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小黑明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余季岳]夏商野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5-6-1 05:17: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回     湯王禱雨桑林野 仲丁興兵伐藍夷

  話說乙未元祀,湯王即位,文武百官朝賀已畢,以伊尹、萊朱二人為相。另尊伊尹為元聖,播告於眾。當時桀為天子,作事邪虐,民不堪命。湯王於是盡反桀之事,凡治民為政,盡用以寬厚,人民大悅,乃改正朔。先夏時,正朔用建寅之月為正月,湯王不欲與桀同,正朔以建丑月為正月,今十月冬至日是也。改歲曰祀,行甲寅歷,色尚白,牲用白,以白為徽號,服皂冠而衣縞。
  是時,大旱七年。初旱三四年,尚未甚旱,民田也有半收。及到六七年,草木盡凋,谿澗絕流,卻真是枯旱了。當時便有兩般怪物,一種鳥類,天正將陰,它們便三五成群的飛起,那陰雲便散,紅日益赤了。又有個人,長二三尺,赤身裸體,目生頂上,行走如飛。他一走過,那日色便加熱,好似火裡一般。後人查得《博物志》上,鳥名「肥遺 」,見則大旱。查得《神異經》上,三尺人名「魃 」,又名「貉」。所見之國,赤地千里。人民見這兩物出來遏雲止雨,千般作怪,每一見,無論童稚,各拋石擲瓦擊之曰:
  爾形類鳥,爾惡逾梟;爾半似人,爾全為妖。爾唳則滿天紅日,爾走則遍地皆焦。不是爾為祟,胡為而陽驕?不是爾為惡,胡為而焱翱?拋石擊汝腦,擲瓦斷汝腰。看汝安得飛?看汝安得跳?
  先時三四年旱時,尚有些收成,人還不驚。這六七年莫想提起一個雨字,便是半點水也沒有滴的。百姓眼見得是這兩個怪祟作禍,但恨既擲他不著,又趕打不上,好生悶人。然當時雖旱了這七年,並未見餓死一人。蓋成湯時每勸課農桑,又省刑薄斂,是以百姓俱各勤力耕種。但耕一年,便有兩年之積;耕兩年,便有四年之積,所以民間尚有蓄積,不至餓死。然旱得多年,人民不知旱到什麼時止,因此著是驚慌。湯王見這久旱民間,也數上祈禱,不見雨下。乃命太史曰 :「朕欲祈禱,先為朕占之 。」太史占畢,奏曰 :「依臣所占,若要天雨,應烹一人當作犧牲,禱乃有雨 。」湯王曰 :「朕所為請雨者,正以為民。今必烹一人以禱,朕當自充之 。」遂齋戒沐浴,剪去頭髮,斷其爪甲,乘素車白馬,身嬰白茅,為犧牲狀。問群臣何處可禱,皆言桑林一片地面空闊,可以祈禱。湯王遂至桑林之野,仰臥於地,祝曰 :「無以餘一人之不敏,傷萬民之命。」乃以六事自責曰:
  政不節與?民失職與?宮室崇與?
  女謁盛與?苞苴行與?讒夫昌與?
