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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李璇]找個人來嫁【妙妙娘子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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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1:40 |倒序瀏覽 | x 1
找個人來嫁(妙妙娘子之三) 作者:李璇

若非國內貴族近親成婚的情況太過嚴重,
他堂堂鮮卑王也不會為子嗣問題,
遠赴大唐挑選妻子!眼前這名肌膚吹彈得破、
臉蛋甜美可人的女子,就是傳說中的長安第一美女?
美則美矣,可就是……圓潤了點?
或許——帶她回國前,他該先餓她個幾天,
再逼她多動一動……嗟!什麼叫她太胖了,
必須盡快瘦到讓他滿意的模樣?有沒有搞錯,
當初是他硬要娶她的耶,現在居然敢嫌她!
也不去打聽打聽,她在京城的名聲有多響亮,
自她及笄以來,光是上門提親者就多到快踩爛她家門檻,
更別提那些登門拜訪,只求見她一面的人有多少!
而他不好好疼惜也就算了,竟還不給她東西吃?
哼!長得高大英挺、氣宇軒昂又如何?就只會欺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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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2:22
第一章

    大唐盛世長安街心

    「喂!你們快看!」突如其來的興奮聲,讓大街上原本熙攘的人群在一瞬間全都靜默下來。

    「嘩——」一陣陣的低呼,如排山倒海般,隨著銜前大道上兩人兩馬的接近而越來越大。

    「看!那兩個人——」無論男女,臉上儘是難掩的興奮。

    騎在馬背上的拓拔鷹伸手一扯,勒住馬韁,望著迅速聚攏的人群,一雙濃眉不悅地蹙起。

    「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打進入中原以來,像這樣的情況便一再發生。無論他走到哪兒,所有人的反應全都如出一轍。大唐不是號稱廣納各國文明嗎?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煩!他惡狠狠地瞪向人群。

    「啊——」突然,一個女人尖叫著捧住胸口,當場昏厥過去,旋即讓周圍的人給硬生生地架住。

    拓拔鷹低聲詛咒。

    「咳。」騎在一旁的宇文竣終於忍不住開口。「我說鷹啊,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個了,你不覺得……」

    「閉嘴!」此刻,他不想再聽見這傢伙的任何評論。

    幸災樂禍根本就是這傢伙的天性!

    「好吧!」宇文竣斜飛起一道劍眉,無所謂地聳肩。「不過說真格兒的,我覺得你最好管好你那雙鷹眼,別再招惹那些女人了。」

    實在是太誇張了。就算是在他們鮮卑國境內,也從沒見過這麼駭人的情景。

    當然,拓拔鷹的俊挺足以吸引無數女子,這是無庸置疑的。但他不解的是,出了鮮卑,來到大唐,這兒的女人竟然比鮮卑女子還缺乏抵抗力!

    不過是一個眼神罷了,瞧瞧那是什麼反應?

    想他堂堂護國名將,生得也是儀表非凡,器宇軒昂,怎麼不見女人對著他尖叫昏倒。難道沒人瞧見他也是美男子一名嗎?他不以為然地摩挲著下巴。

    「我招惹她們?」拓拔鷹翻了個白眼。「你瞧瞧這些女人,本就是臃腫虛弱到隨時會昏過去,這要與我有關才有鬼了。」

    這小子要是再繼續用那種幸災樂禍的表情對他說話的話,他難保不會有想揮拳過去的衝動!

    「是啊、是啊!說要到大唐來選妻的人可不是我。」宇文竣瞇起眼。「你要是喜歡瘦點、健康點的,回鮮卑去不挺好?」別人怕他,他宇文竣可不怕。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只「草原之鷹」,從不輕易傷人。

    拓拔鷹臉色一沉。「這事由得我?你以為我喜歡?」

    若不是他們鮮卑貴族近親成婚的情況太過嚴重,他也不會為了子嗣的問題遠赴大唐,挑選一個異族女子為妻。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要求一個女人忠誠,已是難如登天,要求一個異族女子的忠誠,更無異是緣木求魚。

    但無妨,他要的,也不過是讓她懷有他的骨血罷了。

    「是嗎?」宇文竣環顧四周。幸虧他不是王族。「我個人倒是不排斥。」瞧瞧這大唐女子是都……豐腴了些,但卻出乎意料之外地另有一種風情。

    對男人來說,能多一種選擇,總是好的。他揚揚眉。

    「是啊!我看只要是女人,你都不會排斥吧。」拓拔鷹冷哼一聲。

    「嘿,你說這話就太——」

    「太實在了?」不待他辯駁,拓拔鷹縱身下馬,頭也不回地往人群走去。這樣的舉動,立即引起一陣騷動。

    宇文竣一愣。「鷹,你想做什麼?」

    拓拔鷹劈開雙腿,一雙手插在臀上,以低沉的嗓音問道:「你們這兒,最美的女人是誰?」

    「一時間,抽氣、驚呼聲四起。

    「好樣兒的。」宇文竣微笑。直接開口問,倒是最省事的方法。自然,正是「草原之鷹」一貫的風格。

    鷹行事一向決斷,雷厲風行。身為一國之主,他的高瞻遠矚一向為百姓所信服;身為鮮卑勇士,鷹的武術、騎射,其姿態之優雅、之精準,正如草原上高飛的蒼鷹,無人能及,「草原之鷹」之名,自不陘而走。而眼前這情景,正是鷹會做出的事。

    「你這蠻子想做什麼?長安城的美女豈是由得你隨便問的!」一名男子排開人群,極不悅地開口。

    不過是一個蠻子罷了,竟敢打聽趙家甜兒小姐的下落!想他李大郎財大勢大,至今連趙甜兒的手指頭都沒見著一根,哪輪得到他這只癩蛤蟆來吃天鵝肉?

    生得俊又如何?沒錢的蠻子,根本什麼都不是!

    「蠻子——」拓拔鷹瞇起眼,緩緩開口道。「問——不——得——嗎?」話聲雖是平緩的,但低沉嗓音中隱含的怒氣卻令人無法忽視。

    侮辱,是他絕無法容忍的。

    「我——你——」李大郎瞬間打了個寒顫,氣焰全失。

    「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目光掃向全場。

    一群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敢答話。

    這外族人雖披著一身毛皮,但論外貌、論氣勢,顯然不是尋常人家;可李家也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仕紳,誰也不敢得罪,於是場面僵持不下。

    「諸位,傳聞大唐女子個個風華絕代、美麗大方,」見情況不對,宇文竣上前一步,打躬作揖,微笑開口,「咱們兄弟倆打關外到這兒來經商,一路上也確實見著不少美女,可卻從未見過一個美過咱們家鄉的美人兒的。這回來到長安,沒想到果真沒一個人說得出大後美女在哪兒。看來,傳聞也不過是傳聞罷了,你說是吧,兄弟?」他朝拓拔鷹眨了眨眼。

    拓拔鷹雙臂環胸,不置可否。訴諸民族情緒?虧他想得出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李大郎整個人幾乎跳起來。

    「我們長安美女怎麼可能比不上番邦的女人!告訴你,長安城趙家的趙甜兒小姐,絕對是世上無雙、獨一無二的天仙美女!

    嗯哼。拓拔鷹揚眉。

    「哦,你說的趙甜兒小姐……」宇文竣故作驚奇。「當真有那麼美?」

    「當然!」李大郎驕傲地點頭,彷彿說的是自己的妻子。

    周圍的人也毫不猶豫地跟著點頭。

    「眼見為憑。」

    瞧這反應,該不會有錯了。「既然這位兄台說得如此肯定,不知可否請您代為引見,也好讓我們可以有憑有據地回鄉稱讚大唐的好啊?」

    「這個……」李大郎遲疑。

    「怎麼,兄台與趙家小姐不熟嗎?」宇文竣揚眉。

    「熟!當然熟!」李大郎答得異常迅速。「只是……」

    宇文竣歎了口氣。「看來看去。人群中就屬兄台您最出色了,可像兄台這樣的人中之龍,跟趙家小姐又是那樣熟,卻都沒法子幫上忙,我看,還是不勉強了。」他轉向拓拔鷹道:「兄弟,咱們還是回族裡去吧!」說罷,按住拓拔鷹的肩膀就要離開。「慢著!」李大郎被這樣一激,按捺不住,一伸手便捉住了宇文竣的臂膀。「就衝你這句話,這個忙我是幫定了!大唐天威,怎麼可以毀在我手上。走!我帶你們進趙府!」他撂下話。「真的?」宇文竣喜形於色。「還會有假!」李大郎拍胸脯保證。「跟我走就對了!」

    望著李大郎邁開大步的背影,宇文竣轉頭對拓拔鷹使了個眼色,低聲道:「看見沒?做事,是講方法的。」「是啊!」拓拔鷹斜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就如同你對女人的品味一樣——」他刻意不接下去。「嗯?」這話是什麼意思?宇文竣不解。「還真容易滿足。」拓拔鷹作出結論,旋即回身上馬。「你——」這傢伙,得了便宜還賣乖!宇文竣腳下一踢,跟著追上前去——

    「李賢侄,實在抱歉,你也知道,小女向來是不見客的。」趙府大廳上,趙家老爺開門見山地拒絕了李大郎的請求。

    自甜兒及笄以來,上門求見及提親者便絡繹不絕,為了應付每日登門拜訪的訪客,他這個做爹的早已練就一身推三阻四的好工夫。當然,他的寶貝女兒是要嫁的,可總也得選個配得上她的男人才成。

    眼前這個,甭說提親,連見都不必了。

    李大郎仍不知趣地誕著臉道:「趙伯父,我們兩家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是跟甜兒妹妹見個面罷了。今天我這兩位朋友打大老遠來,您總不能讓我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吧。」

    趙老爺仍維持著一貫的微笑。「實不相瞞,李賢侄。我那女兒性子驕縱,更從不見客,連我這個做爹的也管不動她啊!還是請三位在舍下喝杯好茶,由老朽向你們陪不是便是了。」

    拓拔鷹與宇文竣交換了個眼神。

    任誰都聽得出這李大郎在趙家「受歡迎」的程度了。「趙老爺言重。」拓拔鷹起身。「若真不能見,在下便告辭了。」

    趙老爺一愣。

    哪來的年輕人,這麼大口氣。

    打一進門,他便仔細觀察過李大郎所帶來的這兩名男子。以「人中之龍」來形容眼前這兩人,怕是再合適不過了。

    坐在他眼前這叫拓拔鷹的,器宇軒昂、高大英挺,斜飛的劍眉,掩不住王者的霸氣,而那一身鋼筋鐵骨,更是顯示出他的意志與堅毅。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那雙令人震懾的黑眸裡,卻有著難得的溫情。

    至於另一位……看似俊朗溫和,實則精光內斂。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這兩名外族人必定出身非凡。

    生意人?只有李大郎這樣的蠢貨會相信。

    只不知,這樣的人為何會與李大郎攀上關係,又為何會找上他趙家?

    難道,真是為了甜兒而來?

    打擾了。」宇文竣跟著起身,無奈地聳肩。他也不想在這兒乾耗時間。有時,鷹的壞脾氣的確讓他輕鬆不少。不過,也只是「有時」。「拓拔兄、宇文兄——」李大郎頓覺面子上掛不住,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圓場。「李賢侄,」趙老爺順勢起身,笑容仍維持在臉上。「那麼老夫便不送了。」

    雖然,他頗欣賞眼前這兩位年輕人,不過畢竟是外族人,如果他們當真是為甜兒而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不希望替自己的女兒惹來不該惹的麻煩。「告辭。」拓拔鷹抱拳。「趙老爺,多謝招待。」宇文竣微笑,喝下最後一口茶,與拓拔鷹並肩離開。只留下僵在當場的李大郎,和一臉微笑的趙老爺——

    「這麼輕易就放棄?」走出趙家大門,宇文竣勾起一抹邪邪的笑。

    他不信鷹真會如此輕易放棄,除非,他打算隨便挑個女人回去交差了事。不過以他對鷹的瞭解,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拓拔鷹挑了挑眉。「做事,是要講方法的。」「喲呵——盜用我的話。」宇文竣好整以暇地望著他。「這麼說,你有方法嘍?」進不了趙家大門,還會有什麼方法?他倒是有些期待。

    拓拔鷹不置可否,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在那兒等我,我去去就回。」「讓我等?」宇文竣瞄了瞄他所指的方向,不甚滿意地環起雙臂。「鷹,你可以看得傳說中的中原美女,而我卻見不得?再說——」他緩緩咧出一個微笑。「你以為我會乖乖聽你的話?」

    開什麼玩笑,有美人兒的地方還少得了他?「竣——」拓拔鷹微微一挑唇角,以同樣的語氣回敬他。「你可還記得自己這趟出門的任務?」

    該死!宇文竣暗暗詛咒。該死的鷹!竟然拿身份來壓他。

    「怎麼,忘了?」拓拔鷹揚眉。

    「沒忘,我崇高無比的王。」宇文竣咬牙,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屬下的任務是——協助王找到合適的妻子,延續我族健康的血脈。」

    好傢伙。這樣很有趣嗎?還需不需要他高呼吾王萬歲?宇文竣暗暗腹誹。

    「原來你還記得嘛。」拓拔鷹忍住笑意,再度指向樹下。「這不就是了。所以,你在那兒等,我自己去就行了。」

    在他的國度裡,以德服人,向來是他一貫的作風。只是這也有個後遺症,那就是——他的將軍往往會選擇性地不遵守他不盡合理的命令。

    看來,他是該認真考慮讓竣學習些君臣之禮了。

    「太不夠意思了。」宇文竣繼續抱怨。「我的責任是協助你沒錯,可好歹也讓我協助你看看那女人夠不夠美吧。萬一你的眼光

    「這點,就不需要你的『協助』了。」他肯定地截斷他的話。「換個角度想,如果那女人不夠美,我還算是救了你的雙眼呢!」說罷,他輕輕一躍,縱身躍上屋樑。

    「救?救個鬼!」望著他消失在趙家的背影,宇文竣咬牙切齒。

    老天保佑,最好讓你看見傷眼的東西!他再次腹誹——

    「小桃,去替我多拿些玫瑰花瓣和牛奶來。」

    後花園裡,一陣清麗的女聲響起。

    拓拔鷹頓了下。

    悅耳。如果聲如其人的話,他倒是非常期盼見到這名說話女子的模樣。

    「是,小姐,我這就去。」

    遠遠只見一名婢女自灌木叢中走出,隨後迅速離去。

    他移了移,卻發現自己所站的地方,恰恰被一棵大樹遮住,使他看不清那灌木叢裡女人的模樣。但看來,這被稱作小姐的女人,應該就是趙甜兒了。

    突然,一陣歌聲響起。「啦啦啦——啦啦啦——」伴隨著動人歌聲的,是一陣陣嘩啦啦的水聲——

    水聲?他一怔。

    該不會,她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洗澡?

    拓拔鷹眉服一挑。原來大唐女子忒地大膽。看?還是不看?他有些猶豫。

    鮮卑人幕天席地,對於身體的裸露向來不以為意,只不過,在大唐或許就不是如此。但……若在不驚擾他人的情況下,他也毋需放棄這樣的機會,眼下一次看個清楚,省得他將來多費工夫。

    這樣一想,他立即縱身一躍,輕鬆落入趙家後花園。

    「啊——」一陣尖叫隨著他的落地響起。

    該死!拓拔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忘了那個叫小桃的婢女了。看來,尖叫或許是大唐女子的通病。

    一個回身,他點住了婢女身上幾處大穴,制止她「不當」的舉止。

    「我只是見你家小姐一面,沒別的意思。」本來,他只想看個幾眼,沒想到卻被這叫小桃的壞了事。

    既然如此,就正大光明地見吧!他給她一個微笑,取過她手中的牛奶和玫瑰花瓣。「這點小事,由我代勞便行了。」

    小桃一雙眼睜得老大,卻動彈不得。

    一腳踏入灌木叢,他卻愣在當場。

    「小桃,你怎麼了?拿個東西也叫得這麼大聲?」一回頭,趙甜兒驚叫出聲,整個身子沉進水裡。「來人哪——」

    她環抱住自己,腦筋全然無法有條理地思考。

    「閉嘴!」他已經受夠這些尖叫了。

    「你……你是誰?你想做什麼?」她理在水裡,露出一雙驚恐的大眼。

    她的後花園裡,怎麼會有個披毛帶皮的野蠻人?他看見她的身子了嗎?小桃為什麼沒阻止他?小桃……天!該不會

    「小桃?小桃——」她慌亂地喊。

    「別叫了,她不可能回答你的話的。」他搖搖頭。「你就是趙甜兒?」

    老天,她也太……豐腴了點吧!

    儘管她躲進水裡,但剛才那一瞥已夠他看得一清二楚了。沒錯,她的一張臉生得是比尋常人甜美、精緻了些,可卻太……圓了點。

    她胸前的蓓蕾,足以滿足所有男人的夢想,柔順的腰部曲線,充滿了誘人的風情,而那半露出的豐臀……他不自覺地吞嚥了下口水。

    美是美,就是……太圓了。

    「你……你把小桃怎麼了?」她驚恐地睜大雙眼,烏黑的長髮纏繞著她絲緞般晶瑩的肌膚。

    她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該不會是這牛奶和玫瑰花瓣的功勞?他望著手中的瓶子。

    除了太圓之外,她幾乎沒什麼缺點。

    或許——他考慮著。

    或許將她帶回鮮卑,餓她個幾天、逼她多動一動,應該很快就可以達到他的要求。還是……他該再找找看其他的女人?

    「小桃?這時候,你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吧!」他忍不住要提醒她。

    「你——我警告你,最好放下你手中的東西,立刻滾出這裡,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早已經死過千百回了!

    他一怔。

    看來,這個趙家小姐的脾氣,比他想像的還要大得多。不是說中原女子多溫馴的嗎?但不知為何,她的個性卻挑起他更多的渴望。

    「是嗎?」他語帶挑逗地問。「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不放過』我?」

    「你……你這個……」她氣得發抖。「我會要人殺了你!」

    無視於她的威脅,他微笑道:「聽說……你是大唐最美的女人?」

    她倒抽一口氣。天!原來他是想劫色!「你這個無恥下流的蠻人!我趙甜兒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那髒手動我一根寒毛!」她絕不會讓他得逞的。

    無恥下流?他的眉心蹙起,不悅於她對他的態度。

    這女人,需要一點教訓。

    「是嗎?」他的唇緩緩勾起一個弧度。「我說,一個人玩水,是不是太無聊了些?」話聲方落,他跟著扯開衣襟,一腳踏進水中。

    他想做什麼?她猛地後退。

    「別……別過來!」她的聲音開始發顫。

    他停下腳步。「我不過去,那麼,你過來如何。」當然,他不是在徵詢她的意見。「永遠別想!」她轉身向後跑,不料腳下一滑,整個人竟硬生生地栽入水中。

    「啊——」她尖叫。「救命——啊——咕嚕嚕嚕……」

    最後,平靜的湖面,只剩下一顆顆逐漸消失的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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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2:51
第二章
    該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投入水中,來到她沉下的地方。他下潛,一伸手,便將她整個兒撈起。

    「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他有一種想扼死她的衝動。

    「嗚——」她探出水面,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放——咳咳咳——開——咳——」她拚命拍打著他。「手——咳咳咳——」

    「手?」意識到她所說的話,他視線往下移,立即倒抽一口氣。

    他這才發現,他的雙手,恰恰自背後握住她的一雙圓乳,而她的背脊則緊貼著他,拼了命地扭動掙扎,她身上的幽香、手中柔滑的觸感令他如遭雷涵。

    他猛地撒手。

    「你——啊——」

    「咚」地一聲,她又落水。

    該死!他皺眉,再次伸手撈起她。這回,握住的是她的腰。

    「你——咳咳咳!嗚——」她被水嗆得淚流滿面,不敢相信他竟然想淹死她。「放——咳——開——你這人面獸——咳咳——心——咳咳咳——」

    「住手!你會把自己淹死的!」他避開她濺起的水花,試圖帶她上岸。

    「我就是——咳咳咳——淹死——也不要你——多事——咳咳咳——」她用力地踢動雙腿。「想淹死我的——咳咳——分明就——是你——」

    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他乾脆停住,叉住她的腋下,將她高舉上水面。「我警告你——」才一抬眼,卻赫然望進她令人心驚的雙眼。

    那雙眼,寫滿了憤恨和羞辱,甚至,充滿了鄙視。彷彿他是一種多麼低賤的動物,他所有的舉動,全都徹底侮辱了她。

    這令他的自尊受到挑戰,一股怒火陡升。

    從沒有人敢用這樣的態度對他!

