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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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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3 15:24: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閬州莫傜

  閬州莫傜以樵採為事,常於江邊刈蘆。有大象奄至,卷之上背,行百餘里,深入澤中。
  澤中有老象臥而喘息,痛聲甚苦。至其所,下於地,老象舉足,足中有竹丁。莫傜曉其意,以腰繩繫竹丁,為拔出,膿血五六升許。小象復鼻卷青艾,欲令塞瘡,莫傜摘艾熟挼,以次塞之,盡艾方滿。久之,病象能起,東西行立。已而復臥,回顧小象,以鼻指山,呦呦有聲。小象乃去。須臾,得一牙至。病象見牙大吼,意若嫌之。小象持牙去,頃之,又將大牙。莫傜呼象為「將軍」,言:「未食,患饑。」象往折山栗數枝,食之乃飽,然後送人及牙還。行五十里,忽爾卻轉,人初不了其意,乃還取其遺刀。人得刀畢,送至本處,以頭抵人,左右搖耳,久之乃去。
  其牙酷大,載至洪州,有商胡求買,累自加直至四十萬。尋至他人肆,胡遽以葦席覆牙。他胡問:「是何寶,而輒見避?」主人除席云:「止一大牙耳。」他胡見牙色動,私白主人,許酬百萬,又以一萬為主人紹介。佯各罷去。頃間,荷錢而至。本胡復爭之,云:「本買牙者,我也!長者參市,違公法。主人若求千百之貫,我豈無耶!」往復交爭,遂相毆擊。所由白縣,縣以白府。
  府詰其由,胡初不肯以牙為寶,府君曰:「此牙會獻天子,汝輩不言,亦終無益。」固靳,胡方白云:「牙中有二龍,相躩而立,可絕為簡。本國重此者,以為貨當值數十萬萬,得之為大商賈矣。」洪州乃以牙及牙主、二胡並進之。天后命剖牙,果得龍簡,謂牙主曰:「汝貌貧賤,不可多受錢物。賜敕閬州,每年給五十千,盡而復取,以終其身。」
  ○安南獵者
  安南人以射獵為業,每藥附箭鏃,射鳥獸,中者必斃。開元中,其人曾入深山,假寐樹下,忽有物觸之。驚起,見是白象,大倍他象,南人呼之為「將軍」,祝之而拜。象以鼻卷人上背,復取其弓矢藥筒等以授之。因爾遂騁行百餘里,入邃谷,至平石。回望十里許,兩崖悉是大樹。圍如巨屋,森然隱天。象至平臺,戰懼,且行且望,經六七里,往倚大樹,以鼻仰拂人。人悟其意,乃攜弓箭,緣樹上。象於樹下望之,可上二十餘丈,欲止。象鼻直指,意如導令復上。人知其意,逕上六十丈,象視畢,走去。
  其人夜宿樹上,至明,見平石上有二目光。久之,見巨獸,高十餘丈,毛色正黑。須臾清朗,昨所見大象,領凡象百餘頭,循山而來,伏於其前。巨獸躩食二象,食畢,各引去。人乃思象意,欲令其射,因傅藥矢端,極力射之,累中二矢。獸視矢吼奮,聲震林木。人亦大呼引獸。獸來尋人,人附樹,會其開口,又當口中射之,獸吼而自擲,久之方死。
  俄見大象從平石入,一步一望。至獸所,審其已死,以頭觸之,仰天大吼。頃間,群象五六百輩,雲萃吼叫,聲徹數十里。大象來至樹所,屈膝再拜,以鼻招人。人乃下樹,上其背。象載人前行,群象從之。尋至一所,植木如隴。大象以鼻揭楂,群象皆揭,日旰而盡。中有象牙數萬枚。象載人行,數十步內,必披一枝,蓋示其路。訖,尋至昨寐之處,下人於地,再拜而去。其人歸白都護,都護發使隨之,得牙數萬。嶺表牙為之賤。使人至平石所,巨獸但餘骨存。都護取一節骨,十人舁致之。骨有孔,通人來去。
  ○冀州刺史子
  唐冀州刺史子,傳者忘其姓名。初,其父令之京,求改任。子往未出境,見貴人家賓從眾盛,中有一女,容色美麗。子悅而問之。其家甚愕,老婢怒云:「汝是何人,輒此狂妄?我幽州盧長史家娘子,夫主近亡,還京。君非州縣之吏,何詰問頓劇?」子乃稱:「父見任冀州,欲求姻好。」初甚驚駭,稍稍相許。後數日野合,中路卻還。刺史夫妻深念其子,不復詰問,然新婦對答有理,殊不疑之。其來人馬且眾,舉家莫不忻悅。
  經三十餘日,一夕,新婦馬相蹋,連使婢等往視,遂自拒戶。及曉,刺史家人至子房所,不見奴婢。至櫪中,又不見馬,心頗疑之,遂白刺史。刺史夫妻遂至房前,呼子不應。令人壞窗門開之。有大白狼衝人走去,其子遭食略盡矣。
  ○正平縣村人
  唐永泰末,絳州正平縣有村間老翁患疾數月。後不食十餘日,至夜輒失所在,人莫知其所由。
  他夕,村人有詣田採桑者,為牡狼所逐,遑遽上樹,樹不甚高,狼乃立銜其衣裾。村人危急,以桑斧斲之,正中其額。狼頓臥,久之始去。村人平曙方得下樹,因尋狼跡,至老翁家。入堂中,遂呼其子,說始末。子省父額上斧痕,恐更傷人,因扼殺之,成一老狼。詣縣自理,縣不之罪。
  ○又
  又其年,絳州他村有小兒,年二十許,因病後,頗失精神,遂化為狼,竊食村中童兒甚眾。失子者不知其故,但追尋無所。
  小兒恒為人傭作,後一日,從失兒家過,失兒父呼其名曰:「明可來我家作,當為置一盛饌。」因大笑曰:「我是何人,更為君家作也!男兒豈少異味耶!」失兒父怪其辭壯,遂詰問,答云:「天比使我食人,昨食一小兒,年五六歲,其肉至美。」失兒父視其口脗內有臊血,遂亂毆,化為狼而死。
  ○鄭氏子
  近世有鄭氏子者,寄居吳之重玄寺。暇日登閣,忽於閣上見婦人,容色甚美,因與結歡。婦人初不辭憚,自後恒至房。鄭氏由是惡其本妻,不與居止,常自安處者數月,婦人恒在其所。後本妻求高行尼,令至房念誦,婦人遂不復來。鄭大怒:「何以呼此妖尼,令我家口不至!」尼或還寺,婦人又至。尼來復去,如是數四。後恒罵其妻,令勿用此尼。妻知有效,遂留尼在房,日夜持誦。婦人忽謂鄭曰:「曩來欲與君畢歡,恨以尼故,使某屬厭。今辭君去矣。我只是閣頭狸二娘耳。」言訖不見,遂絕。
  ○魏元忠
  唐魏元忠本名真宰,素強正,有幹識。
  其未達時,家貧,獨有一婢。廚中方爨,出汲水還,乃見老猿為其看火。婢驚白之,元忠徐曰:「猿愍我無人力,為我執爨,甚善乎!」又常呼蒼頭,未應,狗代呼之,又曰:「此孝順狗也,乃能代我勞。」又獨坐,有群鼠拱手立其前,又曰:「鼠饑,就我求食。」乃令食之。夜中,鵂鹠鳴其屋端。家人將彈之,又止之曰:「鵂鹠晝不見物,故夜飛。此天地所育,不可使南走越,北走胡,將何所之?」其後遂絕無怪矣。
  元忠歷太官至侍中、中書令、僕射。則天崩,中宗在諒暗,詔元忠攝冢宰,百官總己以聽三日,年八十餘方薨。
  始元忠微時,常謁張景藏。景藏侍之甚薄,就質通塞,亦不答也。乃大怒曰:「僕千里裹糧而來,非徒然也,必謂明公有以見教,而乃金口木舌以相遇,殊不盡勤勤之意耶!然富貴正由蒼蒼,何預公事!」因拂衣長揖而去,景藏遽牽止之曰:「君相正在怒中,後當貴極人臣。」卒如其言。
  ○韋虛己子
  戶部尚書韋虛己,其子常晝日獨坐合中。忽聞簷際有聲,顧視乃牛頭人,真地獄圖中所見者,據其所下窺之,韋伏不敢動。
  須臾登階,直詣牀前,面臨其上,如此再三,乃下去。韋子不勝其懼,復將出內,即以枕擲之,不中,乃開其門,趨前逐之。韋子叫呼,但繞一空井而走,迫之轉急,遂投於井中。其物因據井而坐。韋仰觀之,乃變為一猿。良久,家人至,猿即不見。視井旁有足跡奔蹂之狀,怪之,井中乃見韋在焉。懸縋出之,恍惚不能言,三日方能說,月餘乃卒。
  ○張鋋
  吳郡張鋋,成都人。開元中,以盧溪尉罷秩。調選,不得補於有司,遂歸蜀。行次巴西,會日暮,方促馬前去,忽有一人,自道左山徑中出,拜而請曰:「吾君聞客暮無所止,將欲奉邀,命以請,願隨某去。」鋋因問曰:「爾君為誰,豈非太守見召乎?」曰:「非也,乃巴西侯耳。」鋋即隨之。
  入山徑行約百步,望見朱門甚高,人物甚多,甲士環衛,雖侯伯家不如也。又數十步,乃至其所。使者止鋋於門曰:「願先以白吾君,客當伺焉。」入,久之而出,乃引鋋曰:「客且入矣。」鋋既入,見一人立於堂上,衣褐革之裘,貌極異,綺羅珠翠,擁侍左右。鋋趨而拜。既拜,其人揖鋋升階,謂鋋曰:「吾乃巴西侯也,居此數十年矣。適知君暮無所止,故輒奉邀,幸少留以盡歡。」鋋又拜以謝。
  已而命開筵置酒,其所玩用,皆華麗珍具。又令左右邀六雄將軍、白額侯、滄浪君,又邀五豹將軍、鉅鹿侯、玄丘校尉。且傳教曰:「今日貴客來,願得盡歡宴,故命奉請。」使者唯而去。久之乃至,前有六人皆黑衣,贔然其狀,曰六雄將軍。巴西侯起而拜,六雄將軍亦拜。又一人衣錦衣,戴白冠,貌甚獰,曰白額侯也。又起而拜,白額侯亦拜。又一人衣蒼,其質魁岸,曰滄浪君也。巴西侯又拜,滄浪亦拜。又一人被斑文衣,似白額侯而稍小,曰五豹將軍也。巴西又拜,五豹將軍亦拜。又一人衣褐衣,首有三角,曰鉅鹿侯也。巴西揖之。又一人衣黑,狀類滄浪君,曰玄丘校尉也。巴西侯亦揖之。然後延坐。
  巴西南向坐,鋋北向,六雄、白額、滄浪處於東,五豹、鉅鹿、玄丘處於西。既坐,行酒命樂,又美人十數,歌者舞者,絲竹既發,窮極其妙。
  白額侯酒酣,顧謂鋋曰:「吾今夜尚食,君能為我致一飽耶?」鋋曰:「未卜君侯所以尚者,願教之。」白額侯曰:「君之軀可以飽我腹,亦何貴他味乎?」鋋懼,悚然而退。巴西侯曰:「無此理,奈何宴席之上,有忤貴客耶?」白額侯笑曰:「吾之言乃戲耳,安有如是哉!固不然也。」
  久之,有告洞玄先生在門,願謁白事。言訖,有一人被黑衣,頸長而身甚廣,其人拜,巴西侯揖之。與坐,且問曰:「何為而來乎?」對曰:「某善卜者也,知君將有甚憂,故輒奉白。」巴西侯曰:「所憂者何也?」曰:「席上人將有圖君,今不除,後必為害,願君詳之。」巴西侯怒曰:「吾歡宴方洽,何處有怪焉?」命殺之。其人曰:「用吾言,皆得安。不用吾言,則吾死,君亦死,將若之何!雖有後悔,其可追乎?」巴西侯遂殺卜者,置於堂下。
  時夜將半,眾盡醉而皆臥於榻,鋋亦假寐焉。天將曉,忽悸而寤,見己身臥於大石龕中,其中設繡帷,旁列珠璣犀象,有一巨猿狀如人,醉臥於地,蓋所謂巴西侯也﹔又見巨熊臥於前者,蓋所謂六雄將軍也﹔又一虎頂白,亦臥於前,所謂白額侯也﹔又一狼,所謂滄浪君也﹔又有文豹,所謂五豹將軍也﹔又一巨鹿,一狐,皆臥於前,蓋所謂鉅鹿侯、玄丘校尉也。而皆冥然若醉狀。又一龜,形甚異,死於龕前,乃向所殺洞玄先生也。
  鋋既見,大驚,即出山徑,馳告里中人。里人相集得百數,遂執弓挾矢入山中,至其處。其後猿忽驚而起,且曰:「不聽洞玄先生言,今日果如是矣。」遂圍其龕,盡殺之。其所陳器玩,莫非珍麗。乃具事以告太守。先是人有持真珠繒帛,途至此者,俱無何而失,且有年矣。自從絕其患也。
  ○長孫無忌
  唐太宗以美人賜趙國公長孫無忌,有殊寵。忽遇狐媚,其狐自稱王八,身長八尺餘,恒在美人所。美人見無忌,輒持長刀斲刺。太宗聞其事,詔諸術士,前後數四,不能卻。後術者言:「相州崔參軍能愈此疾。」始崔在州,恒謂其僚云:「詔書見召,不日當至。」數日敕至,崔便上道。王八悲泣,謂美人曰:「崔參軍不久將至,為之奈何?」其發後止宿之處,輒具以白。及崔將達京師,狐便遁去。
  既至,敕詣無忌家。時太宗亦幸其第。崔設案几,坐書一符,太宗與無忌俱在其後。頃之,宅內井灶門廁十二辰等數十輩,或長或短,狀貌奇怪,悉至庭下。崔呵曰:「諸君等為貴官家神,職任不小,何故令媚狐入宅?」神等前白云:「是天狐,力不能制,非受賂也。」崔令捉狐。去。少頃復來,各著刀箭,云:「適已苦戰,被傷,終不可得。」言畢散去。崔又書飛一符,天地忽爾昏暝,帝及無忌懼而入室。俄聞虛空有兵馬聲。須臾,見五人,各長數丈,來詣崔所,行列致敬。崔乃下階,小屈膝。尋呼帝及無忌出拜庭中,諸神立視而已。崔云:「相公家有媚狐,敢煩執事取之。」諸神敬諾,遂各散去。帝問:「何神?」崔云:「五嶽神也。」又聞兵馬聲,乃纏一狐墜砌下。
