亭亭再喝一口,「這是西班牙普通葡萄酒中的王酒,受到官方嚴格品質保護,味道醇正,口感十分清爽。你喝一口,不要立刻嚥下去,先捲起舌頭,讓味蕾充分感受它的甜與酸,和橡木清香。」

  亭亭按照朝陽引導,小啜一口紅酒,含在嘴裡,在舌尖上滾一滾,嚥下去。

  「我還是沒有覺得哪裡特殊。」隨後她睜大眼睛說。

  潘公子做絕倒狀。「真是對牛彈琴。」

  朝陽也笑起來,伸手摸一摸亭亭頭頂,「看來你不是喝酒的料。」

  說笑之間,餐前點心便送上來,份量十足。

  亭亭最感興趣是一種西班牙安達盧西亞自治區特有的火腿。樓下整只火腿固定在架子上,由廚師親自操一種窄長有細密鋸齒的刀具,片成薄如蟬翼的一片片,端上來直接生吃。

  那火腿片得極薄,幾乎透明,顏色鮮艷得近乎紫絳,可是味道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鹹,也不膩口,十分有彈性。

  隨後鷹嘴豆濃湯,龍蝦沙拉,鮮嫩多汁的烤羊腿,還有冰淇淋依次送上。

  「西諺說:住在法國,行在美國,吃在西班牙。誠不欺我。」亭亭切下一小塊鮮嫩烤羊腿肉,送進嘴裡。不知道廚師是怎樣烹製的,竟然一點羊膻味也無,香濃多汁,吃再多也不覺得膩。

  潘公子一手托腮,望著亭亭心滿意足的表情,勾唇一笑,「這下不生氣了罷?哥哥已經替你把欺負你的人都『喀嚓』了,還請你吃這麼好吃的大餐,你怎麼謝謝哥哥?」

  「大恩不言謝,上次你欠我的,一筆勾銷好了。」亭亭笑瞇瞇,才不上他的當。

  潘公子哂笑,這孩子,騙不進了呢。

  亭亭把烤羊腿肉吃光交疊刀叉,推開盤子,「娜娜今天沒來,她不會有事罷?」

  「你關心她做什麼?」潘公子奇怪。

  亭亭挖一口冰淇淋吃,「到底她是女孩子,經此一役,名譽掃地,連工作都恐將不保,對她的懲罰已經夠了,沒必要把她往絕路上逼。」

  「傻瓜。」潘公子嗤笑,「只有你才會這麼想,她哪怕有一天翻身機會,都不會放過你!」

  朝陽在一邊點點頭。

  亭亭想一想,再沒有說什麼。她畢竟不是聖人,人打了她的左臉,她還要把自己的右臉送上去。

  潘公子見亭亭有些悶悶不樂,歎息,「她只是前去協助調查,只要她沒有摻和進杜輝的錢權色交易裡去,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潘公子沒有說的是,這問題可大可小,大一點便有牢獄之災,小一點也是身敗名裂。

  亭亭長歎一聲,四年同學,三年同事,一場相識,最後卻是這樣收尾,不是不遺憾的。

  娜娜貌美,也不乏才情,倘使把心思用在正經地方,哪裡會落得今日下場?

  「你就是心太軟。」潘公子拿餐巾抹抹嘴,也交疊刀叉,執起香濃咖啡,喝一口。

  朝陽見亭亭喜歡冰淇淋,便把自己一份也推到亭亭跟前。

  亭亭便笑起來,臉頰紅撲撲。

  朝陽見過亭亭醉酒,心知她已然醉了。

  看來以後不能讓她喝酒,不過一小杯餐前酒,就餐時又略喝了幾口紅酒,就能醉成這樣。

  潘公子掃一眼亭亭,招手結帳,並對朝陽說,「亭亭醉了,送她回家罷。」

  朝陽點點頭。

  兩人扶著亭亭下樓,出了餐廳,取車,由代駕司機駕駛。

  潘公子降下車窗,沖朝陽頜首,「亭亭就交給你了。」

  說完,寶馬先一步駛離。

  朝陽扶正亭亭,她卻笑著又栽歪下來。

  朝陽無奈,只得任她靠在他肩膀上,然後對代駕司機報上部隊大院地址。

  朝陽其實不知多想帶著酒醉的亭亭回自己家,然後為所欲為。只是,如此一來,他同坊間那些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又有什麼區別?

  朝陽苦笑,低頭看一眼窩在自己肩頸處,找到最舒服位置,已經閉上眼,開始打小呼嚕的亭亭,心中一個聲音說,反正你們已經是男女朋友,遲早是要在一起的,今天在一起同以後在一起,有什麼分別?

  另有一把聲音義正詞嚴,她全心全意信任你,你不可以辜負她對你的信任!不急於一時。

  還沒等朝陽天人交戰分出勝負,亭亭已經從朝陽肩膀上滑倒下來,面孔朝下,正栽在朝陽大腿中間,火熱氣息隨著呼吸起伏,彷彿穿透厚厚一層牛仔面料,直抵肌膚。

  朝陽能感覺自己大腿之間的生命之柱勃然甦醒,苦笑更深,伸手把亭亭撈起來,按在肩膊頭上,再一次提醒自己,以後萬萬不能讓她喝酒。

  好在晚上十點以後,路況良好,四十分鐘司機已經將他們送到部隊大院裡。

  朝陽囑咐司機在門口稍等,他送了亭亭進去就出來。

  出來應門的是上次給亭亭包羊毛毯的阿姨,看見亭亭再一次醉倒在同一個男人的臂挽裡,阿姨瞪大眼睛。

  朝陽這時竟然還有心情想,原來亭亭喜歡瞪大眼睛的習慣,是像她家阿姨啊。

  阿姨趕緊搭把手,把亭亭扶進屋裡。

  趙敬國和嚴愛華兩人恰好都在家,也還沒有休息,正坐在沙發裡一起看最近風靡全國的諜戰連續劇,一個喜歡余則成,一個喜歡翠平,正好,兩不衝突。

  聽見門口響動,兩人齊齊回頭,只見阿姨和一個斯文男子一左一右扶著亭亭走進客廳。

  趙敬國是認識朝陽的,所以並不十分意外,可嚴愛華沒見過朝陽,便不由得皺了皺眉。

  女兒喝得醉醺醺給一個陌生男人送回家了,成什麼體統?!