    再一次的,他手一鬆,任她掉進水裡,轉身上岸。

    「混——啊——咕嚕——咕嚕嚕——」幾番浮沉,好不容易找到了平衡點,她狼狽地站起。「你這個——」

    「放心吧,趙甜兒,我對你不會有興趣的。」他在岸上高高地望著她。「想知道為什麼嗎?」

    什麼?!甜兒抬眼。這男人在胡說些什麼?

    「因為,你那一身肉,實在是太多了。」他大笑著躍上屋頂,在她未及回過神來之前,跟著補上一句道:「傳說中的大唐美女,原來也不過是個臃腫的女人罷了。看來走這趟果真是傷了我的眼,浪費了我寶貴的時間了。」

    「你——噢——」她的雙眼大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你這個混帳!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氣極的尖叫在趙府後花園中,久久不歇……——

    「哇,鷹在搞什麼啊?」聽見一陣陣尖叫傳出,宇文竣丟下口中的草根,緊張地站起。

    尖叫聲呢!他望向趙府。只不知,是誰叫得這樣慘烈?

    只見鷹自屋頂落下,臉色鐵青地朝他走來。「走吧。」只一句話,他轉身扯住馬韁,翻上馬背。

    「走——吧?!」宇文竣看看他,又望了望一瞬間變得喧鬧的趙家門庭。「你做了什麼?喂!別急著走啊!你那一身濕是怎麼回事?到底看見了沒啊?」他追上去,與鷹的坐騎並馳。

    「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有女人在裡面尖叫?你決定要帶那個趙甜兒回鮮卑了嗎廣好奇令他興奮不已。

    「沒什麼。還沒。」簡單兩句話,回答他所有的問題。馬兒繼續前進。

    「什麼叫沒什麼?還沒是什麼意思?」宇文竣緊接著問。

    「宇文竣,你比女人還囉唆!」他沒給他好臉色看。

    宇文竣一怔,旋即一拍大腿。「啊哈,我知道了。」肯定是如他的預言般,鷹見著了「傷眼」的東西了。

    哈!報應!

    拓拔鷹側過臉。「你知道什麼?」他沒好氣地回答。

    方纔的一切,他尚未消化。事實上,那個趙甜兒引發了他一些不曾有過的情緒。自鮮卑到大唐,沒有一個女人不臣眼於他。不受到他的吸引。尤其在他救了她之後,她竟膽敢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更令他無法平靜的是,她那全身該死的柔滑觸感,和那如絲緞般黑亮的長髮。光是想像她全裸地躺在他身下,她的黑髮披散在雪白的貂皮上時,他的全身便不由自主地緊繃。

    不過是個胖女人,她憑什麼勾起他的慾念!難道是太久沒有女人,令他眼光變差了?

    但另一方面,他卻不得不承認,縱然胖了些,她卻仍有著驚人的魅力。

    「沒什麼嘍。」宇文竣聳聳肩。「不過是個醜女人嘛,何必生悶氣跟自己過不去呢!大不了,咱們再找就是了。」

    「誰告訴你她是個醜女人!」他停下馬。「誰說我在生悶氣的?」

    呵。這可奇了。宇文竣好奇地抬眼。「不醜?」

    「丑!」他再度策馬前進。

    醜得令他怒火中燒!

    「那就奇怪了。都說趙甜兒是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呢!真有這麼醜嗎?」方才在外頭等他的時候,就見著不少人想進趙府見那趙甜兒一面呢!瞧鷹這反應,事情必有蹊蹺。

    「我不喜歡的就叫丑——」

    「好吧,至少你也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吧。你若是挑中了那個趙甜兒,我就可以準備到人家家裡提親了,若是不喜歡,我也得趁早再幫著找人選哪。」宇文竣不慌不忙地道。

    拓拔鷹沒回他的話,腳下一踢,伸手指著前方一面飄動的旗子道:「看見那是什麼了沒?」

    宇文竣往前一看。「看見啦。不過就是間客棧嘛。」叫他看客棧幹嘛?

    「很好。」拓拔鷹點點頭。「現在,去把那間客棧包下。」

    「包下?!」宇文竣瞪大了雙眼。「鷹,咱們才兩個人,你要把一整間客棧全部包下?」他小心地打量著他。「你——是不是病了?」打趙家出來之後,他就沒有一根筋是對的。該不會是淋濕、淋傻了吧?

    「去把那間客棧包下,」他再次重述他的命令。「然後貼出告示,就說是鮮卑富商徵選妻子,只要年滿十六至二十六歲,身心健康,略具姿色的大唐女子都可以依序報名,入選者可得黃金千兩、白銀百錠,若替我生下子嗣,另有重賞。」

    「鷹?!這哪是徵婚,根本就是販賣人口嘛!」縱然他知道鷹對女人的觀感,但這樣擺明了的金錢交易,實在是……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拓拔鷹揚眉。

    「這……」話是沒錯,一時間,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我這就去辦。」算了,無論如何,這也的確是個辦法。搞不好還真可以找到合適的女人也說不定——

    「小姐——

    「走開!別理我!」她恨死他了!

    打小到大,她都是被眾人稱讚、捧在手心上疼的,從沒人捨得大聲說她一句。而那該死的男人,不但看光了她的身子、摸遍她全身,竟然——還說她是個臃腫的女人!

    她的自尊受到極度的打擊。

    一個蠻子竟可以這樣羞辱她?!

    他以為自己生得好看就能隨便侮辱別人嗎?什麼叫「傷他的眼」、「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她長安第一美女哪一點配不上他了?!

    可惡!她很恨地捶打著枕頭。

    「小姐,我這就去稟告老爺,讓他派人去把那歹徒捉回來,為小姐報仇!」小桃義憤填膺地握拳。

    天底下竟有如此色膽包天的男人!

    當時隔著灌木叢,她根本看不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現在看小姐這副模樣,必定是受了委屈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小姐什麼都不許她說,還要她幫著隱瞞老爺。

    「小桃,不許你去胡說!」甜兒抬眼。

    發生這樣的事,還敲鑼打鼓喊捉人,那她這輩子還要不要見人?!

    「我不是說過,什麼事都沒有!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

    「小姐,你快別生氣。」小桃心慌地解釋著。「只是……看小姐你這樣子,我好擔心……」

    一聽這話,甜兒頓時覺得內疚起來。「對不起,小桃,我不是故意的……」無論她再怎麼生氣,也不該拿小桃出氣。

    真正該受到懲罰的,是那個可惡、該死的混蛋蠻子。

    「小姐——」小桃紅了眼眶。她知道,小姐的心地向來就是很好的,人又生得美,可為什麼會有那樣壞心的男人要欺負她。

    「夠了。」甜兒自床榻上坐起,她不要再坐在這兒自怨自艾。

    這些男人,都以為女人是好欺負的嗎?應該受到懲罰的人,她絕不會這樣輕易就放過他!

    「小桃,去替我收拾些東西,我要出門一趟。」她下定決心。

    「出門?小姐,咱們要出遠門嗎?」小桃疑惑。怎麼之前都沒聽小姐說過?

    「不。」甜兒揚眉。「不是咱們,是『我』要出遠門。」

    「小姐?!」小桃大驚失色。「這樣不可以的!」小姐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以一個人出遠門,這樣肯定會出事的!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發現的。」甜兒微笑——

    這該死的傢伙!

    站在長安街心,看著眼前的告示,甜兒氣得渾身發抖。鮮卑富商?他為什麼不乾脆寫鮮卑採花賊算了!

    打聽他的行蹤,比她想像的要簡單得太多了!長安城裡遠道而來的外族人是很多,但像他那樣生得高大、黝黑的男人……慢著,聽聽她自己在說些什麼,她這是在罵他,還是在稱讚他?

    這個無恥的傢伙,她還以為要千刀萬里追才能找到他,可沒想到他不但對自己擅闖民宅、侮辱美女的罪行毫無悔意,竟然還張揚地貼起招親告示來了!

    「唰」——二話不說,她一伸手撕下告示。

    「喂!小兄弟,那是人家招親的告示,你一個男人撕它做什麼?」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

    「我拿回家讓我姐姐瞧瞧不成嗎?」哪來這多管閒事的男人?甜兒抬起頭,卻不由得怔了一怔。

    好俊挺的男人!

    瞧他一襲白衫、一把白扇,文質中還帶著英氣。長安城裡,有這樣的男人嗎?還是,他也是打外地來的?

    「姐姐啊——」宇文竣上下打量著眼前圓滾滾的小兄弟。唇紅齒白、眉若彎月,臉上的肌膚更是吹彈可破,那麼他的姐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但條件是,得比他瘦點才成。

    「小兄弟,你有幾個姐姐啊?」他微笑,彎下腰來與他說話。

    「我……我有幾個姐姐關你什麼事!」甜兒後退一步。

    說話就說話,這人幹麼這麼靠近她。這年頭,難不成只要稍微長得好看一點的人都有問題?

    「呃……是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也可能有很大的關係。」宇文竣收起摺扇道。「這樣吧,小兄弟,你家中有幾個姐姐,把她們全都帶來可好?」

    「帶來?」甜兒警覺地往後退。「你跟這個鮮卑人是什麼關係?」她舉起手中的告示。

    「呃……」宇文竣揚眉。瞧這小兄弟的模樣,該不會是跟鷹有什麼過節?還是……「關係是沒什麼關係,不過,如果你姐姐對嫁入富商家有興趣的話,不妨把她們都帶來吧!」說完,對他搖搖手,逕自離去。

    「喂!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等等啊!」甜兒急得跳腳。

    她正想多收集些敵人的情報,沒想到他轉頭就跑了。好!沒關係,他跑他的,反正她現在已經掌握了那歹人的行蹤,不怕找不著他!——

    「下一個!」

    拓拔鷹按住發疼的太陽穴,不耐地發號施令。

    真是夠了!.

    他怎麼會想出「招親」這種餿主意整死自己的?!打告示一貼出開始,上門報名的女子便絡繹不絕。但他已經連續看了五天的女人,卻發現根本沒有一個女人入得了他的眼!

    無論是胖是瘦,她們甚至比不上「她」的一根指頭。

    突然意識到他想到的「她」是誰,他對自己皺起了眉頭。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自走出趙家宅院的那天起,那個胖女人就像是陰魂不散似的,老出現在他腦子裡。

    是他病了?還是她對他下了蠱?

    夠了!他站起身。看樣子他在這長安城是找不到他要的女人了。或許,他應該上妓院一趟,讓他那該死的腦袋好好清醒一下。

    「放我進去!讓我進去!別抓著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外頭在吵些什麼?」拓拔鷹反射性地蹙起了眉心。

    只見掌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通報。「大爺,外頭有個小公子硬是要闖進來。我都告訴他這裡不接受男人報名的,可是他

    小公子?男人要來報名?拓拔鷹疑惑。

    「讓我過去——」尖叫聲仍然持續。

    說時遲那時快,扭成一團的店小二和那名小公子幾乎是半滾著進門。眼前熟悉的身影令拓拔鷹皺起了眉頭。

    「放開我——」

    是她?!

    「放開她。」拓拔鷹下令。

    「大爺,我實在是擋不住這位公子,」店小二一臉狼狽地抬起頭。「他硬是要闖……」

    「放開!」一甩開店小二,身著男裝的甜兒指著仇人就準備開罵。「你這個混——」

    拓拔鷹鷹眼一掃,震得她立刻噤聲。

    「我明白了,你們先下去吧!」他揮揮手。看見她的圓圓臉,他心裡就已有了底。「這事我自己解決。還有,從今天起,把外頭的告示撤掉。」

    掌櫃與店小二交換了個神色,訕訕地離去。

    「現在,你可以說話了。」他下令。掉轉頭,好整以暇地回到座位上。

    甜兒愣在當場。

    「你——」瞬間,她的怒火再次爆發了。「我可不可以說話何必要得到你的允許!我警告你!你這個——這個卑鄙、無恥、下流的採花賊!」

    他一手支頷。「花?我從沒見過什麼值得採的花。再說,我也不是你口中的採花賊。」再看見她,確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卻在同時,激起他心中一些奇異的情緒。

    「怎麼,找我有事?」

    事實上,他竟發現自己欣喜於再次看見她。無論她找他的理由是什麼。

    「有事?!」她兩手「啪」地一聲拍在他桌前,杏眼圓睜。「你——自己做的事還想抵賴!」

    「趙甜兒,」拓拔鷹雙手交放在桌上,直望進她眼裡道。「我承認我是看了些不該看的……呃……東西,但那純粹是個意外。」至少,不是在他一開始所預期的範圍內。

    眼前的她,縱然穿著男裝,仍比他五天來看的那些女人好看多了。不過……在寬大的長衫下,看不出她的腰身,是不是……她又比五天前圓了些?他微微皺眉。

    「意外?!你稱那些是意外?!你闖進我的後花園、看光了我的身子、摸了我的……」她整張臉在瞬間脹得通紅。「還企圖淹死我!而你竟敢稱這一切是個意外?!你——」她甚至不知道這個歹人的名字。

    「拓拔鷹。」他開口。

    自他有記憶以來,女人在他面前向來是百依百順,從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她這樣,尤其還是個以溫婉著稱的大女子。

    「你不怕我報官?」她一怔。這男人,當真一點侮意也沒有?

    「報官?我比較擔心的是,你報了官後的名聲。」他提醒她。「還有……我一直在想——像你這樣的女人,卻可以不計身份、不計後果、大費周章地找我,該不會是——你愛上了我?」他挑眉,緩緩勾起唇角。

    這話一出口,卻讓兩人都怔住了。

    她是為他的話語;而他則是為她明顯的反應。

    原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但在看見她的臉色在瞬間刷白,旋即又轉為通紅的反應,讓他自己也愣住了。

    她當真愛上了他?!

    「住口!你胡說!我要你還我的清白來!」她惱羞成怒。

    「還?要我怎麼還?你本來就是清白的。」事實上,她也從沒失去過。

    「拓拔鷹!」她幾乎尖叫。他竟敢用如此輕謾戲謔的態度對待她!再也無法忍受,她整個人撲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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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3:40
第三章

    高昇客棧裡,一男一女糾纏成一團。

    正確說來,應該是一個圓滾滾的女人纏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死命地想掐住他。

    這真的是大唐第一美女嗎?望著眼前對他無傷的女子,拓拔鷹極為困惑。不是說大唐的女子溫柔婉約,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不過,她軟軟的身子跨坐在他身上,倒是挺舒服的。他雙臂環住她的腰身,防止她跌落,卻發現她的腰肢仍似五天前那樣柔滑有曲線。

    更令他覺得奇怪的是,他對她的攻擊絲毫不以為忤?

    「鷹,聽說趙家找人一天!」踏進大門,看見眼前的情景,宇文竣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拓拔鷹!放開她!」另一個嗓音,聲如洪鐘的傳來。

    同時兩個聲音響起,拓拔鷹反射性地站起,順勢拉起在他懷中兀自掙扎著的女人,將她斜露出香肩的衣裳拉回原處。

    「爹?!你怎麼會在這兒?」回過神來,甜兒大驚失色。

    「老天!鷹,你連一個小男孩都要?!」宇文竣面無血色。

    躺在鷹懷裡的,不就是剛才在市集上見到的小男孩?

    那麼這男孩剛剛揭了告示,是要替自己來報名的?天!長安城的人也大開放了吧!可——他望向鷹。就算這裡的人再怎麼開放,鷹怎麼會……他和鷹可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哥兒們,怎麼可能人到了大唐就變了「興趣」了?

    「是你!」甜兒認出了他。那個在街心與她搭訕的男人。她就知道!「原來你們是一夥兒的!」難怪他會問她那些奇怪的問題。

    「就是他!」躲在後頭的小桃一看清楚眼前的人,隨即指認。「老爺!他就是闖進小姐後花園的那個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宇文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甜兒,你太胡鬧了。」趙老爺皺起眉頭。一個女孩兒家,女扮男裝跑到這兒來,還發生這樣的事——

    「甜兒?!」宇文竣指著眼前的小男孩。「趙甜兒?你是趙甜兒?!」這……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他都被弄糊塗了。

    但無論如何,從眼前這陣仗著來,鷹是惹了大禍了。

    「小桃,是誰要你這麼做的。」甜兒低聲責罵。

    臨出門前,她千交代萬交代,就是要她不能讓人知道這事,更不能讓爹發現她偷偷離家,而這個小挑不但一句話都沒聽過去,還帶著爹到這兒來找人!

    這下一鬧,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我逼她說的。」趙老爺開口。「你這個娃兒,有事盡瞞著爹。要不是小桃趕來通報,只怕你現在已經被他——」他一雙銳利的眼轉向拓拔鷹。「剛才的一切,我想已經不用再說什麼了。包括你那位叫宇文竣的朋友都可以作證,年輕人,你已經毀了我女兒的清白。」

    「爹!」甜兒瞪大了眼。「你在胡說些什麼!」

    拓拔鷹的臉色,難看至極。

    「現在,給你兩條路走。」趙老爺緩緩開口。「一是娶我的女兒,挽救她的名節;二是自剜雙眼,自斷雙臂,發誓你什麼都不曾看見、什麼都沒做過!」

    甜兒摀住口。

    「趙老爺,」宇文竣的神情極之嚴肅。「你這要求太不近情理了。他們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清楚,但男婚女嫁還得雙方心甘情願才行。尤其今天趙姑娘女扮男裝到這兒來……若要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推到拓拔鷹身上,也委實不公平了些吧!」

    「年輕人,」趙老爺一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先前的笑臉已全然不復見。「在長安,我趙家也算是有頭有臉。若不是為了我女兒的名節,你以為我會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鮮卑蠻人?用不著多說。一句話,娶,還是不娶?」

    「趙老爺——」宇文竣還要開口,卻被拓拔鷹擋下。

    「我娶。」

    一句話,讓所有的人全愣在當場。

    「很好。」趙老爺點頭。

    「爹——」甜兒驚慌失措。「我不要嫁他,我不要嫁到鮮卑去。」她只是想報仇而已,怎麼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我和他……我們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她望向拓拔鷹,希望他說句話。

    「我們之間……」沒想到,拓拔鷹只是緩緩地開口道。「也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你——」甜兒杏眼圓睜。他這是在做什麼?難道他真要娶她?!