  無忌不勝憤恚,遂以長劍斲之。狐初不驚,崔云:「此已通神,擊之無益,自取困耳。」乃判云:「肆行奸私,神道所殛,量決五下。」狐便乞命。崔取東引桃枝決之,血流滿地。無忌不以為快,但恨杖少。崔云:「五下是人間五百,殊非小刑。為天曹役使此輩,殺之不可。使敕自爾不得復至相公家。」狐乃飛去,美人疾遂愈。
  ○僧服禮
  唐永徽中,太原有人自稱彌勒佛。禮謁之者,見其形底於天,久之漸小,纔五六尺,身如紅蓮花在葉中。謂人曰:「汝等知佛有三身乎?其大者為正身。」禮敬傾邑。
  僧服禮者,博於內學,歎曰:「正法之後,始入像法﹔像法之外,尚有末法﹔末法之法,至於無法。像法處乎其間者,尚數千年矣。釋迦教盡,然後大劫始壞﹔劫壞之後,彌勒方去兜率,下閻浮提。今釋迦之教未虧,不知彌勒何遽下降?」因是虔誠作禮,如對彌勒之狀。
  忽見足下是老狐,幡花旄蓋,悉是冢墓之間紙錢爾。禮撫掌曰:「彌勒如此耶?」具言如狀。遂下走,足之不及。
  ○上官翼
  唐麟德時,上官翼為絳州司馬。有子年二十許,嘗曉日獨立門外。有女子,年可十三四,姿容絕代,行過門前。此子悅之,便爾戲調,即求歡狎。因問其所止,將欲過之。女云:「我門戶雖難,郎州佐之子,兩俱形跡,不願人知。但能有心,得方便,自來相就。」此子邀之,期朝夕。女初固辭,此子將欲便留之,然漸見許。昏後,徙倚俟之,如期果至。自是每夜常來。
  經數日,而舊使老婢於牖中窺之,乃知是魅。以告翼,百方禁斷,終不能制。魅來轉數,晝夜不去。兒每將食,魅必奪之杯碗。此魅已飽,兒不得食。翼常手自作啖,剖以貽兒,至手,魅已取去。翼頗有智數,因此密搗毒藥。時秋晚,油麻新熟,翼令熬兩疊,以一置毒藥。先取好者作啖,遍與妻子,末乃與兒一啖,魅便接去。次以和藥者作啖,與兒,魅亦將去。連與數啖,忽變作老狐,宛轉而仆。擒獲之,登令燒燬訖,合家歡慶。
  此日昏後,聞遠處有數人哭聲。斯須漸近,遂入堂後,並皆稱冤,號擗甚哀。中有一叟,哭聲每云:「若痛老狐,何乃為喉嚨枉殺腔幢!」數十日間,朝夕來家,往往見有衣縗絰者。翼深憂之。後來漸稀,經久方絕,亦無害也。
  ○大安和尚
  唐則天在位,有女人自稱聖菩薩,人心所在,女必知之。太后召入宮,前後所言皆驗,宮中敬事之。數月,謂為真菩薩。其後大安和尚入宮,太后問:「見女菩薩未?」安曰:「菩薩何在?願一見之。」敕令與之相見。和尚風神邈然,久之,大安曰:「汝善觀心,試觀我心安在?」答曰:「師心在塔頭相輪邊鈴中。」尋復問之,曰:「在兜率天彌勒宮中聽法。」第三問之,在非非想天。皆如其言,太后忻悅。大安因且置心於四果阿羅漢地,則不能知,大安呵曰:「我心始置阿羅漢之地,汝已不知。若置於菩薩諸佛之地,何由可料!」女詞屈,變作牝狐,下階而走,不知所適。
  ○楊伯成
  楊伯成,唐開元初,為京兆少尹。一日,有人詣門,通云:「吳南鶴。」伯成見。年三十餘,身長七尺,容貌甚盛。引之升座。南鶴文辨無雙,伯成接對不暇。久之,請屏左右,欲有密語。乃云:「聞君小娘子令淑,願事門下。」伯成甚愕,謂南鶴曰:「女因媒而嫁,且邂逅相識,君何得便爾?」南鶴大怒,呼伯成為老奴:「我索汝女,何敢有逆!」慢辭甚眾。伯成不知所以。南鶴逕脫衣入內,直至女所,坐紙隔子中。久之,與女兩隨而出。女言:「今嫁吳家,何因嗔責?」伯成知是狐魅,令家人十餘輩擊之,反被料理,多遇泥塗兩耳者。
  伯成以此請假二十餘日。敕問:「何以不見楊伯成?」皆言其家為狐惱。詔令學葉道士術者十餘輩至其家,悉被泥耳及縛,無能屈伏。伯成以為愧恥。及賜告,舉家還莊,於莊上立吳郎院,家人竊罵,皆為料理,以此無敢言者。
  伯成暇日無事,自於田中看人刈麥,休息於樹下。忽有道士形甚瘦悴,來伯成所求漿水。伯成因爾設食。食畢,道士問:「君何故憂愁?」伯成懼南鶴,附耳說其事。道士笑曰:「身是天仙,正奉帝命,追捉此等四五輩。」因求紙筆。楊伯成使小奴取之,然猶懼其知覺,戒令無喧。紙筆至,道士書作三字,狀如古篆。令小奴持至南鶴所,放前云:「尊師喚汝。」奴持書入房,見南鶴方與家婢相謔。奴以書授之。南鶴見書,匍匐而行。至樹下,道士呵曰:「老野狐敢作人形!」遂變為狐,異常病疥。道士云:「天曹驅使此輩,不可殺之。然以君故,不可徒爾。」以小杖決之一百,流血被地。伯成以珍寶贈饋,道士不受。驅狐前行,自後隨之。行百餘步,至柳林邊,冉冉昇天,久之遂滅。
  伯成喜甚,至於舉家稱慶。其女睡食頃方起,驚云:「本在城中隔子裡,何得至此?」眾人方知為狐所魅,精神如睡中。
  ○劉甲
  唐開元中,彭城劉甲者為河北一縣。將之官,途經山店。夜宿,人見甲婦美,白云:「此有靈祇,好偷美婦。前後至者,多為所取,宜慎防之。」甲與家人相勵不寐,圍繞其婦,仍以麵粉塗婦身首。至五更後,甲喜曰:「鬼神所為,在夜中耳,今天將曙,其如我何?」因乃假寐。頃之間,失婦所在。
  甲以資帛顧村人,悉持棒,尋麵而行。初從窗孔中出,漸過牆東,有一古墳,墳上有大桑樹,下小孔,麵入其中。因發掘之。丈餘,遇大樹坎如連屋。有老狐,坐據玉案,前兩行有美女十餘輩,持聲樂,皆前後所偷人家女子也。旁有小狐數百頭,悉殺之。
  ○李參軍
  唐兗州李參軍拜職赴上,途次新鄭逆旅,遇老人讀《漢書》。李因與交言,便及姻事。老人問:「先婚何家?」李辭未婚,老人曰:「君名家子,當選婚好。今聞陶貞益為彼州都督,若逼以女妻君,君何以辭之?陶、李為婚,深駭物聽,僕雖庸劣,竊為足下羞之。今去此數里,有蕭公是吏部璿之族,門地亦高。見有數女,容色殊麗。」李聞而悅之,因求老人紹介於蕭氏。其人便許之,去。久之,方還,言蕭公甚歡,敬以待客。李與僕御偕行。
  既至,蕭氏門館清肅,甲第顯煥,高槐修竹,蔓延連亙,絕世之勝境。初,二黃門持金倚牀延坐。少時,蕭出,著紫蜀衫,策鳩杖,兩袍袴扶側,雲髯神鑒,舉動可觀。李望敬之,再三陳謝。蕭云:「老叟懸車之所,久絕人事,何期君子迂道見過?」延李入廳。服玩隱暎,當世罕遇,尋薦珍膳,海陸交錯,多有未名之物。食畢觴宴,老人乃云:「李參軍向欲論親,已蒙許諾。」蕭便敘數十句語,深有士風。作書與縣官,請卜人剋日。須臾,卜人至,云:「卜吉,正在此宵。」蕭又作書與縣官,借頭花釵絹兼手力等,尋而皆至。其夕,亦有縣官來作儐相。歡樂之事,與世不殊。至入青廬,婦人又姝美,李生愈悅。暨明,蕭公乃言:「李郎赴上有期,不可久住。」便遣女子隨去,寶鈕犢車五乘,奴婢人馬三十疋,其他服玩,不可勝數。見者謂是王妃公主之流,莫不健羨。
  李至任,積二年,奉使入洛,留婦在舍。婢等並妖媚蠱冶,眩惑丈夫,往來者多經過焉。異日,參軍王顒曳狗將獵,李氏群婢見狗甚駭,多騁而入門。顒素疑其妖媚,爾日心動,逕牽狗入其宅。合家拒堂門,不敢喘息。狗亦制攣號吠。李氏婦門中大詬曰:「婢等頃為犬咋,今尚遑懼,王顒何事牽犬入人家?同官為僚,獨不為李參軍之地乎!」顒意是狐,乃決意排窗放犬,咋殺群狐。唯妻死身是人,而其尾不變。顒往白貞益,貞益往取驗覆,見諸死狐,嗟歎久之。時天寒,乃埋一處。
  經十餘日,蕭使君遂至,入門號哭,莫不驚駭。數日來詣,陶聞訴,言詞確實,容服高貴,陶甚敬待,因收王顒下獄。王固執是狐,取前犬令咋蕭。時蕭、陶對食,犬至,蕭引犬頭膝上,以手撫之,然後與食,犬無搏噬之意。後數日,李生亦還,號哭累日,剡然發狂,齧王通身盡腫。蕭謂李曰:「奴輩皆言死者悉是野狐,何其苦痛?當日即欲開瘞,恐李郎被眩惑,不見信,今宜開視,以明奸妄也。」命開視,悉是人形。李愈悲泣。貞益以顒罪重,錮身推勘。顒私白云:「已令持十萬,於東都取咋狐犬,往來可十餘日。」貞益又以公錢百千益之。
  其犬既至,所由謁蕭對事,陶於正廳立待。蕭入府,顏色沮喪,舉動惶擾,有異於常。俄犬自外入,蕭作老狐,下階走數步,為犬咋死。貞益使驗死者,悉是野狐,顒遂見免此難。
  ○汧陽令
  唐汧陽令,不得姓名。在官,忽云欲出家。念誦懇至。月餘,有五色雲生其舍,又見菩薩坐獅子上,呼令歎嗟云:「發心弘大,當得上果。宜堅固自保,無為退敗耳。」因爾飛去。令因禪坐,閉門不食六七日。家以憂懼,恐以堅持損壽。會羅道士公遠自蜀之京,途次隴上,令子請問其故。公遠笑曰:「此是天狐,亦易耳。」因與書數符,當愈。令子投符井中,遂開門,見父餓憊,逼令吞符。忽爾明晤,不復論修道事。
  後數載,罷官過家。家素郊居,平陸澶漫直千里。令暇日倚仗出門,遙見桑林下有貴人自南方來,前後十餘騎,狀如王者。令入門避之。騎尋至門,通云:「劉成謁令。」令甚驚愕:「初不相識,何以見詣?」既見,升堂坐,謂令曰:「蒙賜婚姻,敢不拜命!」初令在任,有室女年十歲,至是十六矣。令云:「未省相識,何嘗有婚姻?」成云:「不許我婚姻,事亦易耳。」以右手掣口而立,令宅須臾震動,井廁交流,百物飄蕩,令不得已許之。婚期克翌日,遂送禮成親。成親後,恒在宅,禮甚豐厚,資以饒益,家人不之嫌也。
  他日,令子詣京,求見公遠。公遠曰:「此狐舊日無能,今已善符籙,吾所不能及,奈何!」令子懇請。公遠奏請行,尋至所居,於令宅外十餘步設壇。成策杖至壇所,罵老道士,云:「汝何為往來!」靡所忌憚。公遠法成,求與交戰。成坐令門,公遠坐壇。乃以物擊成,成仆於地,久之方起。亦以物擊公遠,公遠亦仆,如成焉。如是往返數十。公遠忽謂弟子云:「彼擊余殪,爾宜大臨,吾當以神法縛之。」及其擊也,公遠仆地,弟子大哭。成喜,不為之備,公遠遂使神往擊之,成大戰恐,自言力竭,變成老狐。公遠既起,以坐具撲狐,重之以大袋,乘驛還都。玄宗視之,以為歡笑。公遠上白云:「此是天狐,不可得殺,宜流之東裔耳。」書符流於新羅。狐持符飛去。今新羅有劉成神,士人敬事之。
  ○李元恭
  唐吏部侍郎李元恭,其外孫女崔氏,容色殊麗。年十五六,忽得魅疾。久之,狐遂見形為少年,自稱胡郎,累求術士不能去。元恭子博學多智,常問:「胡郎亦學否?」狐乃談論,無所不至。多質疑於狐,頗狎樂。久之,謂崔氏曰:「人生不可不學。」乃引一老人授崔經史。前後三載,頗通諸家大義。又引一人,教之書。涉一載,又以工書著稱。又云:「婦人何不會音聲?箜篌琵琶,此故凡樂,不如學琴。」復引一人至,云善彈琴,言姓胡,是隋時陽翟縣博士。悉教諸曲,備盡其妙,及他名曲,不可勝紀。自云:「亦善《廣陵散》,比屢見嵇中散,不使授人。」其於《烏夜啼》,尤善,傳其妙。
  李後問:「胡郎何以不迎婦歸家?」狐甚喜,便拜謝云:「亦久懷之,所不敢者,以人微故爾。」是日遍拜家人,歡躍備至。李問:「胡郎欲迎女子,宅在何所?」狐云:「某舍門前有二大竹。」時李氏家有竹園,李因尋行所,見二大竹間有一小孔,意是狐窟。引水灌之,初得猯狢及他狐數十枚,最後有一老狐,衣綠衫,從孔中出,是其素所著衫也。家人喜云:「胡郎出矣。」殺之,其怪遂絕。
  ○焦練師
  唐開元中,有焦練師修道,聚徒甚眾。有黃裙婦人自稱阿胡,就焦學道術。經三年,盡焦之術,而固辭去。焦苦留之,阿胡云:「己是野狐,本來學術,今無術可學,義不得留。」焦因欲以術拘留之,胡隨事酬答,焦不能及。乃於嵩頂設壇,啟告老君,自言:「己雖不才,然是道家弟子,妖狐所侮,恐大道將隳。」言意懇切。壇四角忽有香煙出,俄成紫雲,高數十丈,雲中有老君見立。因禮拜陳云:「正法已為妖狐所學,當更求法以降之。」老君乃於雲中作法,有神王於雲中以刀斷狐腰,焦大歡慶。老君忽從雲中下,變作黃裙婦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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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代州民

