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茵]對妳認栽[全文完]

對妳認栽 作者：唐茵

現在是怎樣？當她吃飽太閒嗎？
天生陰陽眼又不是她願意的，阿飄動不動就找上門，
她都快成為陰間駐陽間的服務站了。
更離譜的是，這回還有鬼拜託她替自己的兒子作媒！
罷了，誰叫她心軟，就當作功德吧。
反正他整天賴在她店裡用那張臉當活招牌，
也幫她吸引不少女性顧客上門。
誰知道這個男人這麼難搞，枉費他有一副好相貌，
個性簡直差到爆，不開口時一副生人勿近的德性，
一開口不是把身邊的人嚇跑就是得罪光，
要他講句好聽話活像要他的命，難相處到了極點。
而且……而且……他居然反客為主，拖她下水，
逼她陪他演一場戲給他那「死不瞑目」的媽媽看，
還在眾目睽睽下奪走了她這朵小鎮之花的初吻！
最好是假扮情侶、最好是作戲作全套啦！
這男的根本是趁機吃她豆腐占她便宜，
這下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楔子

「筱月，我求求你幫幫忙好嗎？大家都說你最善良、最熱心助人了，拜託你了。」

坐在書桌後的梁筱月，秀麗的臉上透著一絲漠然，正專注地翻閱著手中的食譜。

「筱月，你就別再裝了。我知道你看得到我，也聽得到我說話。」不死心的聲音，繼續在她身邊打轉。

梁筱月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頭也沒抬，翻了一頁食譜，繼續埋首於書中。

「唉！可憐我那兒子，在我走後，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伶伶地過日子。我活著時，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他結婚，沒想到我走得突然，這變成我心底最大的牽掛，實在無法安心的走啊！」說到最後，這聲音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梁筱月忍耐地閉上雙眼，再睜開時，清澈的雙眸對上身旁飄浮的人影。

「是誰叫你來找我的？」她咬牙切齒地問。

「是家裡賣米的孫婆婆好心告訴我的。她說你看得到我們，又十分善良熱心，絕對可以幫我。」見她終於開口了，不禁又燃起了希望。

她纏了筱月三天，每晚在她身旁唱獨角戲，讓她不禁懷疑她是否真看得到自己。若不是大家拍胸脯保證，她差點就要放棄了。

好個孫婆婆！

梁筱月危險地瞇起眼來。去他的熱心助人！半個月前是李爺爺來找她，一個月前是張媽媽，三個月前是王小妹，半年前是……現在是怎樣？大家「好康道相報」就對了，當她吃飽太閒是嗎？

那個孫婆婆早死了一年多，也不去投胎轉世，直嚷著放心不下老伴，要陪在他身邊。既然不肯離開就算了，也別一直找她麻煩。早知如此，一年前就不該多管閒事幫她的忙。

「你要我幫你什麼忙？」梁筱月認了，誰叫她「鬼緣」特別好。

「我兒子最近會回來住，可不可以幫我介紹女孩子給他認識？讓我了卻一樁心事，也走得安心。」

「我不是媒婆，你找錯人了。」梁筱月沒好氣地說。

「但你媽媽是啊！筱月，就請你幫幫忙了。」縹緲的聲音含著祈求。

「……我盡力，但不保證。」梁筱月不甘願地答應。

「謝謝你！筱月，你真是個好孩子。」隨著聲音逐漸飄遠，擾人的雜音總算是消失了。

梁筱月氣惱地放下手中的食譜，有股衝動想跑去找鬼吵架。

可惡的孫婆婆！

第一章

清水鎮，原是個外地人鮮少踏足的樸實小鎮。

這幾年來，政府為了維護古跡，投入不少資金，將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老街徹底維修重建後，再加上媒體報導，吸引了不少觀光人潮。尤其在週末假日時，更是湧進大批觀光客。

不少觀光客原是來觀賞翻修後的老街，猶如時空錯置，古典中又帶著蒼涼的感覺，別有一番感受。但在走入清水鎮後，有不少人愛上這裡清新的空氣與悠閒的步調，再加上鎮民的熱情，因此逐漸變成常客。

與老街相隔兩條街口，開了間「月築咖啡簡餐店」，假日時往往座無虛席。店門外的木架上，除了放著菜單外，還貼著一張醒目的紅紙，上面用黑筆寫著「禁止偷拍老闆，違者放狗咬人」兩行大字。

店門口時常趴坐著一隻黃金獵犬，客人上門時，還會充當招待，用牠的狗頭和一隻前腳推開玻璃門，讓客人進門。

第一次上門的客人，總會對菜單旁那張紅紙告示感到疑惑，但在見到店裡的兩位年輕老闆後，就明白了。

兩位老闆是一對姊妹花。負責吧檯和接待的，是笑容甜美的妹妹；而負責廚房一切事宜、擁有一手好廚藝的是姊姊。姊妹倆的外型都十分亮麗。

原本生意尚可的小店，在幾個月前，姊妹倆被偷拍PO上網，介紹店內的美食和兩位美女老闆後，生意就變得非常好，尤其到了假日，更是一位難求。

「歡迎光臨！」

梁筱築笑看著大狗麻糬帶著一對年輕情侶走進店裡，女孩十分開心地對著身旁的男友稱讚麻糬好乖，還會帶客人進門。

麻糬將客人帶進店裡後，便又搖著尾巴走了出去，繼續坐在牠的老位子－－店門的木架旁，十分得意地當自己是只招財狗。

有的客人在用完餐後，還會跟牠合照－－不能照老闆，照狗總可以吧。而且這隻狗還會聰明地擺姿勢，逗得客人笑呵呵、心滿意足地離開。

「小姐，我們是第一次來，可以幫我們介紹餐點嗎？」年輕男孩對拿著菜單走過來，笑容甜美的梁筱築開口道。

「好的。我們店裡有提供簡餐和套餐，套餐有附飲料、濃湯和甜點，又分A、B、C餐，價格不同……」梁筱築將菜單擺放在桌面上，為兩人介紹。

「我要一份南瓜雞肉燉飯A餐。」

「我要一份奶油吉士海鮮焗面B餐。」

兩位客人點完餐後，梁筱築笑著請客人稍候，工讀生小雅迅速送上兩杯加了檸檬片的開水。

「想不到這個小鎮還有這樣一個不錯的地方用餐。」

年輕女孩先是環視店內，注意到每張四方桌上都擺放著一盆向日葵假花，整間店以地中海藍白為主調，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輕柔的音樂，流洩在店內每一個角落，讓人不由得放鬆心情。雖然是間小店，但生意很好，而且消費不貴。

沒多久，兩人點的餐送到。原本不抱多大期待的兩人，在吃了一口後，頓時有種物超所值的感覺。這裡的料理不輸給台北的餐廳，他們決定，有空要常來這個小鎮，並且光顧這間店。

「你們兩個要不要先吃飯？」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梁筱月，雙手各端著一盤意大利面，問著吧檯內的兩人。

「好啊！謝謝姊。」

「謝謝筱月姊！」

兩人開心地各接過一盤意大利面，趁著現在客人暫時不需要服務，躲在吧檯內趕緊吃了起來。

兩名年輕情侶邊吃著飯，邊好奇地抬頭往吧檯內一看，又是一個令人驚艷的美女，終於明白外頭木架上貼的紅紙為什麼會這麼寫了。只不過這位美女並不像她妹妹那樣笑容滿面，而是給人一種冷艷的感覺。

梁筱月環視店內各桌客人，大部分都已在吃甜點了，只剩下一桌客人在用主餐，等過了午餐時間，她們三人就可以輕鬆一會了。

原本坐在外頭的麻糬瞧見梁筱月出來，開心地搖著尾巴，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梁筱月看到牠，不由得笑了起來，走出吧檯外，在牠靠過來撒嬌時，摸摸牠的狗頭，和牠玩了起來。

這時，懸掛在玻璃門上的鈴鐺響了起來，梁筱月直覺抬頭開口喊了聲：「歡迎光臨。」同時，對上一雙銳利冷淡的黑眸。

「歡迎光臨，先生這邊請。」

小雅一見到進門的是個帥哥，動作十分迅速地從吧檯內跑出去。

帥哥身材高大挺拔，一張臉龐俊逸有型，即使只穿著普通的牛仔褲和襯衫，仍是十分搶眼。

小雅領著客人來到一桌剛離開去結帳的位子，再忙著清理桌面，送上菜單。

梁筱月姊妹互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著。小雅笑容過於燦爛的模樣，真像個花癡，她只要一看到帥哥，馬上變得十分熱情。

「我去廚房忙了。」

梁筱月拍拍麻糬的頭，手指向外頭。麻糬乖巧地走出店裡，繼續坐在店外，盡責地當牠的招財狗。

「先生，你是第一次來吧？以前沒有見過你。我們店裡有簡餐和套餐……」小雅靠近帥哥身旁慇勤地介紹，眼睛閃亮亮地盯著他瞧，想不到會有這麼優質的男人來到小鎮。

「就來一份奶油野菇蟹肉燉飯A餐。還有，小姐，麻煩你離我遠一點好嗎？你身上的香水味太刺鼻了，會影響到我的食慾。」

帥哥嫌惡的表情和語氣，讓小雅臉上的笑容當場垮掉，同時引來了店內不少目光，更讓正準備進廚房的梁筱月停住腳步，往兩人方向望去。

小雅彎身道歉後，連忙快步離開，一副快哭的模樣回到吧檯內。

梁筱月目光再次與帥哥對上，短暫交會後，隨即移開視線，瞥了吧檯內一眼，見梁筱築正在安慰眼眶泛紅的小雅，便轉身走回廚房。

接下來，帥哥這一桌全由梁筱築負責，小雅再也不敢靠近了。

姜以諾會走進這家店，是被店外木架上的紅紙告示所吸引，再加上透過玻璃門窗往店內望去，不禁由那藍白相映的色調感到一股清新舒爽。

當他推門入內時，就看到一名綁著馬尾的年輕女子正在和一隻大狗玩耍，那燦爛的笑容不知為何吸引住他，讓他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她猶如兩道彎月的雙眼上。然後兩人視線相對，更讓他看清她精緻的五官。

最後，他被一名過於熱情的女服務生招待坐下，還有她身上令人厭惡的香水味，都令他無法忍受。好在接下來她沒再來他身旁打轉，不然他就要不客氣地走人了。

望著面前剛送來的奶油野菇蟹肉燉飯，原本不怎麼期待這間小店的餐點，隨意吃了一口，頓時驚愕不已，這味道絲毫不遜於台北知名餐廳。

沒想到這樣的鄉下小店，竟然能滿足他的刁嘴，讓他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吃了起來。當他吃得盤底朝天后，朝櫃檯招招手，想知道這間店的廚師是誰。

「先生有什麼事嗎？」先前對小雅那樣不客氣，現在他該不會又想批評什麼了吧？梁筱築忐忑不安地想。

「你們店裡的廚師是誰？」

「是我。」梁筱月正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著她的午餐－－一盤鮭魚炒飯。恰巧聽到他的詢問，身體倚靠在吧檯，睨視著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原來是她！沒想到她年紀輕輕，竟然有一手好廚藝。

姜以諾黑眸銳利地注視著她，而梁筱月則是一副等著他來找碴的模樣。

「請問是不好吃嗎？」梁筱築見他直瞪著姊姊，而姊姊也不客氣地回瞪他，忍不住問道。

「不，很好吃。可以送上甜點了。」意思是她可以離開了。

梁筱築暗自鬆了口氣，快步離開去準備他的甜點。

梁筱月見他沒有再找碴，這才轉身走回吧檯內吃她的午餐，不再看那男人一眼。

令梁筱月想不到的是，這個男人之後竟然變成店裡的常客。

清晨六點，梁筱月依照每天早上慢跑的路線跑完一圈後，來到一家傳統早餐店門口。這家早餐店賣的豆漿又香又濃，是一對老夫妻經營的，她每天早上運動完後，都會來這裡買豆漿。

當她走到店門口，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真巧，又遇上他了。

「徐伯伯、徐媽媽早。」梁筱月笑著對忙碌的兩夫妻打招呼。

「筱月，你來啦！」徐伯伯看到她，一面開心地打招呼，一面忙碌地煎著蛋餅。

「早啊！筱月要豆漿是嗎？馬上就好。」徐媽媽連忙從一大鍋香濃的豆漿裡，用木杓舀出一大袋包好，遞給她。

「謝謝徐媽媽。」梁筱月笑著伸手接過，同時將錢放進她掌心裡。

姜以諾訝異會在這裡遇上她。買好早餐正準備離去的他，看著老闆娘以相同的價錢，卻明顯給她多了很多的豆漿，看來她應該是熟客。

「早。你也來買早餐？」梁筱月見他盯著自己手上的豆漿，淡淡地開口。

姜以諾點了下頭，算是回應，無意多作攀談，大步離開。

梁筱月聳聳肩，不以為意，走向與他相反的方向回家。走沒幾步，突然想到好久沒吃素水煎包了。

她早餐吃素，有時老媽會幫她準備素包子、饅頭或吐司。如果想換口味，就得自己勤勞一點，走上約莫十分鐘的路程去買。

走到賣素水煎包和鍋貼的店門口，從小錢包裡掏出零錢一數，怎麼數都少了五塊錢。

正當她懊惱白跑一趟時，眼角餘光瞥到一道高大的身影，連忙迅速回身喊住人。

「先生，跟你借五塊錢好嗎？下回你到店裡再還給你。」她實在不想白跑這一趟，只好厚著臉皮，為了五塊錢開口借錢。

姜以諾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她，怎麼繞了一圈又遇上她了，這個小鎮就這麼小嗎？

「你都是這樣向不認識的人開口借錢嗎？還是你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覺得男人都會答應你的要求？」他冷冷地說道。

梁筱月聞言，雙眼冒火，一早上的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雙臂環胸，抬頭瞪著他。

「搞清楚，我從來沒有仗著自己長得還可以，就隨意向路人開口借錢。會向你借錢，是因為昨天在店裡看過你，再怎麼說也有一面之緣。你不想借就算了，何必開口侮辱人？」

她真是昏頭了，竟然忘了他昨天是怎樣毫不留情地對小雅，才會向這種人開口借錢。梁筱月氣沖沖地說完，轉身走人。

氣呼呼地往回家的方向走著，一路上踢著石頭洩憤，懊惱自己的一時衝動，才會自取其辱。她只顧著生悶氣，沒發覺身後傳來跑步聲，直到一隻手被拉住，她才猛然回頭，驚愕地轉頭望向來人。

「拿去，你的早餐。」姜以諾將手中的塑料袋交給她後，沒再多說一句，轉身走人。

梁筱月瞪著手上的塑料袋，袋裡有水煎包和鍋貼。

這個男人是怎麼一回事？先是給人一巴掌，再給人糖吃？還有，買這麼多，她一個人怎麼吃得完？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姜以諾回到家中，望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眼神一黯，將早餐放在餐桌上，按下電話留言鍵聽取留言，一面吃著早餐。

「以諾，我是張姊。你的劇本趕得怎麼樣了？打你手機也不接。聽到留言回個電話給我。」

「以諾，還是我。你就算是想閉關，好歹也回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還活著好嗎？」

聽完兩通留言，全是張姊留話。姜以諾只是皺皺眉，仍舊不打算回電話，安靜地吃完早餐。

早餐稱不上有多好吃，但勉強可以接受。這個小鎮的步調緩慢悠閒，讓他可以徹底放鬆，靜靜地不受打擾。果然，選擇回來是對的。

吃完早餐，來到房裡，打開桌上的筆電，開始他的工作，十指在鍵盤上飛舞。隨著他時而展眉、時而沉思，十指敲打鍵盤的速度也跟著改變。

時間緩緩流逝，等他感到有些餓時，瞥了眼手錶，竟然已經十二點了。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肩膀，順便考慮中午要吃什麼。

突然想起昨天中午吃的那家簡餐店，也同時想起早上遇到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除了有令人訝異的廚藝之外，還挺有個性的。

一想到早上她火辣辣地那一番話，竟令他反常地幫她買早餐。若說是因為自己誤解她而致歉，倒不如說是她竟然有勇氣不甘示弱地直接反嗆回來，否則他怎麼也不會做出不像他個性的舉動。

將筆電裝進手提袋裡，打算吃完飯後繼續在那間店裡工作。就在他走出房門時，手機突然響起。他拿起手機，瞄了眼來電顯示，知道他若是不接這通電話，對方是不會死心的，無奈地按下通話鍵。

「喂？」

「以諾，你怎麼會突然跑回老家去了？還有，為什麼都不回張姊電話？她急著找你。」姜以璇在電話那頭責問著，對這個向來我行我素的弟弟感到十分頭痛。

「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事事向你報備。你不用理張姊，我自己會回電給她。還有，我想一個人不受打擾，靜靜地在這裡住上一段日子，你也別來煩我。」姜以諾沒好氣地說。

「什麼叫別煩你？我是你姊，如果連我都不管你了，又有誰會管你？」姜以璇聽得火氣更旺，聲音也隨之提高。

姜以諾將手機拿離耳朵遠一點，表情十分不耐。「我要去吃飯了，下次再說。」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關機，走出屋子。

在往月築簡餐店的路上，沿途的店家都已經開門了，有不少人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

今天並非假日，遊客較少，加上正午時分，大太陽底下，幾乎沒有什麼人在走動。他快步走過三條大街，來到月築簡餐店門口。

從外頭玻璃窗看進店裡，店裡只有幾桌客人。手掌突然碰觸到毛茸茸的物體，低頭一看，一隻黃金獵犬正站在他面前，對著他搖尾巴。

看著大狗可愛的模樣，姜以諾不禁往前走一步。大狗的尾巴搖得更起勁，用狗頭和一隻前腳推開玻璃門，帶著他走進店裡。

「歡迎光臨……」小雅正在擦拭著吧檯內，聽到鈴鐺聲響，抬頭露出笑容，在看清進門的客人後，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怎麼又是他？

姜以諾瞥了她一眼，無視她臉上怪異的神色，逕自找了個位子坐下。

「請問要點什麼餐？」梁筱築在收到小雅暗示的眼神後，拿著菜單來到姜以諾面前詢問。

「來一份鮮蝦蘆筍香蒜面A餐。」

「好的，請稍等。」

梁筱築剛走回吧檯內，即被小雅拉到一旁角落竊竊私語。

「筱築姊，那個男的怎麼又來了？」

「我們是開門做生意的，總不能趕客人走吧？」梁筱築好笑地看著她的一臉害怕。

「誰又來了？」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

「姊，你怎麼走路沒有聲音，嚇死人了。」梁筱築抱怨道。

「是啊！筱月姊，麻煩你下次從廚房出來時先打聲招呼。」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你們兩個還沒回答我，是誰又來了？」梁筱月翻了個白眼，問道。

「是那個昨天凶小雅的男人又來了。」梁筱築小聲地說道。

「筱築姊！」小雅抗議地低嚷。

梁筱月往吧檯外瞥去，看到那個男人坐在角落的位子，正專注地盯著筆電屏幕，十指飛快地敲打鍵盤。

「他點什麼餐？」梁筱月轉頭問著身後兩人。

「鮮蝦蘆筍香蒜面A餐。」梁筱築回答道。

「他這一頓我請客。」梁筱月話一說完，就回廚房裡去忙了。

兩人目瞪口呆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訝異為什麼她要請客。還來不及追問，此時又有客人進門了，兩人只好暫時壓抑住好奇心，趕緊招待客人。

第二章

午後三點，店裡只剩下角落一桌客人，三個女人在吧檯內邊喝著下午茶，邊偷覷著坐著角落的男人。

「姊，那個男的用完餐後，就一直坐在那裡打計算機。」梁筱築一面吃著草莓鬆餅，一面將她觀察的結果報告出來。

「沒錯，而且我還發現由於他坐在靠窗的位子，有不少由外經過的女性都會駐足多看他一眼，方才也有不少客人偷偷看他，果然帥哥就是引人注目。」

只不過，這個帥哥不好相處。小雅暗自歎了口氣，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指的就是這種人。

梁筱月好笑地看著這兩個女人，現在是太閒了嗎？還實況轉播一搭一唱。

不過說真的，先不論這男人的個性，他不開口時，靜靜坐在那裡，倒確實是挺吸睛的，突然，腦海裡有個主意逐漸成形。

坐在角落的姜以諾，渾然未覺自己已成了三個女人注目的焦點，只是沉浸於自己的工作中，直到鈴鐺響起，四名女客人在麻糬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好乖的狗狗喔！」其中一名身材圓胖的女孩摸著麻糬的狗頭，開心地跟同伴說。