    自掘墳墓。宇文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住口!你們誰都不必再多說了!」趙老爺聲色俱厲。「這事就這樣決定!三日後,大紅花轎來抬,趙家女兒等著你們來迎娶!」說完,趙老爺拉住女兒就走。

    「爹!不!我不要——」

    ··········

     「鷹,你當真……要娶那個趙甜兒?」

    他還以為,鷹不喜歡她,但沒想到當他幫著他開脫,連起甜兒都忙著撇清的時候,鷹竟然自己閉了眼地往下跳?他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雖然那趙甜兒生得確實是不錯,但鷹也不至於真是怕了那個趙家老爺吧?還是——他對她……

    「有何不可。」拓拔鷹好整以暇,對於即將面臨的情況全然無動於衷。「本來,我到大唐來就是來選妻的,如今有個現成的妻子,也省得我再多費工夫。」

    雖然他懷疑,這一切全是趙家設下的局。不過,他並不排斥這樣的結果。

    事實上,經過這五天的選妻噩夢之後,他早有了這樣的念頭。如果那個圓滾滾的女人老要無端出現在他腦子裡的話,或許他就該將她帶回鮮卑,省得日後麻煩。

    畢竟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為他延續子嗣的女人,她算是合格了。

    「縱使你是被迫的?』宇文竣問。

    拓拔鷹揚眉。「沒有人可以強迫我。」除非是出於他的自願。

    「可是……她有點胖……」宇文竣提醒他。

    他懷疑,鷹真的可以接受?向來,鷹所寵幸過的都是身材窈窕玲瓏的女子,怎麼能一夜之間改變了喜好?

    「抱起來還挺順手的。」拓拔鷹揚眉。這點,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抱?」宇文竣詫異,但鷹的表情阻止了他的發問。他只好轉向其他的問題。「我記得,她還……有點凶……」

    「這表示她夠健康,足以為我生下健康的子嗣。」他並不認為這是個缺點。

    宇文竣愣了愣。有問必答啊,還替她辯護呢!認識這麼久,他從未見過鷹這麼護著一個女人。「看來,你都想得很清楚了嘛。」

    「當然。」

    「嗯哼——」宇文竣緩緩露出笑臉。「我懂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拓拔鷹抬起眼。

    宇文竣聳聳肩。「沒什麼,你知道的嘛,就那個意思。」

    鷹這小子,肯定瞞了他不少事。從一開始說人家五,到被「捉姦在椅」,現在又「堅持」要娶那趙甜兒,從頭到尾,他守口如瓶,一句話都不肯透露。

    以他對鷹的瞭解,事情絕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

    他懷疑……鷹是動了真心!

    這樣的察覺令他感到好奇。那趙甜兒是生得不錯,但她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可以讓鷹在這樣的情況下對她動心?

    像是被人窺探了心事,拓拔鷹不自在地站起。「夠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快去把該處理的事打點、打點,接下來還有得你忙的。」

    宇文竣揚眉。呵,開始想打發他了。「是。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小的這就下去準備,這樣行了嗎?」

    「還不快滾。」

    宇文竣絲毫不介意,笑嘻嘻地離去。無論如何,能幫鷹娶到自己喜歡的女人,走這一趟也不算損失了。

    望著宇文竣的背影,拓拔鷹若有所思。

    以他對女人的直覺,他清楚趙甜兒不可能對他全無感覺。但她口口聲聲說要報仇,卻又讓自己嫁給了他。那麼,她究竟是愛上了他?還是——這全是她設下的局,只是為了要報那一「眼」之仇?

    不明白。他按住又開始隱隱作痛的額際。

    大唐女子的想法,他實在猜不透。

    ··········

     紅燭喜帳,鴛鴦錦被,甜兒坐在床沿,一顆心忐忑不安。

    她真的嫁給他了?!

    老天!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根本還來不及接受這樣的事實,就已經穿上嫁衣、坐上花轎,被押著送到這暫作新房的客棧裡來了。無論她如何否認、反抗,爹卻仍一意孤行,硬是不許她回頭。

    他不會虧待你的。這是臨上花轎前,爹對她說的話。

    但她不明白,如果爹真認為拓拔鷹輕薄了她,又怎會如此看重他?

    天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過是找他報仇罷了,為什麼卻連自己也賠上了?可是……不知為何,在她心中始終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干擾著她。無論她有多排斥這樁婚姻、無論她有多生氣,但她卻無法否認,每當看見他、想起他,她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悸動。

    是的。悸動。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用這樣的字眼。

    自有記憶以來,她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高大、挺拔、充滿英氣。她所見過的男人中,沒有一個及得上他的。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壞人。甚至,如果他不曾那樣對待過她、如果他是上門提親的話,或許她會很願意成為他的妻子。可是……

    鮮卑富商?那是他真實的身份嗎?他到長安,真的就是為了找妻子?

    他為什麼會闖入她的後花園?又為什麼會答應要娶她?難道他是害怕爹爹的威脅?還是——他有一絲絲的喜歡她?

    好多、好多的疑問,令她一顆心無法平靜。

    咿呀——

    房門應聲而開,甜兒不由得瑟縮了下。

    紅蓋巾下,她看不清來人的身影,只見到一雙鞋來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一開口便是——「把衣服脫了。」

    她兀自瞪大雙眼。「脫?!」

    他根本還沒掀開她的蓋頭、還沒喝過交杯酒,就要她脫了這身衣裳?天!她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

    見著她沒有絲毫動靜,他逕自上前掀開她的蓋頭。「你不熱嗎?」瞧著她的圓臉在燭火的映照下,紅得像只胖蝦似的。

    經過一天的折騰,應該是熱壞、累壞了吧!虧她還穿得住這一身衣裳,他微微皺眉。中原的禮俗實在是太繁瑣了些。

    「你——」他這是關心她嗎?她有些受寵若驚。「你為什麼要娶我?」一直以來的疑問脫口而出。

    拓拔鷹一笑,重回桌前,不置可否地坐下。現在問這不嫌太晚了些?但,他仍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我需要一個妻子,而你恰好缺一個丈夫。」他挑眉。「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結果嗎?」

    她的臉色陡變,聽得出他話中有話,卻猜不透是什麼涵義。「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反問。

    「沒什麼意思。」他轉移話題,倒出兩杯酒,將其中一杯交到她手中。

    「聽說,這是你們中原的習俗。」不知是燭火還是他在酒宴上喝了酒的關係,今夜的她,格外迷人。「是這樣嗎?」

    望著他突然變得深邃的眼神,她的心跳在瞬間漏了半拍,完全忘了剛才的對話。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拉過他的手,將他的手與她的纏在一起。「然後,這樣就可以喝了。」她試圖鎮定,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大聲得連她自己都可以聽見。

    「嗯哼。」他無意識地回應,眼神卻離不開她。

    他發覺,在她那看似孩子般圓滾的外表下,同時兼具著成熟女子的風韻。她倔強抿著的唇,實則帶著一絲溫柔;而揚眉的任性中還帶著一股認真的可愛……她——真是他所見過最奇特的女子。

    他有些迷惑。望著他的妻子,喝下了交杯酒。

    「咳咳咳——」她嗆著了,為了他炙人的眼神。在他眼底,她彷彿覺得自己未著寸縷,像是要被他看透似的。

    向來,她知道自己是美麗的。但從未像今天這樣感到如此迷人。他為什麼要這樣看她?她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幾乎無法呼吸。

    他的妻子……這樣的字眼引起他異樣的情愫。受到那豐潤的紅唇吸引,出於本能的,他接過她手中的酒杯,毫無預警地封住了她的唇……

    突然,警覺到自己正在做什麼,甜兒心中一凜,她自他需索的吻中驚醒,猛地推開他。「不要!」她氣喘吁吁,不知所措。

    他的慾望整個兒被澆熄。

    不要?她不要他?

    「你為什麼出現在長安?又為什麼要娶我?」口中急切吐出的,是她亟欲想知道的事實。

    她根本不瞭解他,甚至連他究竟在想什麼都不清楚。而她怎麼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他……她整張臉在瞬間脹得通紅。

    難道,她竟成了個淫蕩的女子?

    「我到這兒來,是為了挑選一個合適的妻子。」他不想多費唇舌。

    「挑選?」這麼說,是他選中了她?

    所以那天——她恍然大悟。「那天,你闖進後花園,是為了看清我的長相?」

    他聳聳肩。「你是長安城第一美女,不是嗎?」

    她晶亮的雙眼陡地大睜。原來,他早打聽了她的一切。原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突然,一種受騙、被貶低的痛苦侵襲上她。

    「所以你娶我,只是因為貪圖我的肉體。」她指控,鼻頭禁不住泛紅。

    肉體?這回,換他瞪大了雙眼。

    他娶她是因為貪圖她的肉體?!老天!虧她想得出來。他強忍住笑。若真是如此,那麼他「貪圖」的也——太多了吧!

    瞧她這圓滾滾的身形,至今他仍懷疑,自己究竟是中了什麼蠱才執意要娶她,而她卻說他只是貪圖她的肉體?

    好吧!既然她如此有自信,他也不想打擊她。

    「是,我貪圖你的『肉體』。」他承認,眼底仍有著抹不去的笑意。

    然而,她的臉色卻在瞬間刷白。

    果然,所有的男人全都是一樣的。一直以來,她不願旁人因著她的容貌而喜歡她,便是不希望男人只愛她的美色。倘若有天她年老色衰了,他是否就不會再瞧她一眼呢?因為所有人看見的,永遠是她的外貌,而不是真正的她。

    不!她不要這樣!她不願接受一個美人的宿命。她暗暗發誓,無論他有多令人無法抗拒,在他尚未瞭解她、愛上她之前,她絕不會輕易將自己交給他。

    「我不認識你。」她道出事實。

    「是嗎?」他笑笑。「真巧,我對你也不熟。」

    「你——」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我無法接受沒有愛的婚姻!」

    「愛啊……」看見她氣得圓鼓鼓的腮幫子,他強忍住笑意。原來,她要的是這個。看樣子,她還挺認真的。果然還是個小女人。

    「所以在這之前,我不可能跟你——」她突然中斷,不確定該用什麼字眼解釋她的想法。「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夫妻應該是相愛的,你不能強迫我!」她堅持。

    他當然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但令他覺得受挫,甚至還有些微……氣憤的是,她竟以為他會強迫她?

    「看來你還不明白,我根本就——不需要『強迫』。」他斜勾起唇角,在她還沒弄懂他的話之前,他早已一個箭步上前,捉過她的手腕,封住了她的唇。

    「唔?」她杏眼圓睜,震懾於他驚人的力道和灼熱的吻。

    這一吻,不同於先前。

    幾乎是狂暴的、需索的,他擁緊她,似要將她揉進自己懷裡。她彷彿身陷烈焰之中無法自拔。

    他的體溫燒灼著她,他的熱切滾燙著她。

    就在她以為自己再也無法承受更多的時候,他卻突然放開了她。

    「嗯?」她驚訝地睜開眼,胸臆間湧起的,竟是一股強烈的失落。天!他在她身上做了什麼?她為被地勾起的情慾而微顫。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明白他所說的話。

    老天!她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她竟然讓他的肉體控制了她!天知道她究竟成了什麼樣的女人了?!

    他勾起一個邪邪的微笑,滿意於他所見到的。事實證明——她要他,也屬於他。

    至於……意外的收穫則是,他發現這個小女人比他所想像得還要有可塑性。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吻,卻激起她如此大的反應,她對一個男人來說,無異是一塊瑰寶。

    「明天一早,我們必須啟程回鮮卑去。」才一開口,他竟發現自己的聲音出奇地沙嘎。

    該死!看來,這小女人竟也影響了他。但他不會輕易讓她發現這樣的事實,無論如何,他才是那個掌控全局的人。

    「明天一早?」她的情緒尚未平復,卻被迫接受另一個震驚。「不!我不要離開這裡!」

    長安城是她待了一輩子的地方,她的一切在這兒、爹娘也都在這兒,她怎麼可能跟著他到那野蠻不文的鮮卑去受苦?

    「你再說一次。」他的眼底冒出火花。

    他還以為,他的吻已經征服了她。但她竟然敢說不要離開這兒?難道她剛才的陶醉都不是真的?

    「我——」她些微地畏縮了下。「我不可能習慣那邊的生活,我——」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就算你是大唐公主也一樣,我在哪裡,你就必須在哪裡。還有一件事,我想你也必須清楚——」他的神情再凝重不過。

    她的心口一緊。該不會是,他要告訴她,他已經成過親?!

    「記住。」他緩緩地開口道。「在回到鮮卑之前……你『必須』讓自己瘦到我滿意的樣子。」

    她再次瞪大了眼,突然有一種預感——

    未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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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5:00
第四章

    是的。

    這是一趟苦命新娘的減肥之旅。

    兩個高大的男人分別騎在馬背上,而一個圓滾滾的女子,像是被押解的人犯似的,在兩匹駿馬間,舉步維艱地走著。

    爹……

    甜兒仰起頭,望著頂上亮晃晃的太陽,在心底呻吟。你的女兒就快讓人給虐待死了。

    要是讓爹瞧見她現在這副模樣,一定會恨自己看錯了人。天知道拓拔鷹不只虧待她,還極盡所能的虐待她。

    但木已成舟,連爹爹都要她嫁雞隨雞,她還能多說什麼。

    咦——包子?雞腿?清蒸鯉魚?

    她揉了揉眼,再看見的,除出一朵朵肥肥的白雲外,天上什麼也沒有。

    好餓喔——

    從出發到現在,她已經整整走了三個時辰。除了早飯和一些水外,她根本什麼東西都沒吃過。

    以往在這時,小桃早已準備好一桌的甜食等著她享用;而這會兒,眼看著就要近午了,他卻連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啊——」她煩躁地叫出聲。

    什麼為了她好,什麼叫她需要多動一動?!依她看,根本都是自己自私的要求!

    她可是大唐的女子,長安城第一美女,憑什麼要為了他愚蠢的要求而改變自己?

    嫌她胖?站在他身旁,她還怕被他那太過高大的身子壓死呢!

    「怎麼回事?」聽見這聲音,騎在馬背上的拓拔鷹微微皺眉。

    「沒事。」她頭也沒抬,悶著聲繼續往前走。

    沒用的女人!她暗罵自己。

    懼於他的惡勢力,她根本不敢反抗他。

    大多數時候,他看起來像是什麼都不在乎,可只要他一使眼色,她就只能乖乖地聽話。

    趙甜兒,從什麼時候起,你變得這麼沒用了?

    她暗暗握拳。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丈夫,難不成還怕他吃了你?

    不!不成!她不能就這麼任人擺佈!

    「鷹,你不覺得這樣對她太苛刻了嗎?」

    望著邊走邊跌倒的圓滾滾美女,宇文竣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瞧她一會兒大叫、一會兒握拳的模樣,真是既教人同情,又讓人瞧著覺得可愛。

    說實在,再怎麼看,她也是個挺惹人愛的美女。真有必要為了那多了一些些的肉這樣做嗎?

    他開始懷疑,鷹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否則,怎可能如此不憐香惜玉?

    拓拔鷹斜瞥了他一眼,頭也沒抬地道:「她是你的妻子嗎?」

    「呃……」宇文竣一時語塞。「不是。」

    「不是你就別多事。」一句話,簡單扼要。

    甜兒低頭咬著牙,一步一步地走著。

    逃跑嗎?她努力思索。

    不成。

    他騎著馬,一定很快就追到她的。更令人生氣的是,她從來就沒跑得快過。所以這是個爛方法。

    那麼打暈地?

    不,她忙搖頭。他這麼高大,還跟著幫手,萬一不好,怕被打暈的是她自己。

    裝病?

    對了!裝病!她的雙眼突然發亮。她怎麼忘了她的看家本領了!

    每回要瞞著爹偷溜到外頭去時,她用的就是這個法子,現在用來,肯定有效。

    太好了。雖然走了一整個早上,可他們離長安城還不大遠,如果她這時生病的話,他一定會快馬加鞭地把她帶回長安,說不定,還會直接送她回家!

    到時,她不就可以向爹爹求救了!越想越興奮,她乾脆直接抱住肚子蹲下——

    「唉喲——」

    「甜兒,你怎麼了?」一聽見她的呻吟,宇文竣立即翻身下馬,扶住了她。

    拓拔鷹的動作並未稍遜,但早已下馬的他卻只是站在一旁,微微皺眉地觀察著。

    她不可能是病了,他斷定。

    雖然不讓她吃太多東西,但他一直注意著她的情況。一路上,他還刻意放慢速度配合著她的步伐,不應該出現問題才是。除非——

    「我……我不行了……」她低著頭,聲音明顯地虛弱。

    不能再任人擺佈了,她暗暗補充。

    「不行了?!」宇文竣大驚。「鷹,她——」

    才一抬眼,卻望見鷹雙手環胸望著她,一臉若有所思。「你知道,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我們都不可能回長安。」

    拓拔鷹話聲方歇,宇文竣感到懷中的圓圓身軀微震了下。

    他……他不可能是發現她在想些什麼吧?「嗚……」甜兒旋即拋開這樣的想法,順道發出小小的哀鳴,強調她「病情」的嚴重性。

    而這一切,配合得是那麼恰到好處,巧得連宇文竣都不免開始懷疑。她……事情會是像他所想的那樣嗎?他看向拓拔鷹。

    「既然如此,咱們就在這兒歇會兒。」拓拔鷹不置可否,伸手指向路旁的一棵大樹。

    「待會兒的包子和乾糧也別讓她吃了,免得加重她的病情。

    這話雖是對宇文竣說的,但他一雙鷹眼卻始終未曾離開過她。

    嗚……她真的要哭了。怎麼會這樣?

    「這……」宇文竣仍有些擔心,如果她是真的病了的話……

    不待任何人回應,拓拔鷹上前一步,將她整個兒攔腰抱起,大步邁向樹蔭。

    「啊!」沒料到他這樣的反應,甜兒花容失色,雙手連忙勾緊了他的頸項。

    「別亂動。」他命令。

    她將自己理進他的肩窩,不想整個人被攬在他懷裡。雖然,這裡只有宇文竣,但他怎麼可以當著別人的面……

    天!不過是在他懷裡,她的心跳竟又加快了。「放開我——」感覺到他堅實的臂膀和胸膛,她不禁想起之前的吻……天!她的臉又開始脹紅。

    「你不是病了嗎?」他停下腳步。

    「噢——是……」她立即以手背按住自己的額頭。「我好難過」

    看見她的反應,拓拔鷹忍不住搖頭,旋即再次邁開步伐。「我也很難過。」

    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也病了?甜兒怔怔地望著他。

    他將她緩緩放在樹下,順了順她的衣裳,單膝跪地望著她道:

    「為你難過,甜兒。」

    「真的?」她睜亮雙眼。他低沉的嗓音為什麼聽起來總是那麼好聽?

    尤其當他用那樣的聲音叫著她的名字時,聽起來是那麼誠懇、那麼——溫柔。

    這麼說……他還有一點點關心她?要不,他怎麼會因為她的病而難過?

    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她內心發酵。

    「真的。」他點點頭,捏了捏她肉肉的圓臉。

    「我難過的是……原來我的妻子不僅是個小騙子,而且……還是個拙劣的騙子。只能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明白嗎?」

    見她臉上一忽兒紅、一忽兒白,既尷尬又想生氣的模樣,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甜兒和宇文竣都愣在當場。

    前者是因為下不了台,氣得滿臉通紅;而後者,則是為發現大唐美女的真面目而震驚不已。

    他幾乎不敢相信,向來痛恨謊言的鷹竟可以容許甜兒當著他的面說謊,甚至,還大笑出聲?