  唐代州民有一女,其兄遠戍不在,母與女獨居。忽見菩薩乘雲而至,謂母曰:「汝家甚善,吾欲居之,可速修理,尋當來也。」村人競往。處置適畢,菩薩馭五色雲來,下其室。村人供養甚眾。仍敕眾等不令有言,恐四方信心,往來不止。村人以是相戒,不說其事。菩薩與女私通有娠。
  經年,其兄還,菩薩云:「不欲見男子。」令母逐之。兒不得至,因傾財求道士。久之,有道士為作法,竊視菩薩,是一老狐,乃持刀入,砍殺之。
  ○馮玠
  唐馮玠者,患狐魅疾。其父後得術士,療玠疾。魅忽啼泣謂玠曰:「本圖共終,今為術者所迫,不復得在。」流淚經日,方贈玠衣一襲,云:「善保愛之,聊為久念耳。」玠初得,懼家人見,悉卷書中。疾愈,入京應舉,未得開視。及第後,方還開之,乃是紙焉。
  ○賀蘭進明
  唐賀蘭進明為御史在京,其兄子莊在睢陽,為狐所媚,每到時節,狐新婦恒至京宅,通名起居,兼持賀遺及問訊。家人或有見者,狀貌甚美。至五月五日,自進明已下,至其僕隸,皆有續命物。家人以為不祥,多焚其物。狐悲泣云:「此並真物,奈何焚之?」其後所得,遂以充用。後家人有就狐求漆背金花鏡者,狐入人家偷鏡,掛項,緣牆行,為主人家擊殺。自爾怪絕焉。
  ○崔昌
  唐崔昌在東京莊讀書,有小兒顏色殊異,來止庭中。久之,漸升階,坐昌牀頭。昌不之顧,乃以手卷昌書。昌徐問:「汝何人斯,來何所欲?」小兒云:「本好讀書,慕君學問爾。」昌不之卻,常問文義,甚有理。
  經數月,日暮,忽扶一老人乘醉至昌所。小兒暫出,老人醉吐人之爪髮等,昌甚惡之。昌素有所持利劍,因斬斷頭,成一老狐。頃之,小兒至,大怒云:「君何故無狀殺我家長?我豈不能殺君,但以舊恩故爾!」大罵出門,自爾乃絕。
  ○長孫甲
  唐坊州中部縣令長孫甲者,其家篤信佛道。異日齋次,舉家見文殊菩薩乘五色雲從日邊下。須臾,至齋所簷際,凝然不動。合家禮敬懇至,久之乃下。其家前後供養數十日。唯其子心疑之,入京求道士為設禁,遂擊殺狐。令家奉馬一匹,錢五十千。
  後數十日,復有菩薩乘雲來至,家人敬禮如故。其子復延道士,禁咒如前。盡十餘日,菩薩問道士:「法術如何?」答曰:「已盡。」菩薩云:「當決一頓。」因問道士:「汝讀道經,知有狐剛子否?」答云:「知之。」菩薩云:「狐剛子者,即我是也。我得仙來,已三萬歲。汝為道士,當修清淨,何事殺生?且我子孫,為汝所殺,寧宜活汝耶!」因杖道士一百,畢,謂令曰:「子孫無狀,至相勞擾,慚愧何言?當令君永無災橫,以此相報。」顧謂道士:「可即還他馬及錢也。」言訖,飛去。
  ○王老
  唐睢陽郡宋王冢旁有老狐,每至衙日,邑中之狗,悉往朝之。狐坐冢上,狗列其下。
  東都王老有雙犬能咋魅,前後殺魅甚多,宋人相率以財僱犬咋狐。王老牽犬往,犬乃逕詣諸犬之下,伏而不動。大失宋人之望。今世人有不了其事者,相戲云:「取睢陽野狐犬。」
  ○劉眾愛
  唐劉全白說云:
  其乳母子眾愛,少時,好夜中將網斷道,取野豬及狐狸等。全白莊在岐下。後一夕,眾於莊西數里下網,己伏網中,以伺其至。暗中聞物行聲,覘見一物,伏地窺網。因爾起立,變成緋裙婦人,行而違網。至愛前車側,忽捉一鼠食。愛連呵之,婦人忙遽入網,乃棒之致斃,而人形不改。愛反疑懼,恐或是人,因和網沒漚麻池中。夜還與父母議。及明,舉家欲潛逃去,愛竊云:「寧有婦人食生鼠,此必狐耳。」復往麻池視之,見婦人已活。因以大斧自腰後斲之,便成老狐。愛大喜,將還村中。
  有老僧見狐未死,勸令養之,云:「狐口中媚珠,若能得之,當為天下所愛。」以繩縛狐四足,又以大籠罩其上,養數日,狐能食。僧用小罐口窄者,埋地中,令口與地齊,以兩胾豬肉,炙於罐中。狐愛炙而不能得,但以口囑罐,候炙冷,復下兩臠。狐涎沫久之,炙與罐滿,狐乃吐珠而死。珠狀如棋子,通圓而潔,愛母帶之,大為其夫所貴。
  ○王黯
  王黯者,結婚崔氏。唐天寶中,妻父士同為沔州刺史。黯隨至江夏,為狐所媚,不欲渡江。發狂大叫,恒欲赴水。妻屬惶懼,縛黯著牀櫪上。舟行半江,忽爾欣笑,至岸,大喜曰:「本謂諸女郎輩不隨過江,今在州城上,復何慮也!」士同蒞官,便求術士。左右言州人能射狐者,士同延至。入,令堂中悉施牀席,置黯於屋西北陬,家人數十持更迭守。己於堂外,別施一牀,持弓矢以候狐。
  至三夕,忽云:「諸人得飽睡已否?適已中狐,明當取之。」眾以為狂而未之信。及明,見窗中有血,眾隨血去,入大坑中,草下見一牝狐,帶箭垂死。黯妻燒狐為灰。服之至盡,自爾得平復。
  後為原武縣丞,在廳事,忽見老狐奴婢,詣黯再拜。云:「是大家阿奶。往者娘子枉為崔家殺害,翁婆追念,未嘗離口,今欲將小女更與王郎續親,故令申意,兼取吉日成納。」黯甚懼,許以厚利,求其料理。遽出羅錦十餘匹,於通衢焚之。老奴乃謂其婦云:「天下美丈夫亦復何數,安用王家老翁為女婿?」言訖不見。
  ○孫甑生
  唐道士孫甑生,本以養鷹為業。後因放鷹入一窟,見狐數十枚讀書,有一老狐當中坐,迭以傳授。甑生直入,奪得其書而還。明日,有十餘人持金帛詣門求贖,甑生不與。人云:「君得此,亦不能解用之。若寫一本見還,當以口訣相授。」甑生竟傳其法,為世術士。狐初與甑生約,不得示人,若違者,必當非命。天寶末,玄宗固就求之,甑生不與,竟而伏法。
  ○王璿
  唐宋州刺史王璿,少時儀貌甚美,為牝狐所媚。家人或有見者,風姿端麗,雖僮幼遇之者,必斂容致敬,自稱新婦,抵對皆有理。由是人樂見之。每至端午及佳節,悉有贈儀相送,云:「新婦上某郎某娘續命。」眾人笑之,然所得甚眾。後璿職高,狐乃不至。蓋其祿重,不能為怪。
  ○宋溥
  宋溥者,唐大歷中為長城尉。自言,幼時與其黨暝扱野狐,數夜不獲。後因月夕,復為其事。見一鬼戴笠騎狐,唱《獨盤子》。至扱所,狐欲入扱,鬼乃以手搭狐頰,因而復回。如是數四。其後夕,溥復下扱伺之,鬼又乘狐,兩小鬼引前,往來扱所。溥等無所獲而止。
  有談眾者亦云,幼時下扱,忽見一老人扶杖至己所止樹下,仰問:「樹上是何人物?」眾時尚小,甚惶懼,其兄因怒罵云:「老野狐,何敢如此!」下樹逐之,狐遂變走。
  ○李黁
  東平尉李黁初得官,自東京之任,夜投故城。店中有故人賣胡餅為業,其妻姓鄭,有美色。李目而悅之,因宿其舍,留連數日。乃以十五千轉索胡婦。既到東平,寵遇甚至。性婉約,多媚黠風流,女工之事,罔不心了,於音聲特究其妙。在東平三歲,有子一人。
  其後李充租綱入京,與鄭同還,至故城,大會鄉里,飲宴累十餘日。李催發數四,鄭固稱疾不起,李亦憐而從之。又十餘日,不獲已,事理須去。行至郭門,忽言腹痛,下馬便走,勢疾如風。李與其僕數人極騁,追不能及,便入故城。轉入易水村,足力少息,李不能捨,復逐之。垂及,因入小穴。極聲呼之,寂無所應。戀結悽愴,言發淚下。會日暮,村人為草塞穴口,還店止宿。及明,又往呼之,無所見,乃以火熏。久之,村人為掘深數丈,見牝狐死穴中,衣服脫卸如蛻,腳上著錦襪。李歎息良久,方埋之。歸店,取獵犬噬其子,子略不驚怕,便將入都,寄親人家養之。
  輸納畢,復還東京,婚於蕭氏。蕭氏常呼李為「野狐婿」,李初無以答。一日晚,李與蕭攜手歸房狎戲,復言其事。忽聞堂前有人聲,李問:「阿誰夜來?」答曰:「君豈不識鄭四娘耶?」李素所鍾念者,聞言,遽欣然躍起,問:「鬼乎?人乎?」答云:「身即鬼也。」欲近之而不能。四娘因謂李:「人神道殊,賢夫人何至數相謾罵?且所生之子遠寄人家,其人皆言狐生,不給衣食,豈不念乎!宜早為撫育,九泉無恨也。若夫人云云相侮,又小兒不收,必將為君之患。」言畢不見。蕭遂不復敢說其事。唐天寶末,子年十餘,甚無恙。
  ○李萇
  唐天寶中,李萇為絳州司士,攝司戶事。舊傳此闕素凶,廳事若有小孔子出者,司戶必死,天下共傳「司戶孔子」。萇自攝職,便處此廳。十餘日,兒年十餘歲,如廁,有白裙婦人持其頭將上牆,人救獲免,忽不復見。萇大怒罵,空中以瓦擲中萇手。表弟崔氏,為本州參軍,是日至萇所,言:「此野狐耳。曲沃饒鷹犬,當大致之。」俄又擲糞於崔杯中。
  後數日,犬至,萇大獵,獲狡狐數頭,懸於檐上。夜中,聞檐上呼「李司士」,云:「此是狐婆作祟,何以枉殺我娘?兒欲就司士一飲,明日可具觴相待。」萇云:「己正有酒,明早來。」及明,酒具而狐至。不見形影,具聞其言,萇因與交杯。至狐,其酒翕然而盡。狐累飲三斗許,萇唯飲二升。忽言云:「今日醉矣,恐失禮儀,司士可罷。狐婆不足憂矣,明當送法禳之。」
  翌日,萇將入衙,忽聞檐上云:「領取法。」尋有一團紙落。萇便開視,中得一帖。令施燈於席,席後乃書符,符法甚備。萇依行之,其怪遂絕。
  ○忻州刺史
  唐忻州刺史是天荒闕,前後歷任多死。高宗時,有金吾郎將來試此官。既至,夜獨宿廳中。二更後,見簷外有物,黑色,狀如大船,兩目相去數丈。刺史問:「為何神?」答云:「我是大蛇也。」刺史令其改貌相與語,蛇遂化作人形,來至廳中。乃問:「何故殺人?」蛇云:「初無殺心,其客自懼而死爾。」又問:「汝無殺心,何故數見形軀?」曰:「我有屈滯,當須府主謀之。」問:「有何屈?」曰:「昔我幼時,曾入古冢。爾來形體漸大,求出不得。狐兔狸貉等,或時入冢,方得食之。今長在土中,求死不得,故求於使君爾。」問:「若然者,當掘出之,如何?」蛇云:「我逶迤已十餘里,若欲發掘,城邑俱陷。今城東有王村,村西有楸樹,使君可設齋戒,人掘樹深二丈,中有鐵函,開函視之,我當得出。」言畢辭去。
  及明,如言往掘,得函。歸廳開之,有青龍從函中飛上天,逕往殺蛇,首尾中分。蛇既獲死,其怪遂絕。
  ○餘乾縣令
  鄱陽餘乾縣令,到官數日輒死。後無就職者,宅遂荒。先天中,有士人家貧,來為之。既至,吏人請令居別廨中。令因使治故宅,剪薙榛草,完葺牆宇。令獨處其堂,夜列燭伺之。
  二更後,有一物如三斗白囊,跳轉而來牀前,直躍升几上。令無懼色,徐以手掁觸之,真是韋囊而盛水也。乃謂曰:「為吾徙燈直西南隅。」言訖而燈已在西南隅。又謂曰:「汝可為吾按摩。」囊轉側身上而甚便暢。又戲之曰:「能使我牀居空中否?」須臾,已在空中。所言無不如意。將曙,乃躍去。令尋之,至舍池旁遂滅。
  明日,於滅處視之,見一穴,纔如蟻孔。掘之,長丈許而孔轉大,圍三尺餘,深不可測。令乃敕令多具鼎鑊樵薪,悉汲池水為湯,灌之。可百餘斛,穴中雷鳴,地為震動。又灌百斛,乃怗然無聲。因並力掘之,數丈,得一大蛇,長百餘尺,旁小者巨萬計,皆並命穴中。令取大者脯之,頒賜縣中。後遂平吉。
  ○張騎士