「這家店感覺還不錯。」另一名女孩打量整間店後，找了個位子和同伴一起坐下。

「請問四位要點什麼？」小雅拿著菜單問著四人。

「我們要點下午茶，就來兩份鬆餅和兩塊奶酪蛋糕，和兩杯冰拿鐵、兩壺水果茶。」四人討論後，一人代替大家說出決定來。

「好的，請稍等。」小雅笑著離開，將菜單交給站在吧檯內的姊妹兩人。

梁筱月瞥了眼菜單，回廚房去忙了，梁筱築則是著手泡水果茶和煮咖啡。

四位女客人閒聊了一會後，其中一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姜以諾，頓時雙眼發亮，忙小聲示意另外三人往角落看去，緊接著四人竊竊私語，似乎在討論什麼，目光不時往角落瞟。

四人討論了一會，似乎有了決定。這時，四人中長得最漂亮的女孩站了起來，稍微拉了拉身下的短裙，一臉害羞地往角落走去。

「先生，可以跟你交個朋友嗎？」女孩鼓起勇氣望著面前的男人，果然近看更帥。

梁筱月正好從廚房走出來，雙手端著兩盤鬆餅，瞧見這一幕，先將鬆餅放在客人桌上，身體斜倚在吧檯前，和吧檯內的兩人等著看男人會如何回答。

果然－－

姜以諾原本埋首於筆電，不悅被打斷了工作，眉頭微皺，雙肘置於桌面上，十指交叉成塔狀，抬起一雙銳利的黑眸，直視著一臉害羞的女孩。

「我為什麼要和你交朋友？還有，你確定你只想和我交朋友那麼簡單嗎？現在請你馬上離開，你打擾到我了。」姜以諾語氣夾槍帶棍，毫不留情地趕人。

女孩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羞憤得眼眶含淚，低頭走回目瞪口呆的同伴身旁。

站在吧檯裡的小雅吞了口口水，暗自慶幸自己還不是被那毒舌的男人冷嘲熱諷得最慘的。

梁筱月在目睹這一幕後，心想方纔所打算的事看來得重新計劃了，這個男人講話還真不留情面啊！

姜以諾在被打擾後，也失去再留下來的興致。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到吧檯前，掏出皮夾準備結帳。

「先生，你這一餐我們老闆請客。」小雅手指向站在他身旁看戲的梁筱月。

梁筱月在對上他銳利的目光後，僅只是雙臂環胸，姿態未變。

「就當是還你幫我買早餐的錢。」

「早餐不需要那麼多錢。」姜以諾橫了她一眼，從皮夾內掏出扣掉幫她付的早餐錢，放在吧檯桌面上。

「你這個人都是這麼難以相處的嗎？」梁筱月胸口莫名有股火氣，忍不住衝口而出。

姜以諾將皮夾放進口袋裡，拿起放在吧檯上的筆電，銳利的黑眸直視著她。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對我說的人，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既然這樣，你就不懂得反省嗎？」梁筱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是看不過去。

「我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來教我怎麼過。」他冷睨了她一眼，轉身走人。

很好！算她多管閒事。怎麼每次一遇上他，她就氣昏頭了，然後就被他潑了一身冷水……不對，是冰水，鬱悶地往廚房走去，看來需要反省的人是她才對。

吧檯裡的小雅和梁筱築不禁佩服起梁筱月的勇氣，竟敢當面和那個男人對嗆。兩人間的火花四射，實在是有夠精采。

「筱築姊，那個男的怎麼會幫筱月姊買早餐？這兩個人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熟？」小雅滿臉好奇。

「我比你更想知道。」梁筱築暗忖，姊姊的口風還真是緊啊！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姊姊和那個男人之間，精采可期。

清晨，梁筱月慢跑完，來到早餐店前，再次遇上這幾天常出現在店裡、製造不少話題的高大男人。看來這男人的確懂得吃，知道這家早餐店真材實料，是小鎮裡最受歡迎的早餐店。

「徐伯伯、徐媽媽早，我要一份豆漿和燒餅油條。」

梁筱月先向忙碌的兩夫妻打完招呼，才向站在一旁的男人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姜以諾瞥了她一眼，只見她一身運動服和跑鞋，臉上有著運動過後的紅潤，讓她白皙的臉蛋顯得白裡透紅，更加出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盯著那鍋香濃的豆漿瞧。

「先生，你的豆槳和飯團好了。」徐伯伯叫喚著正在打量梁筱月的姜以諾。

姜以諾一抬頭就對上徐伯伯眼裡瞭然的目光，仍是維持淡漠的神情，朝褲子口袋裡掏錢，掏了半天，濃眉緊蹙，這才驚覺自己竟忘了帶錢出門。

「先生，總共是二十七元。」徐伯伯再次催促。

這時，梁筱月接過徐媽媽遞來的早餐，細心地發覺到身旁男人的窘況。

「徐伯伯，我們兩個人的早餐一起算好了。」將錢一起拿給徐伯伯，也同時接過屬於身旁男人的那一份早餐，轉手遞給他。

姜以諾注視著她，遲疑了會，這才伸手接過。

「我忘了帶錢出門，中午我去店裡順便還你。」

「不用那麼介意，我這個人一向很能體諒他人的不便之處，絕不會藉機刁難人；更不會像某些人，為了區區幾塊錢，就懷疑別人心懷不軌。再見。」

話說完，朝他漾開一抹甜笑，轉身甩著腦後的馬尾，瀟灑得意地退場。

這個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姜以諾緊繃著一張臉，瞪著腳步輕快的身影離開。

「先生，看來你是得罪了筱月，不然她也不會用這種口氣和你說話。」徐伯伯笑呵呵地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兩人的互動。

連續這幾天看來，這兩人明明是認識的，但是彼此的態度格外冷淡，加上方纔那一幕讓他看出一絲興味，才會忍不住多嘴。

「對啊！筱月那孩子，你別看她有時冷著一張臉，不像她妹妹筱築一樣笑口常開，就以為她不好相處，其實這孩子是標準的外冷內熱，心腸比誰都軟，就像上回那個過世的王家小妹－－」

「咳！老婆，你話太多了，客人在等著呢。」徐伯伯打斷妻子的話，只怕她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住，該說的和不該說的全抖出來了。

「這位小姐，你要點什麼？」徐媽媽被丈夫這一喝阻，驚覺自己險些說溜嘴，連忙住嘴，趕緊招呼面前的客人。

「來一份豆漿和蛋餅。」

「好，馬上來。」徐媽媽忙著做生意，不再開口了。

姜以諾望著忙碌的夫妻倆。話題被突然中斷，加上兩人異樣的反應，在在都令他覺得有些詭異。但他一向對別人的事沒興趣，也就不再追問，提著手上的早餐離開了。

小鎮的清晨，空氣格外清新。姜以諾不急著回家，踏著悠閒的腳步，經過一座公園，裡頭有幾位老人家正在做運動。老人家看到早起的他，還十分熱情地笑著和他道聲早。

通常這時候，即使一向不愛搭理人的他，也會扯出一抹笑來回應。

小鎮步調緩慢，沒有都市的繁忙，這裡的人們也單純和善得多，讓回來沒幾天的他，竟不自覺地慢慢喜歡上這裡了。

「汪！汪汪！」

陡然，一陣狗吠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循聲望去，在公園的另一旁空地，有幾隻流浪狗圍著一隻白色的土狗，這時，一隻十分眼熟的黃金獵犬也加入牠們的陣容。

他瞧著這幾隻流浪狗似乎起了爭執，眾狗圍繞住中間的白色母狗，個個一副急色狗的模樣，一看就知道這群色狗想公然強佔那只白色母狗。這時，熟悉的不悅嬌喝聲響起。

「麻糬，你在做什麼？還不回家？」梁筱月雙臂環胸，瞪著發情的愛犬，以眼神和語氣威脅牠。

麻糬聽到主人的叫喚，不捨地再看一眼被眾家狗兄弟包圍住的母狗，連忙一臉討好搖著尾巴跑回主人身旁。

「你這只色狗！」梁筱月蹲下身子，雙手搓著大狗的狗臉，把牠的狗臉當成麻糬搓揉，以示懲罰。

麻糬伸出大舌頭，求饒地輕舔她的小手，讓她忍不住大笑出聲，在晨光的照耀下，那張笑顏格外燦爛耀眼，空氣中飄散著她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梁筱月不經意地抬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眸，臉上的笑不由得斂去。

這個毒舌的男人站在電線桿旁是看了多久了？以他站的位置，該是把才纔她和麻糬的互動全看在眼裡了。

姜以諾對上她的目光，他方才竟然有片刻著迷於她臉上開懷的燦笑，連忙收斂心神。

去了她店裡幾天，這個女人並不像她妹妹臉上常掛著甜美的笑容，總是冷著一張臉居多，倒是對她那隻大狗從不吝惜笑容……驀然發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研究起她來了，姜以諾眉頭微皺，轉身大步離開。

梁筱月見他一走，轉頭面對麻糬，拳頭輕捶牠的狗頭。

「都是你害我當街大吼，一點形象也沒有！臭麻糬，回家了。」

她一站起來，麻糬跟在她身旁，搖著尾巴乖乖地跟她回家。

上午十一點，梁筱月在店內準備得差不多時，拉上半掩的鐵門，準備開始營業。

麻糬在鐵門一拉上後，迫不及待地往外衝，要去當牠的招財狗，卻險些撞上站在門外的高大身形，開心地在那雙長腿旁搖著尾巴。

「……你……還真是準時啊！」這男人才一開門就來報到了，還真是捧場。

姜以諾摸了摸腳旁興奮打轉的大狗，瞥了她一眼，淡然道：「你既然開店，還怕客人準時上門來嗎？」

不等她回應，高大的身形經過她身旁，逕自走向店內角落，他這幾天專屬的位子坐下。

可惡！

梁筱月忍耐地閉上眼，轉頭在瞧見身後吧檯站著目瞪口呆的兩人，顯然反應跟她一樣，沒料到才開店就有人等在門口，而這人還是這幾天三人口中的八卦主角。

小雅拚命以眼神示意她，梁筱月翻了個白眼，認命地走向角落的位子。

「先生，請問你要點什麼？」梁筱月看著男人早已把筆電搬上桌，一副準備工作、不想被打擾的模樣。

「這是欠你的早餐錢。」男人將零錢放在桌上，頭也不抬地盯著計算機屏幕。「先來一杯冰卡布奇諾，餐點我晚一點再叫。」

所以，這個男人是打算將她這間店當成他的工作室了嗎？他該不會以後都打算賴在她店裡吧？

梁筱月收了錢，也不多說什麼，轉身走回吧檯，對著吧檯內的兩人吩咐道：「先送一杯冰卡布奇諾，晚一點再問他要吃什麼。」

「姊，他為什麼要還你錢？什麼早餐錢啊？」梁筱築快一步地伸長手臂，拉住準備要去廚房的梁筱月，一臉好奇地問。

「對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雅也一臉興奮地追問。

面對兩張同樣好奇的臉，梁筱月的回應是伸出雙手，將兩張臉推進吧檯裡。

「問那麼多幹嘛？還不快去做事。」梁筱月沒好氣地說完，逕自走回廚房裡忙碌。

「姊！」梁筱築抗議嘟嚷。

「依我看筱月姊和那男的之間一定有什麼，否則怎麼會兩人早餐互相幫對方付錢呢？」小雅發揮她八卦的本性，在梁筱築耳旁小聲地嘀咕。

「沒關係，姊不肯說，我們自己慢慢觀察。」

梁筱築說話的同時，手也沒閒著，趕緊煮好咖啡，倒在咖啡杯裡，正打算叫小雅端去，小雅快一步假裝忙碌地擦拭著無人的桌面。

見狀，梁筱築也只好自己端去角落的位子。咖啡一端上桌，偷瞄了眼男人剛毅的側臉，暗忖這男人長得雖帥，就是那脾氣令人退避三舍。若是他跟姊之間真有什麼的話，那倒是挺有意思的……

此時，門外鈴鐺響起，下一刻就見麻糬帶頭，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進來。

「歡迎光臨……」梁筱築笑著抬頭招呼，在看清來人後，笑容僵在臉上。

「筱築，你姊姊在廚房裡忙嗎？」李揚笑著環視店內一眼，就是沒看到他想見的人。

「對啊！筱月姊在忙。」回答的是小雅。小雅和梁筱築對看一眼，就是沒人願意移動腳步去叫人。

「可以請她出來一下嗎？」李揚臉上仍是掛著笑容，提高了手上的長型蛋糕盒。

「喔……好。」梁筱築猶豫了會，正打算移動腳步去廚房叫人。

此時，梁筱月恰巧走了出來，在瞧見李揚後，臉色一沉。

「你又來做什麼？」

「筱月，我去了一趟高雄，特地帶了一盒你喜歡吃的芋頭蛋糕回來給你吃。」李揚雙眼發亮，笑著走到她面前，無視她一張冷臉。

「你自己拿回去吃吧，我在減肥。」梁筱月板著一張臉，語氣冷漠。

「你已經夠瘦了，不用再減了。這盒蛋糕你們分著吃吧。」李揚無視她的冷臉，逕自將蛋糕放在吧檯上。

「你別再買東西來了，這樣我很困擾。」梁筱月皺眉，對於他的死纏爛打，深感無力。

「不過是一些吃的東西，又不貴，晚上我有空再過來看你。筱築、小雅，我先走了。」李揚泰然自若地朝另外兩人道別，笑著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姊，其實李先生人不錯，你為什麼不肯給他機會呢？」自從這位李先生去年來店裡見到姊後，便開始發動攻勢，只可惜姊仍然不為所動。

「既然不喜歡，又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呢？」梁筱月橫了妹妹一眼。若不是因為在開店，不能趕走客人，她還真想叫麻糬趕人。

「筱月姊，那……這個蛋糕要怎麼處理？」小雅一臉垂涎地盯著蛋糕瞧，這可是網絡上瘋狂訂購的蛋糕呢。

「你們拿去吃吧。」梁筱月看也不看一眼，怏怏不樂地走回廚房。

「筱築姊，你快來吃，這家蛋糕很有名的！」小雅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切了兩塊蛋糕，招呼她快來吃。

坐在角落的姜以諾，抬頭若有所思地望了廚房方向一眼，又低頭繼續埋首於計算機中。

晚上用餐時間，客人明顯地變多了，姜以諾一手支額，一手輕敲桌面，稍作休息，同時觀察著三人忙碌的身影。

這家店的餐點的確是好吃，而且價位比台北便宜一半，才會讓一向挑嘴的他決定移往這裡用餐。加上在這間店裡工作，竟讓他文思泉湧，因此決定將工作的地點移往這裡，自然是每日開店就來報到，待到打烊才離開。

黑眸微瞇，望著手上端著一盤像是燴飯的梁筱月直直往他的位子走來，停在他桌旁。

「我還沒點餐。」話雖如此，但這香味還真吸引人。

「這是我打算新推出的餐點－－紅酒牛肉燴飯，先請你試吃看看，吃完再告訴我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的。」

這個男人一看就知道很挑嘴，而且，毒舌的他一定會老實告知她好不好吃。將燴飯放在桌上，不等他回應，梁筱月轉身離開，逕自去忙了。

姜以諾拿起湯匙，挖了一塊牛肉，一入口，雙眼瞬間發亮，再配上一口飯，湯匙就再也停不下來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將一盤紅酒牛肉燴飯掃空。

「好吃嗎？有沒有哪裡需要改進的？」梁筱月端來一杯柳橙汁放在他桌上，看著吃得乾乾淨淨的盤子，一臉期待地問。

「很好吃。紅酒的香氣讓牛肉增加一種果香味，吃起來很順口。加上花椰菜、蘑菇、紅蘿蔔、洋蔥、馬鈴薯，不論是外觀還是營養都兼顧到了。這道菜你做得很成功。」姜以諾照實說，毫不吝嗇他的讚美。

聞言，梁筱月臉上揚起一抹燦笑。

「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有信心了。明天開始我就會推出這一道新菜，歡迎多捧場。」她笑盈盈地將空盤收走，準備離開。

「等一下。」姜以諾叫住她。

「還有事嗎？」梁筱月轉身望著他。

「我要喝的是咖啡。」他指指桌上她擅自端來的柳橙汁。

「你白天咖啡喝太多了，晚上還是喝果汁吧。」梁筱月將柳橙汁往他面前推，不理會他，逕自走人。

姜以諾瞪著面前的柳橙汁，再看了眼忙著收拾別桌空盤的梁筱月，雖然不悅，倒也認命地用吸管吸了口柳橙汁。

「筱月。」李揚一身體閒服踏入店裡，一眼就看到梁筱月，開心地叫喚。

梁筱月當成沒看到，將手上的空盤端進廚房裡，打算直到打烊時再出來。

「李先生，你要點什麼？」小雅連忙上前帶著他來到一桌空位，剛好是姜以諾前面的位子。

「就來一份南瓜雞肉燉飯A餐好了。」李揚看了下菜單。「小雅，可以請筱月親自幫我送餐來嗎？我想和她說幾句話。」

「我會轉告筱月姊的。」小雅一臉為難。話是會帶到，但筱月姊要不要理他，她可不保證。

沒多久，小雅再次出現，送上一盤南瓜雞肉燉飯，同時一臉尷尬地面對李揚失望的臉。

「那個……筱月姊說她很忙，沒空跟你聊。」小雅將飯端上桌，話帶到後趕緊走人。

「好吧！那我也只好等她了。」李揚毫不氣餒，拿起湯匙開始用餐，他就不相信等不到她。

店裡營業到晚上九點，時間將近時，客人紛紛離去，最後只剩下姜以諾和李揚這兩桌。

梁筱月在小雅的三催四請下，只好親自出來送客。

「我們店裡要打烊了，你有話快說吧！」梁筱月站在李揚桌旁，雙臂環胸，沒好氣地說。

「筱月，我等你下班，我們一起出去走走，我再送你回家。」

李揚瞧著眼前的人兒，自從去年踏入這間店裡，一眼就被她出眾的外表和那柔中帶冷的特殊氣質給吸引了。即使追了她一年，她仍不為所動，但他始終不想放棄。

「不用了。我很累，而且我跟我妹騎車來。」梁筱月歎了口氣，即使狠心也必須將話給挑明。「你別再纏著我了。我不喜歡你，你別再來了，你這樣造成我很大的困擾。」

「我不想放棄。」李揚態度也十分堅決，直勾勾地望著她。「你連機會都不肯給我，又怎麼會知道我們兩個不適合呢？更何況你目前又沒有男朋友，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說不定你會發覺其實我們很適合的。」

梁筱月決定放棄勸說，直接趕人比較快。「兩位先生，本店要打烊了，不好意思，要請你們離開了。」

姜以諾收拾好筆電，瞥了兩人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到吧檯前結完帳後，大步離開。

李揚在她的瞪視下，也只好起身，經過她身邊時，仍是不死心地說道：「我不會放棄的。」

梁筱月翻了個白眼，死纏爛打的人她不是沒見過，但纏了她一年多仍不放棄的也唯有他了，讓她十分無力。

李揚一走，小雅迅速放麻糬進店裡，收起店外的木架，拉下鐵門。

「姊，我看你現在只有兩條路了，一條是乾脆交個男朋友讓他死心別再纏著你，另一條是考慮跟他交往看看，如果到時真不適合，他應該會真正死心吧。」梁筱築邊擦拭著吧檯桌面，邊提供意見。

「可是筱月姊那麼挑，一時要去哪裡找一個她會喜歡的人？」小雅收拾著洗好的杯子，用抹布擦拭乾淨。

「這倒也是。」梁筱築看姊姊那麼頭痛也很想幫忙。這事若是讓護女心切的老爸知道，肯定每天坐在店裡，替寶貝女兒趕走蒼蠅。

「還是乾脆找人演一場戲算了，可是這個男主角該找誰比較好呢……」小雅收著杯子，忽然靈光一閃。「筱月姊，你要不要拜託那男的幫你演一場戲算了？」愈想愈覺得是個好主意。

「謝謝你的建議。你覺得那個冷冰冰的男人會幫我嗎？而且我也不想招惹他。快收拾吧，準備下班了。」

梁筱月冷哼，連想都不想，直接拒絕這個提議，走回吧檯裡，準備核算今天的總賬。

待店內都收拾乾淨，賬冊也結算完畢，三人從後門離開時已是九點半了。

「筱月姊、筱築姊，我先走了。」小雅騎上腳踏車，朝兩人揮手，先行離開。

「筱築，你和麻糬先回家，我還有事。」梁筱月對妹妹說道，摸摸早已迫不及待跳上機車位子前的麻糬。

「好。那你別太晚回家喔！否則老爸會衝出來找人的。」梁筱築發動機車，朝她揮手，叮嚀她小心點，才催著油門載麻糬離開。

梁筱月目送妹妹離開，打算趕去距離這裡大約五分鐘路程的麵包店。那家麵包店過了晚上八點，全店麵包八折，豈料一轉身，就看到從角落巷弄間走出一道身影。

「筱月。」李揚刻意在這等她，沒想到真的等到她單獨一人，雙眼火熱地望著她。

「你怎麼還在這裡？」

梁筱月心下警覺，正要邁步快速離開後門的小巷，李揚卻一把拉住她的手不放。「筱月，你別走，聽我說。」

「你到底想幹嘛？」

梁筱月逼自己冷靜下來。兩人此刻身處暗巷裡，萬一發生事情，她不知道自己呼救外面是否有人會聽到。

「筱月，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李揚懇求地望著她，愈看愈覺得眼前美麗的她就算從來不給他好臉色，仍是令他著迷不已。