  「阿姨,麻煩你扶亭亭上樓休息去。」嚴愛華輕輕道,順手用遙控器關了電視,「謝謝你送亭亭回來。還沒請教貴姓?」

  朝陽倏忽覺得,對著亭亭媽媽,竟比對著亭亭爸爸還有壓力。

  「免貴姓章,立早章,章朝陽。」朝陽畢恭畢敬,因為這是亭亭的母親,他所愛的人的母親。

  嚴愛華一聽,立時想起女兒上一次親自買菜下廚做飯,要招待的,就是這個叫章朝陽的小伙子,心裡的不悅,便散了大半。

  原來是女兒喜歡的男孩子。

  嗯,倒是個老實人。

  沒有趁女孩子喝醉酒,把她往自己家帶,反而大老遠地送到女孩子父母跟前。

  看起來眉目端正,眼神也乾淨,不東瞄西瞟地飄忽。

  「伯父伯母,我把亭亭送回來,就放心了。」朝陽笑一笑,不卑不亢,「車還在門口等我,我就不多打擾了,再見。」

  「等一等。」嚴愛華出聲叫出朝陽,「你和亭亭是什麼關係?」

  朝陽笑起來,原來亭亭那種時時會冒出來的直來直去,是遺傳自她媽媽呵。

  「我們是男女朋友。」

  嚴愛華挑一挑眉,這男孩子氣定神閒,不慌不忙,滿穩重的嘛。

  「既然是男女朋友,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嚴愛華瞪一眼欲插嘴的老公,示意他一邊呆著。

  趙敬國看了朝陽一眼,孩子,我幫不了你了。

  朝陽不料嚴愛華有此一問,愣一愣,旋即點頭,「我誠心與亭亭交往,以結婚為前提。」

  嚴愛華點點頭,沒有花言巧語,平鋪直敘,很好。

  「既然以結婚為前提,誠心與亭亭交往,那麼,有時間的話,請令尊令堂一起出來見個面罷。」嚴愛華扔出重磅炸彈,「五一怎麼樣?五一我和亭亭爸爸有假,令尊令堂方面可方便?」

  朝陽微笑,「我要先去問一問他們,不過應該是有時間的。如果您不介意,我明天答覆您。」

  嚴愛華再點點頭。不急於答應,尊重自己父母,事先徵求雙親同意,是個孝順孩子。

  「那就這樣罷,我明天等你答覆。」也不問朝陽知道不知道家裡電話號碼。

  朝陽保持微笑,「那我告辭了,伯父伯母再見。」

  走出屋子,朝陽才吁出一口氣來,亭亭媽媽的氣場太強大了。

  屋內,趙敬國摸出香煙,想抽一口,可是看見太座眼風掃來,只好放在鼻子下面聞一聞,然後乖乖放回煙盒裡去,「你對那孩子那麼凶,當心嚇跑了他。」

  嚴愛華笑起來,「你當初可沒被我爸我媽嚇跑。」

  「我能和現在的小伙子相提並論嗎?我可是受過正規訓練的軍人!」趙敬國挺一挺胸膛,「再說,我喜歡你,行得正坐得端,我有什麼可怕的?」

  「那不就是了,小章要是真心喜歡我們亭亭,哪怕我是母夜叉,也不會把他嚇跑。」嚴愛華撫一撫丈夫已生華發的鬢角,「這小伙子,我挺滿意的。」

  兩夫妻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醉倒在床上的亭亭不知道,朝陽就這樣,已經過了她父母這一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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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09:27
37.是非

  杜輝坐在羈押牢房內狹窄小床上,穿一身囚服,透過小小天窗,仰望天空。

  不知恁地,他心情平靜,並不報一點點僥倖心理,做垂死掙扎。

  他只是擔心,娜娜在外頭,會哭。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娜娜的第一個男人,可是他並不介意。

  他在娜娜身上,看見自己的縮影。

  窮人家出來的孩子,掙扎著接受完高等教育,進入社會,如果不拚命往上爬,便只能一輩子做小嘍囉,任人差來遣去。

  他留學英國時,為生計所迫,做有錢老女人的情人,招之則來,揮之則去,供其消遣取樂。學成歸國之前,那老女人總算待他不薄,給他一張大面額支票。

  回國以後,他進廣電集團工作,除了自身能力,如果不是手裡有一筆可觀存款,可以多方打點,他不會這麼快升到現在的位置。

  身為當時一線女主持人的妻子,也為他的坦蕩仕途,出了不少「力」。

  妻子是市裡某個領導情人的傳言,從未停息過。

  可是,這有什麼要緊?

  她不過是要從他身上獲得婚姻,而他不過是要借助她平步青雲,他們各取所需,並不虧欠對方。

  他們向各自的欲-望俯首稱臣,從此沉淪,再沒有回頭路可走。

  杜輝笑起來,最初幾年,他忙於上位,根本無暇考慮其他,到得一日,與妻子有染的領導一朝倒台,他已經根基牢固。只是妻子卻難以接受現實,停薪留職,出國散心,一去多年。留下他,在花花世界裡,漸漸發現自己想要一個女人的軟語溫存。

  可是,他不想濕手沾乾麵粉,豁也豁不脫。

  他靜靜等待機會,直到遇見娜娜。

  第一次遇見娜娜,是在一個飯局上。做東的老總打算移民海外,說走之前請大家吃飯作別。

  他看見老總帶著娜娜走進包房,向四下介紹,這是他同學的女兒,戲劇學院主持人系畢業,好學上進,以後請各位多多關照。

  在座諸人,無不心領神會。有人蠢蠢欲動,有人暗暗不屑。

  他卻沒有一絲一毫鄙夷。

  他注意她每一個細小表情,看她微笑敬酒,然後一仰而盡,彷彿豪爽,卻是用盡全力,不讓絲毫情緒流露出來。

  讓他平生憐惜,想起自己留學時的總總。

  就此記住了她。

  然後,在電視台的年會上,他再一次看見她,巧笑嫣然,顧盼生輝,軟語呢噥。他走過去敬酒,她笑著一仰而盡,向他展示空杯,他看見她貓樣大眼裡的嫵媚與邀請顏色。

  他心裡有個聲音說,就是她了。

  後來他們在一起。

  娜娜從沒有對他說起過,她的童年過得究竟有多苦,可是有一次,他無意中聽見她對著電話,沖那個她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冷冷說:「離婚可以,要給媽媽十五萬,作為對我們母女這些年來的一次性補償和婚內財產分配。隨便你去偷去搶去借,先把十五萬給媽媽,餘下的,無論拆遷款有多少,也同我們沒關係。」

  掛上電話,她獨自坐在一隅,倏忽便伸手摀住雙眼。

  無由地,他知道,娜娜在哭,一個人坐在那裡,無聲痛哭。

  他想走上去,用盡所有力氣,擁抱娜娜。

  可是到底沒有。

  有些傷口,只能獨自舔舐,卻無法暴露於人前,一如他內心那些黑暗的過往。

  只是不自覺地,他願意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她更多關心和更多愛。

  並非不甜蜜的,偷-情的刺激,與寵愛一個人的滿足感,令他迷戀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杜輝,有人探視!」忽然耳邊傳來看守冷淡的聲音。