  張騎士者自云:「幼時隨英公李勣渡海,遇風,十餘日,不知行幾萬里。風靜不波,忽見二物黑色,頭狀類蛇,大如巨船,其長望而不極。須臾,至船所,皆以頭繞船橫推,其疾如風。舟人惶懼,不知所抗,已分為所啖食,唯念佛求速死耳。久之,到一山,破船如積,各自念云:『彼人皆為此物所食。』須臾,風勢甚急,顧視船後,復有三蛇,追逐亦至,意如爭食之狀。二蛇放船,回與三蛇鬥於沙上,各相蜿蟺於孤島焉。舟人因是乘風舉帆,遂得免難。後數日,復至一山,遙見煙火,謂是人境。落帆登岸,與二人同行。門戶甚大,遂前款關。有人,長數丈,通身生白毛,出見二人,食之。一人遽走至船所,纔上船,未及開,白毛之士走來牽纜,船人人各執弓刀斲射之,累揮數刀,然後見釋。離岸一里許,岸上已有數十頭,戟手大呼。因又隨風飄帆五六日。遙見海島,泊舟問人,云是清遠縣界,屬南海。」
  ○至相寺賢者
  長安至相寺有賢者,自十餘歲,便在西禪院修道。院中佛堂座下恒有一蛇,賢者初修道時,蛇大一圍,及後四十餘年,蛇如堂柱。人蛇雖相見,而不能相惡。開元中,賢者夜中至佛堂禮拜,堂中無燈,而光粲滿堂,心甚怪之。因於蛇出之處,得逕寸珠,至市高舉價,冀其識者。數日,有胡人交市,定還百萬。賢者曰:「此夜光珠,當無價,何以如此酬直?」胡云:「蚌珠則貴,此乃蛇珠,多至千貫。」賢者歎伏,遂賣焉。
  ○李齊物
  河南尹李齊物,天寶中,左遷竟陵太守。郡城南樓有白煙,刺史不改即死,士人以為常占。齊物被黜,意甚恨恨,樓中忽出白煙,乃發怒云:「吾不畏死,神如余何!」使人尋煙出處,云:「白煙悉白蟲,恐是大蛇。」齊物令掘之,其孔漸大,中有大蛇,身如巨甕。命以鑊煎油數十斛,沸則灼之。蛇初雷吼,城堞震動,經日方死。乃使人下塹塞之。齊物亦更無他。
  ○嚴挺之
  嚴挺之為魏州刺史,初到官,臨廳事。有小蛇從門入,至案所,以頭枕案。挺之初不達,遽持牙笏,壓其頭下地,正立凝想。頃之,蛇化成一符,挺之意是術士所為,尋索無獲而止。
  ○天寶樵人
  天寶中,有樵人入山醉臥,為蛇所吞。其人微醒,怪身動搖,開視不得,方知為物所吞。因以樵刀畫腹,得出之。眩然迷悶,久之方寤。其人身爾半身皮脫,如白風狀。
  ○張鎬
  洪州城自馬瑗置立後,不復修革,相傳云,修者必死。永泰中,都督張鎬修之不疑。忽城西北陬遇一大坎,坎中見二蛇,一白一黑,頭類牛,形如巨甕,長六十餘尺,蜿蜒在坑中。其餘小蛇不可勝數。遽以白鎬,鎬命逐之出。乃以竹篾縛其頭,牽之。蛇初不開目,隨牽而出。小蛇甚多,軍人或有傷其小者十餘頭,然猶大如飲碗。二蛇相隨入徐孺亭下放生池中,池水深數丈,其龜皆走出上岸,為人所獲。魚亦鼓鰓出水,須臾皆死。後七日,鎬薨。判官鄭從,南昌令馬皎,二子相繼而卒。
  ○海州獵人
  海州人以射獵為事。曾於東海山中射鹿,忽見一蛇,黑色,大如連山,長近十丈,兩目成日,自海而上。人見蛇驚懼,知不免死,因伏念佛。蛇至人所,以口銜人及其弓矢,渡海而去。遙至一山,置人於高巖之上。俄而復有一蛇自南來,至山所,狀類先蛇而大倍之。兩蛇相與鬥於山下,初以身相蜿蟺,久之,口相噬。射士知其求己助,乃傳藥矢,欲射之。大蛇先患一目,人乃復射其目,數矢累中。久之,大蛇遂死,倒地上。小蛇首尾俱碎,乃銜大真珠瑟瑟等數斗,送人歸至本所也。
  ○擔生
  昔有書生,路逢小蛇,因而收養。數月漸大,書生每自擔之,號曰「擔生」。其後不可擔負,放之范縣東大澤中。四十餘年,其蛇如覆舟,號為「神蟒」。人往於澤中者,必被吞食。書生時以老邁,途經此澤畔,人謂曰:「中有大蛇食人,君宜無往。」時盛冬寒甚,書生謂冬月蛇藏,無此理,遂過大澤。行二十里餘,忽有蛇逐,書生尚識其形色,遙謂之曰:「爾非我擔生乎?」蛇便低頭,良久方去。回至范縣,縣令問其見蛇不死,以為異,繫之獄中,斷刑當死。書生私忿曰:「擔生,養汝翻令我死,不亦劇哉!」其夜,蛇遂攻陷一縣為湖,獨獄不陷,書生獲免。
  天寶末,獨孤暹者,其舅為范令,三月三日與家人於湖中泛舟,無故覆沒,家人幾死者數四也。
  ○蒲州人
  蒲州人穿地作井,坎深丈餘,遇一方石而不及泉。欲去石更鑿,忽墮深坑,蟄蛇如覆舟,小者與凡蛇等。其人初甚驚懼,久之稍熟。饑無所食,其蛇吸氣,因亦效之,遂不復饑。積累月,聞雷聲,初一聲,蛇乃起首,須臾悉動,頃之散去。大者前去,相次出復入。人知不害己,乃前抱其項,蛇遂逕去。緣上白道,如行十里,前有烽火,乃致人於地而去。人往借問烽者,云是平州也。
  ○戶部令史妻
  唐開元中,戶部令史妻有色,得魅疾而不能知之。家有駿馬,恒倍芻秣而瘦劣愈甚。以問鄰舍胡人,胡亦術士,笑云:「馬行百里猶勁,今反行千里餘,寧不瘦耶?」令史言:「初不出入,家又無人,曷由至是?」胡云:「君每入直,君妻夜出,君自不知。若不信,至入直時,試還察之,當知耳。」令史依其言,夜還,隱他所。一更,妻做靚妝,令婢鞍馬,臨階御之。婢騎掃帚隨後,冉冉乘空,不復見。令史大駭。明往見胡,瞿然曰:「魅,信之矣。為之奈何?」胡令更一夕伺之。
  其夜,令史歸堂前幕中。妻頃復還,問婢:「何以有生人氣?」令婢以掃帚燭火,遍然堂廡。令史狼狽入堂大甕中。須臾,乘馬復往。「適已燒掃帚,無復可騎。」妻云:「隨有即騎,何必掃帚?」婢倉卒,遂騎大甕隨行。令史在甕中,懼不敢動。須臾,至一處,是山頂林間,供帳簾幕,筵席甚盛。群飲者七八輩,各有匹偶。座上宴飲,合昵備至,數更後方散。婦人上馬,令婢騎向甕。婢驚云:「甕中有人!」婦人乘醉,令推著山下。婢亦醉,推令史出,令史不敢言,乃騎甕而去。
  令史及明都不見人,但有餘煙燼而已。乃尋徑路,崎嶇可數十里,方至山口。問其所,云是閬州,去京師千餘里。行乞辛勤,月餘,僅得至舍。妻見驚問:「久之何所來?」令史以他答。復往問胡,求其料理。胡云:「魅已成,伺其復去,可遽縛取,火以焚之。」聞空中乞命,頃之,有蒼鶴墮火中焚死。妻疾遂愈。
  ○盧融
  開元初,范陽盧融病中獨臥,忽見大鳥自遠飛來。俄止庭樹,高四五尺,狀類鴞,目大如柸,觜長尺餘,下地上階,頃之,入房登牀。舉兩翅,翅有手,持小槍,欲以擊融。融伏懼流汗。忽復有人從後門入,謂鳥云:「此是善人,慎勿傷也。」鳥遂飛去,人亦隨出。融疾自爾永差。
  ○王緒
  天寶末,臺州錄事參軍王緒病將死,有大鳥飛入緒房。行至牀所,引觜向緒聲云:「取,取。」緒遂卒。
  ○南海大魚
  嶺南節度使何履光者,朱崖人也。所居傍大海,云親見大異者有三。
  其一曰,海中有二山,相去六七百里,晴朝遠望,青翠如近。開元末,海中大雷雨,雨泥,狀如吹沫,天地晦黑者七日。人從山邊來者云:「有大魚,乘流入二山,進退不得。久之,其鰓掛一崖上,七日而山拆,魚因爾得去。」雷,魚聲也﹔雨泥是口中吹沫也﹔天地黑者,是吐氣也。
  其二曰,海中有洲,從廣數千里。洲上有物,狀如蟾蜍,數枚,大者周回四五百里,小者或百餘里。每至望夜,口吐白氣,上屬於月,與月爭光。
  其三曰,海中有山,周回數十里。每夏初,則有大蛇如百仞山,長不知幾百里。開元末,蛇飲其海,而水減者十餘日,意如渴甚,以身繞一山數十匝,然後低頭飲水。久之,為海中大物所吞。半日許,其山遂拆,蛇及山被吞俱盡。亦不知吞者是何物也。
  ○鯉魚
  開元中,臺州臨海,大蛇與鯉魚鬥。其蛇大如屋,長繞孤島數匝,引頭向水﹔其魚如小山,鬐目皆赤,往來五六里,作勢交擊。魚用鱗鬐上觸蛇,蛇以口下咋魚,如是鬥者三日,蛇竟為魚觸死。
  ○南海大蟹
  近世,有波斯常云,乘舶泛海,往天竺國者已六七度。其最後,舶漂入大海,不知幾千里,至一海島。島中見胡人,衣草葉,懼而問之。胡云:「昔與同行侶數十人漂沒,唯己隨流得至於此,因爾採木實草根食之,得以不死。」其眾哀焉,遂舶載之。胡乃說:「島上大山,悉是車渠、瑪瑙、玻璃等諸寶,不可勝數。」舟人莫不棄己賤貨取之。既滿船,胡令:「速發!山神若至,必當懷惜。」於是隨風掛帆,行可四十餘里。遙見峰上有赤物如蛇形,久之漸大。胡曰:「此山神惜寶,來逐我也,為之奈何!」舟人莫不戰懼。俄見兩山從海中出,高數百丈。胡喜曰:「此兩山者,大蟹螯也。其蟹常好與山神鬥,神多不勝,甚懼之。今其螯出,無憂矣。」大蛇尋至蟹許,盤鬥良久,蟹夾蛇頭,死於水上,如連山。船人因是得濟也。
  ○謝二
  唐開元時,東京士人以遷歷不給,南游江淮,求丐知己。困而無獲,徘徊揚州久之。同亭有謝二者,矜其失意,恒欲恤之。謂士人曰:「無爾悲為,若欲北歸,當有三百千相奉。」及別,以書付之曰:「我宅在魏王池東。至池,叩大柳樹,家人若出,宣付其書,便取錢也。」士人如言,逕叩大樹。久之,小婢出,問其故,云:「謝二令送書。」忽見朱門白壁,婢往卻出,引入。見姥充壯,當堂坐,謂士人曰:「兒子書勞君送,令付錢三百千,今不違其意。」及人出,已見三百千在岸,悉是官家排斗錢,而色小壞。士人疑其精怪,不知何處得之,疑用恐非物理,因以告官,具言始末。河南尹奏其事,皆云:「魏王池中有一黿窟,恐是耳。」有敕,使擊射之。得崑崙數十人,悉持刀槍,沉入其窟,得黿大小數十頭。末得一黿,大如連牀,官皆殺之,得錢帛數千事。
  其後五年,士人選得江南一尉,之任。至揚州市中東店前,忽見謝二,怒曰:「於君不薄,何乃相負以至於斯?老母家人皆遭非命,君之故也!」言訖辭去。士人大懼,十餘日不之官。徒侶所促,乃發。行百餘里,遇風,一家盡沒。時人云:「以為謝二所損也。」
  ○荊州漁人
  唐天寶中,荊州漁人得釣青魚,長一丈,鱗上有五色圓花,異常端麗。漁人不識,以其與常魚異,不持詣市,自烹食,無味,頗怪焉。
  後五日,忽有車騎數十人至漁者所。漁者驚懼出拜,聞車中怒云:「我之王子,往朝東海,何故殺之?我令將軍訪王子,汝又殺之。當令汝身崩潰分裂,受苦痛如王子及將軍也。」言訖,呵漁人,漁人倒,因大惶汗,久之方寤。家人扶還,便得癩病。十餘日,形體口鼻手足潰爛,身肉分散。數月方死也。
  ○劉彥回
  唐劉彥回父為湖州刺史,有下寮於銀坑得一龜,長一尺,持獻刺史。群官畢賀,云:「得此龜,食,壽一千歲。」使君謝己非其人,故自騎馬,送龜即至坑所。其後十餘年,刺史亡。彥回為房州司士,將家屬之官。屬山水泛溢,平地盡沒,一家惶懼,不知所適。俄有大龜來引其路,彥回與家人謀曰:「龜乃靈物,今來相導。狀若神。」三十餘口隨龜而行,悉是淺處,歷十餘里,乃至平地,得免水難。舉家驚喜,亦不知其由。至此夕,彥回夢龜云:「己昔在銀坑,蒙先使君之惠,故此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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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3 15:31: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補遺一(前載數章.有部份因篇幅關係.剪輯成篇.附本章尾作為補遺)