「我說過我們兩個不適合，還不放開我！」梁筱月仍是一口拒絕，掙扎地欲甩開他緊握的手。

李揚接二連三地被喜歡的人拒絕，也令他惱火了，非但不放開她，反倒一使力將她硬是拉進懷裡，不顧她的掙扎，低頭就要吻上她的唇。

「放開我！」梁筱月尖叫，身體被他箝制在懷裡，只能拚命閃躲他的吻。雖然嘴唇逃過了，但那落在臉上的吻仍令她覺得噁心。

「筱月，我愛你。」

李揚強摟著夢寐以求的柔軟身子，令他逐漸失控，不顧她的尖叫，吻上她柔嫩的小臉仍覺得不夠，雙手撫摸著她窈窕的曲線，將她強壓在牆壁上，大掌甚至探進衣內，撫摸著她光滑的背部－－

「救命！放開我！」梁筱月嚇得哭出來，只能不停地在他懷裡死命掙扎。

「放開她！」

陡然一聲怒吼聲響起，下一刻，梁筱月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給拉了出來，跌進一堵厚實的胸膛裡；同時，來不及防備的李揚臉上硬是被揍了一拳，令他狼狽地跌倒在地。

「你……」李揚擦拭著嘴角的血，一手摸著青腫的臉頰，瞧著渾身發抖的梁筱月被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抱住，理智也在瞬間清醒。

天啊！他一時激動做了什麼？懊悔頓時浮現在他臉上。

「還不快滾！還是你要我報警處理？」

姜以諾抱著懷裡顫抖的身子，滿腔怒火，黑眸陰鷙地瞪著李揚。

若非他去而復返，不敢想像她會遭遇什麼事。

「筱月，對不起……」李揚悔恨而頹喪地離開，知道自己徹底失去追求她的機會了。

「沒事了，別怕。」

姜以諾低頭望著懷裡的人，蒼白的小臉令人不忍，睫毛上掛著令人心疼的淚珠，身體仍止不住顫抖，一股從未有過的憐惜湧上他的心頭，令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輕撫她顫抖的肩，低沉的嗓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過了好一會，梁筱月受驚的情緒較為平復，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在他懷裡，連忙尷尬地退開他的懷抱，目光低垂著，不敢看向他。

她一離開，懷中頓時一股莫名的空虛湧上，姜以諾極力忍住想將她拉回懷裡的衝動。

「謝謝你……你為什麼又回來了？」

梁筱月雖覺得難堪，但畢竟是他救了自己，總不能一句不吭就直接走人－－雖然眼下她的確很想這麼做。

「我回到家後才發現掉了一支鋼筆，應該是落在店裡，想說你們應該還沒離開，才又折了回來。」她為什麼一直低垂著頭，讓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這令他莫名地擔心。

「鐵門已經拉上了，明天開店我再幫你找吧。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梁筱月朝他頷首，卻一直沒有抬起頭來，快步經過他身旁。她現在已經失去逛麵包店的興致了，只想趕緊回家。

她低頭快步走著，約莫走了十分鐘，經過兩條大街，最後停在一扇紅色鐵門外，這才轉身面對一路護送她回來的姜以諾。

「我已經到家了，剛才的事謝謝你，明天見。」

梁筱月總算抬頭，雙眸直視著他。老實說，她十分訝異，他竟會一路上跟在她身後送她回家，這貼心的舉動，實在是不像她所認識的機車男。

「快進去吧！明天見。」

姜以諾注視她已經恢復平靜的小臉，心下也放心不少，瞄了眼她的住處，雙手插進口袋裡，轉身離開。

梁筱月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開門，在進家門之前，忍不住回頭望向融入夜色的高大身形，暗忖這個男人似乎並不是那麼差勁。

這下好了，她可是欠了他一份情。

望著跟在高大身形後頭的一道白影，看來也該是她行動的時候了。事情早一點解決，她也省得煩心，就當成是回報他今日的相救吧！

只是這個男人的脾氣倒真是令人頭痛，只怕事情沒那麼容易。

第三章

「你好，我叫梁筱月，可以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嗎？」

同樣地，一早開店，姜以諾仍是第一個踏進店裡的客人。最近麻糬跟他混得越來越熟，見到他來，還會開心地在他腳旁磨蹭。

梁筱月手指向外頭，示意麻糬出去，這才站在他桌旁，重新自我介紹。經過昨夜的事，總覺得該正式彼此認識才是。

姜以諾愣了一下，將筆電從手提袋裡拿了出來，放在桌上，這才重新注視著她。

「我叫姜以諾。」

「還是先送上咖啡，餐點晚一點叫是嗎？」

這會兒，梁筱月總算不帶偏見地仔細打量著姜以諾，才發現這男人長得確實好看。稜角分明的臉龐透著冷傲，加上一雙如刃黑眸過於銳利，給人的感覺就是四個字－－生人勿近。

真是白白糟蹋他那麼好的相貌和完美的體格。目光瞄向他厚實寬闊的胸膛，忽然感到不自在，小臉掩飾地低垂，想起自己昨晚可是親身體驗過他的胸膛有多溫暖。

「沒錯，先來杯冰拿鐵。」姜以諾沒注意到她的異樣，目光始終放在桌上正在開機的筆電上。

「好的，請稍等。」梁筱月突然想到一事，轉身走回吧檯後，又走了回來。「這是你昨天掉在店裡的鋼筆。」將鋼筆放在他面前，這才離開。

姜以諾望著面前刻有他名字的鋼筆，那是過世的母親在他上大學時送他的，他一直很珍惜。

看著這支鋼筆，也想起昨夜的事。抬頭望著她的背影，她應該沒事了吧？

想起昨夜她受到驚嚇時，流露出迥異於平時的脆弱神情，令他胸口竟浮現不曾有過的憐惜。驚覺自己心思一直繞著她打轉，連忙收回心神，埋首於計算機中。

吧檯內一直注視著兩人互動的梁筱築和小雅，訝異地互視對方一眼。

這兩人已經熟到可以互相自我介紹的地步了？怎麼才過了一夜，兩人就進展神速，莫非發生了什麼她們不知道的事？

「別發呆了，先送一杯冰拿鐵過去。」

梁筱月經過吧檯，輕敲桌面，對著吧檯內的兩人交代。話一說完，就走進廚房去忙了。

當店內時鐘指向十二點時，店門外響起麻糬異常興奮的叫聲，吸引了吧檯內三人的注意。

玻璃門由外被推開來，麻糬興奮地搖著尾巴率先走了進來，後頭是一名打扮時髦的美麗婦人，婦人身後還跟著一名模樣十分清秀的年輕女子。

「媽！你怎麼來了？」梁筱築驚訝地對著婦人叫道。

「梁媽媽好。」小雅嘴甜地打招呼。

「媽，先坐吧。」梁筱月從吧檯內走了出來，領著兩人在姜以諾桌旁的位子坐下。

「呼！外頭還真是熱，筱月，先來兩杯柳橙汁吧。」楊秀蘭拿出面紙擦拭臉上的薄汗，一面不著痕跡地偷覷身旁埋首於計算機中的姜以諾。

果然是個極品帥哥。

不過這個帥哥倒真如大女兒所說的，光是看他冷峻的側臉，就知道他不好相處。有些擔心地瞄了眼身旁的人，發覺她也在偷瞄這位帥哥，果然帥哥人人愛看。

「媽，這位該不會也是……」梁筱築好奇地走到楊秀蘭身邊，瞥了眼坐在她對面的清秀女子，小聲地在母親耳邊嘀咕。

「別多事，去忙你的。」楊秀蘭輕推小女兒。

沒多久，梁筱月手上拿著兩杯剛搾好的柳橙汁出來，放在兩人桌上。那名清秀的女子低聲道了聲謝，秀氣地用吸管喝著。

楊秀蘭大口滿足地喝完後，對清秀女子交代道：「玲玲啊，我大女兒手藝很好，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你在這裡慢慢吃，我先走了。」說完，楊秀蘭拿起皮包，對著大女兒使了個眼色，就離開了。

「小姐，請問要點什麼餐？」梁筱月客氣地問道。

鄭玲玲抬起頭來，瞄了眼姜以諾，瞧著埋首於計算機中的俊逸臉龐，小臉不由得一紅。

「我叫鄭玲玲，梁小姐，就來一份你推薦的主餐好了。」說著，目光仍是不離姜以諾。

「那就來一份本店的新菜－－紅酒牛肉燴飯好了。」梁筱月笑道，同時將目光瞥向另一桌的男人。「姜先生，午餐時間到了，要不要也來一份紅酒牛肉燴飯？」

姜以諾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重新埋首於計算機中。

梁筱月對兩人說了句請稍等，便轉身去忙了。一經過吧檯，就被妹妹給拉到一旁小聲低語。

「姊，你在做什麼？該不會是……」梁筱築手指向店內兩桌客人。這情景十分眼熟，讓她不懷疑都難。

「知道就閉嘴。」梁筱月食指輕戳妹妹的額頭，笑著走進廚房。

「不會吧……」梁筱築瞥了姜以諾一眼，姊還真有勇氣。

鄭玲玲用吸管喝了口果汁，垂眸偷覷了眼專注於計算機中的男人，鼓起勇氣主動開口。

「姜先生似乎是店裡的常客，看梁小姐似乎跟你很熟？」

姜以諾的回應是瞥了她一眼，一語不發，十指不斷飛快在計算機鍵盤遊走。

鄭玲玲略顯尷尬，目光對上站在吧檯內梁筱築鼓勵的眼神，這才重拾信心。

小雅一面擦拭著無人的桌面，一面觀察著店內的兩桌客人，似是看出了一絲端倪，目光驚愕地望向吧檯。

吧檯內的梁筱築給她一個閉嘴的眼神，小雅才極力壓抑住好奇。

梁筱月再次從廚房內出來，手裡端著兩盤紅酒牛肉燴飯，分別在兩人桌上各自放下一盤後，這才笑著對鄭玲玲說道：「嘗嘗看本店的新菜色，希望你會喜歡。」

鄭玲玲看著面前的燴飯，下意識地又瞥了眼另一桌的男人，見他已停下工作，開始動手吃了起來。

梁筱月給了她一記鼓勵的眼神，這才笑著離開。

此時，玻璃門鈴聲響起，麻糬帶著兩位客人進門，吧檯內的兩人這才開始忙起來，不再將注意力放在那兩桌客人身上。

鄭玲玲吃了一口燴飯，想不到這麼好吃。抬起頭來，望著埋首專心吃飯的男人，著迷地看著他，這男人竟連吃東西都那麼好看。

「姜先生，沒想到這家店的餐點那麼好吃，你認為呢？」

姜以諾的回應是連頭都沒抬起，當成沒聽到似的專心吃他的飯。

「姜先生，你是做什麼職業的？看你一直忙著在打計算機。」鄭玲玲再次鼓起勇氣笑著問道。

想起梁媽媽特別叮嚀她，要介紹給她的男朋友，是一個長得很帥、但是個性較為沉悶的男人，要她主動與他攀談。果然，這個男人確實長得很帥，個性也不太好相處。她已經一再鼓起勇氣主動和他談話了，可他的態度實在令她十分挫折。

這回，姜以諾不再默不吭聲，而是放下湯匙，黑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鄭玲玲還來不及高興他終於注意到她了，下一刻，尖酸刻薄到令她臉色發白的話毫不留情地從他嘴裡吐出。

「這位小姐，我想我們並不認識，你一再打擾到我，令我覺得十分困擾。如果你想找男人，建議你去外頭找，畢竟這裡是用餐休息的地方，你可能走錯地方了，再次鄭重提醒你，我不認識你，也無意與你認識，所以請別再打擾我了。」姜以諾說得毫不留情，聲量不大不小，卻剛好讓店內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

真是受夠了！這個小鎮是不錯，就是厚臉皮的花癡女人特別多，連坐在店裡都能動不動就遇到藉機攀談的女人。

鄭玲玲臉色蒼白，雙眼含淚，嘴唇委屈地顫抖，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竟會說出這種尖銳傷人的話來，即使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店內其他人的注目。

難堪的她再也坐不下去了，不顧吃沒幾口的飯，拿起皮包，低垂著頭，走向吧檯結完帳，匆忙地離開，再也無顏留下。

正從廚房端出兩盤意大利面的梁筱月，一字不漏地聽得一清二楚，頓時一股火氣竄升，將意大利面送上桌後，一臉怒氣地走向姜以諾桌旁。

「姜以諾先生，你為什麼趕走我的客人？」她極力忍住怒氣，瞪著他問道。

「梁筱月小姐，我並沒有趕走你的客人，請不要誣賴我。」姜以諾將最後一口燴飯吃完，用餐巾紙拭去嘴唇上的油漬。

「我明明聽到你罵人家小姐，罵得毫不留情，讓她紅著眼眶離開。」這樣還不算是趕走她的客人嗎？

「那你應該也有聽見，是她先打擾到我，我才會對她不客氣。同樣都是你的客人，難道我一再被騷擾就不能出言表達不滿嗎？你也太偏袒女性客人了吧？」姜以諾高大的身子靠在椅背上，俊臉一沉，不悅地質問。

「我－－」還真是牙尖嘴利，害她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回應。

可惡！她為什麼要答應幫這個忙呢？這個男人難搞得要命。

「既然你無話可說，那麼這話題到此結束，麻煩來一杯冰卡布奇諾。」姜以諾將空盤遞給她，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梁筱月瞪了他一眼，將空盤子收回。這招不行，只好再想別招了。

清晨，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梁筱月穿著一身粉色運動服，腳踏一雙白色慢跑鞋，在她一貫的路線上慢跑著。

腦中不停地想著，昨晚姜媽媽又出現了，再度拜託她幫忙，問題是，不是她不肯幫忙，而是她兒子太難搞了。

如果她直接跟他說，自己是受他過世的母親所托，要幫他介紹女朋友，請他合作一點，一定會被他當成瘋子看，少不了一頓冷嘲熱諷。

就在她慢跑經過小公園、揚手向裡頭的幾位老人家打招呼時，眼角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連忙跑步上前。

「鄭小姐，早啊！沒想到這麼早遇見你。」

「是你啊，梁小姐。」鄭玲玲羨慕地瞧著她運動過後雙頰緋紅的粉臉，更加地吸引人。

梁家姊妹花在這小鎮裡也算是小有名氣，加上梁媽媽又是個十分熱心的媒人，所以梁家人在鎮裡大家都十分熟悉。

「不好意思，昨天在店裡讓你受委屈了。」

主意是她提出的，再由老媽出動找適合的人。她原本也只是想試試，不抱太大的希望，沒想到那個毒舌的男人竟會那麼不留情面，活該他交不到女朋友。

「別再提那件事了，是我自己答應的。」

鄭玲玲尷尬一笑。話雖說得客氣，但可以確定，只要那個男人在店裡一天，她絕對不會再踏入的。

聽她這麼一說，梁筱月更是不好意思。

「說到底是我欠考慮，明明知道姜以諾嘴壞，還想介紹你給他認識，又要你主動開口跟他攀談，才會害你被他罵得那麼慘，是我沒有想清楚。」梁筱月想到昨天的情形，再次鄭重道歉。

「那個－－梁小姐，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還有……你保重。」鄭玲玲突然後退一步，目光不敢看向她，低頭快步閃人。

「鄭小姐－－」梁筱月正納悶她怎麼突然一副見鬼的模樣，臉色變得那麼奇怪，跑得更是跟飛的一樣。陡然，背後響起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令她身體瞬間僵硬，寒毛直豎。

「梁筱月小姐，請你解釋一下，你剛才說的話是怎麼回事？」

姜以諾一把將她的身體轉過來，黑眸冒火地瞪著她，將她推向一旁的電線桿，困在電線桿和他之間。

「你－－什麼時候在我後面的？」梁筱月一臉懊惱，貝齒輕咬下唇，暗怪起鄭玲玲沒義氣，要跑也不拉著她一起跑。

「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叫那個女人主動接近我？該不會之前我在你們店裡被莫名其妙的女人騷擾，還有那個叫小雅的花癡，都是你安排的吧？」

說到最後，溫熱的氣息帶著威脅性拂在她臉上，兩人鼻息幾乎交融。

梁筱月尷尬地偏過頭，吞了口口水，急忙為自己辯解。

「你別亂冤枉人！就只有昨天那次是我安排的。」

瞧他說得多委屈啊！小雅現在看到他，就跟看到鬼沒兩樣，根本不敢去招呼他，能有多遠就閃多遠。

「那你倒是解釋看看為何要多管閒事，介紹女朋友給我這個嘴壞的男人？」黑眸危險地瞇起，懷疑她這麼做的動機。

「我也是被逼的好嗎？你以為我真那麼想幫你介紹女朋友？」看來他聽到的還真多，一大早運氣就那麼差，被他逮個正著。

「把話說清楚，被誰逼的？」姜以諾愈聽臉色愈難看。

「我們一定要這麼說話嗎？你可以先離我遠一點嗎？萬一被別人看到了，我可不想被誤會。」一直偏著頭說話，是件很累的事情耶。

她急欲擺脫他，不想與他有所牽扯的態度，莫名地令他不悅。

這個女人設計他在先，現在還敢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她似乎搞不清楚，她惹上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想被人誤會，就快把話說清楚。是誰逼你的？」

「就是你媽每天晚上來逼我的啦！」梁筱月也不管他相不相信，索性把話全說開來。

聞言，姜以諾渾身一震，俊臉陰沉，大掌扣住她的下巴，硬是將她的小臉扳過來，兩人面對面，也讓她看清楚他臉上的怒氣。

「你在胡說什麼？我媽半年前就死了！」他咬牙低吼。

「我才沒有胡說，你不知道鬼比人還難纏嗎？是你自己看不到罷了！」她可是自小深受其害，箇中滋味外人是無法體會的。

姜以諾黑眸深沉地打量著她，咀嚼她話中之意，難不成她……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你看得到鬼，莫非你有陰陽眼？」

「沒錯！」梁筱月爽快地一口承認，毫不隱瞞。「要不是你媽一直拜託我，說是怕你臭脾氣加上嘴壞，沒有女孩子受得了你，一直擔心你沒人要，無法安心離開，我才懶得管你交不交得到女朋友。」

梁筱月將她連日來從這對母子身上累積的怒氣一吐為快。真是難為姜媽媽了，若換成是她有這種兒子，也絕對無法安心離開的。

姜以諾沉吟許久，黑眸複雜地注視著她，瞧她的模樣，不像是在說謊，他並非鐵齒之人，也相信世上真有鬼魂的存在，如果真如她所言，死去的母親仍在掛念他，無法安心去投胎，那他的確無法漠視。

「喂！不管你信不信，可不可以先放開手？還有，離我遠一點，你這樣很沒禮貌。」梁筱月氣惱地瞪著他。

「我媽長什麼樣子？」姜以諾放開扣住她下巴的手掌，高大的身子仍是困住她，沒有離開。

「姜媽媽身形圓胖，笑起來瞇瞇眼，下巴有顆黑痣，拜託人的口氣很和善，和她兒子一點也不像，我說得對嗎？」梁筱月知道他仍有些懷疑，回話的同時，忍不住損他一頓才甘心。

姜以諾盯著身前的人兒，同住在這個小鎮裡，她若是早已見過母親，也並不奇怪，但她的眼神太過清澈無偽，讓他無法懷疑她的話。

「如果真如你所說，我也不希望我媽因為掛念我的事，無法放心離開塵世。」大掌忍不住握住她腦後晃動的馬尾，果然如他所料，她的髮質細緻柔順。

「所以你是打算讓我介紹女朋友給你了嗎？」

梁筱月雙眸圓睜地瞪著他，拍開他的手掌，這人說話就說話，困住她還不夠，現在還玩起她的頭發來，會不會太過分了？

「不是。」黑眸掠過一抹興味，笑望著她瞪著他的模樣，竟讓他覺得可愛，一個念頭瞬間在他腦中成形。

「那你到底想怎樣？」她沒好氣地問。

「我不會接受你的安排，但是我可以接受你暫時充當我的女朋友，就當是演一場戲給我媽看，讓她可以放心離開人世。」

他還沒到需要她幫忙介紹女人的地步，如果他真想要女人，一記眼神就夠令一群女人前仆後繼了，這點自信他還有，不喜歡的女人，他一點也不想委屈自己，但如果是她的話，他倒是願意委屈一陣子。