    「閉嘴!」甜兒惱羞成怒,拔起身邊的草狠狠丟向他——但當然不可能丟到。

    「該死的混蛋!」甜兒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原來他從一開始便發現了她的謊言,而且還壞心地看著她演了這麼久的戲!

    可惡!他究竟是怎麼發現的?甜兒懊惱。

    拓技鷹大笑著走到另一棵樹下,將馬兒拴在樹幹上,一邊卻忍不住搖頭。

    老天,真蹩腳的演技。

    看來肯定是他那個寵女兒的岳文平日就不忍心揭穿她,否則,她不會真以為自己可以騙得過任何人。

    不過……瞧著她一臉懊惱,還在氣憤地跺腳的模樣。

    他開始相信,跟他的小妻子在一起的日子,肯定不會太過無聊——

    發現了她的多變,宇文竣開始對她產生了興趣。初見她時,她裝扮得像個男孩,圓圓的臉、圓圓的身子,一副人畜無害的可愛模樣。

    但待她恢復女裝時,他卻又發現,原來看似圓滾滾的美女,竟也可以有一副誘人的身材。

    更令他感到訝異的,是她那多變的性子和敢於面對鷹的勇氣。

    大草原上,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人不懾於鷹的威儀。然而她不但不怕鷹,甚至敢向鷹挑戰!

    這樣一個充滿生命力的女子,怎不令人激賞。

    他不禁要懷疑,大唐女子,都像她這樣有趣的嗎?

    瞧她背著手在樹下走來走去,眼神卻忍不住直往他手上饅頭瞟的樣子,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看見的是一隻沒人疼的可愛小狗——餓壞了的。

    「你知道自己正在看的是別人的妻子嗎?」拓拔鷹提醒他,冷然的臉上有些許的不悅。

    呵,宇文竣挑眉。「看看也犯法?你自己虐待她,就不准別人對她好?」他故意挑釁。「鷹,人家可是大唐第一美女呢!就算她稍微圓了點,也犯不著讓她這麼吃苦受罪吧!」出於保護的本能,他自然是站在她那一邊。

    「你想做什麼?」看著他端起包袱走向甜兒,拓拔鷹不禁皺眉。

    「拿東西給她吃啊!」這還用問,難不成他真想餓昏她?

    「如果想吃,她自己會過來。」他的眉心糾結。

    她必須學習服從他的命令。

    回到鮮卑,她就是他的後,在眾人面前,她必須是美麗、服從而溫順的。況且鮮卑境內,少有像她這樣圓滾身形的女子,他不希望她會因為成為眾人的笑柄而受到任何傷害。

    為了她往後的日子,他必須讓她現在就習慣服從。

    「我敢保證,她就是餓死,也不會過來求你。」經過這幾次事件,宇文竣開始有些瞭解她的個性。

    一個固執的男人、一個驕傲的女人,他真替他們擔心。

    無視於他的命令,宇文竣逕自向她走去。

    「唉——」偷瞄著另一棵樹下的兩個人,她盡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卻忍不住歎息。

    這一輩子,她從沒走過這麼多路,也從沒這麼低過。但她不想認輸,更不想讓他看笑話。無論腳有多疼、腿有多酸、肚子有多餓,她都不會求他。

    打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樣的苦和侮辱。

    在回到鮮卑之前……你必須讓自己瘦到我滿意的樣子……他的話重重地打擊了她。

    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說她臃腫,現在又強迫她減肥。如果他真對她這麼不滿意,為什麼還要娶她?還是,他娶她,根本就是為了要虐待她?想到這裡,她不禁紅了眼眶。

    「來,吃點東西吧!」

    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她耳邊。宇文竣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旁。

    就算她是鷹的妻子,他也不願見她被這樣對待。既然勸不動鷹,他總可以陪著她吧!

    甜兒感激地抬眼。「謝謝你。」她接過饅頭,一口咬下。雖然,他是跟拓拔鷹一塊兒來的,但他的心地卻比拓拔鷹好得多了。

    「宇文竣!」拓拔鷹吼。

    「我聽不見!」宇文竣也不客氣地吼回去。欺侮弱女子,非君子所為。「別理他。」宇文竣對她眨了眨眼,塞了個包子給她。

    她將包子藏在懷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什麼事這麼好笑?」忍了許久,拓拔鷹終於一臉不豫地朝他們走來。

    不知多少次,他必須克制自己想過去拉開他們的衝動。當看見他們兩個一副熟悉的模樣時,他胸中就像燃著一把火。

    她可以對竣微笑,卻視自己的夫婿如同陌生人。難道她分不清誰才是她該好好對待的人?

    「咱們笑咱們的,干你什麼事。」極其自然的,宇文竣的手保護性地搭上了甜兒的肩。

    鷹的霸道,是需要受到一些教訓。女人是水,本就該被捧在手心上疼的,如果他想把妻子當下屬般訓練,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放開你的手。」拓拔鷹的語氣雖平淡,但雙眼卻冒著火。

    「他是我的朋友。」甜兒一個箭步擋在宇文竣面前,並為拓拔鷹突如其來的壞脾氣感到生氣。

    就因為宇文竣拿東西給她吃,所以他連自己的朋友都不認了?他有這麼恨她?這樣的想法令她不免覺得難過起來。

    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的男人。

    喜歡?慢著,聽聽她自己在想些什麼,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虐待她的男人。

    「朋友?」拓拔鷹揚眉。

    他們什麼時候成為朋友了?就因為一個包子?

    「你以為我是你的誰?」他沉聲問。朋友和丈夫,哪一個重要?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甜兒很恨地咬牙。「你是個卑鄙、壞心、冷血、欺負我、虐待我的壞人!」她握緊雙拳。

    他的胸口一緊。

    她可以將宇文竣視為朋友,然而在她眼裡,他卻是如此一文不值,甚至是她的敵人?

    「很好。看來不吃東西,你還是很有力氣嘛。」不想讓她看出他的想法,他冷冷地回應。

    「沒錯。你儘管虐待我好了,告訴你,我是不會屈服的!」她昂起頭。

    驀的,他的眼神整個兒冷下來,轉身離開。

    「喂——」看見他眼底近似受傷的神情,她不免感到心驚。

    是她看錯了嗎?還是,她的話,真的傷了他了?她開始有些內疚,但卻旋即否定了這樣的想法。不,一定是她看錯了,像他這樣一的人,是不可能受傷的。

    誰要他這樣虐待她,無論如何,她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而這一切,宇文竣全都看在眼裡。頭一次他發現,向來聰明絕頂的鷹,碰上心愛的女子,竟也可以陷得這樣深。

    「怎麼樣,吃飽了沒?」他低頭問。

    「吃飽了!」圓圓的臉上,閃著滿足的光芒。

    看來,要讓這大唐美女明白鷹的心,只怕是難上加難了——

    接下來的路程,甜兒不肯再走,自顧自地爬上宇文竣的馬背,坐在他身後。

    拓拔鷹雖然看見,卻一句話也沒說。

    「宇文竣,你們鮮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啊?」一輩子也沒想到自己會嫁到鮮卑去,甜兒心上仍有些忐忑不安。

    幸好,還有宇文竣陪著她、照顧她,否則若只剩下她和拓拔鷹,她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面對一個難以瞭解的人,她開始連自己也不瞭解了。

    拓拔鷹——不知該如何形容對他的感覺。

    大多數時候,他對她好凶。可不知為什麼,她心底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她,他其實是溫柔、關心她的。

    雖然,宇文竣對她很好,可她好希望,對她好的人會是他。

    「那是一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好地方。」宇文竣微笑,眼底有著對草原的嚮往。

    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甜兒的臉色微變。那……不是很野蠻嗎?

    「這樣啊……」她不確定該不該繼續談這個話題,畢竟,那樣的生活對她來說,實在太難以想像了。

    「怎麼,不喜歡?」回頭瞥見了她臉上的神色,他笑問。

    「沒……沒有。」再怎麼樣,她也不好任意批評他的家鄉吧!可,那是她即將嫁過去的地方……

    「你們那兒沒有女人嗎?」她讓自己換了個話題。

    「女人?」宇文竣揚眉。「當然有,你怎麼會這麼問?」

    甜兒偏過頭。「如果有,為什麼他——」看見拓拔鷹騎在不遠前的身影,她的思緒有些混亂。「還要到大唐來選妻?還是,你們那兒的女人……他都不喜歡嗎?」

    像他那樣的男人,在鮮卑,可能一直是獨自一人的嗎?

    聽見她的問話,宇文竣心中便明白了個大概。看來,她是擔心自己將來在鷹心中的地位了。

    「我們那邊的女人,個個都生很健美大方。」他據實以告。

    「真的……」她的臉色黯了下來。

    「不過——」宇文竣接著道。「卻都沒你這樣好看。」

    一句話,讓甜兒笑開了眼,整個人伏在他的背上。「真的?」如果到了鮮卑,她仍是所有人中最好看的,或許,她還有些機會可以留住他的心。

    他的心?!

    噢,她開始在意他的心了。她按住胸口。為什麼?她困惑。她甚至還不瞭解他啊!

    「當然是真的。」宇文竣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鮮卑女子美雖美矣,但確實不若大唐女子的文雅麗質。若真要相比,鮮卑女子是野外怒放的薔薇;而大唐女子則是養在溫室的幽蘭,兩者是截然不同的風情。

    但甜兒,卻是更特殊的。

    夠了!看他們倆眉目傳情、情話綿綿的模樣,拓拔鷹再也忍無可忍。在毫無預警之下,他一場手,胯下的坐騎整個人立而起。

    「鷹?!」宇文竣勒馬,不知前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拓拔鷹將馬韁用力一扯,掉轉馬頭,往他們所在的方向飛馳而來。

    宇文竣與甜兒瞬間愣住了。

    瞧鷹臉上的神色,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待任何人反應,拓拔鷹連人帶馬衝到他們面前,身子一低,攔腰便將甜兒整個兒自宇文竣背後提上自己身前,跟著腳下一踢,揚長而去。

    「啊——」甜兒失聲驚叫。

    「鷹,你瘋了?!」望著他絕塵而去的背影,宇文竣大叫。

    直待馬蹄煙塵散去,被留在原地的宇文竣才緩緩露出微笑道:「鷹的確是瘋了。而且,就連他自己也未曾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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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5:33
第五章

    「放開我!」被放置在疾馳的馬背上,甜兒幾乎要吐了。但他卻像是根本沒聽見似的,一徑地催促著馬兒快速奔馳。

    用不著看到他的臉都知道他現在正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

    但他在氣什麼呢?

    被像布袋似的橫放在馬背上,她一時間根本弄不清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她和宇文竣聊得好好的,他卻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

    天!一陣顛簸,她緊抓住他的衣襟,不讓自己掉下去。

    「你再不放開我,我要吐了。」她突然覺得極為不適,一陣酸液湧上喉頭。

    吐?驚覺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的心一緊,立即勒住馬韁,將她整個人扶起,安置在自己身前。

    該死!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抱歉。」他察看著她的情況,語氣中充滿歉意。

    他竟然因為嫉妒而蒙蔽了自己的理智,甚至險些傷了她。

    嫉妒?

    沒錯!他嫉妒她對竣的好——尤其在他明知她與竣之間根本不可能有曖昧的情況下。

    老天,走一趟大唐,他連向來自持的冷靜都失去了。

    「呼——」她緩過一口氣,整個人一鬆懈下來,竟發覺全身因剛才一路上太過緊張,而不斷發抖,現在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甜兒。」他摟住她的身子,察覺到她身上的異樣。

    「你……」她試圖要坐直身子,盡量不與他接觸。「你究竟是在發什麼瘋啊?宇文竣和我惹著你了嗎?」

    宇文竣和我。

    這樣的用辭令他不悅,但他卻壓下怒火問道:「你仍覺得不舒服嗎?」

    她倏地轉過身子面對他。「對!我不舒服!而且是非常不舒服!」

    這人真是太難以理解了!她根本弄不清他什麼時候開心、什麼時候不高興。

    這樣的人要怎麼相處?

    她可不想下半輩子都在水深火熱中度過!

    「我已經說了抱歉。」很明顯的,她是想吵架。但他不一定要奉陪。

    「你說什麼?!」她幾乎尖叫。

    這話不說還好,聽了就教她火冒三丈。有人道歉是像他這麼沒誠意的嗎?更何況,她敢打賭,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氣什麼!

    他皺眉。「如果你需要我再說第二次的話。」

    「你以為一句道歉就算了?」甜兒撥開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咚」地滑下馬背,站在原地抬頭瞪著他。

    他亦低頭回瞪著她。「那麼,你需要我做什麼?」他對她展現出最大的耐性。

    「下馬。」她命令。

    他揚眉,不確定他所聽到的。她這是在命令他?

    「我叫你下馬!」這回,她的聲音大得足以讓十里以外的人聽見。「你坐在上頭,我要怎麼跟你說話?」

    他翻身下馬,面對她,雙手環胸。

    她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嗯……不知為何,他下了馬站在她面前,她反而覺得他更高大了。

    算了,這不是她現在要擔心的問題。

    「呃……好,咱們從頭說起。你先說清楚,為什麼要娶我?」

    他挑起一道濃眉。「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而我也回答過了。」

    事實上,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容許她這樣的態度和語氣。

    但他確實想聽聽她要對地說些什麼。

    「這個……好吧!」雖不滿意,卻不得不接受。「那——你真是鮮卑富商?」對此,她一直感到懷疑。

    鮮卑那種地方……會有富商嗎?

    「算是。」他好整以暇地答。現在,並不是讓她知道真相的好時機。

    再者,他也不希望,她因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而對他改變了態度。

    他不希望她因為他是鮮卑王而愛上他。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她不明白他的「算是」是什麼意思。「除非,你還有事瞞著我!」

    最好,他不是在騙她。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騙子。無論他怎麼欺負她、虐待她,她都可以忍受,就是無法忍受欺騙。

    他聳聳肩,發現她比他所知的還要敏銳。「我是『很有地位』的鮮卑富商。」這樣,也不算是欺騙了吧?

    「很有地位?」她斜睨著他。瞧他一臉自信的樣子,應該也不像是在說假話。可——

    「既然你這麼有『地位』又『富有』,為什麼老不讓我吃東西,還虐待我?」她趙甜兒是生來讓人疼,不是讓人虐待的。

    「因為你太胖了。」這點,他應該也說過了吧?

    女人!為什麼就是聽不懂男人說的話?

    「我太——我可是大唐第一美女,你憑什麼批評我!」雖然這話不是第一次聽到,但每聽到一次,她的氣憤就又多一些。「既然嫌我胖,又為什麼要娶我!」她氣得跺腳。

    又來了,他的眉頭緊緊皺起。「你覺得我們還要再重複一次剛才的對話嗎?」他雙臂環胸。「再說,我並沒有『嫌』你,只是說出事實。」

    天!「你——」問了老半天,她根本從他身上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甚至還被侮辱一番,她簡直要被氣暈了。

    好,你再告訴我,為什麼我和宇文竣談得好好的,你卻要把我抓來這兒?」

    這話一問出口,拓拔鷹的臉色立即變得陰晴不定,甚至,還有些臉紅。

    臉紅?!她突然像是發現什麼新奇玩意兒似的瞪著他。

    該不會是她看錯了吧?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道:「你是個已成過親的女人。」這時,他臉上已恢復了鎮定。

    嗯?她一愣。這還用得著他說?

    「所以?」

    「所以一個已成過親的女人應該要懂得約束自己的言行。」他提醒她。

    「約束?」她哪裡不自我約束了?

    「至少.不該當著丈夫的面和其他男人打情罵俏。」他忍不住補充。

    這話一說出口,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嫉妒的丈夫。

    「我和其他男人打情罵俏——」

    他竟敢這樣誣陷她!一路上,除了他和宇文竣,還有其他的男人嗎?他——

    本想發作,但一瞬間,她卻恍然大悟,整個人頓時安靜下來。

    「你在嫉妒,對不對?」

    她瞇著眼瞧他,突然心情大好。

    他一震,別過身子。「胡說。」

    她仍瞇著眼,不死心地繞到他面前。「你嫉妒我和宇文竣感情好,對不對?」她特別強調了「感情好」這三個字。

    踏起腳尖,她試圖看清楚他那黝黑臉上的紅暈到底是不是真的。這樣驚人的發現,令她心中也忍不住小鹿亂撞。

    如果他會嫉妒,就表示他在意她。

    也就是說——他喜歡她?」

    「無中生有。」他撇開她,板起臉。

    有人打翻醋罈子了。

    他欲蓋彌彰的態度,令她更加證實他在嫉妒。

    呵呵,她忍不住開心得想笑。

    原來,他真的是在意她的。所以他才會將她和宇文竣之間再正常不過的談話看成是「打情罵俏」,所以才會氣得把她抓到這兒來。

    雖然並不贊同他這樣粗魯的行為,但她心上卻仍覺得甜滋滋的。似乎,她也開始可以瞭解他在想些什麼。

    「好啊,就算我是無中生有好了。」她微笑,逕自爬上馬背。「既然沒事就走吧,咱們還得找宇文竣去呢!」

    或許她還可以再借宇文竣一起「打情罵消」來實驗一下,證實他是不是真那麼在乎她。

    「竣?」他皺眉。「找他做什麼?」

    「你把他那樣丟下,卻不回去找他?」她驚訝不已。

    他一躍上馬,執起韁繩,將她整個兒圈在懷裡。「回鮮卑的路,他認得,用不著找他,他也會自己回去。」

    說完,腳下一踢,馬兒達達地前進。

    什麼?!甜兒愣住了。這麼說來,接下來的行程就只剩下——他和她!——

    月夜。

    星空。

    這是他倆單獨度過的第二個夜。

    縱然他曾答應不會強迫她,但一到夜晚,她仍覺得有些不自在。不是怕他真會對她怎麼樣,而是……

    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剛才進到客棧,當她說了要兩間上房時,他瞪著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嚇得她只好乖乖地讓他堅持兩人一間房。

    「咕嚕——咕嚕——」

    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抬眼看了她一眼。

    她拿起筷子,往她喜歡的茶盤上移去。無論他的眼神有多凌厲,她都不管這麼多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喀嗤——

    她的筷子被他的筷子緊緊挾住。

    「你——」她抬眼,眼底幾乎冒火。

    難不成,他又不准她吃東西了?

    「放開。」她抗爭。「我一定要吃。」

    他鬆開手。「要吃可以。」他拿過一個空盤,將所有的菜都挾了一些,放在空盤上,順道添了半碗飯到她面前。

    「就這樣?」她瞪著眼前的食物。

    這樣一丁點兒的東西,連拿來餵她養的小鳥都不夠。

    「就這樣。我『親自』為你挾的菜、添的飯,你不喜歡?」他稍稍提高了聲調。

    一個鮮卑王親自為她打點菜飯,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不要減肥。」她「啪」的一聲放下筷子,賭氣不吃。

    吃不飽,寧可不吃!

    「鮮卑女子,沒一個像你這麼胖的。」他實在替她擔心。尤其,那裡的「某些女人」絕對會借此譏諷她。

    縱然她並不擔心她「反擊」的能力,畢竟,她連他都不怕了。只是……如果這會成為她的致命傷的話,他寧可在這之前讓她這個致命傷消失。

    更令他擔心的是,回到鮮卑後,他不可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護著她,屆時,她必須學會自己去面對。

    「宇文竣說,鮮卑女子,沒一個像我這麼美的!」她反駁。

    對於自己的外貌,她向來有點自信。

    這點,並不假。拓拔鷹不語。縱然她是比尋常人豐腴了些,但她的美卻是不容忽視的。

    但——

    宇文竣說?!他不喜歡她用這樣的字眼。

    「宇文竣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他的聲音寫滿了不悅。

    「我——我說了算!」她拍案而起。「你這麼喜歡瘦女人,乾脆回去娶她們好了!」說罷,轉身就往床榻上走,飯也不準備吃了。

    等他睡了,她再起來好好吃個夠。她打定主意。他有政策,難道她就想不出對策嗎?