  湯王把這六事自責,只道到第六句,天已油然作雲,沛然下雨了。百姓大嘩,呼聲揚數十里。這陣雨:
  不是杏花撥火在清明,
  榆莢黃杏春夏盛;
  不是月如仰瓦見前晚,
  礎潤魚吟雨即傾。
  多虧聖主宜洪德,
  千里玄液盡疇盈。
  這雨一下直是數千里淋漓,哪一處不被天淫所沛。數日雨止,只見肥遺著了雨,死在溝中。那旱魃著了雨沒走處,走在廁裡去,卻死在廁裡。時年大豐熟,湯王又以莊山所出的金鑄以為幣,幣即今的銅錢。他鑄了這幣,吩咐群臣曰 :「朕此幣不是欲富國,將來給贖民間貧苦無可食粥度生,及至賣子女者。」於是民間多因鑄幣,贖回了千萬子女。賣在近處的已不消說,子母即得相會。有被人販在遠方去的,他告在官司,即命他父母自去遠方贖回,母子仍得重逢。正是:
  昔為兩地參商,今作一處團圓。
  那些鬻賣子女的窮民好不快活。於是湯王以民間窮困至賣子女,多因無生息所致,乃以各處生物盡民生所用的物,令百姓把來相通作交易,使那販來賣的得些小利息,盡可度日。民有生意便不死,吃那現飯而民無困窘的了。卻如何先時天旱而民不至餓死,乃反至於賣子女者?蓋緣天旱已久,蓄積之粟已吃盡故也。於是湯王此政一行,天下大治,乃作大濩之樂。如何名作濩?濩者?護也,言成湯之仁德能救護生民也。當春秋祭祀時,宗廟之內也須用幾個禽獸以奉祖考。他初作個囿,張那三面的網於內,以取禽獸。好笑,三面的網如何取得禽獸?卻也古怪,自有不用命的自來鑽入網裡。湯王只擇毛色堪用的揀了幾個,那餘剩的又盡情放去。在位三十年崩,壽一百歲。太甲嗣位。太甲,太丁子,湯王嫡孫也。後人鐘伯敬詩曰:
  太丁早喪命難延,外丙仲壬天其年。
  太甲應當膺玉歷,能為賢主蓋前愆。
  戊申元祀,太甲即商王位。他初登天位,不知天位乃艱難的物,看作好放肆的事。毋量湯王為天子,兢兢業業,好生不自在,常常驚恐,一似隕墜深淵一般。他所設立典刑,生怕苦虐下民。豈知下民是我管壓得的?弄得反成怕他,卻不枉做天子?於是把湯王所立的典刑盡情換過。時伊尹在相位,乃是顧命大臣。見太甲懲般作為,大驚道 :「似此嗣王,卻不將國家敗壞了?先王執中立賢之意,他全不顧,而夏桀暴戾荒淫之行,他反近似。若要他成個賢王,必須曉得先王自新明德之旨。不若放他於桐宮,此是先王墳墓所在,又有大訓載在墳廟,看他能改過,然後迎他還國,復為天子,豈不為美?」次日,乃陳於朝曰 :「嗣王自作聰明,顛覆先王典刑。夫天下非一家之有也,惟有道者理之。今元首矣,天下非所宜,理合放之 。」仲虺曰 :「放之何如?」伊尹曰 :「放往桐宮,使他日夕在墳墓之旁,思先王所以得天下之故,料必能啟過也 。」仲虺曰 :「善 。」即令與馬,促太甲起行,只得帶皇妃及女嬪十數人同往。太甲倉皇無措,只得求道曰 :「我去,天下將誰理?」伊尹曰:「君能改過,則天下任君理也。一應政事,予當暫攝之 。」太甲乃與元妃、侍妾含淚登車。正是:
  萬乘尊貴才快樂,一朝卸權實堪悲。
  太甲來到桐宮,同皇妃安頓了行李。見只是十數間空闊房屋,哪裡還像宮內豔鬧的所在,覺得甚是冷淡。出門閒遊不數步,便是湯王墳。但見禽鳥悲呼,林木蕭疏,哪裡還像宮苑裡紅綠笙歌的去處,愈添淒涼起來。耐煩住了週年半載,心上只是懷恨那伊尹。一日,散步在湯王墳前,行來走去,猛然間想起 :「我先王為天子,真也謹慎。他有拯生民於塗炭,取天下若反掌。得了天下如何不要?為天子且再三推讓,不得已乃踐天位。若似我懲不守法度,漫道眾諸侯推讓他為天子,且個個像伊尹一般把我放逐了。這還是我從前所作的事不是,所以將我謫來桐宮,不過要我取法先王,他依舊把我當先王輔佐了。然先王不過言的是仁言,行的是仁政。我今須處仁遷義,再莫如前不循仁義了 。」自怨自艾一番,回至桐宮,將伊尹所作《伊訓》、《肆命》、《徂後》等編當為者,為之法度惟謹。