「你說什麼？」梁筱月瞠目結舌。她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就讓我們兩人合演一場戲，一來可以讓你免受我媽的打擾，二來我媽也可以放心離開，了卻一樁心事，就當是我盡最後的孝道吧！」俊臉上揚起一抹笑，那笑容顯得格外不懷好意。

「我才不要！你要找人演戲，我可以幫你找，為什麼要拖我下水？」梁筱月激動地嚷嚷，她才不要做這種犧牲！

「你就當是作功德吧。」她激動的模樣，令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大掌輕撫她臉頰，觸感極為柔嫩。

「我不要！」她激動地再次重申。

太過激動的她，沒注意到兩人太過親近的距離，她這一抬頭，而他恰巧俯身，輕撫她的臉頰，她的粉唇就這樣貼上他的薄唇，兩人皆是渾身一僵。

梁筱月當下腦中一片空白，只能瞠目瞪著他，不敢動彈。

姜以諾黑眸變得深邃，唇角微揚，主動加深這個吻，雙臂將她摟進懷裡，唇舌長驅直入，徹底地將她吻個夠。

良久，等到他饜足了，這才放開呆愣的她，薄唇不捨地在她粉唇上低語。

「我喜歡你的主動，還有，你的味道很甜，我很喜歡，這個吻就當作我們達成協議了。」輕拍她的臉頰，轉身離開，留下呆愣在當場的她。

待她回過神來，雙頰瞬間爆紅！

這……可是她的初吻，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被奪走！

梁筱月羞惱地雙手捧著臉頰，眼光朝四下一轉。方纔那一幕若是被人看到，她就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

猛地倒抽一口氣，原本在公園裡做健康操的幾位老人家，早已停下動作，朝她笑得一臉曖昧。

完了！胡嬸竟然也在裡面。

胡嬸可是鎮裡有名的廣播電台，她這下子真的被那個機車男給害慘了！連忙低垂著頭，快跑離開。

第四章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梁筱築撐著下巴在吧檯上，望著店內，難得非假日的午餐時段裡全都坐滿了人，而且都是鎮上最愛湊熱鬧的幾位媽媽級人物，愈看愈有問題。

只見她們各個手上拿著菜單，一面偷覷著坐在角落的姜以諾，然後再回頭竊竊私語著。

「胡嬸、江媽媽、劉媽媽、王阿姨，你們怎麼難得一起來店裡？」小雅拿著菜單，好奇地問。

「小雅，你們店裡何時來了一個這麼帥的男人？以前怎麼都沒有見過？」胡嬸示意小雅低頭，在她耳邊小聲地問。

「他每天都會來店裡報到，已經有一陣子了。」小雅瞥了角落的帥哥一眼。

「什麼！每天都會來？難怪……」江媽媽朝其它桌的人曖昧地眨眼。

「這件事情秀蘭和大清知道嗎？」劉媽媽口中的兩人正是梁家姊妹的父母。

「昨天梁媽媽才來過，應該知道吧。」小雅忍不住搔搔頭，愈聽愈覺得奇怪，這些人似乎不是來吃飯的。

「原來秀蘭早就知道了……可是大清如果知道了，早該衝過來才是，怎麼都沒有聽到任何風聲咧？」王阿姨覺得奇怪，問著其它桌的人，大家紛紛點頭。

「各位，想好要吃什麼了嗎？」梁筱築從吧檯內走出，雙手端著托盤，托盤上擺放著幾杯檸檬水，分送給大家。

「筱築，你姊人呢？」胡嬸拉住她問道。

「姊在廚房忙，胡嬸有事要找她嗎？」梁筱築問道。

「不用了。」胡嬸連忙搖頭，將她拉下來，小聲地問道：「你知道你姊和那個男人在交往的事嗎？」

「什麼！」梁筱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向埋首在計算機中的姜以諾。

「該不會連你也不知道吧？怎麼會這樣呢？你們姊妹兩人同進同出，怎麼會沒有察覺？」胡嬸輕斥，忍不住搖頭，這個當妹妹的是怎麼當的？

「胡嬸，你為什麼會說我姊和他在交往？」梁筱築望著圍觀的眾人，和小雅互視一眼，急忙問道。

「因為我一大早就看到他們兩人在公園附近接吻。」胡嬸笑得一臉曖昧，這可不是只有她一人親眼目睹的事。

「什麼！接……接吻？！」

小雅驚呼出聲，目瞪口呆地望向角落仍是沒有抬頭的帥哥一眼。

「怎麼回事？怎麼……大家都來了？」

梁筱月明明在廚房裡聽到玻璃門懸掛的鈴鐺聲，卻一直沒有接到點餐的單子，這才走出來看看，在看到眾人後，馬上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臉色一變，打算再溜回廚房裡。

這時，玻璃門猛地被推開，楊秀蘭像一陣風似的狂掃進店裡，正好將準備溜進廚房的梁筱月給逮個正著。

「媽，你怎麼來了？」梁筱月苦笑，忍不住瞪了角落置身事外的男人一眼。

「筱月，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我會聽到你和男人接吻的事？」

楊秀蘭瞪著大女兒，這個男人還是女兒原本拜託她幫忙介紹女朋友的對象，怎麼才過了一天，女朋友的位置就換成自己的女兒了？

媽，我也是被逼的好嗎？

梁筱月面對母親大人的逼問，在眾人的目光下，決定豁出去了，大步來到惹出這場禍端的男人身旁，這男人還敢一副事不關己樣地在打計算機，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姓姜的，你惹出來的事都不管嗎？」她一拍桌子，在他面前咬牙低語。

姜以諾這時才抬頭，黑眸掃了眾人一眼，最後將目光停在她含怒的小臉上。

「當然管，你可是我女朋友。」

姜以諾一向冷酷的俊臉此時揚起一抹笑，大掌輕撫她的小臉，在眾人眼裡看來完全是打情罵俏，只有梁筱月看清他眼底的惡意。

就在梁筱月雙眸微瞇，正欲發作時，姜以諾高大的身形站了起來，一手摟抱住梁筱月的纖腰，不顧她的掙扎，走到楊秀蘭面前。

「伯母您好，我叫姜以諾，請允許我和筱月交往。」姜以諾先是朝她彎身行禮，態度十分誠懇，一旁的梁筱月瞪了他一眼，這男人真會作戲。

「我不答應！」

陡然一陣大吼，伴隨著玻璃門被撞開，一臉怒氣的梁大清走了進來。

「大清，這個時候你不在廟裡，跑來這裡幹什麼？」楊秀蘭瞪了老公一眼，當廟公的都那麼閒嗎？

「女兒都快被人拐走了，我怎麼可能不管！」

梁大清只要想到大家來廟裡拜拜，拜完還順道恭喜他，他就一肚子火，火速衝來看看是哪個該死的傢伙敢搶走他的寶貝女兒。

「老爸……」梁筱月看著最令她頭痛的人出現，決定將一切問題丟給始作俑者，躲在姜以諾身後，誰叫他要拖她下水。

「你這小子，叫什麼名字？」梁大清大步來到姜以諾面前，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他。

「伯父，我叫姜以諾。」姜以諾沉穩地回答。

「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訴我。」梁大清雙眼如炬，仔細瞧著他的面相。雖然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這傢伙面相奇佳。

姜以諾挑眉。雖然有些訝異，但仍是照實說了出來。

梁大清聞言，掐指一算，臉色更臭，抬頭對上老婆緊張的目光，不情願地點頭，而一旁的楊秀蘭則是鬆了一口氣。

「小子，你在做什麼工作？今天又不是假日，為什麼窩在我女兒店裡？年紀輕輕不好好工作，只知道每天和女朋友混在一起，這種男人休想我會讓他靠近我女兒。」梁大清就不信找不出他的缺點來。

「伯父，我正在工作。」姜以諾手指向角落桌上的筆電。

「小子，你騙我不懂計算機嗎？拿著一台計算機誰知道你在做什麼！」梁大清存心找碴。

「我的工作是編劇和寫小說，現在八點檔正在上演的古裝戲「神算鬼谷子」就是我寫的劇本。」姜以諾平靜地說出他的工作，滿意地看到眾人吃驚的神情，當然包含他身後的梁筱月。

「這齣戲是目前八點檔收視率最高的耶！」眾人一聽，交頭接耳吱吱喳喳，各個驚愕不已。

「你說的是真的嗎？」梁筱月拉著他的手臂，示意他低下頭來，在他耳邊低問。

「當然是真的。」姜以諾拉了拉她腦後的馬尾，在她的瞪視下，唇角的笑容不自覺地加深了。

「算你好運。」這齣戲剛好是老爸的最愛，每天必看的八點檔，拍開他不規矩的手，卻反被他大掌握住，為了不引起眾人的懷疑，只好忍住不掙扎。

梁大清瞪著眼前的男人，竟敢當著他的面調戲他的寶貝女兒！雖然目前找不到借口刁難他，但他就是不想輕易放過這小子。

「秀蘭，想不到筱月交的這個男朋友本事不小，長得更是高大帥氣，和筱月站在一起，倒是挺配的。」胡嬸代替眾人說出心底的話。

楊秀蘭以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倒是沒什麼意見，眼看老伴杵著不走，直用殺人般的眼光瞪著姜以諾，一時之間又找不到難題來為難他，那不甘願的模樣，令她看了不覺莞爾。

「大清，還不回廟裡？別妨礙女兒做生意了。」梁大清在老婆的瞪視下，只好不情願地再給姜以諾一記警告的目光，這才離開。

特地來看八卦的眾人，戲看了，也得到滿意的答案，紛紛走人。

「筱月，有事我們回家再談。」最後，楊秀蘭瞥了女兒和姜以諾一眼，暗示回家還有一頓拷問，也跟著轉身離開。

眾人一走，梁筱月也不客氣地掙脫腰上的箝制，卻又立刻被他摟入懷裡。

「你幹嘛？」她雙眸含怒瞪著他，警告他最好不要得寸進尺。

「作戲就要作全套，別忘了還有人。」

姜以諾朝她溫柔地笑著，大掌輕撫她臉頰，故意逗弄著她，如果她知道他喜歡看她雙目含嗔、雙頰氣得發紅的模樣，大概會氣瘋。

「你根本是趁機吃我豆腐！」她狠狠瞪著他，愈想愈覺得自己幫這個忙真是虧大了。

「親愛的筱月，事情既然是你起的頭，你當然就得負責到底了。」

彷彿嫌她不夠生氣，在她耳邊低語完後，冷不防地輕啄她微張的粉唇，這才滿意地放開她，走回他的位子。

這王八蛋！梁筱月羞惱地發現妹妹和小雅目瞪口呆地望著她，連忙尷尬地低垂著頭走回廚房。

給她記住！看她怎麼整回來。

看來真的惹火她了。

姜以諾一手托著下巴，一手興味索然地用叉子撥弄盤裡的意大利面。

中午的紅酒牛肉燴飯太甜，晚上的意大利面則是太鹹，照理說，依他的個性老早發火了，可他這會臉上卻有抹無奈的笑，目光停在正在店外跟麻糬玩得不亦樂乎、笑得十分燦爛的人兒身上。

只見麻糬將她撲倒在地，用牠的大舌頭幫她洗臉；而她在拚命閃躲時，銀鈴般的笑聲還有那燦爛的笑容，吸引了店內和店外路人的注意。

此時雖然是晚餐時間，但今晚的客人特別少，坐沒幾桌，所以身為廚師的梁筱月才會有空在店外和麻糬玩。

站在吧檯內的兩人，早已注意角落的姜以諾一段時間了。小雅忍不住用手肘輕撞身旁的筱築，小聲地低語：「筱築姊，你看他一直看著門外的筱月姊，這兩人真的是在交往嗎？」

「表面上看起來應該是，可是為何姊連提都沒跟我提過這件事呢？」

她們姊妹倆一向無話不談，除非是姊認為不需要說，而她認為不需要說的事，通常都大有問題。

店門外，原本跟麻糬玩得十分開心的梁筱月，在瞧見躲在廊柱旁偷看他們的小男孩時，笑聲陡然停止，而壓在她身上的麻糬也發現了小男孩的存在，原本溫馴的牠，突然齜牙咧嘴低狺了起來。

「麻糬，不可以。」梁筱月輕拍麻糬的頭，爬了起來，走到小男孩身前蹲下。

「別怕，牠不會傷害你的，弟弟，你為什麼在這裡呢？」梁筱月對他笑得十分溫柔。

小男孩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再瞥了眼她身後的麻糬，低垂著頭。

「我找不到爸爸、媽媽。」小男孩望著斜對面早已搬走的三樓，心情低落地說道。

「你爸爸和媽媽早就搬走了，而你也要去你應該去的地方才對，不應該再留在這裡了。」梁筱月輕歎了口氣。

小男孩的事情她有聽說過，一個月前溺水而死的小生命，他的父母悲痛地處理完他的後事，為免觸景傷情，搬到別的地方去了，沒想到小男孩卻還滯留在這裡，沒有離開。

「姊姊，可是我很害怕，我想爸爸、媽媽。」小男孩難過地啜泣，那傷心的模樣，讓梁筱月十分不忍。

就在她煩惱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小男孩身後出現一道拄著枴杖、笑得十分慈祥的白色身形，梁筱月一看到她就先皺眉。

「筱月，這個孩子我會帶他去他該去的地方，你不用擔心。」孫婆婆輕拍小男孩的肩頭，笑得一臉和藹。

「那麼，孫婆婆你呢？又何時才會去你該去的地方？」梁筱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

「呵呵，時候到了，老太婆自然會離開，筱月丫頭，你的眼光不錯，那小子陽氣夠旺，絕對可以保護得了你，老太婆先走了，別太想我，有空再來找你聊天。」孫婆婆笑嘻嘻地帶著小男孩一同消失在她眼前。

梁筱月嘴角抽動了下，一臉無奈。還有空找她聊天，真是夠了！

「你在和誰說話？」

姜以諾在店內原本看她和麻糬在玩，沒多久卻走到廊柱旁，還彎下身子，不知在和誰說話，而一向溫馴的麻糬，渾身的毛全豎了起來，可他一眼望去，廊柱附近並沒有人，想起她提過自己有陰陽眼的事，心下莫名不安，這才走出來看看。

梁筱月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一抬頭看見是他，準備起身時，卻發現腳麻了，險些跌倒。姜以諾快一步，長臂一伸，將她扶住。

「謝謝。」她尷尬地推開他，瞄了眼店內有不少人正看著他們，尤其是吧檯裡的兩人。

「你剛才在和誰說話？是我媽嗎？」望了眼她身後空無一人，除了她腳邊的麻糬，愈加肯定她方才不是在和「人」說話。

「不是你媽，我要進去忙了。」梁筱月話一說完，從他身邊走過，卻又被他拉住，跌進他懷裡，雙眸微惱地瞪著他。「你又想怎樣？」

「既然決定要演戲，就該演逼真一點，以你的演技，輕易就會讓人識破，又怎麼騙得過我媽呢？」姜以諾對她搖頭，暗示她現在迫不及待想離開他的懷抱，哪一點像是熱戀中的情侶？

「你根本是想趁機佔我便宜。」她早就懷疑他居心不良了。

「你要不要看一看店裡，大家都在注意我們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你妹妹和那個叫小雅的，你不會是想才演一天的戲，就被人拆穿了吧？」姜以諾懶懶地提醒她，大掌又開始不規矩地把玩她腦後的馬尾。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可以放開我了吧？」梁筱月從他身後望進店裡，果然吧檯內的兩人一直注意著他們，只好不情願地點頭。

「一起進去吧，還有，我是很喜歡吃你煮的東西，不過太鹹、太甜這些過重的口味不適合我，而我又不想浪費食物，不如親愛的你幫我吃了吧。」他對她笑得一臉溫柔，雙手環住她的細腰，在外人眼裡像是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梁筱月不甘示弱，雙手勾住他的脖頸，笑得十分迷人，用只有他才聽得到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說：「知道了，我重新煮給你吃行了吧？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這回，姜以諾笑得十分滿意，無視她的怒視，大掌輕拍她的小臉，牽著她的小手一同走進店裡。

梁筱月低頭望著兩人交握的手，他牽她的手牽得如此自然，彷彿兩人真是一對情侶。莫名地，心底泛起一股異樣，注視著他線條剛毅的側臉，眼中有抹複雜。

第五章

「你說什麼？要加戲？」

下午三點，又是平日客人較少的時刻，吧檯內的三個女人早已準備好鬆餅和咖啡，準備開始好好享受下午茶時間。

既然決定要演戲，梁筱月也不想被懷疑，拿著自己的一份下午茶，還沒走到角落的位子，就聽到他口氣不善地對著電話另一頭的人說話。猶豫了會，仍是走到他位子旁，拉了把椅子，逕自將鬆餅和咖啡放到他桌上，將鬆餅淋上楓糖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當初就說好了，只寫四十集的劇本，為什麼又要我加戲？台灣的電視台難道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嗎？」姜以諾瞥了她一眼，對著電話那頭的口氣愈來愈冷。

「我知道，但是「神算鬼谷子」這齣戲目前收視率正高，又是當紅的明星主演，加上你劇本又寫得那麼好，所以觀眾頻頻打來要求加戲。就連電視台的劉董也表示關心了，可見你寫的這齣戲有多受囑目。」張姊在電話那一頭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企圖說服他幫忙。

「「神算鬼谷子」這齣戲劇本早已寫完，我正在忙別的事，沒心情再回頭去加戲。」姜以諾態度十分堅決，不加戲就是不加戲。

「以諾，你就當給我一個面子，幫幫忙好嗎？」張姊在電話另一頭低聲下氣地懇求。

「一開始我就說過我寫的劇本不要放在八點檔，就是怕會有這種情形出現，是你一再保證不會再加戲，我才同意，現在你又來煩我這件事。」

他早猜到會有這種狀況發生，台灣目前八點檔的戲劇，哪一出不是拖得又臭又長？再好看的戲，拖久了也變成一部爛戲。他一向重視自己寫出來的劇本質量，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在一旁聽了一會的梁筱月，大約弄清楚了是什麼原因，啜了口咖啡，又用叉子叉了塊鬆餅，故意鬧他，在他面前晃動。原以為他不會理她，沒想到他竟然低頭咬了口，黑眸灼灼地注視著她，這下反倒變成她愣住了。

「我說不加戲就是不加戲，別再煩我了。」不想再聽電話另一頭的叨念，姜以諾直接關機。

梁筱月看著被咬了一大口的鬆餅，她可做不到「你一口我一口」，只好再將鬆餅拿到他面前，姜以諾也不客氣地就著她的手，低頭將剩餘的鬆餅一口解決，瞧桌上的咖啡喝完了，索性拿起她喝了一半的咖啡，一口喝完。

好吧！梁筱月必須承認他比她還入戲，尷尬的反倒變成是她。

她清了清喉嚨，忍不住發表意見：「其實你寫的「神算鬼谷子」這齣戲，我也有看過。」

「你看過？」姜以諾原本不悅的心情，因她的話而莫名好轉。

「老爸每晚必看，我打烊回去也會看回放，這齣戲的劇本是寫得很好，鬼谷子斷定男主角活不久，卻因為男主角做了很多善事，得到許多仙怪的幫忙，劇情很吸引人，又是目前最受歡迎的明星主演，增加了更多可看性，只是……」她停頓了一下，原本想喝口咖啡，瞧見已空的咖啡杯，只好作罷。

「只是什麼？」姜以諾將桌旁未喝的水杯推到她面前。

「只是覺得男女主角的感情戲太少了，覺得有點可惜。」她喝了口水，才說出自己的意見來。

姜以諾冷哼了聲，還以為她會說出什麼高見。

「喂！要知道一齣戲劇情好看是很重要，男女主角的感情戲也是一大賣點，不然為何要慎選男女主角？」梁筱月瞧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忍不住跟他辯了起來。