    哼,她嗤之以鼻。

    「慢著,」他一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一個使勁,輕輕鬆鬆便將她帶進了他懷裡。「你這是做什麼?」

    「啊——」她一驚,隨著他的手勢整個人轉了個圈,「咚」的一聲坐進他懷中、坐上了他的腿。

    「你——」她又羞又惱。「你才想做什麼?」

    他單手捉住她的雙手,圈住她的腰身,另一手卻挾起盤中的菜,送到她嘴邊。「吃了它。」他是要她減肥,可沒決定要把她餓死。

    「唔。」她閉嘴,撇過臉。

    「女」子大丈夫,說不吃就不吃。

    他收緊手臂,不許她拒絕。「現在不吃,就連明天的早飯也不許吃。」他威脅。

    早飯?!這樣的威嚇,對她產生些許效果。她停止了掙扎,猶豫著該不該為明天的早飯犧牲。突然,一口菜就這樣塞進她嘴裡。

    唔?!

    糖醋鯉魚!被口中的美食所吸引,本想吐出的一口食物,瞬間變成在口中細細咀嚼。

    好——好好吃喔——

    她滿足地閉上眼。

    好吧,為了糖醋鯉魚,和那一桌好萊,還有明天的早飯,她就不與他計較了。她張開嘴,等著下一口食物進來。

    看見她這副模樣,拓拔鷹忍不住失笑。原來,只要食物就可以輕易引誘她?他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好。

    食物比他還吸引人嗎?

    不知為何,看著懷中的小妻子滿足的咀嚼著一口口送進嘴裡的萊飯,他心中竟也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圓滾滾的身子不安分地坐在他腿上;而他的手緊摟住她的腰身,上臂恰恰可以碰著她渾圓堅挺的胸脯。她不時滿意點頭的身子,同時牽動著她的圓臀和修長的雙腿。

    他的心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律動著。

    「嗯?」

    突然停止的食物供應令她睜開了眼。吃完了嗎?她檢查桌上的食物,卻發現他替她準備的那盤菜早已吃光了,而另外一盤紅燒獅子頭也被她啃去了大半。

    咦?她驚訝地抬起頭。他不是不准她吃的嗎?

    不抬頭還好,才一抬眼,卻望見他望著她的眼神——深邃晶亮。

    她整個人如遭雷拯,心跳在瞬間加到最高速。驀的,還未吞下的一口鷓鴣雞竟卡在喉嚨,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唔?!唔——」她驚懼地拍打著胸口,呼吸困難,眼眶泛紅。

    「甜兒?!」該死!他當機立斷,整個人拉著她站起,雙臂往她腰腹間用力擠壓。「吐出來!快吐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雞骨頭咕嚕一聲,自她嘴裡滾到了地上。一口清新的空氣進入她的肺中,她才感到自己又活了過來。

    親眼見到雞骨頭被吐出,拓拔鷹整個人鬆了口氣。

    「你沒事吧?」他低頭察看她的情況。

    從未經歷過這樣的陣仗,甜兒被嚇住了。她從沒想過原來被一個雞骨頭梗住是這樣可怕。剛才,她險些呼吸不過來,就差那麼一點點……

    「嗚……」幾乎是在同時,一陣委屈湧上心頭,她翻轉過身,整個人攀住他的腰,埋進他懷裡痛哭失聲。

    「甜兒——」他被她這樣的舉動震懾住了。一時間,竟顯得有些無措。「已經沒事了,你——」他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然而她的哭聲仍未稍歇。

    真不明白,女人的眼淚為什麼會這麼多?看著她半晌,他歎了口氣,彎身將她整個兒攔腰抱起。」

    「好了,別哭了,現在已經沒事了。」他親吻著她的發,眼底儘是寵溺的微笑。

    他不知道他的小妻子,原來也這麼愛哭。女人都是這樣的嗎?他搖頭。

    然而她的淚水,卻牽動了他心中的某一個角落——一個連他自己也從來不曾碰觸到的地方。這令他有些許的慌亂,也有著困惑。而這樣的變化,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輕輕將她放回榻上,而她卻緊攀住他,在他懷裡拚命搖頭。他的心一動。無法忽視她的需要,只能將她帶回自己懷中,和衣斜躺在榻上。

    「別哭。」他輕聲安慰著,不斷地輕吻著她的發。

    「嗚……」她抽噎著,像小動物似的蜷縮在他懷裡,享受著他帶給她的溫暖。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就是無法停止哭泣。平常,她不是這麼愛哭的。可在他懷裡,聽見他溫柔低沉的嗓音和安撫,她卻怎麼也捨不得離開這樣的溫暖。這麼一位出色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

    這樣的字眼令她心中有著絲絲的甜。她喜歡他抱著她的感覺,和他低沉溫柔的嗓音。

    漸漸的,她止住了哭泣,極自然地窩進了他溫暖堅實的胸膛,尋找一個舒服的姿勢。

    老天!她不經意的舉動,卻令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天知道她帶給他的誘惑有多大。然而在她還驚魂未定的情況下,他不可能只顧及自己的需要。

    他稍稍推開了她,避免過多「不當」的碰觸。

    但她似對此感到不滿,嚶嚀一聲,更偎近他身上。

    「甜兒——」他開口,聲音卻早已沙嘎。

    再這樣下去,他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甜兒睜開眼,迷濛的眼中,像是有點點星光。「拓拔鷹……」

    她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一種奇異的情愫,隱隱約約在他們之間發酵。

    她伸手,碰著了他的眉。她從未這樣近距離地看過他。

    好濃的眉毛。她半伏在他身上,好奇地順著他的濃眉。許是這樣斜飛的劍眉,才讓他老是看起來那麼凶的吧?

    她偏過頭。如果他能多笑笑,肯定要迷倒很多人。不成,她旋即搖頭。

    他已經夠迷人了,要是多笑,會勾引太多女人。

    就算要笑,也只能對著她一個人。

    畫過眉服,她的手指來到他的唇。勾勒著他的唇線,薄薄的、軟軟的,讓人好想一口吻住的唇。

    而他,曾用這樣的唇吻過她!突然想起,那樣的情景令她的雙額緋紅。

    陡地,他的唇含住了她的纖纖玉指。

    「啊?!」她吃驚地收回手,卻同時望見他眼底的笑意和一抹她不大瞭解的神情。但那樣的神情,卻使得她心跳加速,彷彿瞧見了不該瞧見的東西。

    「你要我嗎?」他低沉著嗓音問。

    他知道她要他,但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想要。因為,他並不想強迫她。

    「我——」她一震。不大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卻又像是明白。她要他嗎?她的雙頰整個兒赧紅,根本無法回答。

    那他——要不要她?她也問不出口。

    似瞧出了她的想法,一揚眉,他在她唇間印下一個試探的吻。

    她一怔,卻未曾躲開,只是低垂著眼睫,再不敢抬眼看他。

    這是默許了?!他的心狂喜。

    一個翻身,他將她放在自己身下,望著她如星的眼眸,深深的,吻住了她——

    她嚶嚀出聲,反手勾住了他的頸項。

    星空。

    月夜下。

    頭一次,他們將自己交給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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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6:01
第六章

    「好傢伙!我終於找到你們了吧!」

    一大清早,兩人客房的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宇文竣大刺刺的笑臉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拓拔鷹倏地起身,迅速將甜兒整個裹起,護在自己身後。「滾出去!」他幾乎對著宇文竣吼。

    看見眼前的一男~女,宇文竣愣在當場,旋即恢復了鎮定。「呃……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看不見,你們繼續、繼續。」隨後,他帶上門,退了出去,順道還在門外喊著。「我在大廳邊吃『午飯』邊等你們啊!」他特別強調了「午飯」這兩字。

    誰知道日正當中,他們兩人倒恩愛得不得了。昨天還大吵大鬧的,沒想到他才不過離開一個晚上就……

    嗯哼,看來鷹的手腕還真是挺厲害的嘛。

    「該死的傢伙!」拓拔鷹忍不住低咒。

    甜兒整個人圍著錦被,蜷縮在他身後,而一張臉卻燙得幾乎可以煎蛋了。老天,他和她……而且還被宇文竣發現了……鳴……她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永遠也不出來見人了。

    他回過身,將她緊擁住。「不礙事,就當沒看見他。」他拉開她緊捉著的錦被。「怎麼,身子還疼嗎?」

    聽他這麼一問,她更是羞得往被褥裡面躲。

    她不知道,原來丈夫和妻子,男人和女人,是可以……那個樣子的。昨天夜裡,他對她……

    一幕幕的影像出現在她腦海,想起自己的放浪形骸和宛囀嚶嚀,血液頓時「轟」的一聲直衝上腦門,她摀住自己發燙的臉孔。

    「夠了,你再這樣躲進去,會把自己悶壞的。」他拉開了她的被褥,瞧見她像只煮熟的蝦子似的渾身通紅,忍不住想笑。

    他的小妻子,一會兒像只母獅子般凶悍,一會兒卻又像株含羞草似的。看見她吹彈可破的賽雪肌膚,他又忍不住心猿意馬。

    「甜兒……」他欺身過去。

    「嗯……」看見他眼底熟悉的光芒,她微微一震。昨夜,他才與她……還有今早……難道他現在還……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欲拒還迎。

    察覺到她的反應,他稍稍收斂。該死的他,她不過初經人事,而他卻未顧及她的身子。他一咬牙,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後,起身離開。

    「唔。」她突覺一陣失落。

    才一個晚上,他便不要她了嗎?頓時,她的眼眶泛紅。

    然而一抬眼,卻看見他未著寸縷自屋旁走來,手上還拿著一塊方巾。「甜兒,把被子拿開。」他的聲音仍舊沙嘎。

    被子拿開?那豈不是全讓他瞧見了?她搖搖頭,縮回被子裡。

    他沒再多說,只是坐回床榻上,輕輕掀開她的被褥。

    溫熱的濕巾隨著他的大手,輕輕地熨在她身上。她的心一震,為他柔情的舉動。她愣愣地望著他,不敢相信像他這樣的男人,竟會親手為她梳洗。

    她感動得幾乎想哭,卻也羞怯得想躲。

    陡地,他的身子震了一下。

    她抬眼,卻在同時被地勾起了下巴,用力吻住。

    天!他像是個初經人事的小伙子,永遠要不夠她!他低吼出聲。

    喂!你們再不出來,我可要進去啦!」房門外,宇文竣不耐煩地叫著,還不時敲著房門。「等了老半天,你們是想餓死我不成。」

    拓拔鷹咬牙,起身披上衣物。

    甜兒慌張地尋著被丟在各處的衣裳,忙不迭地穿著。

    待甜兒穿好衣裳,拓拔鷹才「霍」的一聲拉開房門。

    「你究竟想幹什麼廣他低吼。

    「吃飯啊!」宇文竣聳肩。「從昨晚到現在,你……你們不累嗎?」就算是新婚,也太誇張了些吧!早知如此,他何必多擔那些心,真是枉作小人。

    甜兒緩緩走出來,身子仍有些酸疼。

    察覺她臉上的神情,拓拔鷹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身。「吃點東西,等歇會兒,咱們再上路。」

    甜兒偎向他,害羞地點點頭。「嗯。」

    老天!宇文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女人真是善變。才不過一個晚上,竟就有這麼大的改變,等等……他突然想起,該不會事鷹用了什麼高超的「技巧」,才把這母獅子變成小貓的?

    看來,他得找時間向鷹請教、請教才是——

    「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看著她拿著糖葫蘆一口一口地塞進嘴裡,宇文竣實在看不下去地大叫出聲。

    從昨天到現在,他眼睜睜地見她已不知吃了多少東西,而其中,甚至還有大半是鷹餵給她的!

    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有人要減肥嗎?看眼前這情景,等到了鮮卑,她不變成一頭豬才怪呢!

    「你管我,人家餓了嘛。」甜兒斜瞥了他一眼,坐在拓拔鷹的腿上,繼續著她的「志業」。

    鷹都沒說話了,宇文竣幹麼這麼多事。要不是鷹讓她在晚上這麼累,她白天也用不著吃這些東西來補充體力。想到這兒,她臉兒微紅的靠向鷹的胸膛。

    夫妻間的事,宇文竣是不會明白的。

    自那夜起。全然的甜蜜充塞在她的生活之間。

    白天,他們趕路,她坐在他身前,而他緊緊地擁著她,像是怕碰壞她似的,細心地照料著她。

    而夜晚,則是屬於他倆私密的空間。前所未有的激情在他們兩人之間不斷上演。他像是永遠要不夠她似的,總是在歡愛過後擁緊她,又讓她在激情中醒來。

    她從來不知道,男人與女人,竟可以這樣相處在一起。

    「鷹,」見勸諫無效,宇文竣轉而勸告鷹。「你不是要讓她減肥的嗎?」

    「她餓了。」拓拔鷹照她的方式回答。再說,如果她真吃得太多,他還可以在夜晚消耗她的體力。

    甜兒滿意地點點頭,順道,再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蘆。

    「你有沒有搞錯!」面對這兩個陷入熱戀的昏頭夫妻,宇文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彷彿這世上只剩下他是唯一清醒的人了。

    「說要她減肥的是你,現在你倒反過來支持她了?鷹,你也太沒原則了吧,難道你不怕到時佳滿她們會對她——」

    佳滿?聽起來像是女人的名字。甜兒豎起了耳朵認真聽著。

    「她是我的妻子,自然是鮮卑的——」王后。但這話他卻沒有說出。「她們不至於太過放肆。」

    縱然這一直是他擔心的,他也知道竣所說的並沒有錯,但他卻捨不得要她不吃。甚至,他竟愛上了餵她食物時,她眼底、臉上滿足的可愛模樣。

    原先,他擔心的是她的身材,但現今,這一點都不重要了。

    她抱起來剛好、摟起來圓潤,恰恰是他所喜歡的樣子。如果有人要借此攻擊、侮辱她,他絕不會輕饒。

    宇文竣瞇起眼。「你知道她們會有多放肆。」

    佳滿是鷹的義妹。以她為首,率領著一群鷹的愛慕者。只要接近鷹的女人,必定會經過她們一番嚴厲的懲罰。而事實上,佳滿正期待有一天能成為鮮卑王的王后。如果甜兒以鷹的妻子的身份回到鮮卑,勢必會引發一場……該怎麼形容……腥風血雨?

    是的,雖不中亦不遠矣。

    「不會再是了。」拓拔鷹肯定地回答。

    以往,他從不干預女人之間的戰爭,縱使起因是為了他。

    過去那些在他身邊來去的女人,從未能真正上得了他的心。至多,他只會在佳滿太過分時,出面制止她,但卻沒想到她竟因此養成驕縱、妄自尊大的性子。

    佳滿與他一同長大,她的父親又是他的義父,看在兩家的情份上,他不至於對她太嚴厲,但如果她真要對甜兒不利,他絕不會允許。

    「佳滿是誰?」甜兒忍不住問。

    這個叫佳滿的人,似乎是他很親近的人,但,為什麼鷹卻從來沒對她提過?

    事實上,她這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鷹的家中還有哪些人?甚至,連他爹娘的名字都不知道,這讓她突然感到有些內疚,彷彿自己是個不稱職的妻子。

    「她是我的義妹。」鷹回答,但並不想和她談到住滿。

    「義妹?」那不就跟妹妹一樣嘍。這樣的答案讓她稍稍放下了心。剛才有一刻,她還以為那個叫佳滿的,會是鷹的……女人。

    「那……除了這個義妹,你家裡還有哪些人?」她好奇地問。

    「我……」望著她無邪的臉龐,拓拔鷹仍猶豫著該不該將一切都告訴她。但這樣的猶豫也只是一瞬。「我爹娘很早就去世了。我是義父一手帶大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親人。」

    沒有親人了……聽見他所說的話,甜兒的眼神黯了下來,不禁為他的身世感到難過。

    這麼說,他一個人過了很長、很孤獨的一段日子?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心疼。「沒關係,現在,你有我了。」她伸手,溫柔地撫上他的頰。「往後的日子,有我陪你。」

    拓拔鷹一怔。他有她了。

    她的話,令他的心不住牽動。「甜地——」他反手握住了她的纖纖玉手。他慶幸,自己沒有選錯人。

    甜兒紅了雙額。

    「喂!別忘了,你還有我這個朋友哪!」看著別人恩恩愛愛,宇文竣忍不住要湊上一腳。瞧甜兒把鷹的身世想得多慘似的,原來這樣也可以博得美人同情,早知道他就把他的身世也拿出來大肆宣揚一番,肯定會贏得一牛車大唐美女的心。

    拓拔鷹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宇文竣聳聳肩。「好吧,反正我是好心設好報。到時出了什麼問題,我可不管。」還說減肥呢,瞧甜兒像是一天比一天圓,只怕還沒到鮮卑,連馬兒都載不動他們倆了。

    「問題?會出什麼問題?」甜兒不免有些緊張,她轉向拓拔鷹。

    「你義父……和義妹,他們……會不喜歡我嗎?」

    拓拔鷹臉色一沉。「別聽他胡說。」

    「胡說?我堂堂護國名將,怎麼可能說謊。」宇文竣挑眉。

    「互裡茗醬?!」甜兒跟著皺眉。「那是什麼東西?一種醬料嗎?」她從沒聽過這名字,那肯定是鮮卑特產了。

    宇文竣哭笑不得。

    「醬料?」老天!也只有她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和吃的聯想在一塊兒。他從沒想到自己的名銜竟會變成一種醬料!

    「怎麼,鷹,你還沒告訴她?」他轉頭小聲對拓拔鷹道。

    他還以為,這兩個人已陷入愛河,一切自然也都談清楚了。可沒想到,原來鷹對甜兒仍有所隱瞞一一而且還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自然,鷹的顧忌,他再清楚不過。畢竟,就連他也不希望自己所愛的女人是為著他的地位而愛上他。但欺騙是愛情中最具殺傷力的……尤其在甜兒已經愛上鷹之後。這點,鷹不可能不明白。

    拓拔鷹搖頭。

    事實上,他一直認為還不到該讓她知道真相的時刻。但,待他覺得時機成熟時,他卻因怕傷了她而說不出口。

    「說什麼?」甜兒察覺到有些異樣。「你們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還是,他們有什麼事瞞著她?

    「沒什麼。我想,義父和義妹都會喜歡你的。」拓拔鷹回答,一手攬住她的腰身。他們必須喜歡。

    宇文竣不贊同地皺眉。

    「這樣啊!」甜兒微笑。他家裡人數不多,應該不會太困難吧?

    「你放心,我會好好對待他們的。」她抬頭對著他道。「這樣,他們應該也會喜歡我的,對吧?」

    拓拔鷹微笑,摸了摸她的頭。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前面,就是鮮卑國境。

    離開這麼久,再回到家園,不知為何,竟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望著一望無際的草原,宇文竣若有所思,心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女子的身影。

    許久沒見,不,應該說是刻意不見。現在,她不知怎麼樣了?