  杜輝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轉過頭來。

  看守拉開鐵門上的小窗口,「站起來走到門邊,把雙手伸出來。」

  杜輝輕輕起身,走到鐵門後,將雙手從小窗口伸出去,感覺冰涼手銬卡在手腕上的沉重和冰冷。

  戴上手銬的杜輝,被兩個看守押送到探視室。

  杜輝看見一個戴眼鏡的陌生斯文男子。

  男子等杜輝坐在他對面,向他做自我介紹。

  「杜先生,我姓卞,卞則明,受人委派,從現在開始擔任你的辯護律師。」

  杜輝頗覺意外。卞君沒有說「我受政府委派」,而是說「受人委派」。

  他如今已成階下之囚,雖然還沒有落魄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可是外間不曉得多少人為了同他撇清關係,與有關部門聯繫,主動坦白。

  不料竟然還有人願意替他請律師。

  卞律師推一推眼鏡,「現在的情況,對杜先生極其不利。與本案有關聯的證人紛紛將責任推到你身上,以求自保。」

  杜輝聽了,笑一笑,這也是人之常情。換作是他,他也會這麼做。

  「杜先生,惟今之計,就是你能盡量回想起過去幾年間,你所收受的每一宗賄賂金額,盡可能將之如數上繳,缺失部分設法補足。只有這樣,才能爭取從輕從緩,寬大處理。」

  杜輝雙手放在桌上,只是低頭,盯著腕間的手銬,並不搭話。

  卞律師無聲歎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每一個最後落入法網的高官高管,不是曾經意氣風發,誓言要做一番事業的?

  「我調閱過檢控方證詞,有房產商和汽車製造商為在電視台做廣告,送公寓和汽車給你,但是經查,這些都不在你名下。如果可以,最好能讓你的朋友將公寓和汽車折合現金,退還給他們……」

  杜輝輕笑起來,原來他們抓了他還不夠,還要把娜娜也拖進來。

  「卞律師,你不用說了,我已經認罪,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我不會當庭翻供。」

  即使他把娜娜供出來又怎樣?也不會對減輕罪名有太大影響。

  卞律師無奈。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奈何當事人不配合,他也沒有辦法。

  「杜先生,你再考慮考慮,我明天再來。」

  杜輝聽了,只是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敲門,示意看守帶他回牢房。

  他已經不能再為娜娜做什麼,只希望娜娜在外間,一切都好。
  
  吃過晚飯,亭亭和朝陽出門散步。

  那天亭亭醉酒醒來,看見自己躺在娘家窗上,就知道朝陽有把自己送回家了。

  亭亭媽媽等女兒洗漱完畢,下來吃早飯時候,把女兒好一通審問。

  「怎麼又喝酒了?明知道自己酒量差還喝?」

  「潘公子請客嘛~~~」亭亭只好朝老娘撒嬌,以期老娘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

  嚴愛華點點頭,這個問題算是派司了,下一個繼續。

  「你和小章現在什麼關係?」

  「媽~~~~」亭亭撲過去搖母親的手臂,做小兒女狀。

  「坐對面給我老實交代。」嚴愛華身為部隊文工團團長,女兒的這點小伎倆還是看得出來的。

  亭亭只好癟一癟嘴,坐到母親對面去了。

  「我和朝陽是戀人。」亭亭說到「戀人」一詞的時候,臉頰微紅,有些忸怩,到底是女孩子。

  「戀人之間四階段,你們到哪一階段了?」嚴愛華看看女兒,倒還是一副姑娘模樣,但現在年輕人開放來兮的,她在部隊和文藝圈裡又見多男男女女間那些污糟事,雖然有自信她嚴愛華的女兒是個潔身自愛的,可終究還是不放心地要問一問。

  亭亭嗔怒,「媽~~~」

  「媽也不是老古董,但是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嚴愛華看一眼女兒臉上的紅暈,「男人有時為片刻激-情,不惜花言巧語,騙取女人一片真心。你和小章要是真心相愛,媽媽也不會阻止你們發乎真情。」

  亭亭紅著臉微笑,「媽,我知道。而且,朝陽很尊重我,一直很克制……」

  所以他們始終沒有跨越最後那道雷池。

  嚴愛華點點頭,「昨晚小章送你回來,我對他提了提,五一的時候,把他父母約出來,我們雙方家長見個面。」

  亭亭無語了。

  這個家裡,媽媽不發話則已,一發話就是至高無上的懿旨,她和爸爸只有遵從的份兒。

  「好了,別一副我欺負你男朋友的表情,趕緊把早點吃了,讓小周送你上班,不要遲到。」嚴愛華在女兒看不見的角度笑一笑。發乎情,止乎禮,她更喜歡章朝陽這孩子了。

  亭亭上班去,下班只要朝陽有空,便接她過去吃飯,飯後如果天氣好,便出門散步,天氣不好,兩人就窩在家裡,看看報紙電視,吃水果甜品。

  日子逐漸恢復平靜,彷彿稍早時候掀起的驚濤駭浪,只不過是一場幻覺。

  亭亭考慮再三,還是拒絕娛樂部主任與副台長的提議,繼續留在生活頻道。

  亭亭捨不得蕭笑天晴北方導演攝像編審大哥,她和他們這兩年多,一起將一個節目做到現在,做出口碑,做出人氣,她不想就這樣放棄。

  天晴事後抱著亭亭的膀子,狠狠說,「你是傻瓜!」

  說完,卻抱著亭亭微笑起來。「最可愛的傻瓜。」

  亭亭曾經在電視台走廊裡見過娜娜一次。娜娜仍畫著淡妝,即使看起來有些憔悴,也難掩美麗。

  出了這麼大事,台裡反覆研究,最後趁娛樂頻道改版之機,將娜娜調到幕後。天晴說,有可靠消息,娜娜合同到期,台裡不會同她續約。

  亭亭多少是有些遺憾的。她佩服娜娜,還能頂著重重壓力,前來工作;也替娜娜可惜,以娜娜的才情,如不走歪門邪道,也不會有今時的結果。

  「你別心軟。」天晴看見亭亭臉上表情,捅一捅她的腰眼。

  連許君在一邊,都默默點一點頭。

  亭亭覺得溫暖,大家都真心愛護她。

  亭亭挽著朝陽手臂,把單位裡發生的事,一一對他說了。

  朝陽笑,「事前事後,對你態度一樣,那才是真朋友。」

  假如事前打壓,事後又忙不迭吹捧,此人不可不防。

  亭亭「嘿嘿」笑,「我省得。」

  散完步,朝陽送亭亭回家,送到樓下,亭亭揮手叫朝陽回去,「我自己上去就行,你累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

  朝陽側身吻一吻亭亭額角,「那好,你也早點睡。」

  「到家給我條短信,我好放心。」亭亭下車,對車裡的朝陽說。

  兩人依依不捨地道別,亭亭背著大包上樓。

  走出電梯,亭亭便聞見樓道裡瀰漫著一股香煙味道,不由得皺眉。

  現在全市提倡公共場所禁止吸煙,作為本埠高尚小區,小區業主委員會也適時召開會議,決定在小區內也推行禁止吸煙條例,所有公共地帶,如健身房,游泳館,棋牌室,以及電梯和公用樓道內,都禁止吸煙。

  小區內居民大都能自覺遵守。

  現在有人在樓道內吸煙,會是誰?