「我寫的不是小女生看的偶像劇，那些情情愛愛當然不需要太多。」姜以諾不屑地嗤笑，他寫的劇本向來是以質量為重，又有口皆碑，拿他的劇本跟偶像劇相比，未免也太侮辱他了吧。

「誰說偶像劇就一定差了？只要劇本寫得好，再加上男女主角的感情戲夠吸引人，都是受歡迎的好戲。」梁筱月受不了他一副自視甚高的模樣，口氣不禁激動了起來。

「那個……姊，老爸找你。」梁筱築在一旁站了一會，見兩人有越鬧越僵的趨勢，硬著頭皮小聲地開口。

梁筱月接過電話，深呼吸平緩胸口被挑起的火氣，這才冷靜地開口。

「老爸，有什麼事嗎？」

「筱月，叫姓姜的接電話。」梁大清在電話另一頭吩咐女兒換人。

「老爸，你找他做什麼？」梁筱月瞥了眼令她心情變差的男人。

「乖，別問那麼多，叫他聽電話。」梁大清好聲好氣地說。

梁筱月只好將電話交給面前的男人。姜以諾納悶地瞥了她一眼，仍是接過電話。

「喂？」

「姓姜的，我問你，「神算鬼谷子」戲裡，男主角最後是怎樣破除自己短命的命格？」梁大清對這個問題可是從昨晚忍到現在，想到這小子是寫劇本的人，乾脆直接問他比較快。

「伯父，很抱歉，我跟電視台有簽約，不能洩露未上演的劇情，請你自己耐心看，就會知道接下來的劇情。」姜以諾口氣平淡，沒有一絲討好，聽得電話另一頭的梁大清一肚子火。

「把電話給筱月聽！」梁大清在電話另一頭對著他吼。

姜以諾二話不說，將電話遞給梁筱月。

「老爸，還有什麼事？」

「筱月，你馬上和那個臭小子分手，我不喜歡他！臭小子想追我寶貝女兒，竟然不懂得討好女朋友的爸爸，你聽聽他剛才是用什麼口氣和我說話，馬上和他分手！」梁大清在電話那一頭咆哮。

梁筱月頭痛地輕揉額際，對面的那雙黑眸也正直直地看著她，一副他並沒有做錯的表情，這傢伙說話就不能委婉客氣一點、語氣討好一點？這會似乎又忘了他們是男女朋友了。

「老爸，他說的並沒有錯，本來就不能洩露劇情啊！」

「女兒啊！你怎麼還沒嫁給他就開始幫他說話了？」梁大清氣得哇哇大叫，這下子對搶走女兒的男人更加不滿了。

「老爸……」對開始無理取鬧的老爸，梁筱月深感無力。

「總之我反對你跟他交往，就這樣！」梁大清氣沖沖地掛上電話。

梁筱月瞪著坐在椅子上雙臂環胸的男人，杏眼含怒，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先開口，空氣中散發出的低氣壓，令吧檯內的兩人莫名緊張。

「我知道你的立場，也明白我老爸的要求有多不合理，但是你對他說話就不能客氣討好一點嗎？別忘了，你正在和他的寶貝女兒交往。」

如果他這時告訴她，因為兩人是在演戲，所以他不需要討好她的家人，她絕對會把手上的電話砸向他。

姜以諾注視她許久，這才緩緩開口。

「我從來沒有討好過人。」因為他不需要，一向都是別人在討好他、拜託他。

「那就從現在開始學。」梁筱月雙眸警告地瞇起，俯低身子，目光與他直視，讓他可以清楚地看清她眼底的威脅。

姜以諾神色微慍，黑眸炯亮地直視著她，沉默不語。

「別忘了，你是我男朋友，討好女朋友的家人，得到女朋友父母的認同，是身為男朋友的你應該要做的事。」撂下話後，她收起空盤，沉著一張臉走回廚房。

正式宣告，兩人剛成為男女朋友，冷戰開始。

叩叩！

房門外傳來敲門聲，正坐在書桌前翻看食譜的梁筱月頭都沒抬，「門沒鎖，進來。」

打開房門走進來的，是剛洗好澡的梁筱築，一進房便毫不客氣地坐在床上吃著手上的小蕃茄。

「有事嗎？時間不早了，怎麼還不去睡？」梁筱月瞥了她一眼，一手托腮，一手翻著食譜，語氣慵懶。

「姊，你老實說，你是何時開始和店裡那個臭臉男交往的？為什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她愈想愈覺得奇怪，姊妹兩人只差一歲，向來是無話不談的，可之前從沒聽她提起，就連後來被大家看見兩人接吻，都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就沒什麼好說的。感覺對了，就試著交往看看。」梁筱月在心底歎了口氣，胡亂找了個理由。

「真是這樣嗎？如果是真的，你怎麼一點也沒有戀愛中開心的模樣？」

梁筱築吃了顆小蕃茄，一面偏頭打量著姊姊，怎麼看都不覺得她像是陷入情網的樣子。

「你沒看到我們在冷戰嗎？怎麼開心得起來？」回答的語氣仍是淡淡的，隱約夾帶著一絲火氣。

梁筱築想想也對，再吃了顆蕃茄，想到這幾天店裡的低氣壓，倒真是令她和小雅提心吊膽，就怕一不小心無端被波及，想到另一個當事者，她倒是發現好幾次，他在姊不注意時，目光一直追隨著姊的身影。

「姊，那個臭臉男被我發現好幾次，目光一直盯著你，可是你都對他視若無睹，沒想到一個大男人嘴巴那麼笨，連哄女朋友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會。」

哄人他不會，損人的話倒是說得挺溜的。對於這位升格為準姊夫的臭臉男，其實她心底有點怕他。

不過，每次看到姊和他唇槍舌劍時，不免佩服姊的勇氣，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看上姊吧。

「姊，我不吵你了，你早點睡吧。」梁筱築發現姊姊臉色愈來愈難看，連忙端著剩下的小蕃茄離開。

梁筱築一走，梁筱月也失去看食譜的心情了。

自從姜媽媽煩過她後，她便叫老爸在房子四周，尤其是她的房間外掛上八卦鏡避邪，避免再被打擾，或許也因為這樣，姜媽媽沒有再出現打擾她。

想到被迫與那個男人之間的約定，頓覺一陣心煩。是誰說演戲要演逼真一點的？竟然連一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真是氣死她了！

此時，一陣音樂鈴聲響起，梁筱月拿起一旁的手機，一看竟是惹她心煩的人打來的，猶豫片刻，接起手機，口氣冷淡。

「喂？」

「出來一下，我在你家門口。」姜以諾在電話另一頭要求。

「不要，我想睡了。」他叫她出去，她就要出去嗎？她是那麼沒有個性的人嗎？

姜以諾沉默了會，就在梁筱月以為他會掛上電話時，聽到他似乎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那聲歎息，莫名地令她胸口起了異樣的騷動。

「筱月，我在外面等你，出來一下吧。」這回，他的語氣軟了許多。

梁筱月氣惱地瞪了眼手機。她一向是吃軟不吃硬，惱怒自己輕易被他影響，只好不情願地開口：「等我一下。」

她的房間在二樓，小聲地下了樓梯，確定客廳都沒人了，這才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一踏出大門，就看見他高大的身軀倚靠在水泥牆上，雙手插在褲袋裡，姿態慵懶，一見到她，隨即站直身軀，走向她。

「要說什麼快說，時間不早了，我要睡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偏過頭去，沒好氣地說道。

姜以諾注視著她，黑眸裡有抹複雜，想到這三天來，清晨買早餐遇到她，她也裝作不認識，一句也不吭，反倒是早餐店的老闆直笑說小兩口吵架了，而到了她店裡，連問他要吃什麼也換成她妹妹來問，送菜也見不著她，只見她忙碌的身影去服務別桌的客人，完全視他如無物。被徹底漠視了三天，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在意。

「我有事要回台北一趟，過幾天才會回來。」一向不愛對人交代行蹤的他，卻想讓她知道，也想在離開前見她一面。

「你特地來就為了說這些話，沒有其它的話要說嗎？」梁筱月聽了，只覺得火氣上升，原以為他是來道歉，或是來安撫她的，結果這個可惡的傢伙竟只是來告訴她要離開了，她遲早有一天會被他給氣死！

「沒錯，我走了。」無視她冒火的雙眸，他轉身就要離開。

「姓姜的，你給我站住！」她氣得大步上前，直瞪著他。「你是怎麼當人家男朋友的，難道連安撫女朋友幾句都不會嗎？」

「我不覺得我有做錯，是你爸的要求太過分，就算我知道劇情，也不可能會洩露。」俊臉一沉，再次重申，語氣冰冷。

「我指的不是這件事，而是你的態度可以再婉轉客氣點，不需要一口拒絕，你還是不懂嗎？既然如此，我不介意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分手了，你另找他人吧！」

她不能接受這種無法溝通的人做她的男朋友，即使只是暫時的也不行，轉身就要走回屋裡。

姜以諾快一步，在她經過他身旁時拉住她的手，一個使力將她拉進懷裡，當抱住她柔軟的身子時，心底竟莫名浮現一股滿足，雙臂自然地將她抱得更緊。

「你幹嘛？放手！」都說要分手了，這男人還趁機吃她豆腐！梁筱月氣惱地在他懷裡掙扎。

「知道了，下次對你的家人，我態度上會注意一點，這樣總可以了吧？」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語，語氣雖軟了許多，仍可聽出話裡的不甘願。

原本在他懷裡掙扎的梁筱月這才停止動作，嘴角不禁上揚，雖然他並沒有道歉，態度也不夠討好，但她勉強可以接受。

「這裡並沒有其他人在，我們不需要……」話說到一半，雙眸在瞧見他身後不遠處一道白色飄浮的身影時，身子陡然一僵，話尾自動消逝。

「怎麼了？」察覺懷中的人不對勁，低頭望著她。

「沒什麼。」

她雙眸微斂，食指在他胸膛上寫著一個「媽」字，當最後一筆落下，姜以諾渾身一震，俊臉愀然變色，黑眸直視著她，忍住回頭的渴望，因為他知道，就算他回頭也看不見，反倒會引起懷疑。

梁筱月注視著他眼中明顯的思念，知道他其實很想親口和母親說話，或是見她一面，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已來不及反悔。她雙手勾下他的脖頸，粉唇湊在他耳畔低語：「是你要求我和你演這場戲的，現在把戲好好演完，讓你媽放心離開吧。」

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裡頭有抹激動，她眼中的溫柔，令他此刻激動的心情稍緩，雙臂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火熱的唇舌攫住她的粉唇，長驅直入，勾挑她的小舌，輾轉吸吮，直到懷裡的人兒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他才不捨地停止。

「謝謝你。」

嗓音低啞，吻仍不停地落在她臉上，懷裡的人兒雙頰緋紅，柔軟的身子依偎在他懷裡，那迷人的模樣，任他的心再怎麼強硬，也崩坍了一角。

從一開始，他氣惱她擅自作主，硬是拉她下水演這場戲，直到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心底不由自主滿是她的身影，深深地影響他。

梁筱月待氣息較為平緩，這才稍微推開他，她可沒有表演親熱戲給人看的習慣，即使那個人不是「人」也一樣。

「時候不早了，你不是明天還要回台北嗎？早點回去休息吧，開車小心點。」她低垂著頭，小聲交代。

「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他輕撫她緋紅的雙頰，忍住想回頭的渴望。相信方才兩人的火熱吻戲，媽若是看到也會明白的，希望她能因此放心離開，不要再掛念他了。

「再見。」梁筱月向他道別，催促他離開。

姜以諾裝成不經意地轉頭望去，果然－－身後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極力忍住臉上失望的神情，向她道別後離開。

目送他的身影走遠，梁筱月這才面對一臉驚愕的白色身影。

「筱月，你……」姜媽媽身形飄到她面前，驚訝的神情裡仍難掩開心，沒想到她會親眼撞見兩人激吻的一幕。

若非親眼所見，她實在難以相信，方纔那個一臉溫柔望著筱月的男人，真的是她一天到晚擺著一張冷臉的兒子。

「姜媽媽，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我和以諾幾次相處後，就對彼此深有好感，因此目前正在交往中。」梁筱月羞澀地說道，明明對自己說一切都是在演戲，內心卻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

「筱月，謝謝你，你是個好孩子，有你陪在以諾身邊，我也可以放心了。」姜媽媽凝視著她，語氣充滿感激。

「姜媽媽，你不用擔心，我會和以諾好好的在一起，你可以放心地離開了。」這樣她也算功德圓滿了。

「不，我想看你和以諾結婚，到那個時候，我才能放心離開。」姜媽媽笑著說出自己的心願。

啥？結婚？

梁筱月瞠目結舌地看著她。

「姜媽媽，你說要看到我們兩個結婚才要離開？」別鬧了！為什麼這些鬼一個比一個難搞？

「是的。筱月，我想親眼看到你們兩個人結婚。」姜媽媽笑著說完，白色身影逐漸消逝，留下一臉苦惱、對著空無一人街道的梁筱月。

躲在下一條街轉角的高大身形，唇角不由得勾起。

姜以諾望著皎潔的明月，一手抽著煙，一手插在褲袋裡，躲在二樓陽台抽煙，耳中還可聽到從一樓傳來的歡笑聲。

今天是他外甥的五歲生日，在姊姊的威脅下，只好不情願地回來一趟。

樓下的歡笑氣氛與他格格不入，他不懂得如何和小孩相處，在切完蛋糕後，就一個人躲到這裡來抽煙。

不由得想起離開前的那一晚，他躲在巷子裡，雖然聽不到也看不到死去的母親，但由梁筱月的話裡可聽出母親的不願離去，是因為掛念自己尚未成家，當下心情十分複雜。

從小父親早逝，母親母兼父職，照顧他們姊弟二人，卻在前年檢查出罹患胃癌，在接受一連串的治療後，還是在半年前過世了。

沒想到在母親死後，他仍是母親心中的牽掛，一想到這裡，他心中就覺得煩悶。

「以諾，你幹嘛一個人躲在這裡抽煙？」

姜以璇找了弟弟許久，終於在二樓陽台找到他，對於這個個性沉悶、難以相處的唯一弟弟，她一向覺得頭痛。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別吵我，下去陪姊夫和小孩。」看到她上來，姜以諾只覺得更煩。

「張姊打電話來拜託我，要我勸你再多寫十集的劇情，你就別讓張姊為難了，幫個忙吧。」姜以璇不認為這個臭脾氣的弟弟會聽她的話，但答應了幫忙，也只好勸一勸了。

「這件事已經說過了，別再煩我了。」姜以諾冷冷地說道。

「你……」

姜以璇氣得正準備開罵，一陣英文歌曲響起，只見姜以諾臭著臉，從褲袋裡接起電話。

「喂？」

「你剛才找我嗎？」梁筱月在電話另一頭問著。

「你在忙嗎？」他只是突然想聽聽她的聲音才會打給她，可是她方才卻沒有接電話。

「今晚客人比較多，真奇怪，你一離開，店裡的生意就變好了。」梁筱月在電話另一頭喝了口柳橙汁，一面故意調侃他。

「梁筱月！」黑眸微瞇，警告地叫她的名字。

梁筱月忍不住笑開來，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讓電話另一頭的姜以諾臉色更難看，等她笑夠了，才再次開口。

「喂，你這個人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嗎？聽不出來是開玩笑的嗎？」

「我不喜歡這個玩笑。」他仍臭著一張臉，但緊繃的語氣已和緩多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可不可以去台北一家有名的店幫我買鳳梨酥？我突然很想吃。」梁筱月也不知為什麼，就這麼理所當然地開口要求。等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已來不及收回，有心理準備等著他拒絕。

「哪一家店的鳳梨酥？我去買。」姜以諾非但沒有拒絕，反倒問清地址，一口答應。

在電話另一頭的梁筱月著實愣了下，訝異他竟然會答應，而且沒有一絲不情願。

「還有沒有想吃什麼？一次說完。」這時，姜以諾才注意到姊姊非但沒有離開，還一臉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索性背過身子繼續講他的電話。

「沒有了，對了，因為家裡第四台天線壞了，我沒辦法看回放。今天的劇情會播出什麼，反正現在都已經在演了，你告訴我應該不算洩露劇情吧？」梁筱月陡然想起這件事來，昨天看預告，今天的劇情十分精采，結果竟然看不到。雖然也可以上網去看，但現在和她通電話的人，對劇情瞭如指掌，當然先問他比較快。

「你不是嫌這齣戲男女主角的感情戲太少了嗎？怎麼又喜歡看了？」他可沒忘記兩人之前的爭辯。

「本來就是感情戲太少，如果說四十集播完，現在播到一半正精采。要不然你再加個十集，讓劇情延長，多一點男女主角的感情戲，相信一定更好看。」梁筱月想起上回在店裡他接到電話時跟對方爭吵的事情，趁此機會也幫對方開口，就不知道有沒有用。

姜以諾沉吟片刻，久到梁筱月在電話另一頭喊著，這才聽到他開口。

「你真的喜歡看這齣戲嗎？」他再次確認。

「當然啊！因為你這齣戲的劇本寫得很好，又有那麼多受歡迎的演員去演，在同時段的收視率是最高的。我老爸就超迷這齣戲，否則也不會因為你不肯洩露劇情而生氣了。」梁筱月一邊和他說話，一邊用湯匙挖了口炒飯吃了起來，今晚的生意太好，忙到現在才有空吃飯。

「我會考慮再加十集的戲，你的建議我會想一想。」

姜以諾一句話，當場讓電話另一頭的梁筱月險些被飯噎到，也讓站在他身後的姜以璇徹底傻眼了。

這個梁筱月到底是何許人也？竟能讓一向固執的弟弟改變主意。

姜以璇無法不對這女孩感到好奇，尤其是發現一向冷著臉、說話不饒人的弟弟，竟能口氣那麼溫和，心下暗忖，她一定要見一見這個梁筱月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說的是真的嗎？」梁筱月先吞下口中的飯，不確定地再問。

「嗯。」他輕哼，敏銳地察覺到她似乎嘴裡含著東西和他在說話，挑眉不悅地問道：「你現在才吃晚飯嗎？」現在都八點半了，她才在吃飯。

「我剛才不是說過今晚的生意特別好嗎？」回話的同時，又挖了口飯吃。

「你吃慢點，小心別噎到，我最晚後天會回去。」下意識地交代行蹤，就是想讓她知道。

「好，我不跟你聊了，小雅在叫我了，拜拜。」梁筱月不等他響應，逕自掛上電話。

姜以諾瞪著手機，他話都還沒說完，她就急著掛電話。

「這個梁筱月到底是誰？以前沒聽你提起，是回老家認識的嗎？」姜以璇難掩好奇地問。

「這不關你的事。」姜以諾將手機收回褲袋裡，無意告知她有關梁筱月的事。

「姜以諾，我是你姊，我關心你不行嗎？」姜以璇忍不住開罵，遲早有一天會被他給氣死。

「姜大哥，原來你在這裡啊，大嫂，你也在啊！」

王莉雯在屋裡遍尋不著姜以諾的身影，想來這裡碰碰運氣，沒想到他真的躲在這裡。開心地走上前，主動拉住姜以諾的手臂，卻馬上被他毫不留情地甩開來，頓時一張臉尷尬地垂下。

「莉雯，怎麼不在樓下玩呢？」姜以璇見狀，歎了口氣，為免她難堪，主動開口。

「大嫂，我好久沒有見到姜大哥了，所以看到他來，想和他多聊聊，誰知道一轉眼他就不見了，躲到這裡來。」王莉雯雙眼發亮看著心上人，無懼他一張冷臉。

「我跟你沒有什麼話好聊的，姊，我先走了。」再待下去，他會忍不住罵人，要不是這女人是姊的小姑，他早就罵得她無顏見人了。

「姜大哥，再多留一會嘛！」王莉雯彷彿看不懂臉色，追在他高大的身影後。

見狀，獨留在陽台的姜以璇直搖頭，知道弟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稍微收斂他的壞脾氣，若是哪一天他忍無可忍地暴發起來，可以預見她這個執著的小姑會有多受傷。

既然她已多次勸阻無效，也只好讓她狠狠痛上一次才會死心了。

至於那個叫梁筱月的女孩，她可得找個時間去見一見才行。

第六章

這是怎麼回事？

姜以諾望著拉下的鐵門，今日並非假日，而且就算是假日，也沒見店裡休息過，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姜以諾按下手機通話鍵，對方並沒有接電話。