    「甜兒,前面就是我國國境。」指著眼前一片青綠色的草原,拓拔鷹的眼底閃著光芒。

    他完成了使命,娶回了大唐第一美女。甚至,還得到了她的心。身為鮮卑王,他不但成全了國人,也成全了自己。這點,是他意想不到的收穫。「這裡,就是我的故鄉。」拓拔鷹對著懷中的妻子道。「我們到了。」

    「到了?」甜兒努力地張望,卻只見一片草原,其他的什麼也看不見。「可是……沒有人、也沒有房子啊?」

    話聲方落,就聽見一陣刺耳的聲響、,傳遍整個草原。

    甜兒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隨著聲響越來越大,跟著是一大片煙漫,達達的馬蹄聲迴盪在偌大的草原上。「他們來了。」宇文竣轉向拓拔鷹。

    拓拔鷹點點頭,輕扯韁繩,迎上前去。

    忽爾,一群人騎著快馬,出現在地平線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臉上儘是興奮的神情,幾乎是排成一整排的,所有人塞滿了草原朝他們奔馳而來。

    「鷹——他們——」甜兒為這樣的陣仗有些嚇著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多人?他們……想做什麼?

    「別怕,他們都是我的族人。是來歡迎我們的。」他為她解釋。

    看著眼前的情景,拓拔鷹滿意地點頭。可見在他不在的時候,所有的人仍信守崗位,未曾有絲毫放鬆,也因此,斥候才會在他們進入邊界時,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族人。

    天!甜兒瞪大了眼。

    這麼多的人出來歡迎他們?!

    那表示,鷹是很受歡迎的嘍?這讓她覺得高興,卻又有些擔心。鷹是這麼受到大家的喜愛,那,身為鷹的妻子,他們會喜歡她?接受她嗎?

    轉瞬間,大批人馬已來到他們面前,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似的,所有人幾乎在同時躍下馬背,旋即「咚」地一聲,單膝跪地,拜倒在他們跟前。

    「恭迎吾王、護國將軍回國!」鮮卑人的呼聲震天,浩蕩的草原上,聲音不絕於耳。

    吾王?將軍?!甜兒東張西望,不確定這些人在喊的是誰。

    拓拔鷹翻身下馬,伸手摟住她的腰身,讓她滑下馬背,站在自己身旁。而宇文竣也早已立在拓拔鷹身後。

    「大家不必多禮。」拓拔鷹一揮手。

    直到現在,甜兒才真正感受到自己外族人的身份。

    眼前這一群人,胡衣胡服,雖不似拓拔鷹這麼高壯,卻仍個個黝黑精壯,就連他們的女人、小孩也是如此。相較之下,她卻顯得蒼白、矮小、圓滾多了。

    所有的人起身,再抬眼時,眼光全都停在她身上。

    她猛地一震,本能的護住胸口。

    「鷹——你終於回來了!」突然,一個女人衝出來,整個人跳到拓拔鷹身上、抱住他。「我等你等得好苦,每天每夜都在想你啊!」

    甜兒的臉在瞬間變色。

    拓拔鷹皺眉,不悅地拉開她的手。「佳滿,別這樣。」

    但賀樓佳滿卻仍摟住拓拔鷹的頸項不放,一雙眼瞥向一直在鷹身旁的女人。

    佳滿?他的義妹?一個妹妹對哥哥應該是這樣的態度嗎?出於女性的本能,她,直覺這個義妹對她充滿敵意。

    「鷹——」甜兒出聲喚他。

    「鷹,那個胖女人是誰?」賀樓佳滿攀在拓拔鷹的頸項上,刻意放大聲調問。瞧那胖女人靠著鷹的親密姿態,她該不會以為自己擁有鷹吧?

    頓時,草原上響起一陣竊笑。

    甜兒的臉在瞬間脹得通紅——因為羞憤。

    「佳滿,不得無禮!」拓拔鷹拉下她,毫不假辭色。

    「我的族人們!」他拉過甜兒,將她摟在自己懷中,宣示所有權。「趙甜兒,我的妻子。也就是鮮卑的王后,我將她自大唐帶來,成為我的後,你們必須尊敬她,如同尊敬我一般!」一句話,宣告了甜兒在他心中的地位。

    賀樓佳滿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

    眾人也一陣安靜,面面相覷。

    「拓拔鷹!你竟然娶了一個外族的胖女人為妻?!」賀樓住滿幾乎尖叫。「我不相信!我不承認!鮮卑的王后是我!不可能是別的女人!」

    王后?

    甜兒感到一陣暈眩。「她……你……你們在說些什麼?」她的臉色不比那叫佳滿的女人好到哪裡去。

    「甜兒,你別誤會,佳滿只是我的義妹,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拓拔鷹掩不住焦急,全然沒料到佳滿意會有這樣失控的舉動。

    義妹?那是一個妹妹應該有的態度嗎?甜兒不相信地瞪著他。

    「我什麼都不是?!」聽見他的話,賀樓佳滿更加激動。「拓拔鷹!這些年來,沒有人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而你竟然說我什麼都不是?!」

    宇文竣再也看不下去,一伸手拉住她。「佳滿,鷹從來只拿你當妹妹,你應該清楚。別太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你自己才是一廂情願,連我國的巫女也敢染指,還說別人一廂情願!」賀樓佳滿指著他痛罵。

    這件秘密,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當初在月湖畔看見他和百合巫女在一起,她便隱瞞了這事。誰不知道宇文竣是鷹最得力的屬下、最好的兄弟,她愛鷹,所以不願意讓鷹為難。可現在,鷹背叛了她,而宇文竣竟也當著眾人的面讓她下不了台。她——她也沒必要替他守住這個秘密!

    宇文竣的臉色在瞬間陡變。「佳滿,說這話,是要負責任的。」他的聲音冷得不能再冷。

    眾人竊竊私語,對於這樣足以殺頭的傳聞不甚相信,護國將軍的為人大夥兒一向清楚,沒有人認為他會做出這樣不智的事。

    相較之下,佳滿公主的言行就顯得太過幼稚、無理了。

    「夠了!佳滿!別再胡鬧了!」一個低沉的老人聲音令大家安靜了下來。

    「義父。」拓拔鷹面對白髮老人。

    「爹!」

    「鷹必須娶外族的女子為妻,延續我鮮卑王族血脈,這點你應該清楚。」老人轉向女兒,精光內斂的一雙眼卻掃過女兒身後的外族女子。「如果一年內,她不能為鷹生下我族的繼承人,鮮卑王后的位子,將不會再是她的。」

    這話說出口,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再次回到那個外族女子——趙甜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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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6:31
第七章

    他騙她!

    從頭到尾,他根本沒對她說過真話!甚至,她只是他娶來為他傳宗接代的工具!

    她既氣憤又傷心,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

    那麼這些日子以來,他與她,又算什麼?

    難道他對她……沒有一絲真心?而他這些日子對她的好,也只是在利用她?想起他們之間的種種,驀地,一陣痛楚襲上她胸口,令她喘不過氣來。

    自進入鮮卑後,他就被一大群人圍著帶進了他們所謂的「王宮」之中,她根本還來不及向他質問這一切。甚至,她連他臉上的表情都還未看清楚,就被帶著來到離王宮不遠的後宮裡。

    說是後宮,這裡卻連她在中原的閨房都比不上。

    但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她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他!

    他和他那個義妹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而他的義父——用不著猜,她都可以感覺到他強烈的恨意和敵意,甚至,還帶著鄙視。對於這點,她並不感到意外。如果他的女兒是這麼希望能成為鮮卑的王后,他一個做父親的,又怎麼可能容得下搶了他女兒後位的外族女子。

    她配不上拓拔鷹。這是那白髮老人眼底傳遞著的、再清楚不過的訊息。從那些鮮卑百姓的眼中,她可以明顯看出,沒有一個拓技鷹娶了她而高興。

    頭一次,她真正感到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異類。不被歡迎和鄙視的異類。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明顯與他們不同的圓滾身子。

    她從未想到,在大唐被捧著、讚美著的她,在這兒,卻要為自己向來引以為做的身形感到羞慚。

    和別人不一樣,是這麼可恥的一件事嗎?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拓拔鷹不斷要求她減肥;而宇文竣,又是為什麼那麼擔心她的身材了。

    但就算她是個合乎他們標準的女人又如何?在他們眼中,她只不過是個生育工具罷了。

    這裡沒有一個她熟悉的人,連宇文竣也不知到了哪兒去,環顧四周,只見一群女人聚在一塊兒,離她遠遠的,像是在商議著些什麼。

    突然,圍著的人群散開,讓出一條路。

    在眾人中走出的,正是那個視她為仇敵的女人一賀樓佳滿。

    「趙甜兒,」賀樓佳滿筆直地朝著她走來。「你以為你成了我族的王后就可以得意了嗎?」

    賀樓佳滿咬牙切齒。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她已經把眼前這女人生吞活剝不知千百次。她憑什麼可以成為鷹的妻子、鮮卑之後。「佳滿妹妹,我沒有以為。事實上,我的確是鮮卑的王后,拓拔鷹明媒正娶的妻子。」甜兒回答,神色卻是鎮定的。

    面對對方幾乎要殺人的目光,甜兒並沒有退縮。在這裡,如果她連自己都幫不了,也沒有人可以幫她了。

    「我的名字也是你隨便可以叫的!」賀樓佳滿尖叫。還叫她妹妹?!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看似矮小、肥胖的大唐女人,竟然比她所想的還要厲害得多。

    「你這個不要臉的胖女人!」她忍不住吼。

    甜兒神色一凜。「佳滿,看在你是鷹的義妹的情分上,我禮讓你三分。如果你還記得我是鮮卑王后、鷹的妻子,你應該知道以什麼樣的態度對我說話才是恰當的。」鷹說過,他們當敬她如同尊敬他。

    賀樓佳滿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你——」這女人說得沒錯,但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好,算你狠。但我告訴你,趙甜兒,別以為你可以風光一輩子。只要過了明年,你沒能為鷹生下一兒半女,你現在這個後位就是我的了!」賀樓佳滿仰起頭。為了鷹,她可以忍。

    「是嗎?」甜兒微微一笑。「那麼如果……在那之前,我為鷹生下了繼承人呢?」

    賀樓佳滿的臉色微變。「你——不可能的,鷹根本就不愛你。在鮮卑,不相愛的男女,是不可能生下男娃兒的。」

    「是嗎?」甜兒揚起一道秀眉。她不知道,鮮卑有這樣的流傳。這會是真的嗎?

    「當然!」賀樓佳滿再確定不過。「鷹是我的。他注定會成為我的夫君,而也只有我能為他生下鮮卑的繼承人。」

    「嗯哼。」甜兒雙手環胸。「所以,只有你才是鷹真正所愛的女人?」

    「當然!」賀樓佳滿驕傲地抬起頭。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吧?

    「我很好奇。」甜兒望著眼前高挑的女子,半晌,才微笑著道:「你覺得,如果鷹真的這麼愛你,又為什麼要娶我為妻?」

    一句話,讓原就洶湧的海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啊——啊——」

    走近後宮,就聽見一聲聲尖叫,不絕於耳。拓拔鷹來到宮門前,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眉心緊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方才在殿前聽得下屬來報,說是後宮出事了。他丟下一切直奔後宮,生怕甜兒發生任何意外,然而才到宮門前——映入眼簾的卻是令他全然無法相信的景象。

    「甜兒!住手!」他暴吼。

    她竟然跟佳滿兩個人扭打成一團?!而甜兒正用她那圓滾滾的身子將佳滿整個兒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而那一聲聲尖叫,就是佳滿被壓在甜兒身下所做的掙扎!老天!

    拓拔鷹的聲音讓兩個女人全都停下了動作。

    「鷹!快來救我!」賀樓佳滿如遇救星。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打不過一個大唐的胖女人,還讓她給壓在身上,動也動不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拓拔鷹上前,著向四周圍成一圈的宮女。「你們!為什麼沒有人阻止!」

    所有的宮女全都噤若寒蟬。

    一個是王后、一個是最受寵的主子,她們做宮女的,根本准也不敢得罪。

    「不關她們的事!」再看見他,甜兒只覺滿腔怒火,憤怒讓她幾乎失去了理智。「這是我和賀樓佳滿之間的事,用不著你來插手!」她吼回去。

    事情,就是他惹出來的。她既然決定自己解決,就輪不到他來干涉!

    「鷹……」看見救兵,賀樓佳滿立即擺低了姿態。「你看看你帶回來的妻子,看她是怎麼對待我們的……你快救救我啊?……」

    「趙——甜——兒。」拓拔鷹咬牙。「過來。」他對她伸出手。

    他知道,甜兒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事。而以他對佳滿的認識,今天的亂局,極有可能是佳滿起的頭。

    但無論如何,她是他的妻,也就是鮮卑的王后,他氣憤,她怎能不顧身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樣的舉動!

    為了維護她的地位,他在大殿之上盡了一切的努力。而看看她又做了什麼?如果這件事一傳出去,她要如何在鮮卑子民心中立下威信?!

    思及此,他不由得怒火中燒。

    不待她回答,他一個箭步上前捉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提起。「我要你放開佳滿!」他的目光直視著她的。

    但當接觸到她的目光時,他卻不由得渾身一震。

    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她那雙大眼裡,卻已失去了原來的晶亮,取而代之的,竟是滿滿的憤恨、倔強,和一抹強掩的——傷痛?!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他的心一慟。他的甜兒,發生了什麼事?

    「鷹……」賀樓佳滿虛弱無力地自地上爬起,整個火撲向拓拔鷹。「你的大唐妻子她……她……嗚……」話還未出口,她竟已泣不成聲。

    「我好心來看她,她卻……」她掀開自己的裙擺,展示著上頭的瘀青。「你看,這些就是她做出來的好事!」

    「夠了!」拓拔鷹捉住她的手腕,將她自身上拉下。「來人!把她帶下去,找太醫替她療傷!」

    旁邊的宮女旋即上前扶住賀樓住滿。

    「還有!今天這件事,不許任何人向外多說一句,否則,就算身為王族,我也絕不輕饒!」他望向佳滿。

    賀樓佳滿根恨地垂下眼睫。

    「王上,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一旁的宮女戒鎮恐懼地回答。

    拓拔鷹強忍住怒氣,指著宮門道:「出去!全都給我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

    一聲令下,一群宮女立即簇擁著主子離開。

    後宮之內,只剩下他——和她——

    「放開我。」甜兒的聲音冷得不能再冷了。

    拓拔鷹不由得皺眉。他的甜兒,從不曾對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就算在她最生氣的時候,也不曾如此。

    他一鬆手,放開了她。

    「怎麼回事?」他問,語氣卻放軟了許多。

    他知道,她受了許多委屈。但回到宮中,有太多的事必須處

    她竟然跟佳滿兩個人扭打成一團?!而甜兒正用她那圓滾滾的身子將佳滿整個兒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而那一聲聲尖叫,就是佳滿被壓在甜兒身下所做的掙扎!老天!

    拓拔鷹的聲音讓兩個女人全都停下了動作。

    「鷹!快來救我!」賀樓佳滿如遇救星。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打不過一個大唐的胖女人,還讓她給壓在身上,動也動不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拓拔鷹上前,著向四周圍成一圈的宮女。「你們!為什麼沒有人阻止!」

    所有的宮女全都噤若寒蟬。

    一個是王后、一個是最受寵的主子,她們做宮女的,根本准也不敢得罪。

    「不關她們的事!」再看見他,甜兒只覺滿腔怒火,憤怒讓她幾乎失去了理智。「這是我和賀樓佳滿之間的事,用不著你來插手!」她吼回去。

    事情,就是他惹出來的。她既然決定自己解決,就輪不到他來干涉!

    「鷹……」看見救兵,賀樓佳滿立即擺低了姿態。「你看看你帶回來的妻子,看她是怎麼對待我們的……你快救救我啊?……」

    「趙——甜——兒。」拓拔鷹咬牙。「過來。」他對她伸出手。

    他知道,甜兒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事。而以他對佳滿的認識,今天的亂局,極有可能是佳滿起的頭。

    但無論如何,她是他的妻,也就是鮮卑的王后,他氣憤,她怎能不顧身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樣的舉動!

    為了維護她的地位,他在大殿之上盡了一切的努力。而看看她又做了什麼?如果這件事一傳出去,她要如何在鮮卑子民心中立下威信?!

    思及此,他不由得怒火中燒。

    不待她回答,他一個箭步上前捉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提起。

    「我要你放開佳滿!」他的目光直視著她的。

    但當接觸到她的目光時,他卻不由得渾身一震。

    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她那雙大眼裡,卻已失去了原來的晶亮,取而代之的,竟是滿滿的憤恨、倔強,和一抹強掩的——傷痛?!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他的心一慟。他的甜兒,發生了什麼事?

    「鷹……」賀樓佳滿虛弱無力地自地上爬起,整個火撲向拓拔鷹。「你的大唐妻子她……她……嗚……」話還未出口,她竟已泣不成聲。

    「我好心來看她,她卻……」她掀開自己的裙擺,展示著上頭的瘀青。「你看,這些就是她做出來的好事!」

    「夠了!」拓拔鷹捉住她的手腕,將她自身上拉下。「來人!把她帶下去,找太醫替她療傷!」

    旁邊的宮女旋即上前扶住賀樓住滿。

    「還有!今天這件事,不許任何人向外多說一句,否則,就算身為王族,我也絕不輕饒!」他望向佳滿。

    賀樓佳滿根恨地垂下眼睫。

    「王上,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一旁的宮女戒鎮恐懼地回答。

    拓拔鷹強忍住怒氣,指著宮門道:「出去!全都給我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來!」

    一聲令下,一群宮女立即簇擁著主子離開。

    後宮之內,只剩下他——和她——

    「放開我。」甜兒的聲音冷得不能再冷了。

    拓拔鷹不由得皺眉。他的甜兒,從不曾對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就算在她最生氣的時候,也不曾如此。

    他一鬆手,放開了她。

    「怎麼回事?」他問,語氣卻放軟了許多。

    他知道,她受了許多委屈。但回到宮中,有太多的事必須處

    他需要時間來處理義父和佳滿的問題,而她,也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這裡的生活。她不該這麼輕易就放棄。

    無論如何,他絕不可能讓她離開。

    「時間?」甜兒幽幽地抬眼。「而你又給我多少時間?一年嗎?恰恰好足夠讓我生下你的孩子?」若真是這樣,到時,她又怎能離得開?

    拓拔鷹瞇起眼。「在你眼底,我就只是那樣的男人?」

    「我——」看著他的眼,她想答不是。但不知為何,受傷的心卻令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欺騙了她。包括他的身份、他的家人、他對她的愛——她不知道還有什麼,更不知道能不能再相信他?

    「你寧願相信敵視你的人的話,卻不願相信我的?」看見她眼底的遲疑,他的心也為之凝結。「好。隨你要相信什麼,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出不了這個宮門!你是我拓拔鷹的妻,無論你肚子裡是不是懷有我的子嗣,一年、十年、五十年,我都不會讓你離開的!」他緊捉住她的手腕。

    「拓拔鷹,你——」甜兒的眉心蹙緊。「你握疼我的手了。」也擰痛了她的心。

    拓拔鷹一震,鬆開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永遠!」他拋下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望著他高大的身影,甜兒整個人癱軟了下來,淚水不爭氣地滑下。

    愛她。他從來未曾說過愛她。而她,卻早已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她害怕,若沒有他的愛,就算成為他的妻子、鮮卑之後,未來的日子,她又將如何度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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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7:01
第八章

    她竟然想離開他!