  ○李惟燕

  建德縣令李惟燕,少持《金剛經》。唐天寶末,惟燕為餘姚郡參軍。秩滿北歸,過五丈店。屬上虞江埭塘破,水竭。時中夜晦螟,四回無人。此路舊多劫盜,惟燕舟中有吳綾數百疋,懼為賊所取,因持一劍至舡前誦經。
  三更後,見堤上兩炬火,自遠而至,惟燕疑是村人衛己。火去舡百步,便卻復回,心頗異之,愈益厲聲誦經,亦竊自思云:「火之所為,得非《金剛經》力乎?」時塘水竭而塘外水滿,惟燕便心念:「塘破當得水助。」半夕之後,忽聞船頭有流水聲,驚云:「塘闊數丈,何由得破?」久之,稍覺船浮,及明,河水已滿。對船所一孔,大數尺,乃知誦《金剛經》之助云。
  惟燕弟惟玉,見任虔州別駕,見其兄誦經有功,因效之。後泛舟出峽,水急櫓折,船將欲敗,乃力唸經,忽見一櫓隨流而下,遂獲濟。其族人亦常誦《金剛經》,遇安祿山之亂,伏於荒草。賊將至,思得一鞋以走,俄有物落其背,驚視,乃新鞋也。

  ○孫明

  唐孫明者,鄭州陽武人也。世貧賤,為盧氏莊客。善持《金剛經》,日誦二十遍,經二十年。自初持經,便絕葷血。後正念誦次,忽見二吏來追,明意將是縣吏,便縣去。行可五六里,至一府門,門人云:「王已出巡。」吏因閉明於空室中。其室從廣五六十間,蓋若蔭雲。經七日,王方至。吏引明入府,王問:「汝有何福?」答云:「持《金剛經》已二十年。」王言:「此大福也!」顧謂左右曰:「昨得祗洹家牒,論明念誦勤懇,請延二十載。」乃知修道不可思議,所延二十載,以償功也。令吏送還舍。其家殯明已畢,神雖復體,家人不之知也。會獵者從殯宮過,聞號呼之聲,報其家人,因爾得活矣。天寶末,明活已六七年,甚無恙也。

  ○三刀師

  唐三刀師者,俗姓張,名伯英。乾元中,為壽州健兒。性至孝,以其父在潁州,乃盜官馬往以迎省。
  至淮陰,為守遏者所得,刺吏崔昭令出城腰斬。時屠劊號「能行刀」,再斬,初不傷損,乃換利刀。罄力砍,不損如故。劊者驚曰:「我用刀砍,至其身則手懦,不知何也?」遽白之。昭問所以,答曰:「昔年十五,曾絕葷血,誦《金剛經》十餘年,自胡亂以來,身在軍中,不復念誦。昨因被不測罪,唯志心唸經爾。」昭歎息捨之。
  遂削髮出家,著大鐵鈴乞食,修千人齋供,一日便辦。時人呼為「三刀師」,謂是起敬菩薩。

  ○宋參軍

  唐坊州宋參軍,少持《金剛經》。及之官,權於司士宅住。舊知宅凶,每夕恒誦經。忽見婦人立於戶外。良久,宋問:「汝非鬼耶?」曰:「然。」又問:「幽明理殊,當不宜見,得非有枉屈之事乎?」婦人便悲泣曰:「然。」言:「身是前司士之婦。司士奉使,其弟見逼,拒而不從,因此被殺。以氈裹屍,投於堂西北角圂廁中。不勝穢積,人來多欲陳訴。俗人怯懦,見形必懼,所以幽憤不達,兇惡驟聞。執事以持念為功,當亦大庇含識。眷言枉穢,豈不憫之!」宋云:「己初官,位卑不能獨救,翌日,必為上白府君。」其鬼乃去。
  及明,具白,掘地及溷,不獲其屍。宋誦經,婦人又至。問:「何以不獲?」答云:「西北只校一尺,明當求之,以終惠也。」依言乃獲之。氈內但餘骨在,再為洗濯,移於別所。其夕,又來拜謝,歡喜謂曰:「垂庇過深,難以上答。雖在冥昧,亦有所通。君有二子,大者難養,小者必能有後,且有榮位。」兼言宋後數改官祿。又云:「大愧使君,不知何以報答?」宋見府君,具敘所論。府君令問己更何官。至夕,婦人又至,因傳使君意。云:「一月改官,然不稱意,當遷桂州別駕。」宋具白,其事皆有驗。初,宋問:「身既為人所殺,何以不報?」云:「前人今尚為官,命未合死,所以未復云也。」

  ○劉鴻漸

  劉鴻漸者,御史大夫展之族子。唐乾元初,遇亂南徙。有僧令誦《金剛經》,鴻漸日誦經。至上元年,客於壽春。
  一日出門,忽見二吏,云:「奉太尉牒令追。」鴻漸云:「初不識太尉,何以見命?」意欲抗拒,二吏忽爾直前拖曳。鴻漸請著衫,吏不肯放。牽行未久,倏過淮,至一村。須臾,持大麻衫及腰帶令鴻漸著,笑云:「直醋大衫也。」因而向北行,路漸梗澀。前至大城,入城,有府舍,甚嚴麗。忽見向勸讀經之僧從署中出,僧後童子識鴻漸,逕至其所,問:「十六郎,何以至此?」因走白和尚,云:「劉十六郎適為吏追,以誦經功德,豈不往彼救之?」鴻漸尋至僧所,虔禮求救。僧曰:「弟子行無苦。」須臾,吏引鴻漸入詣廳事。案後有五色浮圖,高三四尺,迴旋轉動。未及考問,僧已入門,浮圖變成美丈夫,年三十許,云是中丞,降階接僧,問:「和尚何以復來?」僧云:「劉鴻漸是己弟子,持《金剛經》,功力甚至。其算又未盡,宜見釋也。」王曰:「若持《金剛經》,當願聞耳。」因令跪誦,鴻漸誦兩紙訖,忽然遺忘。廳西有人,手持金鉤龍頭幡,幡上碧字,書《金剛經》,布於鴻漸前,令分明。誦經畢,都不見人,但餘堂宇闃寂。因爾出門,唯見追吏。忽有物狀如兩日,來擊鴻漸。鴻漸惶懼奔走。忽見道傍有水,鴻漸欲止而飲之,追吏云:「此是人膏,澄久上清耳。其下悉是餘皮爛肉,飲之不得還矣。」須臾至舍,見骸形臥在牀上,心頗惆悵。鬼自後推之,冥然如入房戶,遂活。鬼得錢乃去也。

  ○張嘉猷

  廣陵張嘉猷者,唐寶應初為明州司馬,遇疾卒。載喪還家,葬於廣陵南郭門外。永泰初,其故人有勞氏者,行至郭南,坐浮圖下。忽見猷乘白馬自南來,見勞下馬,相慰如平生,然不脫席帽,低頭而語。勞問:「冥中有何罪福?」猷云:「罪福昭然,莫不隨所為而得。但我素持《金剛經》,今得無累,亦當別有所適,在旬月間耳。卿還為白家兄,令為轉《金剛經》一千遍。何故將我香爐盛諸惡物?卿家亦有兩卷經,幸為轉誦,增己之福。」言訖,遂訣而去。勞昏昧,久之方寤云。

  ○魏恂

  唐魏恂,左庶子尚德之子,持《金剛經》。神功初,為監門衛大將軍。時京有蔡策者,暴亡。數日方蘇,自云:「初至冥司,怪以追人不得,將撻其使者。使者云:『將軍魏恂持《金剛經》,善神擁護,追之不得。』即別遣使覆追,須臾,還報並同。冥官曰:『且罷追。』」恂聞,尤加精進。

  ○杜思訥

  唐潞州銅鍉縣人杜思訥,以持《金剛經》力,疾病得愈。每至持經之日,必覿神光。

  ○龍興寺主

  唐原州龍興寺因大齋會,寺主會僧,夏臘既高,是為宿德,坐麗賓頭之下。有小僧者,自外後至。以無坐所,唯寺主下曠一位,小僧欲坐,寺主輒叱之。如是數次。小僧恐齋失時,竟來就坐。寺主怒甚,倚柱而坐,以掌摑之。方欲舉手,大袖為柱所壓,不得下。合掌驚駭。小僧慚沮,不齋而還房。眾議恐是小僧道德所致。寺主遂與寺眾同往禮敬。小僧惶懼,自言:「初無道行,不敢濫受大德禮數。」逡巡走去。因問平生作何行業,云:「二十年唯持《金剛經》。」眾皆贊歎,謂是金剛護持之力。便於柱所焚香頂禮,咒云:「若是金剛神力,當還此衣。」於是隨手而出也。

  ○陳哲

  唐臨安陳哲者,家住餘杭,精一練行,持《金剛經》。廣德初,武康草賊朱潭寇餘杭。哲富於財,將搬移產避之。尋而賊至,哲謂是官軍,問賊今近遠。群賊大怒曰:「何物老狗,敢辱我!」爭以劍刺之。每下一劍,則有五色圓光,徑五六尺,以蔽哲身,刺不能中。賊驚歎,謂是聖人,莫不慚悔,捨之而去。

  ○僧道憲

  唐聖善寺僧道憲,俗姓元氏。開元中,住持於江州大雲寺,法侶稱之。時刺史元某欲畫觀世音七鋪,以憲練行,委之勾當。憲令畫工持齋潔己,諸彩色悉以乳頭香代膠,備極清淨,元深嘉之。事畢,往預寧斲排,造文殊堂。排成將還,忽然墮水。江流湍急,同侶求拯無由。憲墮水之際,便思念觀世音,見水底有異光,久而視之,見所畫七菩薩立在左右,謂憲曰:「爾但念南無菩薩。」憲行李如晝,猶知在水底,懼未免死,乃思計云:「念阿彌陀佛。」又念阿彌佛,其七菩薩並來捧足。將至水上,衣服無所污染。與排相隨,俱行四十餘里。憲天寶初滅度。今江州大雲寺七菩薩見在,兼畫落水事云耳。

  ○成珪

  成珪者,唐天寶初為長沙尉,部送河南橋木。始至揚州,累遭風水,遺失差眾。揚州所司謂珪盜賣其木,拷掠行夫,不勝楚痛,妄云破用。揚州轉帖潭府。時班景倩為潭府,嚴察之吏也。長沙府別將錢堂楊覲利其使,與景倩左右構成。景倩使覲來收珪等。覲至揚州,以小枷枷珪。陸路遞行,至寧江方入船。乃以連鏁鏁枷,附於船梁,四面悉皆釘塞,唯開小孔,出入飯食等。珪意若至潭府必死,發揚州便心念「救苦觀世音菩薩」,恒一日一食,或時不食,但飲水清齋。
  經十餘日,至滁口。夕暮之際,念誦懇至,其枷及鏁,忽然開解。形體蕭然,無所累著。伺夜深,舟人盡臥,珪乃拆所釘,拔除出船背。至覲房上,呼曰:「楊覲,汝如我何?」覲初驚起,問何得至此。珪曰:「當葬江魚腹中,豈與汝輩成功耶!」因決意赴水。初至潭底,須臾遇一浮木,中有豎枝,珪騎木抱,得至水面。中夜黑暗,四顧茫然。木既至潭底,又復浮出,珪意至心念觀世音,乃漂然忽爾翻轉,隨水中木而行。知已至岸,使蘆中潛伏。又江邊多猛獸,往來顧視,亦不相害。至明,投近村。村中為珪裝束,送至滁州。州官寮歎美,為市驢馬糧食等。珪便入京,於御史臺申理。初,楊覲既失珪,一時潰散。覲因此亦出家焉。