濃眉緊擰，就在他考慮是否該衝去梁家一趟時，身後傳來怯怯的聲音。

「今－－今天店裡休息，因為筱月姊……身體不舒服。」小雅在他轉頭銳利的目光注視下，硬著頭皮回答。

她剛好住在附近，騎著腳踏車出來買東西，經過這裡看到他站在店門外，本來想當成沒看到，猶豫許久，才決定開口的。

「筱月哪裡不舒服？」一聽到她不舒服，眉頭皺得更深。

「沒什麼啦！」小雅本來不願意說，在他充滿威脅的瞪視下，只好彆扭地開口：「就……就是女人每個月會有的毛病，筱月姊每回生理期來，總會痛到無法下床，店裡就會休息個兩天……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小雅一口氣說完，不等他回應，連忙騎著腳踏車閃人。

姜以諾聽了，總算鬆了口氣，原來她並非生了什麼大病，但痛到下不了床？他不是女人，無法體會這種痛苦，原本放下的心，又再次不安起來。猶豫了會，還是大步往梁家走去。

當他腳步停在梁家紅色鐵門外，考慮是否該按門鈴時，鐵門打開了，楊秀蘭走了出來，一看到站在門外的姜以諾，似乎愣了下。

「伯母好。」姜以諾主動開口打招呼。

楊秀蘭上下打量了他一會，瞥見他手裡提著一盒鳳梨酥，正是大女兒愛吃的。

倒是挺有心的，送到家裡來。

「筱月人不舒服，現在在房裡躺著，你回去吧。」

「伯母，我可以進去看她嗎？」姜以諾語氣雖是請求，但態度堅決。

楊秀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刁難。「她剛睡著，廚房裡我煮了一鍋紅豆湯，等她醒了，讓她吃一碗。」

「謝謝伯母。」姜以諾輕輕頷首，泰然自若地大步走進屋裡。

「筱月的房間在二樓，房門上掛著一隻泰迪熊的就是她的房間。」

楊秀蘭對著他的背影喊著，就將鐵門關上，一點也不擔心獨留女兒和他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

姜以諾步上二樓，找到楊秀蘭口中掛著泰迪熊的房門，轉動門把，並未鎖上，輕易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觸目所及，房間是以柔和的鵝黃色調為主，目光停在床上，只見薄被緊裹著她纖細的身軀，只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枕頭上披散著她烏黑的髮絲，看來格外惹人憐愛，一點也沒有她平時老愛和他爭辯的倔強模樣。

拉了張椅子，在她床邊坐下，看著她毫無防備、熟睡的嬌顏，忍不住輕撫她的臉頰，掌下觸碰到微涼的觸感，令他皺眉。明明全身被薄被緊緊蓋住，怎麼臉還會這麼涼？

梁筱月被他這一碰觸，似是驚醒了。

睜開雙眸，瞧見是他時，驚訝地瞠目望著他，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才驚訝地問道：「你為什麼會在我房裡？」

「你媽讓我進來的，要不要吃碗紅豆湯？等我一下。」不等她回應，他站起身，走了出去，再次回來時，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紅豆湯。

梁筱月從床上坐起，一向綁慣的馬尾，此時放下，髮絲全散落在她胸前。加上她蒼白的臉色，那難得柔弱的模樣，讓一直注視著她的姜以諾，黑眸變得更加深沉，目光無法自她臉上移開。

「我媽怎麼會讓你進來我房裡？」總覺得他闖入了她私密的空間，令她不太自在。

「先把紅豆湯趁熱吃了吧。」雖然他不明白，為何她要吃紅豆湯，可她的氣色實在很差，希望這碗紅豆湯對她真有幫助。

梁筱月接過溫熱的紅豆湯，用湯匙舀著一口一口吃了起來。感受身旁男人的火熱注視，讓她尷尬地趕緊吃完。

姜以諾接過空碗，放到一旁，關心地問道：「身體有感覺好一點嗎？」

「你……怎麼會來的？」被他這麼一問，她愈發不自在，到底是誰告訴他的？

「我去店裡發現今天沒有營業，恰巧遇到那個小雅，是她告訴我你人不舒服，所以我就來看看了。」

「原來如此……」那也不關他的事，幹嘛親自跑來一趟？他此刻的行為，倒像兩人是真的男女朋友，他這麼做只會讓人誤會更深。

「你氣色很差，要不要再躺一下？」他輕觸她微涼的雙頰，不放心地問。

「你回去吧，我沒什麼事。」她不自在地揮開他的手，卻反被他大掌包覆住，掙脫不了。

「你是怎麼回事？怎麼全身包在被子裡，卻連手都是冷的。」他眉頭不悅地皺起，外頭出大太陽，她房裡也不冷，怎麼會搞得整個人一身涼？在這六月天裡，也算離譜了。

「我沒事，你回……」話說到一半，冷不防地被他抱進懷裡，他雙臂緊抱住她，似是想溫暖她。

很好，這個男人變得動不動就愛佔她便宜。不過……他的胸膛倒真是溫暖啊！雙眸不自覺地閉上，小臉偎靠在他厚實溫熱的胸膛裡，神智又開始飄浮了。

姜以諾望著懷裡的人兒，唇角微勾，情不自禁地在她額上輕落下一吻。

微敞的窗戶外吹進一絲涼風，房內溫馨的氛圍，是專屬於情人的，只要是有眼睛的都不捨得打擾，只可惜……

陡然，一陣怒吼聲響起，伴隨著掃把的木柄，毫不留情地落在姜以諾身上。

「臭小子！誰准你進來佔我女兒便宜！」梁大清抽空回來看寶貝女兒的狀況，沒想到會看到令他火冒三丈的一幕，當下抄起掃把，下手一點也不留情，先打一頓再說。

「伯父……」姜以諾沒料到會被攻擊，為免波及懷裡的人，只能將她護得更緊。

「我打死你這個吃我女兒豆腐的臭小子！」梁大清吼聲如雷，打人一點也不手軟。

「爸……」梁筱築剛好回來，撞見這一幕，連忙拉住激動的老爸。

而被護在懷裡的梁筱月，雙眸仍是沒有睜開，唇角卻忍不住上揚，毫不掩飾她的幸災樂禍。

早就叫他走的，誰叫他不走，活該！

無力的她一點也不想幫忙，任由房裡爭鬧不休。小腹與腰間傳來的悶痛，讓她痛苦地皺起秀眉。

真是討厭極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姜以諾仍是月築咖啡簡餐店裡固定的客人。

店裡客人較少時，梁筱月就會在他對面坐下，也不打擾他，逕自看著食譜，偶爾研發一些新菜色，找他試吃。

這對假情侶，愈來愈像一對真情侶了，但兩人都不願說破，而筱築和小雅也比較不怕姜以諾了，或許該說習慣了他的冷臉和毒舌了。

鈴！玻璃門被推開，麻糬搖著尾巴率先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名身著套裝的短髮女子。

「琴姊，你好久沒來了！」趴在櫃檯內打盹的兩個女孩一見著她，異口同聲招呼，興奮地衝出吧檯。

「來來來！外面熱死了，我買了一些冰，你們去裝來吃吧！」

李琴將手上提的紅色塑料袋遞給兩人，目光往店內一轉，看到角落的老同學，還有她對面的男人，隨即笑得一臉曖昧。

「阿琴，你怎麼這麼久沒來店裡？」梁筱月無視她曖昧的笑，起身走進吧檯，倒了一杯冰咖啡遞給她。

「你的事我全都聽說了，你眼光不錯，這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極品。」李琴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對她豎起大拇指，表示稱讚。

對此，梁筱月無意多說，只是關心地問道：「最近生意還好嗎？」

「還不錯，最近有不少外地人看上我們小鎮的清幽和樸實，買賣房子和租房子的人變多了，所以才沒空溜過來你這裡坐坐。」

「裝好了，一人一盤，姊，這一盤是你的。」梁筱築將一盤冰放到姊姊面前。

梁筱月光看這一盤冰就覺得暑意全消，正準備挖一口來吃，一道低沉的聲音同時響起。

「不准吃冰，一口也不行。拿過來。」姜以諾從筆電中抬起頭，黑眸警告地盯著她。

粱筱月懊惱地瞪了他一眼，掙扎了會，只好不甘願他將一盤滿滿的冰送到他桌上，再度瞪了他一眼，這才氣呼呼地走回吧檯內。

其他三人見狀，全都忍不住低頭竊笑，李琴更是不客氣地拍著老同學的肩頭，笑不可抑地說道：「不錯喔！這男人很關心你，知道你根本吃不得冰，可又愛吃得很。」

這女人每回月事來，總是痛到下不了床，卻又不知節制，痛過就忘了。這下好了，終於有男人制得了她了。

「少在那邊幸災樂禍。」梁筱月白了她一眼。

「他真的是「神算鬼谷子」的編劇嗎？」李琴一邊喝著冰咖啡，一邊觀察角落吃冰的男人，長得是帥，但就是一副難以親近的模樣。

「沒錯。」梁筱月瞪著正在一口接一口吃著原本屬於她的冰的男人。

「那齣戲昨天播出大結局，結局出人意料，可說是精采萬分，收視率創新高。據說原本只打算播出四十集，可能是收視率太好，才會又多加了十集。」李琴也是這齣戲的忠實觀眾，只是怎麼也沒想到，能寫出這麼好的劇本的人，竟然會來到他們這個小鎮，又成為好同學的男朋友。

「我知道。」梁筱月昨晚也是看完才睡，不得不承認，姜以諾確實很有才華。

「對啊！姜大哥真的很厲害，就不知道他現在又在忙著寫哪出戲的劇本了。」梁筱築接口道。

那次姊姊不舒服，姜以諾連著兩天都來家裡陪姊姊，雖然頭一天被老爸打，第二天又要面對老爸的臭臉，還是堅持在姊姊房裡陪她。當時，梁筱築就對他改觀，也開始改口叫他姜大哥了。

「筱月，下次你男朋友又寫了哪出戲，記得提醒我看。」李琴喝下最後一口冰咖啡，準備走人了。

「小心騎車。」梁筱月走出吧檯叮嚀道。

「對了。」想起一事，李琴回過頭，眼神複雜地望著她。「你知道李經理出事的事嗎？」

「你說什麼？」梁筱月莫名不安地問道。

「前幾天，李經理開車下交流道時，被一輛酒駕的卡車當場撞死。」李琴語氣有絲悲傷。她口中的李經理就是李揚，而她也知道他生前對梁筱月有多執著。

梁筱月渾身一震，臉色愀變。

李揚死了。

那個纏了她一年，最後還對她做出無法原諒的事後就消失無蹤的男人死了。

她的心情十分複雜，甚至沉重，沉浸在思緒中的她，沒注意到路面的凸起，腳步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一隻有力的臂膀及時將她扶住。

「還好吧？」

姜以諾眉頭微皺，看著魂不守舍的她，自從她在店裡知道那個男人死了之後，她就這副模樣，她的妹妹還跑來偷偷拜託他，打烊後陪著她走回家，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多少也心裡有數。

「謝謝，其實我跟筱築一起騎車回家就好了，何必一定要你陪我走回家？」害他回家的時間變得更晚。

「這樣別人才會相信我們是感情很好的男女朋友啊！」姜以諾不悅地輕哼，心情莫名地不快。想到她為了一個欺侮她的男人的死訊而心情變差，該不會她心底其實有點在意那個叫李揚的男人吧？

聽他提起這件事，還臭著一張臉，活像他有多不想跟她牽扯在一起似的，她的火氣也上來了。

「你那是什麼態度？是你逼我和你演這場戲的，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收拾，我也很困擾好嗎！」她還比他更煩咧！

「我並不是氣這件事。」

「那你在不高興什麼？」她沒好氣地問道。

「既然你不喜歡那個男人，又為何還要為他的事情搞得心情不好？不要告訴我，其實你有點喜歡他。」姜以諾停下腳步，臉色陰沉地質問。

梁筱月傻眼地看著他。

所以，他此刻的表情和語氣，是在說明他……其實是在吃醋嗎？

梁筱月突然雙頰緋紅，不自在輕咳了幾聲，才解釋道：「你別胡說，我才沒有喜歡他，只是畢竟是認識的人，又追了我一年，雖然最後令我失望，但總算是個不錯的人。」

「不錯的人？」他低吼，無法置信她竟說出這種話來。「不錯的人會差點強暴你？若不是我及時出現，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這樣你還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

姜以諾聽得胸口怒火翻騰。那種人渣，她竟然認為他是個不錯的人，她到底眼睛長到哪裡去了！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梁筱月懶得跟他吵，掉頭就走。

「把話說清楚再走！」姜以諾大步跟在她身後，得不到滿意的回答，休想他會輕易放過她！

「小兩口在吵架嗎？」胡嬸剛從雜貨店裡走出來，就聽到兩人的爭吵聲，一臉好奇地看著兩人。

「沒有，我們沒有在吵架。」梁筱月一看到是她，連忙笑咪咪地否認，拉過身後姜以諾的手，快步離開。

姜以諾瞪著她主動握住他的小手，原本胸口的不悅，莫名地消失泰半，在她小手欲抽離時，反倒握得更緊。

梁筱月只是抬頭瞥了他一眼，也任由他，兩人一聲不吭，終於走到梁家門口，梁筱月這才轉身面對他。

「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對一個認識的人驟逝感到遺憾，並無其它的感覺。」歎了口氣，她解釋自己的心情。

「最好是這樣。」姜以諾拉了拉她腦後的馬尾，口氣明顯地好多了。

「我要進去了，晚安。」雙眸笑望著他。兩人的互動，愈來愈像是一對真情侶，她發覺自己並不排斥這樣的變化。

「等一下，你還欠我這個。」長臂摟住她的細腰，俯身攫住她柔軟的唇舌。

「咳！咳！臭小子，還不放開我女兒。」身後傳來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

梁筱月連忙推開他的懷抱，尷尬地低垂著頭走進屋裡。

「伯父。」姜以諾雖然臉色沒有多好看，仍客氣地叫人。

梁大清鼻孔朝天哼了一聲，當著他的面將鐵門關上。

姜以諾抬頭瞥了眼二樓，這才轉身往回走，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早已改變了，想必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就算兩人假戲真做又何妨？重要的是她將屬於他。

陰暗的角落裡，一道白色飄浮身影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幽幽的歎息聲充滿了哀傷。

熱熱鬧鬧的流水席，從街頭擺到街尾，小鎮裡幾乎每家都有派代表出席。

今天是鎮長娶媳婦的好日子，身為媒婆的楊秀蘭一出現就被請到台上發表感言，一下誇獎新娘賢淑溫柔，又誇獎新郎老實勤勞，說得口沬橫飛，台上台下一片歡笑聲。

姜以諾冷著一張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四周歡笑聲不斷，他只覺得格格不入，就算店裡提早打烊，他也該回到一個人的家裡才對，而不是坐在這裡忍受四周吵死人的噪音。

「吃碗油飯吧。」梁筱月將添好的油飯放到他面前，靠近他時，小聲地嘀咕道：「拜託你有點笑容好嗎？不然也別臭著一張臉，我爸在瞪你了，等一下我媽回來，你還是這張臭臉，小心被念。」

姜以諾不悅地橫了她一眼，被她逼來吃這一頓吵死人的飯，偏偏他又拒絕不了，端起面前的油飯，認命地吃了起來。

「姓姜的，我們是來參加人家的喜宴，你那張臭臉會讓人誤會，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梁大清就是對這小子沒有好感。瞧瞧他那張臉有多臭，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來參加喪事的。

「老爸，人家有名字，你別那麼沒禮貌。」梁筱月警告地瞪著老爸。

梁大清被女兒一瞪，不爽地嘴裡碎念著，仍是繼續找碴。

「怎麼樣？你如果不想坐在這裡，可以離開，反正你也不是我們鎮裡的人，其實不需要留下來。」

梁筱月瞇眼，正欲開口，姜以諾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別說話。

「伯父，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確實是在這裡出生，雖然長大後在台北唸書，很少回來，可是我依然認為自己是清水鎮的人，否則我就不會再回來了。」姜以諾這回臉上揚起笑容，輕鬆地回答道。

「是啊！大清，你怎麼對姜先生態度那麼差？當心把人家給嚇跑了，筱月會怨你喔！」坐在一旁的楊伯伯實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數落。

「對了，姜先生，你是不是住在大泉路巷底，你媽叫金花，長得圓圓胖胖很和善？」

胡嬸經過這陣子的打聽，終於探聽出來。據說金花的一對兒女長期住在台北，很少回來，多年來，都是金花上去台北看孩子，前幾年似乎得了病，圓胖的身材日漸消瘦，在台北治療一段時間，半年前就沒再回來了，後來才知道得了癌症死了。

「是的，胡嬸，你認識我媽嗎？」姜以諾客氣地問道。

「唉！」胡嬸先是歎了口氣，這才想到現在是來參加喜宴的，連忙笑開來。「這清水鎮裡少有我不認識的人，你這次回來得好，又認識了筱月，你媽也可以放心了。」

梁大清看大家圍著姜以諾說話，一副全往他那倒戈的模樣，看得他一陣氣悶，只好灌汽水消氣。

「大清，你在生什麼悶氣？」楊秀蘭一回到位子，就看見老公臭著一張臉猛灌汽水。

「秀蘭，你回來得正好，勸勸你家大清啦！他似乎看姜先生很不滿意，一直找姜先生麻煩，好在人家脾氣好，沒有介意。」王伯伯看到她回來，連忙上前「告狀」。

「我哪有找臭小子麻煩！」梁大清不悅地嚷嚷。

「聽聽，現在不就是了？」

「大清，你小心嚇跑這麼好的未來女婿，筱月會生氣喔！」

「對啊！姜先生那麼有才華，又是個名編劇，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女婿，就別老是找人家麻煩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還有別桌的人特地過來念了幾句，氣得梁大清臉紅脖子粗。

姜以諾原本鬱悶的心情突然轉好，他沒想到這些人會這麼幫他說話，有的人他甚至根本不認識，倒是幫他出了口悶氣。

「走吧！再待下去，如果老爸一直被念，一定會翻臉的，快走吧。」梁筱月深知自己的老爸有多愛面子，絕對受不了大家夾攻，還是先溜為妙。

於是，兩人趁機溜走，看時間尚早，兩人手牽著手散步在小路上，一路閒聊，直到停在一棟獨棟的三層透天厝前。

「這是我家，進來看看吧。」

姜以諾牽著梁筱月，另一手掏出鑰匙打開門，還來不及介紹，屋子裡突然跑出一道身影，直接衝向他。

「姜大哥，你回來了啊！」王莉雯開心地抱住他，不顧自己剛沐浴過，身上只穿著一件浴袍。

「你怎麼會在這裡？」姜以諾陰沉著一張臉，毫不溫柔地推開她，瞧著她此刻的穿著，臉色愈發鐵青。

「呃……」王莉雯似乎被他嚇到，在看到他身後的人後，屬於女人的危機感上升，挽住他的手臂，不客氣地指著梁筱月。「她是誰？」

「看來今天不方便，下次再來你家吧。」梁筱月甩開他的手，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轉頭就走。

「筱月－－」姜以諾邁步想追上她，卻硬是被王莉雯給拉住。

「姜大哥！」

姜以諾氣憤地甩開她的手，怒聲質問道：「是誰給你鑰匙的？」

王莉雯被他陰狠的目光給嚇得退後一步，囁嚅地說道：「是……大嫂。」

「可惡！我就知道。」姜以諾氣得咬牙切齒，甩上門，怒氣沖沖地準備打電話找人算帳。

梁筱月離開姜家後，走了一段路，在路口停下腳步，轉過身，並沒有看到他追來，臉上難掩失望神色。

由他方才憤怒的表情，她知道他跟那個穿著浴袍的女人並沒有曖昧關係，可是他沒有追上來解釋，仍是令她心底有些受傷。

「筱月。」黑暗中傳來一聲歎息。

梁筱月抬頭看著前方那道白色飄浮身影，深感無奈。

「別再跟著我了好嗎？你在世時讓我覺得困擾，難道連你死後也一樣要讓我心煩嗎？」

「對不起，上次我不該一時衝動，差點犯下大錯，你能原諒我嗎？」他一直覺得自己無顏見她，但心裡又掛念著她。

「我原諒你了，所以你走吧。」梁筱月最怕遇上執著的人，只希望他能懂得放手。

「謝謝你，你多保重。」白色身影幽然長歎，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梁筱月見他走了，著實鬆了口氣。回首再望了眼身後，仍是沒有她想見的人，氣惱地踢著地上的石頭，悶悶地走回家。