  亭亭下意識伸手進口袋裡,摸到手機,將手指按在快捷鍵上,倘使情形不對頭,她可以第一時間求救。

  然後,亭亭看見站在她家門口走廊窗前,面朝窗外,靜靜吸煙的女子背影。

  聽見響動,那女子轉過身來,掐滅手中煙蒂,「亭亭,我等你很久了。」

  亭亭大為錯愕。

  來人,竟是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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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09:43
38.成敗

  看見亭亭,娜娜笑一笑,「大小姐,不請我進去坐嗎?」

  亭亭看見她眼底的疲憊與嘲諷,終是不忍心,用鑰匙開了門,請娜娜進屋。

  娜娜環視亭亭房間內佈置,冷冷嗤笑,果然是有錢有權人家的孩子,從小學跳芭蕾舞,不為出名,只為看起來氣質出眾,將來受婆家喜愛。

  亭亭循娜娜視線望去,微微抿一抿嘴,「喝什麼?」

  「喝酒,你有嗎?」娜娜挑眉。

  亭亭歎息,「我這邊只有牛奶酸奶白開水。」

  娜娜擺手,「我找你,不是喝飲料來的。」

  亭亭將背包放在沙發上,款下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請娜娜隨意坐。

  「你不怕我恨你,上來潑硫酸報復你?」娜娜語氣尖酸。

  亭亭搖搖頭,「娜娜,我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

  「沒有深仇大恨?!」娜娜眼裡迸出凶光,「你知道我現在過得多狼狽?外間到處有狗仔,打探我的隱私。我自己有家歸不得,單位同事見我惟恐避之不及,當我身上長膿瘡一般。檢察院日日傳我去做筆錄,限制我不得離境……」

  「娜娜……」亭亭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如果這還不算有深仇大恨的話,那麼,我媽從報紙上看到我牽涉進杜輝的案子裡,一時激動,氣得腦溢血,到現在還在醫院裡!我想去醫院探望她,可是繼父在電話裡說,媽媽為我操碎了心,她現在不想見我!你能想像得到我的心情嗎?你能嗎?!」娜娜眼眶一點點紅起來,「這算不算深仇大恨?我不過是希望自己和媽媽日子好過一些,她不用再替我操心,我有什麼錯?!我想望上爬,我有什麼錯?!」

  「娜娜……」亭亭惟有太息,「你的初衷沒有錯,你只是用錯了手段。」

  「手段?」娜娜冷嗤,秀眉淡挑,「要在這個冷漠市儈的城市裡,生活下去,出人頭地,誰不是不擇手段?」

  亭亭搖頭,心知娜娜已經走火入魔。無論她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她永遠不覺得自己有錯。錯的永遠是別人,是這個社會。

  「那麼你找我有什麼事?」亭亭心裡的柔軟角落,一點點被冷硬所覆蓋。

  「我想請你們放過杜輝。」娜娜說明來意。

  亭亭瞪大眼睛,不曉得娜娜是真無知,還是假無知。杜輝的案子,是她說放過,就能放過的麼?

  娜娜又一聲冷嗤,「趙亭亭你真是白癡,犯再大的錯誤,只要上頭有人要保,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娜娜,你從哪裡得出結論,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亭亭看一眼牆上掛鐘,決定長話短說,「他現在涉及的,不僅僅是生活作風問題,更事關經濟問題……」

  「今天他的律師打電話給我,」娜娜打斷亭亭,「他說只要我把杜輝給我的房子和車,以及他買給我的奢侈品,折合現金,如數返還,讓國家能盡可能追繳他的受賄款項,看在他有戴罪立功表現,可以從輕發落。」

  「那你找我有什麼用?」亭亭詫異不已,既然律師已經明確可以為杜輝尋求戴罪立功機會,娜娜只要按他說的做不就可以?

  「我知道,這只不過是你們要我身敗名裂的手段而已,因為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娜娜輕笑起來,「可是我沒有辦法,我要活下去,車子房子奢侈品,我都可以上繳,但我的存款,是我這些年辛苦工作掙來的,並不是杜輝給我的。我也沒有參與他那些錢權交易,他從來都沒有把那些事告訴過我!我要保留自己的這部分財產——」

  「我說了……」不算。

  可是娜娜再一次打斷亭亭,「我會寫下證詞,證明自己接受杜輝贈予的房產與汽車,以及奢侈品,長期擔任他的情-婦,如有必要,我可以出庭做證。」

  亭亭一愣。她本以為娜娜會死不承認,哭著喊著尋找借口,好讓她從這件事裡脫身。可是,伊並沒有。娜娜如此恨她,卻還上找上門來,替杜輝尋求從輕發落的機會。

  娜娜與杜輝之間,多少是有些真感情的罷?

  亭亭將一聲「何苦」咽在肚皮裡,點一點頭,「我不能保證什麼,不過我會替你去說一說。」

  「有你這句話,已經足夠。」娜娜微笑,眉目之間輕愁淡攏,身上的戾氣卻散去許多,「你不會說話不算話。」

  娜娜頓一頓,「如果你騙我,我會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幸福!」

  聲音再輕柔不過,也再認真不過。

  亭亭苦笑。鮑娜,為什麼你每一次都能在我對你稍稍升起些許同情時候,頃刻之間毀去那來之不易的好感?