    大唐與鮮卑,相隔何止千里之遙。他不遠千里找到了她,娶了她,繼而——愛上了她。一生中,他從未做過比這更正確的決定,然而,就在他讓她走進他的生命時,她卻要輕言放棄?

    難道,她對他的感情,並不如他對她的一般?否則,她怎會將分離輕易地說出口!

    拓拔鷹一掌拍向桌面,幾乎將木桌震碎。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叩叩——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拓拔鷹眼神一亮。該不會是,甜兒後悔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所以來向他認錯了?

    「進來。」他沉聲下令。

    房門被咿呀地打開,走進來的卻是一個白髮老人。

    「義父。」看見來人,拓拔鷹竟湧上一些失落。

    「王,我看宮中燈火未熄,所以進來看看。」賀摟秦踏進寢宮後,一雙眼迅速地掃過四周。

    「這個時候,你應該留在後宮,與新後在一起,怎麼會一個人留在王宮之中呢?」老而細瞇的眼中,卻是精光四射。

    拓拔鷹的眉心微微皺起。「我——還有事沒處理完。」

    雖是親如父子,但他與甜兒之間的事,他並不想對其他人多說,尤其是義父。畢竟,佳滿的事已讓一些問題浮上了檯面,他不想讓義父再對甜兒心生不滿。

    見拓拔鷹沒再多說,賀樓秦開口。「剛才佳滿回來,一副狼狽的模樣。」他停了停。「我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卻一句話也不肯說……」

    拓拔鷹並不想談這件事,但義父炯炯的目光,卻通得他不得不開口。「佳滿與甜兒之間,有一些誤會……」

    他該怎麼說?說甜兒和佳滿扭打成一團,還將她壓在地下?老天!現在想起,他都不知甜兒那小小圓圓的身子是怎麼辦到的。

    只不過這事,佳滿沒開口,他也不認為他應該告訴義父。

    賀樓秦等不到想要的答案,事實上,他要知道的,也不是這個。「鷹,你知道佳滿對你……」

    「義父,」拓拔鷹立即截斷了他的話。「你知道,我對佳滿向來只有兄妹之情。若不是看在義父的情面上,許多她不該做的事,都必須受到嚴厲的懲罰的。」

    例如,今天在眾人前侮辱他的後。

    這一句話,卻令賀樓秦臉上陰晴不定,一時間開不了口。自己女兒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但佳滿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不能不為她爭取幸福。

    拓拔鷹知道自己的話說重了,但他卻不得不說。「這樣啊——」賀樓秦望著自己的義子,再開口時,已聰明地換了個話題。「鷹,我想知道,你真喜歡那個大唐女子?」

    拓拔鷹一凜,不確定義父話中的涵義。「我知道你這個孩子,總是將責任扛在肩上。」賀樓秦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只是因為要傳下子嗣而勉強娶了外族女子,不但我這個做義父的會為你心疼,相信就連百姓們也不會願意你這麼做的」

    這麼多年來,大夥兒早認定佳滿才是後位最佳的人選。「義父,我沒有絲毫的勉強。」他愛甜兒,這點,再清楚不過。賀樓秦的白眉一挑。「那麼……如果她不能生育,或是只生下女娃兒呢?」

    拓拔鷹正色道:「義父,娶甜兒為妻,並不只是為了延續我王室的血脈。」縱然,他曾經這麼想。「她是我的妻子,我所愛的女人,無論有沒有子嗣,她都仍會是我的妻,唯一的。」

    唯一?!這話,讓賀樓秦的臉上出現了驚訝。

    鷹是認真的?

    想不到情況比他所看見的更加不利。如果鷹真愛上了這個異族女子,那麼佳滿……豈不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賀樓秦點點頭。「你能這樣想,很好。」他不得不這麼說。「只是,我有些擔心,一個異族女子,能夠適應我們的生活嗎?能對你效忠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再怎麼樣,也比不上他和佳滿對鷹的親。鷹為什麼想不明白,偏要信任一個異族女人。「義父,你不需要擔心這麼多。」他會讓她適應的。「是嗎?」賀樓秦點點頭,沉默半晌才又說:「或許是我多心了,但這也是為你著想,希望你不要以為義父多事才好。」「義父,您的用心,我不會不清楚。」「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賀樓秦點點頭。「天色也晚了,你也早點歇息吧!新後入宮,應當多陪陪她才是。她一個女人,面對的又是不熟悉的環境,害怕、不適應是難免的。」「多謝義父。」他沒料到義父會這麼說,但義父這話,卻點醒了他。他只顧著自己,卻忘了甜兒才是最害怕的那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她會有那些反應,也是理所當然,而他不但沒能安慰她,反倒讓她陷入孤立之中。他的心一緊,恨不得立刻飛回她身邊,彌補他所做的一切。賀樓秦看出了他的心思。「去吧!」話一出口,拓拔鷹便迫不及待地衝出宮門。賀樓秦望著義子飛奔而去的背影,一張老臉頓時變得凝重起來。看來,鷹這孩子是認真的。但他不明白,一個異族女子,究竟有什麼魔力擄獲鷹的心?若真是如此,那麼佳滿又該如何?從小到大,佳滿這孩子心中就只有鷹一個人,現在鷹娶了妻子,佳滿怎可能承受得住。縱然早在他遠赴中原之時,眾人心中已經有了底,但親眼見他帶回一個異族妻子,他們一時之間仍是無法接受。尤其他那個妻子,確實是比一般人……胖得多。但話說回來,他不得不承認,那個大唐女人除了胖之外,生得確實不差。看樣子,現在不可操之過急。鷹對那個女人仍在興頭上,一時間改變不了他的想法,待過些時日,他再依情況行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無論如何,他會讓佳滿成為鷹的妻,當上鮮卑國的王后——

    「嘿,美女,聽說你找我?」

    後宮裡,宇文竣背著雙手,出現在甜兒面前。

    「宇文竣——」難過了一整天,看見熟悉的人,一陣心酸泛上心頭,甜兒紅了眼眶,撲到宇文竣身上。

    宇文竣接住她,整個人卻愣住了。「甜兒——你怎麼了?」抱住懷中圓滾滾的身子,他稍感驚訝。

    難怪鷹會說抱起來挺舒服,確實是挺舒服的。不過……他搖搖頭。現在可不是他應該想這些的時候,要是讓鷹看見,只怕他無法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兒?」他環顧四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鷹他人呢?」

    甜兒訕訕地沒有回答,他也不再多問,拎起手中的袋子道:「來,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麼?」

    甜兒抬起眼,望著他手上的東西。「什麼?」

    「甜棗。」他笑。「咱們這兒最好吃的東西。」

    甜棗?吃的?甜兒的心情稍稍好轉。

    宇文竣忍不住想笑。果然,用食物引誘她是最有效的。「無論什麼事,一吃天下無難事,總之,先吃飽了再說。」

    「哦。」甜兒接過甜棗。

    或許吃些東西,她的心情會好些。她掏出一顆甜棗,一口咬下。「唔——好甜!」沁口的香甜,真的讓她的心情好多了。

    每回她心情不好時,總是有宇文竣幫她。她喜歡鷹這個朋友,現在,也是她的朋友了。

    但她卻仍忍不住想,為什麼這樣的時刻,鷹總不在她身邊。

    「好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說。」看著她稍稍放鬆下來,他才開口問了詳細的情況。

    這一問,讓甜兒的心情又沉了下來。一口甜棗含在口中,怎麼也吞不下去。

    「宇文竣——我……我在想,我留在這兒,是對的嗎?」她抱著一袋甜棗,心中滿是不安。

    「你是鷹的妻子,不留在這兒,還要上哪兒去?」他按住她的手。「如果是因為佳滿的話,你大可不必這麼做。當然,除非——你根本就不愛鷹?」他望向她。

    他早知道,佳滿會對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造成影響。只是沒想到佳滿的反應會是如此激烈。

    她沒有回答,但臉上的神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可是他……從一開始,就一直在騙我。」

    「甜兒,鷹是愛你的。這點,你比誰都清楚。」宇文竣一句話點出了事實。

    「鷹未曾欺騙你,只是未將所有的事實告訴你。但他會這麼做,也是因為擔心你……」

    甜兒怔住。他是愛她的嗎?似乎,她可以感覺得到。但自始至終,他卻從未說過一句,她又如何能確定,他真是愛她的?「但他和佳滿……」

    「鷹的事,應該由他來告訴你。但我可以肯定地對你說,佳滿只是一廂情願。」他望著她道。「我所認識的甜兒,並不是個受到些許打擊就退縮的人。你是一國之後、鷹的妻子,光憑佳滿是不可能取代你的地位。如果你也愛鷹的話,就該站在他這邊,而不是將他推向別人。」

    如果你也愛鷹的話,就該站在他這邊,而不是將他推向別人。

    聽見宇文竣的話,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竣,別人夫妻間的事,你最好少管。」

    一踏進後宮,沒想到見著的景象,卻是甜兒與竣相談甚歡的樣子。

    宇文竣揚起手,一副「我也不想管」的模樣。

    「交給你了。」就像鷹說的,別人夫妻之間的事,他也管不了。「甜兒,放心,不會有事的。」他對她笑笑,揮揮手離開。

    「這麼晚了,他為什麼會到這兒來?」他看著宇文竣離去,旋即轉回頭。

    「我要他來的。」她沒有想到,他竟又回來了,這讓她有一絲欣喜。或許真像宇文竣所說的,他是在意她的。

    或許,她不應該在這樣的時刻把他推向別人。身為鮮卑王,他必定也有許多不得已。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後宮裡除了我之外,不許有別的男人出入。」他皺眉。

    「隨你。反正,這裡是你的地方。」甜兒轉過身,不再搭理他。

    雖然,她的心已經動搖了,但仍舊拉不下臉來。再怎麼說,錯的人是他、騙她的人是他,而他還對她發脾氣。至少,他應該先對她道歉才是。

    望著妻子的背影,拓拔鷹忍不住歎了口氣。

    向來,女人在他面前都是百依百順的。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只有她,倔強得讓他不知該如何安撫她才好。而偏偏,他卻愛慘了她。

    拓拔鷹啊拓拔鷹,沒想到你也有這麼一天。他深吸口氣,走到她身後。「甜兒。」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身,在她耳際低喚。

    甜兒整個人渾身一震,為著他低沉的嗓音,也為著他這樣的舉動。她心中激起了一絲情愫,一顆心頓時暖了起來。

    原諒他吧,她這麼告訴自己。但身體卻仍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他將她納入懷中,抬起她精巧的下巴。「甜兒,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她沒有反抗,也無力反抗。自始至終,她從來就無法抗拒他。

    「欺騙,是很不道德的。」她撅著嘴,目光卻無法直視他。

    他失笑。「是。我不該把你騙到鮮卑來,成為我的最愛。」

    最愛?她的心一動。他這是在說愛她嗎?

    「那——」她稍稍抬起頭,斜瞥著他。「你會不會……跟賀樓佳滿……」

    「不會。」他回答得出奇迅速。「不只賀樓佳滿,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要任何的女人。」

    聽見這話,她整個人安靜下來。斜瞥見他深邃的黑眸,她的心跳又不由自主地加快。

    女人真是沒用。他才說幾句話就都原諒他了嗎?

    見她沒再說話,兩頰卻明顯地染滿了紅暈,他這才放下了一顆心,緊緊擁住她。「甜兒——」

    她伸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

    似乎,他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她該相信他的,不是嗎?在這個地方,她能相信的也只有他了。

    「甜兒……」他為她的舉動深受震撼。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對待過他,彷彿,他也是個需要被關懷的男人。從以前到現在,只有他關心、照顧別人,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被關懷的一天。

    他的心整個兒暖了。

    鮮卑的深夜,月一樣圓。

    相愛的兩個人,緊緊地將彼此繫在一起——

    「甜兒,我必須進宮處理許多事情,或許得等到晚上才回來。你在這兒等我,或是到宮外走走,我派人陪著你好嗎?」

    經過一個激情旖旎的夜,拓拔鷹幾乎可以確定,他的小妻子不會想要離開他了。出於本能的,他知道她的心只屬於他,就如同他對她一樣。「等事情一辦完,我就回來陪你。」

    他不想放她一個人在這兒,但身為一國之君,有太多事要等著他處理,倘若他因為甜兒而荒廢朝政,只怕會為她帶來更不利的傳言。而那,正是他最不想要的。

    被一陣綿密的吻吻醒,甜兒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愛人俊挺的臉龐。

    驀地,想起昨天的爭吵、昨夜的激切,她的雙額不由得染上嫣紅。

    「你要出去……一整天嗎?」她顯得有些失落,但卻設法隱藏著。

    經過昨夜,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紛擾,她明白、也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事實上,就算他不能像她這樣愛他,她也不會再離開他。而令她感謝和慶幸的是,他愛她,如同她愛他一樣。

    他們是彼此相愛的,不想再讓任何事分開彼此。甚至,她多麼希望,可以一刻都不離開他身邊。但她也知道,他是一國之君,除了愛,他還有更多的事要去做。這是可以預料到的。

    雖然,她仍對覬覦鷹的那些女人們有著不悅,仍擔心鮮卑族人對她的敵意,但她不再懷疑鷹對她的感情。

    就像宇文竣所說的,如果她愛鷹的話,就該站在他這邊,而不是將他推向別人。

    是的,她愛鷹。每度過一個夜晚,她便更加確定這樣的事實。既然捨不得、放不下,她也就不捨、不放了。

    他親吻了下她的額。「抱歉,但你知道……」

    「我知道。」她微笑。「我會好好打理自己的。不過……可不可以讓宇文竣來陪我?」她對這裡的一切都還不熟悉,有個認識的人,她會覺得安全些。

    「竣?為什麼是他?」他皺眉。「你這麼喜歡他?」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有另一個男人在她心中佔著重要的地位,這令他覺得不快。

    察覺到他明顯的醋意,她卻有著些許的得意。這樣讓她覺得公平些了。至少,會覺得不安的不只是她一個。

    「我比較喜歡你。」她躺在床榻上,勾住他的頸項。她喜歡他吃醋的模樣,這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受寵愛的女人。

    比較?他挑起一道濃眉。

    他和竣是被比較的?

    「把話說清楚。」他拉起她,一臉不悅。

    「嗯?說清楚什麼?」她故意揉了揉雙眼。

    拓拔鷹眉宇間閃過一抹窘迫,頓時脹紅了脖子。「我會派個侍女來陪你,但絕對不是竣。」他替她穿好衣裳,卻發覺她似乎很享受他的嫉妒。

    嫉妒。老天,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成了個嫉妒的丈夫。而這個他愛慘了的小女人,竟然還享受它!

    「我不在的時候,你最好離那個小子遠一點,明白嗎?」他的聲調稍稍上揚。

    她微微皺了眉。「聽見了。」

    用不著這麼大聲吧。不過,知道他仍會為這樣的小事嫉妒,令她竊喜。

    好吧!既然來到這裡,她也認定自己是鷹的妻子、鮮卑的王后,她就該有個王后的樣子。

    他忙,她也不能閒著。無論如何,今天就是她好好認識新環境的一天了。

    望著她無辜的臉龐,他其實也知道自己的反應太過了些,但他就是無法控制。

    「好吧,乖乖待著,我走了。」他親吻了下她的唇。

    「早點回來喔。」她提醒。

    突然,她覺得自己真像是個幸福的小妻子——

    不要臉的女人!

    躲在角落觀察許久,賀樓佳滿看見情敵臉上愉快的神色,心有不甘。

    一個外族女子,搶了她的男人,還打了她。這樣的仇,她怎可能不報!

    可恨的是,鷹不但在她身邊派了個會武功的侍女,甚至還派了三個侍衛悄悄跟在她身邊,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可見她在鷹心中的地位。

    想到這裡,她便恨得牙癢癢的。

    「小青,那邊那個高塔是做什麼的?有人住在裡頭嗎?」指著西邊一座高塔,甜兒忍不住好奇。鮮卑城中,就屬那座白塔最高了。

    逛了一整個早上,她對附近的環境大概有了些瞭解。幸好鷹找來陪她的人還挺友善,讓她安心不少。

    不過,她卻也發現,她似乎真的該減肥了。

    一早上見到的人中,無論男女,沒有一個是比她胖的。大夥兒見著她,像是又害怕又好奇,都躲得遠遠的不敢接近。她覺得自己好像與他們格格不入,渾身不自在。

    或許,讓自己變得輕盈些,情況會好得多。想起鷹本來一直要她減肥,如果她自己偷偷的行動,當鷹發現她變瘦後,一定會很開心,或許還會——更愛她?

    嗯,就是這個主意。她暗暗下定決心。

    「回王后的話,那兒是我國巫女祭神的地方。一向是巫女一個人住在那兒。國內若有什麼重大的事,才會到白塔裡去請示巫女。」小青恭敬地回答。

    本來,對於這個王后,她有著些微的敵意,畢竟她是從大唐來的。但才經過半天的相處,她卻發現,這個王后其實比她所想的還要容易相處。

    「巫女?」甜兒好奇地睜大眼。

    剛到鮮卑時,她好像聽賀樓佳滿提過。那……該不會就是跟宇文竣有關的那個巫女?

    「是的。在我國,巫女必須是處子之身,終身侍奉我們的神。是為我國消災祈福的聖女。」

    「你的意思是,她一輩子不能嫁人?」甜兒瞪大了眼。處子?終身傳神?那宇文竣如果真愛上了巫女,豈不是——

    「那是當然。」小青點頭。「巫女是由上一任巫女親自挑選出來的,那是我國女子最高的榮耀,也是神的旨意。被選出的女子從一歲起便要住進白塔,學習相關事宜,直到十八歲,才正式成為巫女。而上一任巫女也必須在這個時候將自己獻給天神,完成一生的使命。」

    太野蠻了!甜兒簡直不敢置信。

    「所以一個巫女自一出生就被迫要和大家隔絕,活到十八歲再養一個女寶寶,然後等小巫女長大了,她就要自殺?!」她不明白,鷹怎麼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王后,事情不是你所說的那樣。」小青搖頭皺眉。為什麼王后會把這麼光榮的事說得這麼可怕?

    「不是?」甜兒不相信。「這樣吧,你帶我到塔裡去看看。」說著,她拉起裙擺就往前走。

    如果這是真的,她一定要為巫女爭取身為一個人應有的權利。

    「王后?!」小青大驚失色。「不行的!王后!白塔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上去的!」眼見主子越跑越遠,小青連忙追上。

    「看一下又不會怎樣。」她的腳步未曾稍停。

    她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會願意住在那樣的高塔上?而會讓宇文竣喜歡上的人,又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說不定見了面,她可以幫上宇文竣的忙。或許,她還可以跟她做個朋友。

    「王后——不行啊!這樣不行的!」

    這個女人究竟想做什麼?賀樓佳滿自角落走了出來,看見那胖女人往白塔的方向走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但隨即,她悄悄跟上前去。

    無論那胖女人想做什麼,她都會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抓到她的把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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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0:37:31
第九章

    一千零八百階樓梯?!