她等著看，明天他要如何向她解釋清楚。

「姊，現在是什麼情況？」

梁筱築看著打從一開店，就跟在姜以諾身後進店裡的女人，她刻意坐在姜以諾旁邊的位子，還不時看著正埋首於筆電工作的他，實在讓人無法不懷疑。

「不知道。」梁筱月沒好氣地說。

姜以諾一走進店裡，只對她說了句「我和她什麼關係都沒有」，就去他的老位子坐下，好似這一句話就代表一切了。

「筱月姊，為什麼突然冒出那個女人來？她和姜先生是什麼關係？」小雅也湊到她身旁，小聲地問道。

王莉雯氣悶地看著一走進店裡就埋首於筆電中的姜以諾，完全無視她的存在－－雖然昨晚他也是這麼對她的，若不是礙於她沒地方住，她相信昨晚自己早就被他趕出去了。

沒想到一來到這間店裡，竟然會看到昨晚他帶回家的女人，他們兩人在這裡每天見面，所以他才不想回台北嗎？

目光瞥向吧檯，打量著吧檯內的梁筱月，雖然那女人長得不錯，不過她自認也長得不差，何況她認識姜大哥六年了，沒道理會輸給她。

「小姐，我要點餐。」王莉雯高聲朝吧檯內三人喊著。

三人互視一眼，梁筱月率先走出吧檯，來到她桌旁。

「請問你要點什麼餐？我們有簡餐和套餐，你參考看看。」梁筱月指向桌面上的菜單介紹著。

「我要紅酒牛肉燴飯A餐。」旁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那我也要一樣的。」王莉雯一聽他出聲，馬上要跟他點一樣的。

「好的，兩位請稍候。」梁筱月離開前，再瞥了眼沒有抬頭的姜以諾，帶著一股悶氣離開。

「完了完了，姊臉色越來越難看了。」一直密切注意的梁筱築，看見轉身走回來的梁筱月臉色有異，馬上低聲朝身旁的小雅嘀咕。

此時，玻璃門被推開來，陸續又有客人上門，兩人連忙走出吧檯招呼。

當梁筱月端了兩盤紅酒牛肉燴飯出來，送到兩人桌上，抬頭瞪著雙目仍注視著筆電的男人，決定不再忍了。

「你確定只用一句話來搪塞我，就不需要對我解釋了嗎？」她雙臂環胸，站在他面前，等著他的回答。

姜以諾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從筆電中抬起頭來，望著面前一臉不悅的梁筱月，濃眉微蹙，不高興工作被打斷。

「我一進店裡就說過了，我和她什麼關係也沒有，你還要問什麼？」低沉的聲音有絲不耐。

「誰說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我們關係可親得很，而且我們認識六年了。」王莉雯在一旁聽到，可不滿意他的說法，心裡暗喜這女人犯了姜大哥的大忌，姜大哥最討厭工作時有人打擾到他，看現在他的臉色就知道他有多不高興了。

姜以諾警告地瞪了王莉雯一眼，那眼神嚇得她再也不敢出聲。

「她的話，你作何解釋？」梁筱月深吸一口氣，對他的態度十分不滿。

以他們的關係，他連多解釋都不願意嗎？他難道一點也不怕她誤會嗎？

「對於不相干的人，我不覺得需要浪費唇舌。」姜以諾撂下這句話後，重新埋首於筆電中，十指飛快在鍵盤上敲打，急著把腦中的靈感全記錄下來，無暇理會身旁的人。

梁筱月這下子火大了，為免讓其他人看笑話，只好氣沖沖地走回廚房。她需要冷靜一下。如果真的想要兩人關係繼續下去，她就必須教會那男人何謂溝通。

王莉雯看著被氣走的梁筱月，暗自開心。看來自己也不用太擔心，姜大哥對她並沒什麼特別的，用湯匙挖了口燴飯吃，原本已準備挑剔的她，在嘗到入口的美味後，眼睛一亮，一口接著一口吃了起來。

第七章

當姜以諾忙完一個段落後，稍作休息，已是下午三點，目光不悅地瞥了眼旁邊正在看雜誌的人。

若不是昨晚電話中大姊一再拜託他收留這個煩人的女人幾天，她事情忙完會親自來帶人，他絕對會在昨晚直接將她轟出去，管她是否會露宿街頭。

黑眸瞥向吧檯內，並沒有看見他想見的人，以往這個時候，她都會端著她的下午茶來到他旁邊坐著，可今天她卻沒有來，令他莫名地覺得少了什麼。

「小姐，我要點下午茶。」王莉雯看完一本雜誌，覺得肚子有點餓了，打算嘗嘗這間店的點心，便揚手對著吧檯內的人喊著。

「請問要點什麼？」這回負責招待的人是小雅，臉上雖然掛著客氣的笑，心裡卻在腹誹，若不是這個女人來，筱月姊也不會不開心。

「一份黑森林蛋糕和一杯冰卡布奇諾。」王莉雯看了下菜單，隨意點了份，陡然想起一事來，叫住正欲離開的小雅。「請問你們這裡的廚師是誰？」

「廚師是我們筱月姊。」小雅指著正從廚房走出來的梁筱月。

什麼！竟然是她？

王莉雯臉色有些難看，她一向愛好美食，沒想到中午那道不輸五星級餐廳的紅酒牛肉燴飯竟是出自她情敵的手，瞄了眼旁邊打從梁筱月走出來，目光即鎖住她的姜大哥，也難怪姜大哥那麼挑的嘴會留在這裡這麼久了，心情更加鬱悶。

姜以諾目光鎖住從廚房走出來的人，一見她推開玻璃門往外走了出去，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打算跟出去。

「姜大哥，你要去哪裡？」王莉雯急忙叫住他。

「乖乖坐在這裡吃你的下午茶，再跟來當心我不客氣。」姜以諾毫不客氣地撂下話，隨即大步走了出去。

當他追了出去，見到梁筱月帶著麻糬不知要去哪裡，急忙叫住她，「你要去哪裡？」

「不干你的事。」梁筱月頭也不回地嗆了一句。

姜以諾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他，沉著臉，也不出聲地跟在她後頭。

梁筱月知道他跟在身後，也不想搭理他，既然他覺得與他不相干的人不需要浪費唇舌，那她也不需要跟他解釋太多。

帶著麻糬走過一條街，來到一間機車行，腳步停在穿著背心與破牛仔褲、正彎下身子修車的魁梧身形旁。

「阿良，你的鮭魚炒飯。」

魁梧男人轉頭看見是她，笑咧了一口白牙，站了起來。

「筱月，謝謝你親自送過來。」

「不客氣，反正現在店裡也沒什麼人，就出來走走。一佰伍拾元。」梁筱月將手上提的鮭魚炒飯和海鮮濃湯遞給他，直接伸手討。

「等我一下。」阿良接過手提袋，轉身走進店裡拿錢。

等了一會，當阿良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裡頭裝著一個白白胖胖的東西，他笑著遞給她。

「筱月，這是飯錢，還有你愛吃的草莓大福。」

梁筱月也不客氣，開心地收了下來，虧這個傢伙還記得。

「啊，姜先生你陪筱月來的嗎？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阿良直到此刻才發覺倚靠在店門前機車旁的高大身形。一直注視兩人的他，目光看起來有些不友善。

上回鎮長娶媳婦那晚，幾乎全鎮的人都去吃那頓流水席，所以大家自是對姜以諾十分熟悉，也知道他是梁筱月的男朋友。

「阿良，謝啦！我走了。」梁筱月朝他揮手，一邊吃著草莓大福走回去。

「為什麼他會知道你喜歡吃這種東西？」姜以諾口氣不悅地跟在她身旁，看著她吃得一臉開心，心情就更加惡劣。

「因為他追過我。」梁筱月朝他笑得一臉燦爛。

姜以諾似乎聽到理智斷裂的聲音，未及細想，大手一揮，將她手上吃到一半的草莓大福給揮落在地，麻糬動作迅速，撲上前搖著尾巴，一口將剩下的草莓大福開心地吃完。

事情發生在眨眼間，梁筱月著實呆愣住，等她回過神來，雙眸危險地瞇起。

姜以諾沒想到自己竟會因一時衝動而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又拉不下臉，只好繼續臭著一張臉。

「姜以諾，你幹嘛弄掉我的草莓大福？」梁筱月語帶威脅，小臉朝他逼近。

姜以諾不自覺地後退一步，輕咳了聲，強自鎮定，仍是表情未變。

「你要是喜歡吃，我可以每天買給你吃。」

梁筱月一愣，臉上的怒氣稍緩，笑容多了些曖昧。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姜以諾臉色略顯尷尬，不自在地咳了聲。「別胡說，我有什麼好吃醋的。」

聞言，梁筱月臉色愀變，要這個男人對她說幾句好聽的話哄她，是件很難的事嗎？

「也對，畢竟我們並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一切不過是在演戲罷了！」含怒的話夾帶著嘲諷，不再理會他，轉身就走。

「筱月！」姜以諾快一步拉住她的手，知道若是讓她這麼一走，只怕之前的冷戰要再次重演了，說不定這回更慘。

「還有事嗎？」梁筱月冷冷地看著他，注意到他臉上透著緊張的神情時，莫名地怒氣稍緩。

姜以諾在面對她冷漠的神情，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若不再說些什麼，只怕倔強的她不會再理他了。

「別再提演戲的事了，你我心底都十分明白，我們早已弄假成真了。」否則他又何必在意她的情緒？

「弄假成真又如何？男女朋友交往不適合，也是可以隨時分手。」梁筱月小臉緊繃，語氣十足冰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姜以諾黑眸瞇起。

「意思就是，不管我們是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一切都到此為止。我們分手了。」梁筱月甩開他的手，疾步走回店裡。

姜以諾雙眼冒火地瞪著她離開的背影，暗惱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個脾氣不輸給他的女人，她想分手也要看他答不答應！渾身散發著怒氣，姜以諾大步跟在她後頭。

這兩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梁筱築和小雅在吧檯內無奈地對視，打從前天下午兩人一前一後回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兩人又在冷戰了。

這一回，梁筱月乾脆躲進廚房不出來幫忙送餐了，全都交由妹妹和小雅負責，搞得店裡的氛圍變得十分沉悶。

而姜以諾則是緊繃著一張俊臉，身上散發的黑暗氣場太過明顯，以致他週遭的位子沒人敢坐，就連愛纏著他的王莉雯，也聰明地乖乖坐著看她的雜誌，不敢在這時討罵挨。

「筱築姊，他們兩個這次好像吵得比上次還嚴重？」小雅偷覷了角落的姜以諾一眼，低聲說道。

平日店裡的客人本來就不多，這會更是只剩下姜以諾和王莉雯，店裡的氛圍更是沉重，害得兩人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沒錯，姊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躲在廚房裡不出來了。」梁筱築同樣小聲地嘀咕。

想到前天還有昨天打烊時，姜大哥特地守在後門等姊，姊無視他的存在，騎車載著她和麻糬直接走人，可見這回兩人吵得有多嚴重了。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時，門外響起一道開心的笑聲－－

「好乖的狗狗喔！哇，你還會開門，太聰明了！真會做生意。」

驚喜聲伴隨著鈴鐺聲，麻糬帶著一位打扮時尚、令人眼睛一亮的高挑美女進入店裡。

「大嫂！」王莉雯聽到她的聲音，開心地起身朝她奔去，拉著她的手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姜以璇輕捏她的鼻子，對這個被寵壞的任性小姑沒轍。

王莉雯笑得一臉討好，拉著姜以璇的手走到自己位子，讓她坐在對面，她可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傾訴。

「以諾，你不是要我盡快趕來嗎？怎麼我來了，你一點反應也沒有？」姜以璇瞪著目光從頭到尾只盯著筆電屏幕的弟弟。

「既然來了，就趕快把人給帶走，今晚我不想再看到她留在家裡。」姜以諾頭也沒抬，語氣冷淡地說。

「大嫂，你看看姜大哥啦！從我一來到現在也不過才四天，這幾天他都沒給我好臉色看。」王莉雯委屈地訴苦。

姜以璇歎了口氣，正打算勸小姑死心跟她回去－－

「請問有要點餐嗎？」

梁筱築送上一杯檸檬水，將菜單放到客人面前客氣地問，心底暗忖這位美女又是誰？

姜以璇這會才想到自己還未吃午餐，還真有點餓了，翻了翻菜單。

「來一份青醬培根意大利面A餐和一杯冰拿鐵吧。」

「好的，請稍等。」梁筱築收走菜單，再瞥了美女一眼，這才離開。

「大嫂。」王莉雯委屈地低喚，目光瞥向隔壁桌的姜以諾，示意她開口幫忙。

姜以璇搖頭歎了口氣。「以諾，我這次回來打算住個幾天再走，到時會和莉雯一起離開，就讓莉雯再多住個幾天吧。」

姜以諾悶不吭聲，仍是低著頭，十指飛快地敲打著鍵盤，但並未出聲反駁。

姜以璇這才鬆了口氣，否則這難搞的兩人著實令她頭痛。

這時，她才有心情打量起這間小店，以地中海的藍白為主調，每張桌旁都擺放著一小盆向日葵假花，給人一種清爽明亮的感覺；再加上門口又有只乖巧、會做生意的招財狗，這間店在這小鎮倒是挺特別的，就不知道餐點如何了。

「這間店的東西好吃嗎？不然你們兩個怎麼會都在這裡待著？」她按照弟弟給的地址找來，連家門都還沒進去，能讓這兩個挑食的人一直待著，看來這間店的廚師手藝應該不錯。

聞言，王莉雯低頭翻閱著雜誌，姜以諾仍是不吭聲。姜以璇則是好奇地挑眉，打量著這兩人的反應。

「小姐，你點的青醬培根意大利面來了。」梁筱築一臉甜笑，送上優格色拉、濃湯及主餐。

姜以璇抬起頭，發現送餐的人竟是一個模樣清麗甜美的女孩，暗忖何時這個小鎮也有這等美人。

陡然一個念頭閃過，這女孩該不會就是弟弟口中的梁筱月吧？

「小姐，請問你是不是叫梁筱月？」她笑得一臉親切，試探地問道。

梁筱築愣了下，仍是保持著臉上的甜笑，禮貌地回答道：「梁筱月是我姊姊，我叫梁筱築。我姊姊是這間店的廚師，請嘗嘗看她的手藝。」

「姊。」姜以諾警告地出聲。

這一出聲，也讓梁筱築明白這位美女的身份，轉身離開後，連忙跑到廚房去知會姊姊。

「原來如此，也難怪你會待在這間店了。」姜以璇笑得一臉曖昧，舉起叉子吃了一口意大利面。

下一刻，雙眼發亮，這麵條的韌度，還有醬料調配之適度，令人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再喝了口海鮮濃湯，同樣令人讚歎。這等手藝，一點也不輸給她常去的高級餐廳。

「好吃！沒想到你女朋友手藝那麼好。」姜以璇又吃著新鮮的生菜色拉，優格醬酸甜適中，令同樣挑嘴的她無法挑剔。

聞言，姜以諾唇角微勾。

王莉雯則不滿地抗議：「大嫂！」

「小姐。」姜以璇突然揚手向吧檯招呼。

小雅連忙走出來，手裡端著一杯冰拿鐵，客氣地詢問道：「請問還需要什麼嗎？」

「我想見見你們店裡的廚師，她煮的餐點很好吃。」姜以璇真心讚美，也想見見弟弟喜歡的人。

這一回，姜以諾並沒有阻止，目光從筆電抬起，他也想見一見躲了他兩天的人。

「好的，請稍等。」小雅聽她這麼一說，只好走向廚房去找筱月姊了。

同時間，廚房裡的梁筱月早已從妹妹口中知道姜以諾的姊姊來了，而現在小雅又傳達消息，人家指名要見她，她只好脫下圍裙，走出廚房，身後跟著擺明看戲的梁筱築和小雅。

「你好，我就是這間店的廚師。請問是你要見我嗎？」梁筱月走到姜以璇桌旁，臉上漾著一抹微笑，客氣地詢問。

「你就是梁筱月？總算是見到你了，沒想到你手藝那麼好，上回以諾跟你通話時被我聽到，那時就很想見見你，你和以諾交往多久了？」

姜以璇打量了梁筱月一番，臉上笑容滿意地加深，瓜子臉上透著一股冷艷，和她妹妹的清麗甜美屬於不同類型，但同樣令人眼睛一亮。

「很抱歉，我和姜以諾已經分手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去忙了。」梁筱月輕柔的話宛若丟了顆炸彈，炸得店裡所有人目瞪口呆。

「分手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答應。」姜以諾迅速起身捉住她的手，不准她又躲回廚房去。

「你幹嘛？還不快放手！」梁筱月掙扎不開，氣惱地低喊。

「我們出去談談。」姜以諾不管不顧地拉著梁筱月走出店外。

「姜大哥！」王莉雯見狀，急著起身也想跟出去。

「莉雯。」姜以璇快一步捉住她的手，不讓她追出去。

「大嫂……」王莉雯見她此時臉上神情是難得的嚴肅，一時愣住。

「別再任性了，以諾不適合你，你追了他六年也該夠了，到此為止吧。」

姜以璇口氣有著罕見的嚴厲，不希望她再浪費時間去追著弟弟的背影，弟弟是不可能會回頭看她一眼的，以前不會，以後更是不會了。

反倒是今天才見一面的梁筱月，看得出是個有個性的女孩，難得能令弟弟在乎，光是一句分手就能令弟弟失控，可見她在弟弟心中的地位。

王莉雯頹喪地坐回椅子上，一臉不甘心，但也明白大嫂說的沒有錯，只是，她這六年的單戀，又豈是說斷就能斷呢？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梁筱月被姜以諾硬拉到後門的小巷，這裡出入的人較少，又離店裡不會太遠，麻糬則是好奇地跟來，守在巷口，狗臉好奇地望著兩人，倒像是在替兩人把風似的。

「別動不動就提分手，有事我們不能好好溝通嗎？」

姜以諾用高大的身軀將她困在水泥牆和他之間，雙臂撐在她臉頰兩旁，讓她不能再迴避他。

「溝通？你要是個能溝通的人，我會那麼生氣嗎？」梁筱月瞪著他。這句話由他口中說出來，不覺得特別諷刺嗎？

姜以諾望著她氣呼呼的小臉，心下反倒鬆了口氣。至少她不是冷著一張臉，完全無視他的存在，比起她對他的漠視，他反倒喜歡現在跟他爭吵的她。

「對不起。」姜以諾低下頭，難得低聲下氣地道歉。

梁筱月一愣，雙眸眨了又眨，有些不敢置信這個高傲的男人會向她道歉。

「雖然我不習慣向人解釋，但為了你，我會改，所以別再氣了好嗎？」額頭輕抵住她的，鼻子則磨蹭她的俏鼻，軟語請求。

梁筱月唇角忍不住上揚，胸口泛甜，不忘再次警告：「這話可是你說的，你最好記住。」

「以後不管我們再怎麼爭吵，也不准輕易提分手，知道嗎？」姜以諾也同時撂下警告的話。

「知道了。」梁筱月唇角扯了扯，同意他的話。

兩人心底明白，由此刻起，不再是演戲，而是正式交往。

姜以諾俊臉笑開來，湊上去吻住她；梁筱月則是雙手主動勾住他的脖頸，兩人身體緊密相貼。

就在兩人吻得忘情時，巷口飄進一道咬牙切齒的低吼聲－－

「臭小子，還不快放開我女兒！」

梁大清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就是看這個男人不順眼，見不得寶貝女兒跟他在一起，一旁的麻糬見到他，開心地猛搖尾巴，一點也沒有盡到把風示警的責任。

兩人被這一吼，倏地分開，梁筱月尷尬得雙頰泛紅，掙脫姜以諾的懷抱，姜以諾同樣臉色好看不到哪裡去。

「老爸，你怎麼來了？」老爸這個廟公會不會當得太閒了？

「筱月快過來，我買了豆花要給你們吃。」梁大清上前幾個大步，拉著女兒走回前面店門，離去時不忘瞪了姜以諾一眼。

梁筱月投給姜以諾一個無奈的眼神，誰叫他嘴笨，之前得罪老爸，以致兩人到現在互看彼此都不爽，任由老爸拉著她的手走回店裡，看來要讓老爸接受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姜以諾冷著一張臉，跟在兩人後頭，無視梁大清不時回頭吹鬍子瞪眼。

待三人一前一後走進店裡，梁筱築看見老爸，開心地上前叫喚：「老爸！你怎麼來了？」

梁筱築敏銳地察覺到踏入店裡的三人，怎麼臉色都怪怪的，剛才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筱築，這裡有三份豆花，拿去分著吃，還有現在正開店做生意，別讓你姊姊單獨跟危險的人出去。」