  ○張琮


  永徽初,張琮為南陽令。寢閤中,聞階前竹有呻吟之聲,就視,則無所見。如此數夜,怪之,乃祝曰:「有神靈者,當相語。」其夜,忽有一人從竹中出,形甚弊陋,前自陳曰:「朱粲之亂,某在兵中,為粲所殺,屍骸正在明府閤前。一目為竹根所損,不堪楚痛。以明府仁明,故輒投告,幸見移葬,敢忘厚恩。」令謂曰:「如是,何不早相聞?」乃許之。明日,為具棺櫬,使掘之,果得一屍,竹根貫其左目。仍加時服,改葬城外。
  其後令笞殺一鄉老,其家將復仇,謀須令夜出,乃要殺之。俄而城中失火,延燒十餘家。令將出按行之,乃見前鬼遮令馬,曰:「明府深夜何所之?將有異謀。」令問:「為誰?」曰:「前時得罪於明府者。」令乃復入。明日,掩捕其家,問之皆驗,遂窮治之。夜更祭其墓,刻石銘於前曰:「身徇國難,死不忘忠。烈烈貞魂,實為鬼雄。」


  ○劉門奴


  高宗營大明宮。宣政殿始成,每夜聞數十騎行殿左右,殿中宿衛者皆見焉,衣馬甚潔。如此十餘日。高宗乃使術者劉門奴問其故。對曰:「我漢楚王戊之太子也。」門奴詰問之:「案《漢書》,楚王與七國謀反,漢兵誅之,夷宗覆族,安有遺嗣乎?」答曰:「王起兵時,留吾在長安。及王誅後,天子念我,置而不殺,養於宮中。後以病死,葬於此。天子憐我,殮以玉魚一雙,今在正殿東北角。史臣遺略,是以不見於書。」門奴曰:「今皇帝在此,汝何敢庭中擾擾乎?」對曰:「此是我故宅,今既在天子宮中,動出頗見拘限,甚不樂。乞改葬我於高敞美地,誠所望也。慎無奪我玉魚。」門奴奏之,帝令改葬。發其處,果得古墳,棺已朽腐,傍有玉魚一雙,制甚精巧。乃敕易棺櫬,以禮葬之於苑外,並以玉魚隨之。於此遂絕。


  ○閻庚


  張仁亶,幼時貧乏,恒在東都北市寓居。有閻庚者,馬牙荀子之子也,好善自喜,慕仁亶之德,恒竊父資,以給其衣食,亦累年矣。荀子每怒庚,云:「汝商販之流,彼才學之士,於汝何有,而破產以奉?」仁亶聞其辭,謂庚曰:「坐我累君,今將適詣白鹿山。所勞相資,不敢忘也。」庚久為仁亶胥附之友,心不忍別,謂仁亶曰:「方願志學,今欲皆行。」仁亶奇有志,許焉。庚乃私備驢馬糧食同去。六日至陳留,宿逆旅。仁亶舍其內房。房外有牀。久之,一客後至,坐於牀所。仁亶見其視瞻非凡,謂庚自外持壺酒至,仁亶以酒先屬客。客不敢受,固屬之,因與合飲。酒酣歡甚,乃同房而宿。中夕,相問行李,客答曰:「吾非人,乃地曹耳。地府令主河北婚姻,絆男女腳。」仁亶開視其衣裝,見袋中細繩,方信焉。因求問己榮位年壽,鬼言:「亶年八十餘,位極人臣。」復問庚,鬼云:「庚命貧,無位祿。」仁亶問:「何以致之?」鬼云:「或絆得佳女,配之有相,當能得耳。今河北去白鹿山百餘里,有一村中王老女,相極貴,頃已絆與人訖。當相為解彼絆此,以成閻侯也。第速行,欲至其村,當有大雨濡濕,以此為信。」因訣去。
  仁亶與庚行六七日,至村,遇大雨,衣裝濕汙,乃至村西求王氏舍焉。款門,久之方出,謝客云:「家有小不得意,所以遲遲,無訝也。」仁亶問其故,云:「己唯一女,先許適西村張家。今日納財,非意單寡,此乃相輕之義,已決罷婚矣。」仁亶等相顧微哂。留數日,主人極歡。仁亶乃云:「閻侯是己外弟,盛年志學,未結婚姻。」主人辭以田舍家,然有喜色。仁亶固求,方許焉。以馬驢及他齎為贄。數日,成親畢,留閻侯止王氏,仁亶獨往,主人贈送之。其後數年,仁亶遷侍御史、并州長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後庚累遇提挈,竟至一州。


  ○狄仁傑


  則天時,狄仁傑為寧州剌史,其宅素凶,先時剌史死者十餘輩。傑初至,吏白:「官舍久凶,先後無敢居者,且榛荒棘毀,已不可居,請舍他所。」傑曰:「刺史不舍本宅,何別舍乎?」命去封鎖葺治,居之不疑。
  數夕,詭怪奇異,不可勝紀。傑怒,謂曰:「吾是刺史,此即吾宅。汝曲吾直,何為不識分理,反乃以邪忤正?汝若是神,速聽明教﹔若是鬼魅,何敢相干!吾無懼汝之心,徒為千變萬化耳。必理要相見,何不以禮出耶?」斯須,有一人具衣冠而前,曰:「某是某朝官,葬堂階西樹下,體魄為樹根所穿,楚痛不堪忍。頃前數公,多欲自陳,其人輒死。幽途不達,以至於今。使君誠能改葬,何敢遷延於此?」言訖不見。明日,傑令發之,果如其言。乃為改葬,自此絕也。


  ○李暠


  唐兵部尚書李暠,時之正人也。開元初,有婦人詣暠,容貌風流,言語學識,為時第一。暠不敢受。會太常卿姜皎至,暠以婦人與之。皎大會公卿,婦人自云善相,見張說,曰:「宰臣之相。」遂相諸公卿,言無不中。謂皎曰:「君雖有相,然不得壽終。」酒闌,皎狎之於別室。媚言遍至,將及其私。公卿迭往窺睹。時暠在座,最後往視,婦人於是呦然有聲,皎驚墮地。取火照之,見牀下有白骨。當時議者以暠貞正,故鬼神懼焉。


  ○張守珪


  幽州節度張守珪,少時為河西主將,守玉門關。其軍校皆勁勇善鬥,每探候深入,頗以劫掠為事。西城胡僧者,自西京造袈裟二十餘馱,還大竺國,其徒二十餘人。探騎意是羅錦等物,乃劫掠之,殺其眾盡。至胡僧,刀棒亂下而不能傷。探者異焉。既而索馱,唯得袈裟,意甚悔恨。因於僧前追悔,擗踴悲涕。久之,僧乃曰:「此輩前身,皆負守將命,唯趁僧鬼是枉死耳。然汝守將祿位重,後當為節度、大夫等官,此輩亦如君何!可白守將,為修福耳。然後數年,守將合有小厄,亦有所以免之。」騎還,白守珪,珪留僧供養,累年去。後守珪與其徒二十五人至伊蘭山探賊,胡騎數千猝至,守珪力不能抗,下馬脫鞍,示以閑暇。騎來漸逼,守珪謂左右:「為之奈何?若不獲已,事理須戰。」忽見山下紅旗數百騎,突前出戰,守珪隨之,穿其一角,尋俱得出,虜不敢逐。紅旗下將謂守珪曰:「吾是漢之李廣,知君有難,故此相救。後富貴,毋相忘也。」言訖不見。守珪竟至幽州節度、御史大夫。


  ○楊瑒


  開元中,洛陽令楊瑒常因出行,見槐陰下有卜者,令過,端坐自若。伍伯訶使起避,不動,瑒令散手拘至廳事。將捶之,躬自責問。術者舉首曰:「君是兩日縣令,何以責人?」瑒問其事,曰:「兩日後,君當命終。」瑒甚愕,問何以知之,術者具告所見。舉家驚懼,謂術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瑒再拜求解。術者曰:「當以君之聞見,以衛執事,免之與否,未可知也。」乃引瑒入東院亭中,令瑒被髮跣足牆面而立,己則據案而書符。中夕之後,喜謂瑒曰:「今夕且倖免其即來,明日,可以三十張紙作錢,及多造餅餤與壺酒,出定鼎門外桑林之間,俟人過者則飲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飲餤,君其無憂,不然,實難以濟。君亦宜易衣服,處小室以伺之,善為辭謝,問以所欲。予之策盡於是矣。」
  瑒如其言,洎日西景,酒餤將罄,而皂裘不至,瑒深以憂。須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進,瑒乃拜謁。人云:「君昨何之?數至所居,遂不復見。疑於東院安處,善神監護,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瑒再拜求救者千數,兼燒紙錢資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當與府中諸吏同來謀之,宜盛饌相待。」言訖不見。
  明日,瑒設供帳,極諸海陸。候之日晚,使者與其徒數十人同至,宴樂殊常浩暢。相語曰:「楊長官事,焉得不盡心耶!」久之,謂瑒:「君對坊楊錫,亦有才幹,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聲動,宜於錫門相候,若聞哭聲,君則免矣。」瑒如其言往。見鬼便在樹頭,欲往錫舍,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從缺牆中入,遲回聞哭聲,瑒遂獲免。


  ○張果女


  開元中,易州司馬張果女,年十五,病死,不忍遠棄,權瘞於東院閣下。後轉鄭州長史,以路遠須復送喪,遂留。
  俄有劉乙代之,其子常止閣中。日暮仍行門外,見一女子,容色豐麗,自外而來。劉疑有相奔者,即前詣之。欣然款浹,同留共宿。情態纏綿,舉止閑婉,劉愛惜甚至。後暮輒來,達曙方去。經數月,忽謂劉曰:「我前張司馬女,不幸夭沒,近殯此閣。命當重活,與君好合。後三日,君可見發,徐候氣息,慎無橫見驚傷也。」指其所瘞處而去。
  劉至期甚喜,獨與左右一奴夜發,深四五尺,得一漆棺。徐開視之,女顏色鮮發,肢體溫軟,衣服妝梳無汙壞者。舉置牀上,細細有鼻氣。少頃,口中有氣,灌以薄糜,少少能咽。至明,復活,漸能言語坐起。數日,始恐父母之知也,因辭以習書,不便出閣,常使齎飲食詣閣中。乙疑子有異,因其在外送客,竊視其房,見女存焉。問其所由,悉具白,棺木尚在牀下。乙與妻噓欷曰:「此既冥期至感,何不早相聞?」遂匿於堂中。兒不見女,甚驚,父乃謂曰:「此既申契殊會,千載所無,白我何傷乎?而過為隱蔽。」因遣使詣鄭州,具以報果。因請結婚。父母哀感驚喜,則剋日赴婚,遂成嘉偶。後產數子。


  ○華妃


  開元初,華妃有寵,生慶王琮,薨葬長安。至二十八年,有盜欲發妃冢,遂於塋外百餘步,偽築大墳,若將葬者。乃於其內潛通地道,直達冢中。剖棺,妃面如生,四肢皆可屈伸。盜等恣行凌辱,仍截腕取金釧,兼去其舌,恐通夢也。側立其屍,而於陰中置燭,悉取藏內珍寶,不可勝數,皆徙置偽冢。乃於城中,以輀車載空棺,會日暮,便宿墓中,取諸物置魂車及送葬車中,方掩而歸。其未葬之前,慶王夢妃被髮裸形,悲泣而來,曰:「盜發吾冢,又加截辱,孤魂幽枉,如何可言。然吾必伺其敗於春明門也。」因備說其狀而去。
  王素至孝,忽驚起涕泣。明旦入奏,帝乃召京兆尹、萬年令,以物色備盜甚急。及盜載物歸也,欲入春明門,門吏訶止之。乃搜車中,皆諸寶物。盡收群盜,拷掠即服。逮捕數十人,皆貴戚子弟無行檢者。王乃請其魁帥五人,得親報仇。帝許之。皆探取五臟,烹而祭之。其餘盡榜殺於京兆門外。改葬貴妃,王心喪三年。
  ○郭知運
  開元中,涼州節度郭知運出巡,去州百里,於驛中暴卒。其魂遂出,令驛長鎖房勿開,因而卻回府,徒從不知也。至舍四十餘日,處置公私事畢,遂使人往驛迎己喪。既至,自看其殮。殮訖,因與家人辭訣,投身入棺,遂不復見。