    站在高塔最底層,她簡直傻眼了。

    別說進到這兒終生被監禁,就算是思准放行,她也絕不會想出來的;爬這階梯要花多少時間?不累死她才怪。

    「你們……不,我們的巫女就住在這最上頭?」她轉身問小青。

    「回王后的話,是的,就在白塔最頂端。」小青點頭。

    看王后驚訝的樣子,再看看她圓滾滾的身子,她突然放心不少。看樣子,她應該是不會上去了。

    「現在這裡面,只有巫女一個人嗎?」甜兒仰頭看著塔頂。

    「是的。上一任巫女已經死去,新一任的巫女卻還未選出下任巫女適當的人選,所以……只剩下一個人。」

    一個人?那不是太孤單了?本來猶豫的心情,卻因此而下定了決心。「好,我上去看看她。你在這兒等我好了。」

    「不行的!王后,一年前神明曾發出神諭,巫女必須獨自清靜一整年,除了將東西從窗口拉運之外,沒有人可以見到巫女的面。就連上回王上進到白塔,也僅能被允許走上五百階罷了。」

    「一年前?」那她更應該上去看看。「這麼說,已經過了一年?」

    不過是見一面罷了,還會有什麼事?

    「啟稟王后,再三天就滿一年了。」小青戒慎恐懼地回答。如果王后真要上去,她應該要立刻阻止她?還是回報王上?

    「好。小青,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甜兒對她揮揮手,逕自撩起裙擺,一步步往高塔上走去。

    「王后?!」小青愣在當場,整個人慌了手腳。她跟進去,才一眨眼,王后的身形便已進入下一個階梯的轉角,看不見人影了。

    她訝異,沒想到王后雖是胖了些,但動作卻相當利落。糟了!她搖頭。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無論如何,王后她得罪不得,看樣子,還是快些去稟告王上,請他來阻止王后才行。

    這樣想著,她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往王宮的方向跑去。

    沒人了?!

    賀樓佳滿自另一個方向冒出來。看著小青飛奔而去的身影,再看向白塔前空無的大門。牙一咬,跟著步上了階梯——

    好累喔——

    才爬了三百階,她就開始後悔了。

    照這樣的速度,恐怕直到天黑,她都到不了塔頂。但若不繼續下去,下回若還要再上來,她豈不是又要再爬一次。那這回的三百階不就白白浪費了嗎?

    早知道應該隨身帶些甜棗乾糧什麼的,中途也好休息一下、補充體力。唔,不行。她突然想起,她已經決定要減肥了。

    喀噠——

    一個聲音在塔裡出現。

    除了她之外,還有別人在這兒嗎?甜兒慌張地四處張望,除了樓梯牆壁。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有人嗎?」她輕聲問著。屬於她的聲音同時迴盪在樓廊裡。沒有人回答她的話。或許,是她多心了吧?

    她聳聳肩,撩起裙擺繼續前進。既來之,則安之,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喀噠、喀噠——聲音越來越清楚。可以確定,除了她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腳步聲跟在她身後。

    「是誰?」她朝下問,卻看不見。半個人影。「小青,是你嗎?如果你決定要上來,先回去拿些吃的、喝的來,好不好?」

    仍然沒有任何回應,但喀噠聲卻一次比一次接近。

    不回答?好吧!她決定坐下,等著那跟在她後頭上來的人。說不定是小青決定跟她一塊兒上塔頂了。無論如何,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瞧這兒還有窗子,她探出頭看看風景。哇——看來,她比自己所想的爬得還要高呢!

    看累了外頭的風景,她坐在階梯口,支著下頜,安靜地等著。

    當一個人影出現在階梯口時,兩個人竟同時喊起——

    「你上來做什麼?」賀樓佳滿不悅地喊。

    「你上來做什麼?!」甜兒驚呼。怎麼會是她?!

    有了一次經驗,甜兒已經不再怕她了。賀樓佳滿曾是她的手下敗將,就算再打一次,她也有信心可以贏她。

    「你知不知道白塔是不准許任何人上來的?」賀樓佳滿氣喘吁吁地站到她面前。

    甜兒也跟著站起身來。「既然不許任何人上來,你上來做什麼?」她反問。「我剛到這兒,不知道這麼多規矩,你明知故犯,就太不對了。」

    「你——」賀樓佳滿氣得七竅生煙。

    「鷹是你的義兄,算來,我是你的義嫂。如果你肯放棄對鷹不當的想法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和平相處。」畢竟她是鷹的親人,她願意一試。

    「不當的想法?!」賀樓佳滿幾乎尖叫。

    「算了,當我沒說。」甜兒搖搖頭。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可能答應的。

    事實上,她也不在乎賀樓佳滿會不會答應。別人的想法,又豈是她可以左右的,只要鷹的心始終放在她身上,那就夠了。

    不想理會賀樓佳滿,她轉身再往上走。加油!就當作減肥好了。至少她得先去瞭解那個巫女的狀況,才可以替她向鷹爭取自由,也說不定,可以幫上宇文竣一些忙。

    「趙甜兒!你給我站住!」賀樓佳滿氣極敗壞。

    鷹本來是她的,但這胖女人的出現卻破壞了一切。更令她憤怒的是,這該死的胖女人竟然敢在她面前示威!甚至不把她放在眼底!

    如果沒有她,鷹就會回心轉意。如果沒有她,她賀樓佳滿就會是鮮卑唯一的王后!突然,一股衝動襲上她心頭。

    如果……如果沒有她……

    她不著痕跡地接近正努力往上爬的圓滾身子。突然,她整個人衝上前去!「趙甜兒!納命來——」

    「啊——」甜兒一驚,尖叫出聲——

    「賀樓佳滿!你想做什麼?!」待回過神來,她整個人已被壓在窗邊,半個身子都被推出窗外。「放手……你瘋了?快放手!」她反手緊按住賀樓佳滿扣在她頸際的雙手,拚命地掙扎著。

    「我不放……」賀樓佳滿整個眼眶全紅了。「我的一生幸福都毀在你的手裡,只要你死了,鷹一定會娶我的!一定會的!」她咬緊牙關。

    「你——」甜兒開始感到呼吸困難。「鷹——」宇文竣——誰都好,哪個人來救救她——她才嫁給鷹,她不想死啊——「救命——救命——」

    「賀樓佳滿!住手!」拓拔鷹的狂吼自窗外傳來。

    鷹?!是鷹來救她了!甜兒燃起了希望。

    聽見拓拔鷹的聲音,賀樓佳滿先是一愣,隨後卻緩緩地露出了微笑。「要我放手?」賀樓佳滿冷笑,對著窗外喊:「你來晚了,除非——你廢了她這個王后,娶我賀樓佳滿為妻。」

    「你——作夢!」拓拔鷹怒不可抑。該死的女人!她是不是瘋了!竟然想殺害甜兒?!

    拓拔鷹一揮手,示意宇文竣進塔。如果不能及時制止這瘋女人,最壞的打算是,他仍可以接住甜兒落下的身子。

    他的胃整個兒揪緊。

    人群漸漸聚集。

    「我——作——夢——是——嗎?」賀接掛滿揚眉,手上加重了力道。「你們既然毀了我當王后的美夢,我就——讓你們這個噩夢,永遠不會醒!」

    說完,她整個人奮力將甜兒往窗外一推——

    「啊!」白塔外,所有的人同聲驚呼。

    只見一個人筆直地自高空落下,像是斷了線的娃娃。

    「鷹——」突然,整個世界像是變得慢了下來似的,原先筆直落下的甜兒,竟然像羽毛一般,開始自空中慢慢地飄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看著原本會落下地面摔得粉身碎骨的王后,竟緩緩飄下,在地面站定。

    「啊——」在窗口邊看著敵人在她面前消失的賀樓佳滿放聲尖叫。「妖怪——大唐來的妖怪——」邊叫著,邊往塔頂上跑。

    窗邊可以看見宇文竣的身影,跟著追了上去。

    「甜兒!」拓拔鷹衝上前去,緊緊擁住自己心愛的女人。「該死!該死的你!竟然讓自己置身於那樣的危險之中!」有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停止了心跳。

    「我……沒死……」被緊摟在他懷中,甜兒被適才的事情嚇得臉色發白。

    當她被推出窗口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鷹了。但就在她急速落下的當兒,突然有一股力量將她輕輕托起,就像是坐在軟綿綿的床褥上似的,她發現自己竟飄浮在空中,慢慢地落下地面。

    她顫抖著回頭望向自己落下的地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救了她?

    「老天!」拓拔鷹緊緊抱住她。「幸好你沒死。」他幾乎失去她、失去自己最愛的人。天!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會是怎樣的人間煉獄。

    無論是誰救了甜兒!只要他能做到的,他什麼都肯做!就算是要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感覺到他環住她身子的力道,雖然有些疼,她卻為環住她的溫暖而心動。感謝老天,幸好她還活著,否則,她就永遠再也見不著鷹了。

    是誰救了她?神仙嗎?

    「出去!」一聲叱喝自高塔大門傳來,宇文竣將賀樓佳滿整個兒押往,半推著出現在眾人面前。

    「妖怪!你是妖怪!」賀樓佳滿披頭散髮,整個人彷彿瘋了一般。

    「賀樓佳滿!」看見幾乎害死自己妻子的女人,拓拔鷹不由得怒火滿腔,恨不得親手扼死她。「你竟然敢謀害當朝王后!」

    「佳滿……」白髮老人蹣跚地走向女兒。「佳滿,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本來,在他的計劃中,他們還有大好希望,可現在,全讓她給毀了。

    「爹!是她!」賀樓佳滿指向甜兒。「是她毀了我的幸福。是她!」

    「佳滿……」賀樓秦搖頭。「毀了你幸福的,是你自己啊!」謀害王后,是何等的大罪,連他都不知保不保得住自己的女兒了。

    看見這樣的情景,甜兒不禁開始同情起賀樓佳滿,如果換作是她,難保不會有同樣的反應。她幾乎無法想像,若是失去了鷹,會是怎樣的情景。

    「來人!把她押下去!」拓拔鷹下令。

    「鷹,」賀樓秦轉過身。「能不能……請你看在父子多年的情分上……饒過佳滿……」

    拓拔鷹別過臉,心中滿是掙扎。

    看在父子多年的情分上……是的,他是義父自小一手撫養長大,而佳滿是與他一同長大的。但——她卻做了這不可原諒的錯事!

    「義父,謀害王后,是誅九族的重罪。」他實難以寬宥。想到甜兒幾乎因此而死去,他的心整個兒糾結。

    「鷹……」甜兒忍不住扯緊他的衣袖。

    如果鷹因此而殺害他的義父、義妹,她知道,鷹會一輩子都無法心安的。她不願他這麼做。

    「我已經沒事了,而且我連一點傷也沒有……」除了受到些驚嚇之外。「你……別對他們治這麼重的罪……」

    「甜兒。」拓拔鷹摟緊她。甜兒始終是這麼單純善良,而這樣的人,為什麼還有人要傷害她?

    賀樓秦一聽,旋即拉著女兒跪下。「王后宅心仁厚,願意原諒佳滿喪失心智的瘋狂行為,請受老朽一拜。」

    「義父!」拓拔鷹於心不忍,拉住了年邁的義父。

    「鷹,算了吧!」甜兒搖頭。

    在鮮卑子民的面前,他扶起了義父。「來人,把賀樓佳滿押下去,聽候審訓。」

    「不要!不要抓我!」賀樓佳滿被押往,竟開始瘋狂地大叫起來。「我不想死啊!爹!救我!」

    「鷹!你真要殺了佳滿?!」賀樓秦幾乎快站不穩。

    拓拔鷹搖搖頭。「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義父,這已經是我所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賀樓秦知道大勢已去,不再強求。只要能保住女兒的性命,他也不能再多要求什麼了……

    「多謝王上、王后開恩。」ˍ、、

    夠了。這一切,到此為止。拓拔鷹一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帶著甜兒往後宮走去。他現在最想做的,是將甜兒緊擁入懷,確定他永遠不會再失去她。

    至於她為什麼會跑上白塔,又為什麼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的險境之中,他會一一地問個清楚,而且,確定她不會再犯——

    「鷹!」

    還未走到寢宮,宇文竣便急急喚住了他。

    拓拔鷹停下,雙眉卻不悅地皺起。「這時刻,我不想再見到任何會打擾我和甜兒的人。」

    直到現在,幾乎失去甜兒的痛苦和慌亂,仍未全然平復。就算他緊緊地將心愛的人擁在懷裡,一切卻顯得那麼不真實,在這種時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讓別人打擾他和甜兒。

    「鷹——」偎在鷹的懷裡,甜兒小聲地喚著。雖然,她也希望能永遠只跟鷹在一起,但宇文竣幫了她這麼多忙,她知道,若不是真有事,他不會選在這個時刻叫住鷹。

    迫於無奈,拓拔鷹停下了腳步。「什麼事?」但語氣中卻仍有著明顯的不悅。

    「鷹,你不想知道是誰救了甜兒?」看見鷹臉上不耐的神色,他知道現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但,他不得不談,一刻都不能再等。

    「想,但不是現在。」拓拔鷹抬眼。

    聽見宇文竣的話,甜兒迫不及待地衝到兩個男人之間,緊捉住宇文竣的衣襟不放。

    「誰?是誰救了我?是神仙嗎?你怎麼會知道?」甜兒的雙眼晶亮。她想知道、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救了她,是誰讓她可以再回到鷹身邊。那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一定要見上一面!

    「甜兒!」拓拔鷹制止了她,將她鎖回自己身邊。

    除了他之外,他不喜歡她隨便碰別的男人。

    宇文竣神色凝重地道:「在我告訴你之前,有一個要求,你必須要答應。」

    「要求?什麼要求?」拓拔鷹揚眉。這令他好奇,竣從來都不是會提出要求的人,甚主,名利財富他從未看在眼裡,如今他想提出要求,甚至有脅迫的意味,他不禁要懷疑,方才在高塔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先答應我。」

    拓拔鷹瞇起眼。「好,我答應你。但必須在我能做到的範圍之內。」

    「你做得到,也只有你能做得到。」宇文竣點點頭。關鍵只在他願不願意這麼做。「剛才甜兒落下高塔的時候,是……百會救了她。」

    「百合?!元百合?!」拓拔鷹驚異。

    「百合是誰?你們都認得她嗎?」甜兒等不及想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究竟是誰。「她……她是怎麼辦到的?現在人又在哪裡?天!我一定要好好謝謝她!」

    一連串的問題讓兩個男人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拓拔鷹露出了很無奈的神情,抱歉他無法管好多話的妻子。而宇文竣則瞭然地點頭,表示知道鷹的難處。畢竟,他也不是頭一天認識甜兒了。

    「百合是我國的巫女。」宇文竣回答。但說這話時,他臉上卻閃過一抹極複雜的情緒。

    巫女?!甜兒瞪大了眼。「百合就是住在那個高塔上,你所喜歡的那個巫女?」是她救了她?她是怎麼辦到的?

    宇文竣的臉色瞬間陡變。「賀樓佳滿胡說的話,你也信。」該死的,除了甜兒,還有多少人聽進那女人的話?

    「不是這樣的嗎?」甜兒納悶。但卻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你見到了百合?」拓拔鷹開口,神情卻是凝重的。

    竣與百合之間的事,在神明發出神諭,要巫女清靜前的幾次祭神時,他曾察覺些端倪。但既然當事人從未提起,他不曾、也不想過問。佳滿說出這事時,他著實替竣擔心,現在看來,只怕……他希望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是。」宇文竣點頭。「在我追上佳滿的時候,百合出現了。她以她的靈力救了甜兒,卻也因此虛弱得倒在階梯上。」宇文竣的眼底閃過一絲心痛。

    「是了,也只有她能做得到。」拓拔鷹點頭,他早該想到是她。

    他知道百合巫女有許多的靈力,卻從不知道她可以做到如此。

    向來,他對於這些玄異之事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人力可以決定的事,他不希望尋求神力。而大多數時候,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是以,除非因為朝臣要求,或不得不遵守的儀規時,他才會走上白塔,盡他一個鮮卑王應盡的責任。

    但他從沒想到,他的妻子,卻會被巫女所救。

    「鷹,她不能再待在那裡。」宇文竣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拓拔鷹一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我朝的巫女,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難道,你要我廢掉高塔,扼殺百姓信仰的中心?」他突然停了下來。「竣,你愛她?」

    宇文竣不語,但眼神早已洩漏了一切。

    「你明知道巫女是不允許婚嫁的!甚至,她們不可能活得太久。」拓拔鷹提高了聲調。「竣,你太糊塗了!」愛上一個巫女,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宇文竣抬眼,無法對這樣的指責多說什麼。「鷹,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做得到。」他不能讓百合再待在那個地方!絕不!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縱然他並不贊同巫女的存在,更對巫女傳承的方式不以為然。但白塔若沒有巫女,他無法想像百姓會有什麼反應。

    「不可能也得變成可能!」宇文竣的態度轉趨強硬。「鷹,你必須!」

    必須?拓拔鷹揚眉。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鷹,白合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答應他吧!」甜兒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幫腔。本來她就覺得讓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上面實在是太不合情理了。更何況現在百合巫女是她的救命恩人,恩人有難,她怎能見死不救。

    只是,她真的很好奇,如果百合巫女不能下來,一般人不能上去,那宇文竣又是怎麼喜歡上她的?甜兒不解。

    拓拔鷹斜瞥了她一眼。「你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我當然明白!」她不服氣。「小青都告訴我白塔的故事了。要不然,我怎麼會進到塔裡去,為的就是想看看白塔上可憐的巫女啊!鷹,你怎麼可以讓這樣不人道的野蠻情況還繼續存在!」她指控,將箭頭指向他。

    「你——」拓拔鷹瞪大了眼。原來她是為了這個理由讓自己置身險境之中?!

    「怎麼,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她抬起眼。「既然你是一國之君,不好的東西就不該讓它繼續下去,更何況百合姑娘救了我,我必須要報答她!」

    「這是百合的要求?」拓拔鷹問。

    「不,是我的要求。」宇文竣低首。百合不可能作出任何的要求。生為巫女,她幾乎是認命地接受了這樣的命運,更視之為一生的使命。他甚至無法想像,當她知道他對鷹提出這樣的要求,會是怎樣地憤怒和震驚。

    「你?!竣,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這樣的要求!」拓拔鷹毫不猶豫。

    「鷹!」

    「好了!你們誰都別說了!」見兩人僵持不下,甜兒再也忍不住。「鷹,你不答應宇文竣的要求也行,從今天起,我決定到白塔上去陪伴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你一天不答應,我就一天不下來。」

    「甜兒!你不可以!」

    拓拔鷹與宇文竣同時大喊。

    甜兒卻愣住了。鷹說不可以還有些道理,可宇文竣……為什麼也這麼激動?難道——白塔上有什麼神秘的事?

    「你太胡鬧了,甜兒。」拓拔鷹搖頭。「這是我和竣的事。你別管。」

    「不。這是我和百合恩人之間的事,如果不是她救了我。我也不會在這兒了。你想想,今天若換作我是巫女,你會願意讓我留在白塔上嗎?」

    這話讓拓拔鷹愣住了。

    他當然不可能讓她成為巫女,那是一生孤獨與悲哀的命運。如果甜兒在那白塔之上,他就算拚死也要將她帶離那裡。

    經甜兒這樣一點,他才開始體會到竣的心情。但……事關重大,讓巫女出塔,豈是他一人可以決定的?

    更令他不解的是,竣若愛上百合,這樣的要求,為何今天才提起?

    「鷹——」宇文竣與甜兒同時開口。

    「夠了!」拓拔鷹制止他們。「這件事並不像你們所想的那樣簡單。竣,這點,你應該明白。」

    「鷹——」甜兒整個人賴在他身上。

    拓拔鷹搖頭,攔腰抱起她,轉身對字文竣道:「甜兒受到驚嚇,需要休息。至於你所說的事,以後再說。」

    「但——」宇文竣開口,卻又住了口。他知道鷹的為難,也知道事情有多不可能。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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