  娜娜站起身來,「我就不打擾你了,大小姐。」

  「娜娜——你——」準備去哪裡呢?亭亭想問。

  娜娜卻已經翩然拉開門,毅然而去。

  亭亭只來得及在大門闔攏的剎那,看見娜娜異常挺直的脊背。

  亭亭坐在沙發裡,望著娜娜剛剛坐過的位置,心中不是不難受的。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呵。

  倘使娜娜不費盡心機,想要取代她,成為明星我做煮的主持人,這一切便不會發生。此時此刻,她還是生活頻道和同時嘻嘻哈哈的小主持,而娜娜,也還是娛樂頻道高高在上的女主播。她們會在電視台的走廊裡相遇,客套幾句,娜娜會得綿裡藏針地諷刺她,而她則做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迴避衝突……

  可是,這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亭亭抬頭,看見潘公子推門進來。

  潘公子的頭髮還微微潮濕,黑如鴉羽,看得出來,剛剛洗過澡。

  見亭亭獨自坐在客廳裡,表情微澀,潘公子搶前幾步,坐到亭亭邊上,細細打量,「我剛才好像看你你們電視台的那個娜娜。她上來做什麼?你沒有受她欺負罷?」

  亭亭搖搖頭。

  潘公子恨鐵不成鋼地捅一捅亭亭肩膀,「你這傻女,從小不懂得告狀,長大了還是不懂得!我這就打電話,讓他們把這件事挖得再深些!」

  亭亭按住潘公子的手,微微苦笑,「我要是懂得告狀,恐怕你挨打跑十公里的次數,還要翻上一番都不止。」

  潘公子啞然。是,倘使亭亭懂得告狀,那麼他即使天高皇帝遠,也逃不過母親的一頓修理。

  「冬子哥,她只是上來求我,她願意出庭做證,自己從杜輝那裡收到過房子和汽車。她已經身敗名裂,請我們放過杜輝。」

  潘公子眸光一閃,「你答應她了?」

  「我說我沒有辦法給她保證,可是……」

  「可是你會替她把這話帶到,是罷?」潘公子輕喟,「你怎麼想?」

  「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杜輝犯罪,理應由他承擔罪責。只是……」亭亭揚睫,凝視潘公子,「他也同樣應該有爭取寬大處理的機會。」

  潘公子點點頭,「我懂了。」

  說完,摸一摸亭亭頭髮,「你把門鎖好,不要什麼人都放進來。早點休息罷。」

  說罷起身,準備回自己公寓去。

  「冬子哥……」亭亭倏忽出聲,叫住他。

  「爪?覺得歐罷體貼了罷?」潘公子笑瞇瞇停下腳步。

  「我現在一切都挺好的,你不用再擔心我。」亭亭微笑,「你該有自己的……」

  潘公子揮揮手,大步走出去,將亭亭留在身後。

  該有自己的什麼?愛情?生活?世界?

  潘公子看著在自己腳下抻長又縮短的影子,抿一抿嘴,當他將一個世界從此顛覆,將完美破壞得支離破碎的時候,有些東西,他就再沒有資格擁有了罷?
  
  紛紛擾擾的杜輝案,終於塵埃落定。

  杜輝當庭認罪,法官和人-民陪審員鑒於杜輝認罪態度良好,又積極配合上繳贓款贓物,(有一定自首情節,)並且動員情婦將所收受房產汽車奢侈品都折現返還,(有立功表現,將功折罪,)叛處有期徒刑十年(,)緩刑兩年。

  杜輝及其律師當庭表示放棄上訴。

  而娜娜,因為牽涉此案,電視台已經提前終止與她的合約,她與台裡結算過工資後,便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真解氣!」天晴對亭亭說。「這就叫惡有惡報!」

  「好啦,從此雨過天青,山高水闊。」許君笑一笑,「亭亭應該請我們吃飯才對!」

  亭亭點頭,「沒問題,我知道一家菜色極美味可口的西班牙館子,一邊吃飯,一邊還能看弗拉明戈舞,再享受沒有。」

  「真的?!」天晴眼放明光。

  「喂,亭亭,聽者有份,我們也要去!」編審大哥探過頭來。

  亭亭笑,「沒問題,下班以後大家一起過去!」

  「那我要乘亭亭的車。」天晴挽住亭亭的膀子。

  「我車技可不算好,北方不放心的。」亭亭已經拿了駕照,現在每天開車上下班。休息天時候,還會得被潘公子押著,在空軍政治學院的校園裡練車。

  現在空政院幾乎人人認識她這輛小車。

  亭亭開車回家吃飯,還會得被大院的叔伯阿姨攔住,打趣。

  「冬子今天沒押車啊?」

  「亭亭能一個人上路了?冬子不要嚇出心臟病啊?」

  「亭亭,叫冬子有空過來我家,伯伯請他喝熊膽酒,給他壯膽!」

  亭亭啼笑皆非。

  蕭笑敲一敲會議室玻璃門,「大家集中一下,我們開個會。」

  會議內容,是在五一時播出一台美食盛典,囊括生活頻道兩年半來所採訪的十大餐飲企業,十大私房菜館,十佳廚師等一系列觀眾喜聞樂見的內容,請嘉賓到場接受榮譽。

  距離五一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大家要抓緊了。開通手機投票,網絡投票,也要在電視上播出預告片。

  蕭笑分工下來,眾人便開始忙得足不點地,熱火朝天。

  亭亭有時查資料查到頸椎發出抗議,抬起頭來,環顧四周,同事們個個全情投入,她便揉一揉頸背,繼續工作。

  亭亭覺得這樣的生活,再充實不過。

  只是,男朋友難免要抱怨。

  「亭亭,你最近真忙。」電話裡,朝陽的聲音聽起來不無哀怨。

  亭亭只好安撫男朋友,「五一就有空啦。」

  「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到時候兩隻黑眼圈。」朝陽已經徵求過父母意見,章父章母一聽要與兒子女朋友的父母見面,好一陣激動。倒把一邊的章小妹嫉妒得半死。直嚷著當年她要和男朋友結婚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沒有這樣放在心上,爸爸媽媽重男輕女!

  亭亭嘿嘿笑,「我會好好保養滴~~~」

  「累了渴了,就過來,我給你煲靚湯喝。」朝陽在那邊。

  亭亭抿嘴笑,她還以為他要說累了渴了喝紅牛呢。

  生活也似靚湯般,慢慢由寡淡無味的水,一點點變成香氣四溢的一盅好湯。

  時間在好心情與繁忙工作當中,轉瞬即逝,轉眼到美食盛典直播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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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10:18
39.求婚

  亭亭天晴北方阿舜許霆宇作為美食節目常規主持,理所當然成為整個美食盛典的司儀。

  節目組為此特批經費,為每個主持人度身定做禮服兩套。

  前去量尺寸時,阿舜很為自己一身怎麼練都不見成效的奶潑肉苦惱。東北大漢北方已經徹底接受自己再難練就六塊腹肌的現實,反倒心平氣和。

  許君身材最好,連設計師都贊不決口,屢屢借量尺寸為由上下其手。

  許君好脾氣,一路只管微笑。

  亭亭天晴兩員女將,被設計師工作室內海量華服吸引得目不轉睛,恨不能打地鋪在工作室過夜。惹得那描眼線打耳釘搽黑色指甲油的男設計師嬌笑連連,頻頻掩嘴,時時與亭亭天晴交頭接耳,言必稱「我們女孩子」如何如何。

  量完尺寸出來,北方打個冷戰,「天晴你不許學他!」

  天晴哼一聲,「人家不知多有品位。」

  亭亭看了微笑,暗暗想如果朝陽看見此兄,不曉得什麼反應?