梁筱築接過豆花，忍不住低頭竊笑；梁筱月則是翻了個白眼，逕自往廚房走去；後頭跟著進來的姜以諾則是沉著臉走回他的位子去。

「記住我的話，我先回廟裡去了。」梁大清提醒著小女兒，又瞪了姜以諾一眼，這才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見狀，姜以璇看好戲般極力忍住笑。看來她這個冷傲的弟弟，除了要搞定喜歡的女人之外，還要更花費心思搞定對方的爸爸。

這麼有趣的事，她不多留幾天看好戲，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第八章

炎炎夏日午後，用過午餐後，店內清閒，三個女人各做各的事，梁筱月拿了本小說，端了杯柳橙汁，以及某人近日每天會奉上的草莓大福，坐到埋首工作的姜以諾旁邊。

這幾天，佔據姜以諾左手邊桌位的王莉雯則是到現在還不見人影，這是自從她出現纏著姜以諾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就連姜以璇今日也沒出現。

「你會在鎮上待多久？」梁筱月翻了一頁書，頭也沒抬地問道。

「不知道，目前還沒打算要離開。」姜以諾分神回答她的問題，目光仍不離屏幕，手指飛快敲打著鍵盤。

梁筱月唇角微揚，拿起叉子切了塊草莓大福，裡頭的鮮奶油伴隨著草莓顆粒湧出，她滿足地吃了一塊，再吸了口柳橙汁，好奇地瞥了身旁忙碌的男人一眼。

「你這是在趕哪一齣戲的劇本嗎？」

姜以諾眉頭微皺，他一向不喜歡在工作中受到打擾，但因為問話的人是她，他並未發怒，而是耐著性子回答。

「不是，目前不考慮接劇本，我在寫書。」

梁筱月一聽，更是好奇了。「你在寫哪一方面的書？」

此時，放置桌角的手機響起，姜以諾沒好氣地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正在猶豫是否該直接掛斷省得麻煩－－

「是誰打來的，為什麼不接？」梁筱月瞧他眉頭緊皺直瞪著手機，一副不想接的模樣。

姜以諾只好按下通話鍵，語氣是一貫的冷漠。「有事嗎？」

「以諾，電視台的廖董想請你再寫一齣劇本，不管是什麼劇本，他們都要。」張姊開心地在電話那一頭說道。

這幾年，姜以諾所寫的劇本，不管是古裝或是現代，所拍攝出來的戲劇，不知捧紅了多少人，因此只要是他寫的劇本，眾演員皆搶破頭想爭取一個角色來演。

「目前我暫時不打算寫劇本，我正忙著寫書，這段時間沒事別來吵我。」姜以諾冷冷地說道。

電話那一頭的張姊一聽，非但沒有生氣，反倒笑得更開懷，興奮地說道：「好好好！我不吵你，你慢慢寫，等你寫完，再和我聯絡。」

張姊掛上電話，姜以諾隨即將手機關機，避免再受到打擾，一抬頭即對上一雙饒富興味的眼神。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口氣十分認命。

「為什麼張姊在聽到你在寫書會那麼開心？」

她曾聽他提起，張姊是他的經紀人，個性冷傲、不擅交際應酬的他，的確需要一個八面玲瓏的人幫他，尤其是在演藝圈這個複雜現實的環境。好在他是真有些本事，所以還有拿翹的本錢。

「我除了寫劇本之外，也有寫一些科幻小說，至於詳細的事，以後你自然全都會知道。」瞧她此刻偏頭審視他的目光，令他不由得覺得好笑，伸手輕撫她的小臉。

這一幕，落在吧檯內的兩人眼裡只覺得刺眼。公然在店裡約會調情，擺明刺激她們沒有男朋友！

「看來我交了一個很有本事的男朋友。」梁筱月食指和拇指搓著下巴，故意用勢利的眼神滿意地上下打量他。

「別鬧了，我還要忙，乖一點好嗎？」姜以諾無奈地輕笑出聲，拉了下她腦後的馬尾。面對她，脾氣自然收斂。

「知道了，你忙吧！」梁筱月笑道，不再故意鬧他了，安靜地坐在他身邊，看她帶來的小說。

半小時後，專注於工作的姜以諾忽然感到右肩沉重，偏頭一看，又好氣又好笑，原來身旁的人看書看到累了，直接將頭靠在他肩頭睡著了。

吧檯內傳來兩道低笑聲，姜以諾無奈地瞥了吧檯一眼，看來他這會是別想再工作了。

偏頭看著身旁人兒的睡顏，俊臉上浮現一抹溫柔，小心地挪動身體換了個姿勢，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移動自己的椅子，讓她的身子整個偎靠在他懷裡，睡得更舒服，輕輕地抽走她手上的書，打算乾脆稍作休息，望著她的睡顏，陪她一會。

吧檯內的兩人朝他豎起大拇指，看不出來一向冷傲毒舌的他，竟會有這麼體貼的一面。

梁筱築早已將他當成未來的姊夫看待，自是開心姊姊找到一個好男人。

鈴！此時玻璃門倏地被推開，也驚醒了靠在姜以諾懷裡睡著的梁筱月，姜以諾不悅地瞪向門口。

「筱月、筱築、小雅，這次的活動，你們三個一定要參加！」

鎮長賴順昌大刺刺地推開玻璃門，粗神經的他，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遭人瞪視，一進門就大聲嚷嚷。

梁筱月正納悶為何自己會從姜以諾懷裡醒來，還來不及問他，視線即被鎮長肥胖的身形給擋住了。

「鎮長，有什麼事嗎？」

「筱月，後天就是週日了，這次舉辦的鷹山爬山活動，你和筱築一定要參加，你們姊妹倆可是我們清水鎮之花，在你們的號召之下，鎮內的年輕人才會踴躍參加－－」

鎮長話說到一半，忽然感到一股瞪視，轉頭一看，這才尷尬一笑，慌忙改口道：「姜先生你也在啊？請你到時一定要參加。」

將手上的紅色宣傳單發給兩人後，鎮長急忙離開，走到吧檯前，還不忘對著吧檯內的兩人交代一番。

「爬山？我最討厭走路了，我才不要參加。」小雅低頭一看，隨即嘀咕道。

梁筱築看著手上的宣傳單，倒是沒有什麼意見，目光看向姊姊。

「筱月、筱築，我們這清水鎮裡每年一次的登山半日活動，都是在你們姊妹的號召下才會有年輕人要參加，你們姊妹可一定要捧場啊！」

鎮長來回看著姊妹兩人，想到去年少了這對姊妹花號召，竟然沒半個年輕人要參加，全都是些中老年人，所以這次他才會親自上門來拜託。

「好，我們四個都會參加。」梁筱月看著手上的宣傳單，一口氣替在場四人答應了。

「太好了！我這就去向大家廣播。」鎮長笑開了一張圓臉，高興地離開。

「筱月姊，我不要去爬山啦！」小雅最先哇哇大叫。筱月姊怎麼可以擅自替她答應？

「我也沒說我要去。」姜以諾不悅地瞇眼。

「難不成你希望這一路上有別的男人陪我嗎？對了，以往都是阿良陪我爬山的，還是你希望我找他陪？」梁筱月笑得十分燦爛地反問道。

「我去就是了。」姜以諾咬牙瞪著她。

氣不過她的威脅，冷不防地，一把將毫無防備地她拉入懷中，低頭就狠狠吻上她的紅唇，以示懲罰。

吧檯內同時傳來驚呼聲，兩人睜大眼看著眼前香艷的一幕。

週日一早，在鎮長刻意以梁家姊妹號召下，果然這次有許多年輕人參加。

小鎮裡的年輕男人即使知道梁筱月已有男朋友了，但畢竟還沒結婚，仍舊是人人有機會；更何況還有一個梁筱築，相貌也不輸給她姊姊。

有這對姊妹花參加，眾人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十分踴躍。

此刻，早晨七點鐘，參加的人陸續抵達山下，在領到一瓶礦泉水後，紛紛各自上山。

「筱月、筱築，我先上山了。」阿良拿著一瓶礦泉水，朝兩姊妹揚手，笑著先行一步。

「筱月、筱築，我們先上山等你們。」又一群年輕人朝兩姊妹揚手，笑嘻嘻地上山。

「怎麼那麼多人都衝著你們而來？」

姜以諾臭著一張臉，自梁家姊妹到來，明顯感受到眾人情緒高昂，尤其是年輕男人，他不禁暗自慶幸自己有跟來。

梁筱月笑而不語，拿了兩瓶礦泉水。

「姊，我和小雅先上山了。」梁筱築拉著滿臉不情願的小雅先走了。

「筱月，我和你爸先上去了。」楊秀蘭拉著梁大清，帶著麻糬先走一步。

「姓姜的，把我寶貝女兒顧好。」梁大清瞪了女兒身旁怎麼看都不順眼的男人一眼，隨即被老婆給拉走。

「你姊和王小姐怎麼還沒來？」梁筱月問著姜以諾。眾人都陸續上山了，就是不見那兩人的蹤影。

「別等她們了，我們上山吧。」姜以諾沒耐心等人，拉著她的手就要走。

「等等，她們來了。」

梁筱月見姜以璇和王莉雯兩人姍姍來遲，王莉雯原本繃著一張臉，在見到姜以諾後，馬上笑逐顏開，精神一振，跑到他身旁。

「姜大哥，你怎麼那麼早到？」

姜以諾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姊姊身上，不悅地問道：「怎麼那麼晚到？」

「還不是為了等莉雯。」姜以璇無奈。明明不喜歡爬山的人，硬是要跟來，就為了能跟在姜以諾身旁。

眼看眾人都上山了，離集合時間也過了半小時，原以為沒耐心等人的弟弟早走人了，沒想到竟然還會等她，看來是因為他身旁人的關係。

「姊姊，給你。」梁筱月遞給姜以璇和王莉雯各一瓶礦泉水，前者笑著道謝，後者繃著臉，一句謝也沒有地伸手接過。

「我們快走吧！」梁筱月朝三人笑道，率先走了一步。

姜以諾跟上她，兩人並肩上山，身後跟著姜以璇和王莉雯。

「這座鷹山，還記得小時候媽媽帶我們姊弟來爬過，事隔多年，沒想到還會有機會來爬。」姜以璇話裡有著懷念。

清水鎮內的這座鷹山，由高處俯瞰，像一隻展翅的老鷹，故以此命名。喜歡爬山的鎮民，常在天剛破曉時就來爬山了。這座小山，依照一般人的腳程，上山需要四十分鐘，下山就更快了。

這座山可算是清水鎮民之福，但大多數都是中老年人來爬。為了讓年輕人多運動，鎮長煞費苦心，這幾年來積極推廣爬山這個活動。

「姊姊有多少年沒回到鎮裡來了？」梁筱月問道。

「我和以諾大約在十年前離開後，就很少再回來了。」

原本以為在母親過世後，更不會想回到這個老家來，沒想到卻是弟弟先回來，而且這一待，似乎並不想那麼快走。姜以璇含笑的目光別有深意地望向梁筱月。

「這種偏僻的小鎮有什麼好的？不像台北那麼方便，又沒有百貨公司。」王莉雯忍不住抱怨。若不是為了姜大哥，她才不會待在這裡。

「沒有人要你待在這裡，你隨時可以走。」姜以諾冷冷地說道。

王莉雯委屈地抿嘴，不再吭聲。

「我們走快一點吧！」姜以諾拉著梁筱月的手，大步往山上走，刻意拉開身後慢吞吞兩人的距離。

走了一段山路，山上悶熱得一絲風也沒有，梁筱月打開礦泉水，仰頭喝了一口，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忍不住叨念。

「王小姐是為了你才會留在我們這個小鎮裡，就算你不喜歡她，但你們好歹也是親戚關係，也得替你姊著想。」

這男人喜惡分明，也懶得虛與委蛇那一套，難怪他姊和他說話，常三句不到，兩人就吼來吼去了。

「對於那種難纏的女人，若是不一開始嚴詞拒絕，絕對後患無窮。」姜以諾說得斬釘截鐵，早已摸清王莉雯不會輕易死心的性子。

梁筱月歎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了，抬頭竟然看到麻糬坐在前方山路中間，對兩人搖著尾巴。

「麻糬，你不是先上山了嗎？」梁筱月開心地叫著牠。

麻糬高興地起身，跑到兩人身旁打轉，一面低吠著，似是催促兩人動作快一點，惹得梁筱月笑了出來。

梁筱月抬頭一看，發現身旁的男人黑眸深邃，薄唇微勾，那專注的目光，竟令她莫名臉紅。

「你在看什麼？」他可知他用那種專注的眼神看人，再加上他那張迷人的臉，會令人幾乎無法直視。

「還記得我第一次經過你店門口，當時你在跟麻糬玩，就是像現在這樣笑。」才會令他不由自主地踏入店裡，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從此賴著不走了。

聞言，梁筱月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沒想到這個男人用這種溫柔的語氣對她說話，用這種火熱的目光凝視著她，竟會令她破天荒地手足無措，臉上紅暈加深，不自在地輕咳了聲。

「姊姊和王小姐似乎走得太慢了，都沒有見到她們的人影。」兩人已轉過一個彎路，還不見她們的蹤影。

姜以諾似是看出她的不自在，低笑一聲，冷不防地，長臂一伸將她拉進懷裡，俯身輕啄了下她的紅唇，這才放開她，臉上掛著笑容，邁步而出。

這下子，梁筱月臉頰更是火紅，慌忙四下張望，確定除了麻糬，沒有其他人在，鬆了口氣的同時，羞澀地瞪了眼前方的高大背影，小臉難掩羞意，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腳步悠閒，並不特別加快速度，麻糬則是一下子在兩人前頭，一下子又在兩人身後催趕，似是看不慣兩人動作太慢。

大約爬了四十分鐘，到達山頂，山頂上涼亭內早已聚集了一群人。鎮長貼心地在涼亭內也準備了礦泉水和一些小餅乾，供大家取用。

「筱月姊，你們怎麼那麼慢？」小雅一邊吃著餅乾，一面走上前。大家都休息快二十分鐘了，這兩人才爬上來，會不會太慢了點？

「姊，姜大哥。」梁筱築貼心多了，分別再為兩人遞上一瓶礦泉水。

「筱月，你們怎麼那麼久才上來？」

楊秀蘭走到兩人面前，看著大女兒抽出面紙給身旁的姜以諾拭汗，自己也擦拭著臉上的汗水。

「在等以諾他姊還有王小姐，才會晚了。」話一說完，往山下望去，仍不見兩人蹤影，不免有些擔心。

「伯母，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姜以諾先道歉，對楊秀蘭的態度比對梁大清好多了。

「你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大家都休息夠了，有的都準備要下山了。」此時，已經有人紛紛往山下走去。

「咦？姊，那不是姜大哥的姊姊嗎？怎麼只有她一個人呢？」梁筱築指著梁筱月身後，正往涼亭方向氣喘吁吁趕來的人。

「以諾，快下山幫忙，莉雯腳受傷了。」姜以璇站在涼亭下方喊著，一臉焦急。

姜以諾眉頭緊皺，雖是不情願，仍走下階梯，梁筱月連忙跟在他身後。

眼見三人急急忙忙下山，梁家人也不放心，全都跟在後頭，一起下山去瞧瞧。

三人趕到半山腰，只見王莉雯坐在路旁樹蔭下，見到姜以諾出現後，委屈地喊道：「姜大哥，我的腳扭傷，不能走了。」

「以諾，你快背莉雯下山找醫生吧！」姜以璇催促著不為所動的弟弟。

姜以諾只好一臉不情願地在她面前彎下身來，王莉雯則是開心地爬上他的背，起身的同時，姜以諾轉身面對著梁筱月。

「我先帶她下山去看醫生，晚一點再到店裡去找你。」

眼看姜家姊弟匆忙下山，而趴在姜以諾背後的王莉雯卻在此時回頭給她一個勝利的眼神。

剎那間，梁筱月明白了。

王莉雯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受傷，好讓姜以諾無法再忽視她的存在，不得不背她下山。

瞬間，一股沉悶難受堵在胸口，實在不想和別人去爭奪一份感情，只是這份感情她已無法放手了。

「姊，你怎麼了？姜大哥人呢？」梁筱築走到她身旁，沒看到姜以璇姊弟，反倒是姊姊一個人呆立在山路中間曬太陽。

「筱月，怎麼了嗎？你臉色怎麼怪怪的？」楊秀蘭察覺大女兒神情有異。

「那姓姜的小子怎麼沒陪在你旁邊？」梁大清納悶地問道，平時老愛跟在女兒身旁的男人跑哪去了？

「王小姐腳扭傷，他背她下山看醫生了。」梁筱月口氣悶悶地說道。

「那個女人怎麼問題那麼多！嬌生慣養的就別來爬山，找人家麻煩嘛！」小雅直接批評，她老早就看王莉雯不順眼了，老愛纏在姜以諾身旁，眼裡沒有筱月姊這個正牌女友的存在。

「筱月，我們下山吧。」楊秀蘭摟著大女兒的肩頭，自是察覺她低落的心情，安慰道：「沒事的，以諾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最清楚嗎？」

梁筱月訝異地看著老媽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

是啊！自己該相信他的，這才心情緩和，與家人一同下山。

深夜，窗外傳來蟬鳴蛙叫，交織出大自然的樂章。

輕悄的腳步聲來到一扇門前，猶豫了會，像是下定了決心，緩緩轉動門把，無聲地踏入房內。

藉著角落裡的夜燈，讓她得以看清床上熟睡的男人，那是一張俊逸的臉龐，也是她癡戀多年的臉，當他睜開眼時，總是對她視若無睹，從嘴裡吐出冰冷的話語，一再令她受傷，但即使如此，她仍是自虐地愛著他。

鼓起勇氣走上前，趁著勇氣未消失，俯身吻上男人的嘴唇，掀開涼被，雙手伸進男人的上衣……

「你幹嘛！」姜以諾驚醒，藉著夜燈，看清摸黑爬上床的人竟是王莉雯，怒吼著將她推下床去。

王莉雯狼狽地爬了起來，又再次撲上他，不顧羞恥，雙臂緊抱住他。

「姜大哥，我真的很愛你，我愛了你六年！你可不可以不要愛上別人？你不喜歡我哪一點，我都可以改，求求你不要愛上別人！」王莉雯緊抱住他，在他胸前哭喊著，話說得急快，充滿了委屈。

這一回，姜以諾沒再推開她，任由她抱住自己，在他懷裡哭泣。

過了許久，歎息聲從房內響起，姜以諾輕撫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

「莉雯，我只能當你是妹妹，我不適合你。你試了六年，也該死心了。」

「不要！姜大哥，我真的很愛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愛上你了，我不能沒有你啊！」王莉雯在他懷中拚命搖頭，更是緊抱住他。

「莉雯，你冷靜想想，如果你肯放棄對我的單戀，那麼我願意當你的大哥。如果你繼續執著，那麼你只會更受傷，而我對你的態度只會更惡劣而已，這是你想要的嗎？」

「為什麼？為什麼我努力了六年，都無法讓你愛上我，而你才認識梁筱月不到一個月，就那麼喜歡她嗎？她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你？」王莉雯在他懷裡哭喊著。

「沒有為什麼，就如同你第一眼看到我，就決定你喜歡我一樣的意思，只不過我比你幸運，筱月也喜歡我，感情必須是雙方有意，彼此互屬才行，若是只有單方面強求，是不會幸福的。」姜以諾語重心長。原以為只要自己態度明確，她終究會死心，哪知她竟對自己那麼執著，竟在三更半夜摸上他的床。

這一回，他非得好好跟她說清楚，讓她徹底對自己死心。

「我真的不行嗎？」抽泣聲隱含著濃濃的不甘。

「不行。」他回答得篤定。

懷裡的人因他的回答哭得更大聲，像是想將這六年來對他的執著一口氣全哭完似的，直到哭泣聲漸小，變成抽泣，房裡再次傳來聲音。

「如果我放棄對你的單戀，你真的會把我當成妹妹看待嗎？不會再無視我的存在，冷著一張臉對我？」

「沒錯，我會把你當妹妹那樣疼愛，而你以後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優秀的男人，那個男人也一定會真心愛你。」

「真的只能是妹妹？」仍是不死心地再次確認。

「只能是妹妹。」依舊是篤定的口氣。

「……好，那就當妹妹吧！」抽泣聲像是懷著壯士斷腕般的決心。

門外站著一道身影，臉上有著欣慰的笑，直到這時才鬆了口氣。

她是聽到以諾的吼聲才衝過來看，沒想到莉雯會大膽到半夜摸上以諾的床。原以為依以諾的脾氣，這下子事情大條了，但以諾卻令她驚訝。難得他會耐著性子勸哄著莉雯，是什麼改變了他嗎？

聽著房裡傳來的對話，看來她以後真的可以不用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