  ○晁良貞
  晁良貞能判知名,性剛鷙,不懼鬼。每年,恒掘太歲地,堅掘,後忽得一肉,大於食魁。良貞鞭之數百,送通衢。其夜,使人陰影聽之。三更後,車騎眾來至肉所,問太歲:「兄何故受此屈辱,不讎報之?」太歲云:「彼正榮盛,如之奈何?」明失所在。
  ○李氏
  上元末,復有李氏家不信太歲,掘之,得一塊肉。相傳云:「得太歲者,鞭之數百,當免禍害。」李氏鞭九十餘,忽然騰上,因失所在。李氏家有七十二口,死亡略盡,惟小蒯公尚存。李氏兄弟恐其家滅盡,夜中,令奴悉作鬼裝束,劫小蒯,便藏之。唯此子得存,其後襲封蒯公。
  ○又
  ▉州有人,亦掘得太歲,大如方,狀類赤菌,有數千眼,其家不識。移至大路,遍問識者,有胡僧驚曰:「此太歲也,宜速埋之。」其人遽送舊處。經一年,人死略盡。
  ○張寅
  范陽張寅嘗行洛陽故城南,日已昏暮,欲投宿故人家。經狹路中,馬忽驚顧,蹐跼不肯行。寅疑前有異,因視路傍墳,大柱石端有一物,若似紗籠,形大如橋柱上慈臺,漸漸長大,如數斛。及地,飛如流星,其聲如雷。所歷林中宿鳥驚散。可百餘步,墮一人家。寅竊記之,乃去。後月餘,重經其家,長幼無遺矣。乃詢之鄰人,云:「其婦養姑無禮,姑死,遂有此禍。」
  ○燕鳳祥
  平陽燕鳳祥,頗涉六藝,聚徒講授。夜與其妻在家中,忽聞外間暗鳴之聲,以為盜。屣履視之,正見一物,白色,長丈許,在庭中。遽掩入戶。漸聞登階,呼鳳祥曰:「夜未久,何為閉戶?」默不敢應,明燈自守。須臾,門隙中有一面,如猴,即突入。呼其侶數百頭,悉從隙中入,皆長二尺餘,著豹皮犢鼻褌,鼓唇睚目,貌甚醜惡。或緣屋壁,或在梁棟間,跳躑在後,勢欲相逼。鳳祥左右惟有一枕及婦琵琶,即以擲之,中者便去,至明方盡。遂得免。恍惚常見室中有衣冠大人,列在四壁,云:「我平陽堯平使者。」請巫祝祠禱之,終不能去。乃避於精舍中,見佛榻下有大面,瞪目視之。又將逃於他所,出門,復見群鬼悉戲巷中,直赴鳳祥,不得去。既無所出,而病轉篤。乃多請僧設齋,結壇持咒,亦迎六丁道士,為作符禁咒,鬼乃稍去。
  數日,鳳祥夢有一人,朱衣墨幘,住空中云:「還汝魂魄。」因而以物擲鳳祥。有如婦人髮者,有如絳衣者,數十枚,鳳祥悉受。明日遂愈焉。
  ○韋訓
  唐京兆韋訓,暇日於其家學中讀《金剛經》。忽見門外緋裙婦人,長三丈,逾牆而入。遙捉其家先生,為捽髮曳下地,又以手捉訓。訓以手抱《金剛經》遮身,倉卒得免。先生被曳至一家,人隨而呼之,乃免。其鬼走入大糞堆中。先生遍身已藍澱色,舌出長尺餘,家人扶至學中,久之方蘇。率村人掘糞堆中,深數尺,乃得一緋裙白衫破帛新婦子,焚於五達衢。其怪遂絕焉。
  ○盧贊善
  盧贊善家有一瓷新婦子。經數載,其妻戲謂曰:「與君為妾。」盧因爾惘惘,恒見一婦人臥於帳中。積久,意是瓷人為祟,送往寺中供養。有童人,曉於殿中掃地,見一婦人,問其由來,云是盧贊善妾,為大婦所妒,送來在此。其後見盧家人至,因言見妾事。贊善窮覈本末,所見服色,是瓷人,遂命擊碎。心頭有血,大如雞子。

  ○霍有鄰
  開元末,霍有鄰為汲縣尉,在州直刺史。刺史段崇簡嚴酷,下寮畏之。日中後索羊腎,有鄰催促,屠者遑遽,未及殺羊,破肋取腎。
  其夕,有鄰見吏云:「王追。」有鄰隨吏見王。王云:「有訴君云,不待殺了,生取其腎,何至如是耶?」有鄰對曰:「此是段使君殺羊,初不由己。」王令取崇簡食料,為閱畢,謂羊曰:「汝實合供段使君食,何得妄訴霍少府?」驅之使出。令本追吏送歸。
  有鄰還,經一院,云御史大夫院。有鄰問吏:「此是何官乎?」吏云:「百司並是,何但於此。」復問:「大夫為誰?」曰:「狄仁傑也。」有鄰云:「狄公是亡舅,欲得一見。」吏令門者為通。須臾,召入。仁傑起立,見有鄰,悲哭畢,問:「汝得放還耶?」呼令上座。有佐史過案。仁傑問:「是何案?」云:「李適之得宰相。」又問:「天曹判未?」對曰:「諸司並了,已給五年。」仁傑判紙餘。方畢,回謂有鄰:「汝來多時,屋室已壞。」令左右取兩丸藥與之:「持歸,可研成粉,隨壞摩之。」有鄰拜辭訖。出門十餘里,至一大坑,為吏推落,遂活。
  時炎暑,有鄰死經七日方活,心雖微暖而形體多壞。以手中藥作粉,摩所壞處,隨藥便愈。數日能起。崇簡召見,問其事,嗟歎久之。後月餘,李適之果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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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3 15:33: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補遺二(前載數章.有部份因篇幅關係.剪輯成篇.附本章尾作為補遺)