  阿舜摸一摸手臂上寒毛,「他設計出來的男裝,會否同女裝一般?」

  所有人想一想,都忍不住抖一抖。

  北方給阿舜肩膀一拳,「Please!」

  一邊天晴做同聲翻譯:「拜託!」

  亭亭和許君相視一笑。

  有這麼一對歡喜冤家,整個節目組都似被他們所感染,充滿活力。
  
  台裡給每位主持人發了兩張親友票,亭亭今次沒有避嫌,將兩張票給了爸爸媽媽,又厚著臉皮,額外多要兩張票子,給了朝陽。

  「伯父伯母有興趣的話,請他們一起來看現場。」

  「這樣的話,兩張票可不夠。」朝陽笑瞇瞇接過票子,吻一吻亭亭嘴唇,「單我妹妹就要吵翻天了。」

  「啊……」亭亭低叫,「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到。」

  「沒關係,」朝陽摟一摟亭亭肩膀,「正好叫她看家看孩子,我們解放出來。」

  亭亭沒有注意朝陽說「我們」,只一味低頭想,台裡還有誰有多餘的票子不要。

  盛典開場前三十分鐘,亭亭與許霆宇在外場主持綠地毯。

  所有參加過明星我做煮節目的明星以及餐飲企業的領軍人物,紛紛踏上綠地毯。

  亭亭在走綠地毯的明星當中,看見自己大學時,喜歡過的學長。學長已經微微發福,臂彎裡挽著結髮妻子,正是那年,在法國梧桐樹下,他臂挽裡挽著的學姐。學姐也胖了,大抵是因為剛剛生完孩子的緣故,兩人並肩走來,臉上是幸福笑容。

  這一刻,那些寫在記憶裡的青澀故事,光速般湧上心頭,然後,在亭亭笑著將話筒遞給學長學姐,清脆介紹:「現在走到我們身邊的,是新科塞巴斯蒂安電影節影帝,以及他的夫人……」時,一點一點,慢慢消散成星辰般的碎片。

  或許,當她老去時,她會在星星的沙海裡,撿起一片屬於最青蔥歲月的砂。

  亭亭還在人群裡看見挽著女明星的潘公子,忍下呵呵笑的衝動,亭亭盡責地介紹,「現在走過去的,是P&T的潘總和旗下的國際名模戴安……」

  隔著人群,潘公子一眼望見亭亭。伊穿一件湖水色晚禮服,禮服的上半身由層層疊疊的薄紗剪裁縫製,造型似一朵將開未開的青荷,胸線以下,是攏在一片薄紗之下的飄逸裙擺,隨著五月的晚風微微拂動,隱約之中,可以看見水般薄紗之下,墨色大寫意的荷葉,隨風搖曳生姿。

  荷麼?

  潘公子微笑,設計師如此解讀亭亭,未嘗不可,可是,他倒覺得,亭亭更像是艷陽之下,那蓬勃的小甜椒,清脆爽口,有時意想不到的辣,可絕大多數時候,都清甜爽脆,教人心曠神怡。

  思及此,潘公子朝亭亭霎眼睛,並向她的方向揮一揮手,可是到底沒有走近。今晚是亭亭的舞台,就讓他把所有光彩,都留給她罷。

  待走完綠地毯,回到內場,亭亭與許君到後台與其他主持人集合。

  「亭亭,我好緊張~~」天晴湊到亭亭身邊,給亭亭看她正在抖動的雙手。

  「不緊張不緊張。」亭亭握住穿一件大紅色單肩禮服的天晴,「和我們平常出外景一樣,都是向陌生人介紹自己,介紹我們的節目。」

  現場導演已經在做倒計時,蕭笑跑過來,將亭亭和天晴拉在自己左右手裡,把她們送到登台口,微笑鼓勵:「我相信你們,加油!」

  當音樂響起,燈光如瀑,走上盛典舞台的亭亭,腦海裡再沒有雜念。父母坐在哪裡?朝陽坐在哪裡?伯父伯母有沒有來觀看?

  所以繁雜思緒,統統化為烏有,此時此刻,亭亭眼裡,心裡,只得這一片舞台。

  當亭亭手持提示卡,有請嘉賓揭曉今晚第五個為餐飲行業做出傑出貢獻的企業——輝日集團,亭亭看見潘公子與身高六英尺的國際名模戴安雙雙走上台來。

  戴安深目高鼻,生著一張混血兒面孔,擁有魔鬼身材,並且十分幽默風趣。

  「潘公子,你在本埠最喜歡的餐廳是哪一家?」戴安側首問。

  「日落大道。」潘公子正經八百地回答。

  「那你最喜歡的會所又是哪一家?」

  「唔……」潘公子故做為難狀考慮片刻,「有很多家啊……一定要選的話,『輝』罷。」

  「那你想不想認識你最喜歡的餐廳和會所的老闆?」

  「想!」潘公子毫不猶豫。

  「那就請看VCR罷。」戴安最後仍要賣關子,玉手一指舞台上的大屏幕。

  簡短的影像資料裡,由黑白而彩色,由靜態而動態,將小小一間招待所,逐漸發展壯大成今時今日,本埠屈指可數的餐飲連鎖集團,旗下擁有五間度假酒店,十一間餐廳,三家會所的成長之路,呈現給在場和在電視機前的每一位觀眾。

  「有請輝日集團創始人,董事長章譽林先生上台。」戴安對著獲獎名單讀到。

  這時有穿黑色正裝禮服的年輕男子,從後排座椅上起身,穿過過道,上台。

  站在頒獎嘉賓旁邊的亭亭一愣。

  上台來的,不是朝陽麼?

  朝陽向潘公子與戴安微笑,又朝亭亭點點頭,然後接過象徵榮譽的獎盃與證書,「家父臨時有事,請我代他上台領獎。感謝廣電集團,感謝生活頻道,感謝美食節目組全體人員,輝日集團會繼續為廣大熱愛美食熱愛生活的朋友們,搜集和提供更多美味可口的佳餚!」

  等朝陽發表感謝完畢,亭亭和阿舜,陪著頒獎嘉賓已經獲獎嘉賓一起返回後台,將舞台留給情歌王子表演。

  阿舜在後台過道上頂頂亭亭腰側,「那不是你男朋友嗎?」

  前段時間,關於亭亭的八卦甚囂塵上,想不知道都難。

  亭亭哼了一聲。

  潘公子在後頭「吃吃」笑,「亭亭你不會是不知道罷?」

  亭亭惱了,回頭瞪潘公子一眼,「你知道?!」

  潘公子大方點頭,「我知道啊。」

  若不是身穿禮服,亭亭相信自己肯定已經一腳踢過去了。

  「潘公子!」亭亭其實惱的是自己,竟然如此遲鈍,連男朋友的家世背景都瞭解得不清不楚,讓潘公子看笑話。

  大美人戴安好奇地看著亭亭與潘公子之間你來我往。她從不曉得原來潘公子也會對女人露出這種類似孩子氣的表情。

  朝陽三步並做兩步,趨前,握住亭亭光潔如玉的手臂。

  「亭亭。」

  「朝陽。」亭亭瞇一瞇眼睛,她在盛典開始前,還打電話問他,伯父伯母今天有沒有空過來。

  他怎麼說來的?他說他們一定會來!

  現在呢?

  他竟然一點口風都不露給她!

  要是章伯父上台來領獎呢?她因為不知道,倒不會如何,可是明天就要見家長了啊,彼時她得多意外?

  不帶這樣搞突然襲擊的!

  朝陽看見亭亭大眼裡那一點呈星火燎原之勢的惱羞,趕緊過來撲火,「他們說好一定來的,可是臨時改變主意,由我上台替我爸領獎。」

  「那你為什麼事前不和我說一聲?」亭亭幾乎要學偶像劇女主角,原地頓足,然後掩面飛奔而去了。

  害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傻乎乎被潘公子笑話。

  「想給你一個驚喜嘛。」朝陽笑一笑。

  「章朝陽,我掐死你!」趙亭亭童鞋終於惱羞成怒。說出去笑死人,明天已經要見家長,竟然不知道男朋友的父親是什麼人,她沒臉見人了!

  朝陽笑起來,「麻煩你掐得溫柔點。明天我還要見未來岳父岳母大人。」

  亭亭童鞋暴走,面孔紅撲撲,「章朝陽,今天不滅了你我跟你的姓。」

  朝陽笑容漸深,張開手臂,「亭亭,任你欺壓。」

  一旁潘公子笑得雙肩抖動,呵呵,清甜小辣椒發作起來,也是很恐怖的,他可是曾經領教過的。基本上,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殺傷力,但數個月的斷絕正常外交關係,那是最起碼的。

  章朝陽,我看你怎樣撲滅亭亭難得一遇的惱羞之火。潘公子攬著名模的纖腰,決定在一旁作壁上觀。

  然而朝陽只一句話,便如施了定身術般,將正打算在他身上施展滿清十大酷刑的亭亭,定在原處。

  「亭亭,我愛你,嫁給我罷!」

  一語既出,乾坤抵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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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1:10:50
40.小辣椒與老狐狸

  周圍嘈雜人聲,忽然彷彿潮水般退去,整個後台倏忽空如曠野,只得面前這個男子,以及那一句:亭亭,我愛你,嫁給我罷。

  稍早在台上,突然知道朝陽原來是輝日集團小開的震撼,亦遠不如這簡簡單單一句「嫁給我罷」來得教亭亭措手不及。

  亭亭張了張嘴,要待說些什麼,遠處服裝已經在催,「小亭阿舜,還站在那邊磨什麼?快過來換衣服!」

  一句話打破魔咒,亭亭看朝陽一眼,又瞪了看戲的潘公子一眼,對阿舜說,「我們快過去換衣服。」

  朝陽看著亭亭薄紗籠罩的玲瓏身影,邁著小碎步去遠,鬱悶了。

  這是被接受了,還是被拒絕了?

  潘公子笑著趨前一步,放開女伴,拍一拍朝陽肩膀,「她艮脾氣發作,有你苦頭吃。」

  朝陽動動嘴角,隨後苦笑起來。是,艮(gen)人還有艮脾氣,雖然亭亭平時總笑呵呵,一副活潑開朗模樣,可是這件事,的確是他沒有和亭亭說清楚。

  他也沒想到今天老爸老媽坐在台下,看得興起,忽然便決定當普通觀眾,不想上台出風頭。委派他上去領取殊榮。

  「我們出去看節目,等結束了,你慢慢跟她磨,好好解釋,會沒事的。」潘公子以過來人身份安慰朝陽。

  朝陽只好點點頭,同潘公子一起回到台下去看節目。
  
  盛典結束,亭亭慢條斯理卸妝換衣服。

  天晴北方已經雙雙將禮服換下,卸過妝,相偕回家,經過亭亭,天晴停下腳步,「亭亭,聽說你男朋友剛才向你求婚?」

  亭亭抹卸妝乳的手一頓,已經這麼快就傳開了啊?

  「別不好意思,我看章少人不錯,也從來沒有傳過一樁緋聞,是個值得托付的好對象。抓緊他,別錯過!」天晴做一個「加油」的手勢,然後被北方拖著走了。

  亭亭垂睫,笑起來,一下子已經由「你男朋友」,變成「章少」了。

  隔了片刻,許霆宇也卸完妝,由那一頭走過來,笑著朝鏡子裡的亭亭揮揮手,「我先走了,亭亭。你也快點罷,別讓男朋友等久了。」

  等亭亭將臉上的妝卸得差不多時候,化裝師阿薩拎著化妝箱,過來敲一敲亭亭的鏡子,「喂小亭,你今天速度最慢!」

  亭亭失笑,是,她今天速度最慢。平時屬她速度快,三下五除二,已經一張清水臉見人。

  「哎呀這裡沒卸乾淨……」阿薩放下手中化妝箱,從亭亭跟前的化妝棉盒裡取出一片化妝棉來,沾一點點卸妝乳,示意亭亭閉上眼睛,然後手勢熟練地替亭亭輕輕揉抹內眼瞼,「香港的那位阿哥,年年在公開場合,向那位阿姐求婚,那位阿姐總是不允,一拖十幾二十年。後來兩人先後生腫瘤,好在命大福大,彼此扶持,都熬了過來。那位阿姐後來終於想透徹了,這世上,她要是總怕他日後負她,那麼一日日蹉跎,早晚是要錯過的。能風雨同舟這麼多年,如果不是真心,誰會理她?如果不是真心,她一次兩次拒絕,誰還會有第三次?」

  亭亭眼皮微動,阿薩卻指尖輕輕用力,不教亭亭睜開眼來,「一個人若喜歡你,即使被拒絕一次,也不要緊,還可以繼續努力。最怕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沒有立刻答應他,不是壞事。人有時,會得頭腦發熱,覺得氣氛時機都恰恰好,話就脫口而出了。等冷靜下來,左右便覺得自己當時太衝動。」