  ○皇甫恂

  安定皇甫恂,以開元中初為相州參軍。有疾暴卒,數食頃而蘇。刺史獨孤思莊,好名士也。聞其重生,親至恂所。問其冥中所見。云:「甚了了,但苦力微,稍待徐說之。」頃者,恂初至官,嘗攝司功。有開元寺主僧,送牛肉二十斤。初亦不了其故,但受而食之。適爾被追,乃是為僧所引。既見判官,判官問:「何故殺牛?」恂云:「生來蔬食,不曾犯此。」判官令呼僧,俄而僧負枷至,謂恂曰:「己殺與君,君實不知。所以相引,欲求為追福耳。」因白判官:「殺牛己自當之,但欲與參軍有言。」判官曰:「唯。」僧乃至恂所,謂恂曰:「君後至同州判司,為我造陀羅尼幢。」恂問:「相州參軍何由得同州掾官?且余甚貧,幢不易造。如何?」僧云:「若不至同州則已,必得之,幸不忘所托。然我辯伏,今便受罪。及君得同州,我罪亦畢,當托生為豬。君造幢之後,必應設齋慶度,其時會有所睹。」恂乃許之。尋見牛頭人以股叉叉其頸去,恂得放還。
  思莊素與僧善,召而謂之。僧甚悲懼,因散其私財為功德。後五日,患頭痛,尋生三癰,如叉之狀,數日死。恂自相州參軍遷左武衛兵曹參軍,數載,選受同州司士。既至,舉官錢百千,建幢設齋。有小豬來師前跪伏,齋畢,繞幢行道數百轉,乃死。
  ○裴齡
  開元中,長安縣尉裴齡常暴疾數日。至正月十五日夜二更後,堂前忽見二黃衫吏持牒云:「王追。」齡辭已疾病,呼家人取馬。久之不得,乃隨吏去。
  見街中燈火甚盛,吏出門行十餘里,煙火乃絕。唯一徑在衰草中。可行五十里,至一城,牆壁盡黑,無諸樹木。忽逢白衣居士,狀貌瑰偉,謂二吏曰:「此人無罪,何故追來?」顧視齡曰:「君知死未?」齡因流涕,合掌白居士:「生不曾作罪業,至此,今為之奈何?求見料理。」居士謂吏曰:「此人衣冠,且又無過,不宜去其巾帶。」吏乃還之。因復入城。
  數里之間,見朱門爽麗,奇樹鬱茂。前謂一官,云是主簿。主簿遣領付典,勘其罪福。典云:「君無大罪,理未合來。」齡便苦請救助。檢案云:「殺一驢,所以追耳。然其驢執是市吏殺,君第不承,事當必釋。」須臾,王坐,主簿引齡入。王問:「何故追此人?」主簿云:「市吏便引,適以詰問。」云:「實求腸,不遣殺驢。」言訖,見市吏枷項在前,有驢、羊、雞、豕數十輩隨其後。王問市吏:「何引此人?」驢便前云:「實為市吏所殺,將肉賣與行人,不關裴少府事。」市吏欲言,其他羊、豕等各如所執。王言:「此人尚有數政官錄,不可久留,宜速放去。若更遲延,恐形骸隳壞。」因謂齡曰:「令放君回,當萬計修福。」齡再拜出。王復令呼,謂主簿:「可領此人觀諸地獄。」主簿令引齡前行,入小孔中。見牛頭卒以叉刺人,隨業受罪,齡不肯觀。
  出小孔,辭主簿畢,復往別吏。吏云:「我本戶部令史。」一人曰:「我本京兆府史,久在地府,求生人間不得。君可為寫《金光明經》、《法華》、《維摩》、《涅槃》等經,兼為設齋度,我即得生人間。」齡悉許之。吏復求金銀錢各三千貫,齡云:「京官貧窮,實不能辦。」吏云:「金錢者,是世間黃紙錢﹔銀錢者,白紙錢耳。」齡曰:「若求紙錢,當亦可辦,不知何所送之?」吏云:「世作錢於都市,其錢多為地府所收。君可呼鑿錢人於家中密室作之,畢,可以袋盛,當於水際焚之,我必得也。受錢之時,若橫風動灰,即是我得﹔若有風颺灰,即為地府及地鬼神所受。此亦宜為常占。然鬼神常苦饑,燒錢之時,可兼設少佳酒飯,以兩束草立席上,我得映草而坐,亦得食也。」辭訖,行數里,至舍。見家人哭泣,因爾覺痛,遍身恍惚,迷悶久之,開視遂活。造經像及燒錢畢,十數日,平復如常。
  ○六合縣丞
  六合縣丞者,開元中暴卒。數日即蘇,云,初死,被拘見判官,云是六合劉明府。相見悲喜,問家安否。丞云:「家中去此甚邇,不曾還耶?」令云:「冥陽道殊,何由得往?」丞云:「郎君早擢第,家甚無橫,但夫人年老,微有風疾耳。」令云:「君算未盡,為數羊相訟,所以被追。宜自剖析,當為速返。」
  須臾,有黑雲從東來,雲中有大船,轟然墜地。見羊頭四枚。判官云:「何以枉殺此輩?」答云:「刺史正料,非某之罪。」二頭寂然。判官罵云:「汝自負刺史命,何得更訟縣丞!」船遂飛去。羊大言云:「判官有情,會當見帝論之。」判官謂丞曰:「帝是天帝也,此輩何由得見!如地上天子,百姓求見,不亦難乎?然終須為作功德爾。」言畢,放丞還。
  既出,見一女子,狀貌端麗,來前再拜。問其故,曰:「身是揚州譚家女,頃被召至,以無罪蒙放回。門吏以色美,曲相留連,離家已久,恐舍宅頹壞。今君得還,幸見料理。我家素富,若得隨行,當奉千貫,兼永為姬妾,無所吝也。」以此求哀。丞入白判官,判官謂丞曰:「千貫,我得二百,我子得二百,餘六百屬君。」因為書示之。判官云:「我二百可為功德。」便呼吏問:「何得勾留譚家女子?」決吏二十,遣女子隨丞還。行十餘里,分路各活。
  丞既痊平,便至譚家訪女。至門,女聞語聲,遽出再拜,辭曰:「嘗許為妾,身不由己,父母遣適他人。今將二百千贖身,餘一千貫如前契。」丞得錢,與劉明府子,兼為設齋功德等。天寶末,其人尚在焉。
  ○薛濤
  江陵尉薛濤,以乾元中死,三日活。自言,初逢一吏,持貼云:「王使追。」押帖作「祜」字,濤未審是何王,鞴馬便去。
  行可十餘里,至一城,其吏排闥便入。廳中一人,羽衛如王者,濤入再拜。王問:「君是荊州吏耶?」濤曰:「是。」王曰:「罪何多也!今訴君者,不可勝數。」對曰:「往任成固縣尉,成固主進鷹鷂,濤典其事,不得不殺,殺多誠有之。」王曰:「殺有私乎?」曰:「亦有之。」「公私孰多?」曰:「私少於公。」王曰:「誠之。然君祿福有厚,壽命未已。彼亦無如君何,不得不追對耳。」令濤出門,遍謝諸命。
  濤至,見雉兔等遍滿數頃,皆飛走逼濤。濤云:「天子按鷹鷂,非我所為。觀君輩意旨,盡欲殺我,其何故也?適奉命為君寫經像,使皆托生,何必眾人殺一命也?」王又令人傳語。久之,稍稍引去。
  濤入,王謂之曰:「君算未盡,故特為君計,還宜作功德,以自贖耳。」濤再拜數四。王問:「君讀書否?」曰:「頗常讀之。」又問:「知晉朝有羊祜否?」曰:「知之。」王曰:「即我是也。我昔在荊州,曾為刺史,卒官舍。故見君江陵之吏,增依依耳。」言訖辭出。命所追之吏送之歸舍,遂活。
  ○鄧成
  鄧成者,豫章人也,年二十餘,曾暴死。所由領至地獄,先過判官。判官是刺史黃麟,麟即成之表丈也。見成悲喜,具問家事。成語之:「悉皆無恙。」成因求哀。麟云:「我亦欲得汝歸,傳語於我諸弟。」遂入白王。既出曰:「已論放汝訖。」
  久之,王召成問云:「汝在生作何罪業,至有爾許冤對?然算猶未盡,當得復還,無宜更作地獄冤也。」尋有畜生數十頭來噬成。王謂曰:「鄧成已殺爾輩,復殺鄧成,無益之事。我今放成卻回,令為汝作功德,皆使汝托生人間,不亦善哉!」悉云:「不要功德,但欲殺鄧成耳。」王言:「如此於汝何益?殺鄧成,汝亦不離畜生之身。曷若受功德,即改為人身也?」諸輩多有去者,唯一驢頻來蹋成,一狗齧其衣不肯去。王苦救衛,然後得免。遂遣所追成吏送之。
  出過麟,麟謂成曰:「至喜莫過重生,汝今得還,深足忻慶。吾雖為判官,然日日恒受罪。汝且住此,少當見之。」俄有一牛頭卒持火來,從麟頂上燃至足。麟成灰遂滅,尋而復生。悲涕良久,謂成曰:「吾之受罪如是,其可忍也?汝歸,可傳語弟,努力為造功德,令我得離此苦。然非我本物,雖為功德,終不得之。吾先將官料置得一莊子,今將此造經佛,即當得之。或恐諸弟為恍惚,不信汝言,持吾玉簪還以示之。」因拔頭上簪與成。麟前有一大水坑,令成合眼,推入坑中,遂活。
  其父母富於財,憐其子重生,數日之內,造諸功德。成既愈,遂往黃氏為說麟所托,以玉簪還之。黃氏識簪,舉家悲泣,數日乃賣莊造經也。
  ○張瑤
  東陽張瑤病死,數日方活。云,被所由領過一府舍,中有貴人,儐從如王者。瑤至庭內,見其所殺眾生盡來對。瑤曾殺一牛,以布兩端與之追福,其牛亦在中庭,角戴兩布。又曾供養病僧,其僧亦來,謂所司曰:「張瑤持《金剛經》,滿三千遍,功德已入骨。又寫《法華經》一部,福多罪少,故未合死。」
  所司命秤之。畜生盡起,而瑤猶在地上。所司取司命簿勘之,一紫衣引黃衫吏抱黃簿至,云:「張瑤名已掩了,合死。」視簿,有紙帖掩其名。又命取太山簿,頃之,亦紫衣吏人引黃衫吏持簿至,云:「張瑤掩了,合死。」又命取閣內簿檢,使者云:「名始掩半,未合死。」王問瑤:「汝名兩處全掩,一處掩半,六分之內,五分合死,故不合復生。以功德故,放汝歸閻浮地。勿復殺生。」命瑤入地獄,遍見受罪,火坑鑊湯,無不見有。僧曰:「汝勿復為罪。」遂即以印印其股,曰:「將此為信。」
  既活,印甚分明,至今未滅。
  ○李氏
  唐開元中,有李氏者,早孤,歸於舅氏。年十二,有狐欲媚之。其狐雖不見形,言語酬酢甚備。累月後,其狐復來,聲音少異。家人笑曰:「此又別是一野狐矣。」狐亦笑云:「汝何由得知?前來者是十四兄,己是弟。頃者,我欲取韋家女,造一紅羅半臂,家兄無理盜去,令我親事不遂,恒欲報之。今故來此。」李氏因相辭謝,求其禳理。狐云:「明日是十四兄王相之日,必當來此大相惱亂,可且令女掐無名指第一節以禳之。」言訖便去。
  大狐至,值女方食,女依小狐言掐指節,狐以藥顆如菩提子大六七枚,擲女飯碗中,累擲不中,驚歎甚至。大言云:「會當入嵩嶽學道,始得耳。」座中有老婦持其藥者,懼復棄之。人問其故,曰:「野狐媚我。」狐慢罵云:「何物老嫗,寧有人用此輩!」狐去之後,小狐復來曰:「事理如何,言有驗否?」家人皆辭謝。曰:「後十餘日,家兄當復來,宜慎之。此人與天曹已通,符禁之術,無可奈何,唯我能制之。待欲至時,當復至此。」
  將至其日,小狐又來。以藥裹如松花,授女,曰:「我兄明日必至,明早可以車騎載女,出東北行,有騎相追者,宜以藥布車後,則免其橫。」李氏候明日,如狐言,載女行五六里,甲騎追者甚眾,且欲至,乃布藥。追者見藥,止不敢前。
  是暮,小狐又至,笑云:「得吾力否?再有一法,當得永免,我亦不復來矣。」李氏再拜固求,狐乃令:「取東引桃枝,以朱書板上,作『齊州縣鄉里胡綽、胡邈』,以符安大門及中門外釘之,必當永無怪矣。」狐遂不至。其女尚小,未及適人,後數載,竟失之也。
  ○韋明府
  唐開元中,有詣韋明府,自稱崔參軍,求娶。韋氏驚愕,知是妖媚,然猶以禮遣之。其狐尋至後房,自稱女婿,女便悲泣,昏狂妄語。韋氏累延術士,狐益慢言,不能卻也。聞峨嵋有道士,能治邪魅,求出為蜀令,冀因其伎以禳之。既至,道士為立壇治之。少時,狐至壇,取道士懸大樹上,縛之。韋氏來院中,問:「尊師何以在此?」狐云:「敢行禁術,適聊縛之。」韋氏自爾甘奉其女,無復覬望。家人謂曰:「若為女婿,可下錢二千貫為聘。」崔令於堂簷下布席,修貫穿錢。錢從簷上下,群婢穿之,正得二千貫。久之,乃許婚。令韋請假送禮,兼會諸親。及至,車騎輝赫,儐從風流三十餘人。至韋氏,送雜綵五十匹,紅羅五十匹,他物稱是。韋乃與女。
  經一年,其子有病,父母令問崔郎,答云:「八叔房小妹,今頗成人,叔父令事高門。其所以病者,小妹入室故也。」母極罵云:「死野狐魅!你公然魅我一女不足,更惱我兒。吾夫婦暮年,唯仰此子,與汝野狐為婿,絕吾繼嗣耶!」崔無言,但歡笑。父母日夕拜請,紿云:「爾若能愈兒疾,女實不敢復論。」久之,乃云:「疾愈易得,但恐負心耳。」母頻為設盟誓。異日,崔乃於懷出一文字,令母效書:「及取鵲巢,於兒房前燒之,兼持鵲頭自衛,當得免疾。」韋氏行其術,數日子愈。
  女亦效為之。雄狐亦去,罵云:「丈母果爾負約!知何言,今去之。」後五日,韋氏臨軒坐,忽聞庭前臭不可奈,仍有旋風自空而下,崔狐在焉。衣服破弊,流血淋漓,謂韋曰:「君夫人不義,作字太彰。天曹知此事,杖我幾死。今長流沙磧,不得來矣。」韋極聲訶之曰:「窮老魅,何不速行,敢此逗留耶!」狐云:「獨不念我錢物恩耶!我坐偷用天府中錢,今無可還,受此荼毒。君何無情至此?」韋深感其言,數致辭謝。徘徊,復為旋風而去。
  ○謝混之
  唐開元中,東光縣令謝混之,以嚴酷強暴為政,河南著稱。混之嘗大獵於縣東,殺狐狼甚眾。其年冬,有二人詣臺,訟混之殺其父兄,兼他贓物狼藉。中書令張九齡令御史張曉往按之,兼鎖繫告事者同往。曉素與混之相善,先疏其狀,令自料理。混之遍問里正,皆云:「不識有此人。」混之以為詐,已各依狀明其妄以待辨。
  曉將至滄州,先牒繫混之於獄。混之令吏人鋪設使院。候曉,有里正從寺門前過,門外金剛有木室扃護甚固,聞金剛下有人語聲。其扃以鎖,非人所入,里正因逼前聽之。聞其祝云:「縣令無狀,殺我父兄,今我二弟詣臺訴冤,使人將至,願大神庇廕,令得理。」有頃,見孝子從隙中出。里正意其非人,前行尋之。其人見里正,惶懼入寺,至廁後失所在。歸以告混之。混之驚愕久之,乃曰:「吾春首大殺狐狼,得無是耶?」
  及曉至,引訟者出,縣人不之識。訟者言詞忿爭,理無所屈,混之未知其故。有識者勸令求獵犬,獵犬至,見訟者,直前搏逐。逕跳上屋,化為二狐而去。
  ○王苞
  唐吳郡王苞者,少事道士葉靜能,中罷為太學生,數歲在學。有婦人寓宿,苞與結驩,情好甚篤。靜能在京,苞往省之。靜能謂曰:「汝身何得有野狐氣?」固答云無,能曰:「有也。」苞因言得婦始末。能曰:「正是此老野狐。」臨別,書一符與苞,令含,誡之曰:「至舍可吐其口,當自來此。為汝遣之,無憂也。」
  苞還至舍,如靜能言。婦人得符,變為老狐,銜符而走,至靜能所拜謝。靜能云:「放汝一生命,不宜更至於王家。」自此遂絕。
  ○唐參軍
  唐洛陽思恭里,有唐參軍者,立性修整,簡於接對。有趙門福及康三者投刺謁,唐未出見之。問其來意,門福曰:「止求點心飯耳。」唐使門人辭云不在。二人逕入至堂所,門福曰:「唐都官何以云不在,惜一餐耳?」唐辭以門者不報。引出外廳,令家人供食。私誡奴,令置劍盤中,至則刺之。奴至,唐引劍刺門福,不中,次擊康三,中之,猶躍入庭前池中。門福罵云:「彼我雖是狐,我已千年,千年之狐,姓趙姓張﹔五百年狐,姓白姓康。奈何無道,殺我康三?必當修報於汝,終不令康氏子徒死也。」唐氏深謝之,令召康三。門福至池所,呼康三,輒應曰:「唯。」然求之不可得,但餘鼻存。
  門福既去,唐氏以桃湯沃灑門戶,及懸符禁。自爾不至,謂其施行有驗。久之,園中櫻桃熟,唐氏夫妻暇日檢行,忽見門福在櫻桃樹上,採櫻桃食之。唐氏驚曰:「趙門福,汝復敢來耶?」門福笑曰:「君以桃物見欺,今聊復採食。君亦食之否?」乃頻擲數四以授唐。唐氏愈恐,乃廣召僧,結壇持咒,門福遂逾日不至。
  其僧持誦甚切,冀其有效,以為己功。後一日晚霽之後,僧坐楹前,忽見五色雲自西來,逕至唐氏堂前。中有一佛,容色端嚴,謂僧曰:「汝為唐氏卻野狐耶?」僧稽首。唐氏長幼虔禮甚至,喜見真佛,拜請降止。久之方下,坐其壇上,奉事甚勤。佛謂僧曰:「汝是修道,謂通達,亦何須久蔬食,而為法能食肉乎?但問心能堅持否?肉雖食之,可復無累。」乃令唐氏市肉,佛自設食,次以授僧及家人,悉食。食畢,忽見壇上是趙門福,舉家歎恨為其所誤。門福笑曰:「無勞厭我,我不來矣。」自爾不至也。
  ○嚴諫
  唐洛陽尉嚴諫,從叔亡,諫往弔之。後十餘日,叔家悉皆去服。諫召家人問,答云:「亡者不許。」因述其言語處置狀,有如平生。諫疑是野狐,恒欲料理。後至叔舍,靈便逆怒,約束子弟:「勿更令少府姪來,無益人家事,只解相疑耳。」亦謂諫曰:「五郎公事似忙,不宜數來也。」
  諫後忽將蒼鷹、雙鶻、皂雕、獵犬等數十事,與他手力百餘人,悉持器械圍繞其宅數重。遂入靈堂。忽見一赤肉野狐,仰行屋上。射擊不能中,尋而開門躍出,不復見。因爾怪絕。
  ○韋參軍
  唐潤州參軍幼弟有隱德,雖兄弟不能知也。韋常謂其不慧,輕之。後忽謂諸兄曰:「財帛當以道,不可力求。」諸兄甚奇其言,問:「汝何長進如此?」對曰:「今昆明池中大有珍寶,可共取之。」諸兄乃與偕行。至池所,以手酌水,水悉枯涸,見金寶甚多。謂兄曰:「可取之。」兄等愈入愈深,竟不能得。乃云:「此可見而不可得致者,有定分也。」諸兄歎美之,問曰:「素不出,何以得妙法?」笑而不言。久之,曰:「明年當得一官,無慮貧乏。」乃選拜潤州書佐,遂東之任。
  途經開封縣,開封縣令者,其母患狐媚,前後術士不能療。有道士者善見鬼,謂令曰:「今比見諸隊仗,有異人入境。若得此人,太夫人疾苦必愈。」令遣候之。後數日,白云:「至此縣逆旅,宜自謁見。」令往見韋,具申禮請。笑曰:「此道士為君言耶?然以太夫人故,屈身於人,亦可憫矣。幸與君遇,其疾必愈。明日,自縣橋至宅,可少止人,令百姓見之。我當至彼為發遣。且宜還家,灑掃焚香相待。」令皆如言。
  明日,至舍,見太夫人,問以疾苦,以柳枝灑水於身上。須臾,有老白野狐自牀而下,徐行至縣橋,然後不見。令有贈遺,韋皆不受。至官一年,謂其妻曰:「後月我當死,死後,君嫁此州判司,當生三子。」皆如其言。
  ○楊氏女
  唐有楊氏者,二女並嫁胡家。小胡郎為主母所惜,大胡郎謂其婢曰:「小胡郎乃野狐爾。丈母乃不惜我,反惜野狐。」婢還白母。問:「何以知之?」答云:「宜取鵲頭懸戶上。小胡郎若來,令妻呼『伊祈熟肉』。再三言之,必當走也。」楊氏如言,小胡郎果走。故今人相傳云:「伊祈熟肉辟狐魅」,甚有驗也。
  ○薛迥
  唐河東薛迥與其徒十人於東都狎娼婦,留連數夕,各賞錢十千。
  後一夕午夜,娼偶求去,迥留待曙。婦人躁擾,求去數四,抱錢出門。迥敕門者無出客,門者不為啟鎖。婦人持錢尋審,至水竇,變成野狐,從竇中出去,其錢亦留。
  ○辛替否
  唐辛替否,母死之後,其靈座中,恒有靈語,不異乎素,家人敬事如生。替否表弟是術士,在京聞其事,因而來觀,潛於替否宅後作法。入門,見一無毛牝野狐,殺之,遂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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