  「阿薩……」亭亭感動。

  「如果他冷靜過了,還向你求婚,那麼,亭亭,一定要抓住這個愛你的男人啊!」阿薩放開壓在亭亭眼瞼上的手,「來,睜開眼睛看看。」

  亭亭睜開眼睛,嘩的一聲。

  「阿薩你有一雙神奇的手。」

  真的,一點為主持晚會所畫的濃妝痕跡都無,一雙眼盈盈如水,乾淨清澈。

  阿薩揮手趕亭亭走,「快去,別教男朋友久等,男人的耐心有限。這邊交給我來收尾就好。」

  「那,謝謝你,阿薩。」亭亭站起身來,一件紫色長衛衣,一條緊身牛仔褲,一雙帆布運動鞋,融入人群,再普通不過。
  
  從員工通道走出大劇院,外頭已萬家燈火。

  遠處萬國博覽會開幕的煙火,正在天空綻放。

  亭亭駐足,抬頭眺望,那裡是全世界矚目的焦點,早晚有一天,她要去現場報道那樣的新聞。

  不遠處,傳來朝陽的聲音,「亭亭……」

  亭亭轉過頭去,看見朝陽,仍穿著那身黑色正裝禮服,只是領帶已經拉松,半垂在胸前,胸口兩粒紐扣解開,露出半片若隱若現胸膛,鏡片的眼眸,在漫天煙火絢麗變幻的色彩中,有明光流過。

  亭亭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原來一貫斯文的朝陽,在這樣的夜色裡,會顯得如此性-感惑人。

  朝陽從背後變出一杯藍莓冰淇淋來,上前半步,遞到亭亭跟前。

  「對不起,亭亭。」他低頭,在亭亭鼻尖下左右看一看,「還生我氣?不氣不氣了,我給你賠禮道歉。」

  亭亭哼一聲,雖然主持了一晚上節目,因為緊張而注意力高度集中,使得她一晚都沒有認真吃過東西,甚至喝上一口水,此時不曉得多想接過那杯冰淇淋,不過她還沒原諒他。

  好在後來的主持過程當中,她強自集中精神,沒有出錯,不過小小意外插曲,的確多少影響她的發揮。

  「這也不行?」朝陽笑,「那這樣呢?」

  說完另一隻手從背後變出一把——胡蘿蔔?!

  亭亭愣一愣。

  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在朝陽家裡翻舊雜誌,裡頭張廣告:一排穿西裝,背後拿花束的男人,只是其中一個男人別出心裁,拿的不是花,卻是一大把新鮮胡蘿蔔,還帶著碧綠葉子。

  朝陽當時曾笑著問她,如果有一天,她遇見一個男人,帶著這樣一捧胡蘿蔔,站在一群手捧鮮花的男人中間,她會放棄鮮花,選擇他嗎?

  她記得她當時說:會!

  因為這個男人足夠特殊,在一群鮮花當中,那一把胡蘿蔔再顯眼不過,再實惠不過。鮮花終將枯萎,而胡蘿蔔,至少還可以吃。

  想不到朝陽竟然還記得。

  亭亭哼了一聲,「這麼晚,你到哪裡找這麼新鮮的胡蘿蔔?」

  朝陽見終於亭亭搭話,這才在心裡鬆一口氣,然後笑起來,「你忘記我家做什麼生意的了?日落大道頂樓天台有一整片有機蔬菜實驗田。這就是那裡長的。」

  亭亭這才恍然醒悟,對的鬧,日落大道也是輝日集團的產業!

  這樣一想,亭亭瞪一眼朝陽,又不想理他了。

  朝陽一軋苗頭,覺得風向不對,立刻伏低做小,這關頭,不是跟女朋友耍男子漢威風的時候。「不喜歡?那這樣呢?」

  朝陽單膝跪地。

  男人膝下有黃金?

  沒有的事!

  女朋友開心最要緊。

  強頭倔腦,最後女朋友跑掉,那才要傻眼。

  亭亭這才慌了。

  雖然她出來得晚,可是到底還有許多大劇院的員工和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還沒有完成收尾工作。要是被他們看見,明天台裡又要傳得沸沸揚揚了。

  「你快起來!」趙亭亭同學終於跺腳了。

  「不起來!你原諒我我才起來!」章朝陽同學也終於無賴了。

  「……」亭亭鬱悶了,她以前不知道朝陽原來可以有無賴的一面。

  朝陽卻樂了,原來亭亭還會跺腳,好可愛!

  「哎呀小姑娘快讓他起來罷,地上涼,當心以後坐下病根。」突然不曉得哪裡冒出一個掃地阿姨,拖著大掃帚一邊掃掃掃,一邊對亭亭說。「現在小年輕就是開放……」

  亭亭大窘,趕緊去拉朝陽手臂,「你快起來啦……」

  「那你原諒我了嗎?」朝陽眼鏡後的眼裡全是笑意,可惜,亭亭沒看見。

  「原諒你了,暫時的!」亭亭想一想,覺得不甘心,「你還在考察期,哼!」

  朝陽也不反駁,只是把藍莓冰淇淋再一次遞給亭亭,「快吃罷,要化了。」

  亭亭這才接過冰淇淋,揭開蓋子,取下小勺,舀一口到嘴裡,覺得渾身都舒坦了似地,發出無聲太息,唔唔唔,太好吃了……

  朝陽趕緊從亭亭臂挽裡把大包套出來,拎在自己手上,一邊摸一摸亭亭後腦,很想學電影裡土匪頭目的樣子,說一句:跟著我,有飯吃。

  不過考慮到女朋友還在氣頭上,玩笑還是少開為妙。

  「明天我來接你?」

  「哼,不要!我自己會開車!」亭亭一邊吃冰淇淋,一邊把朝陽的提議給否了。

  「要嘛要嘛,給我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嘛~~~」朝陽忽然覺得朝女朋友發嗲,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因為女朋友的耳根一點點紅了。

  亭亭吃一口冰淇淋,不睬他。

  「哈尼,給我個機會~~~」朝陽再接再厲。

  「我考慮考慮……」亭亭說,想一想,不對,「看你表現!」

  「怎麼表現?」朝陽左手提溜著胡蘿蔔,臂彎裡挎著女朋友的大包,右手挽住女朋友的腰,臉不紅氣不喘,「回家給你馬殺雞?還是——」

  「一腳踢飛!」亭亭嗔道。

  兩人漸行漸遠,所以亭亭沒注意到,先前那掃地阿姨,突然摘掉口罩,脫去環衛馬甲,拎著掃帚,上了一輛等在路邊的麵包車,對司機吩咐道:「回日落大道!累死我,當了這麼多年倉儲經理,一下子叫我掃大街,還真不習慣。」

  司機回頭嘿嘿一樂,「回去叫小老闆給你加工資!」

  「小老闆也真奇怪,送什麼不好,竟然送女朋友胡蘿蔔,還要最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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