  桐宮的人見太甲如此翻然改悟,乃相告曰 :「嗣王近日大不如前 。」卻來報知伊尹。伊尹道 :「還看年把,使他磨挫得慣熟,方成大用 。」將近三年,太甲只存聖賢心,行仁義事。伊尹聞知,乃會聚百官,陳於朝曰 :「嗣王能遷善改過,增修厥德,可迎歸朝,攝理政事 。」仲虺曰 :「善 。」乃排駕往桐宮迎太甲回。太甲復踐天子位,伊尹相之。諸侯聞太甲賢,莫不歸心。
  太甲今番作了天子,一心保惠庶民,賑恤鰥寡。在位三十三年崩,號為太宗。子沃立,是為沃丁。辛已,沃丁嗣立,委任個賢臣名咎單。咎單有事,必去請問伊尹,皆順伊尹所行,一毫不敢自專自為。八年戊子,伊尹卒,百有餘歲。時天作大霧三日,沃丁親為之臨喪,葬於亳,尊以天子之禮,祀以太牢,曰 :「聊以報大德也 。」墓去湯塚七里。沃丁在位二十九年崩。弟太庚立,享國二十五年崩。小甲立,享國二十七年崩。弟雍巳立,是時,商道浸衰,諸侯多有不來朝貢者。雍巳享國十三年崩。弟太戊立,是為甲申元祀。太戊承雍巳衰微之後,若非奮發一番,國家便振作不起,天道也自然不順他。所以到他踐了天位,亳都必然有祥。桑谷二木合生於朝,且七日便大如拱。太戊也不曉得這是災還是瑞,問於伊尹之子伊陟,伊陟曰 :「這是妖不是瑞。然妖不勝德,君之德政不修,所以朝生不祥之木 。」太戊大驚曰 :「然則奈何?」伊陟曰 :「雍巳王之世,政教廢弛,諸侯離心。今王能修先王之政,明養老之禮,則天眷在王,一木之災,何足介意?」太戊於是勤修德政,養老求賢,早朝晏退,問疾弔喪。三日那樣桑自然枯槁死了。三年,遠方諸侯重譯而朝毫都者七十六國。又有賢臣一名巫咸,一名臣扈者,共輔佐之。太戊見四夷歸心,大修湯王之政,商道復興。在位七十五年崩,號為中宗。子仲丁立,乙未元祀。亳都河央水勢洶湧,蕩去民房甚多,毫宮亦被浸壞,仲丁乃謀遷都於囂。 這囂地與藍夷地近,其時藍夷打聽得仲丁遷都於囂,城池尚未完就,有好多金銀財幣、宮妃采女,要來搶奪。乃點起五千夷兵,寂然而來。當日仲丁遷都於囂,伊陟、巫咸二人早對仲丁說道 :「今王遷都,人見王搬動倉廩府庫,兼且城郭未完,須防不測 。」仲丁聞說,便道 :「卿等須為此嚴密提防 。」伊陟、巫咸領命,早已備了甲兵,四面屯紮了。
  且說藍夷率眾來寇,將到囂地三十里外,藍夷命眾偃旗息鼓,悄悄而行,曰 :「看暮夜三更時候,便殺人囂城,使他不知提防,奪得些財物馬匹、采女,也便是一場造化 。」眾夷領命,將旗鼓偃息,寂然而行。是日,仲丁正與伊陟、巫咸、臣扈等,共議國事,也道城池尚未完緝,樓櫓尚未豎造,且暮須防奸細。正言之間,忽一陣旋風吹入朝來。伊陟曰 :「今日乙日,有此風作,主夷狄侵遷邑,是必有變 。」巫咸曰 :「旋風入朝,為狂賊來,嚴備之則吉。我若不備,則此風為助彼攻城之風,我反不利矣 。」仲丁曰 :「然則奈何?」伊陟曰 :「可於四門設伏候之,看他從何方來。一方伏發炮聲響,則四面應之,擒之必矣 。」於是傳令四門埋伏已定,仲丁道 :「卿等既言當有兵變,今夜且莫退朝,同卿等在此以觀事勢,何如?」伊陟等俱言 :「臣當保駕,以聆佳音 。」仲丁命宮中設小宴,與伊陟、巫咸、臣扈三人共飲於殿上。巫咸見金烏西墜,玉兔東升,仰觀天象,見一道黃雲犯郎位星,咸賀曰 :「若有寇賊,必落吾計中 。」仲丁曰 :「何以知之?」咸曰 :「郎位十五星在帝座東北,主衛守之職。赤氣入,當有兵起。今色黃白,大吉兆也 。」
  卻說藍夷二更靜來到東門城下,見城內全無提防,四門並無門戶,城垣尚只丈來多高。藍夷大喜,道 :「真來得湊巧,必大有所獲 。」遂令張起旗號,擂起畫鼓,大喊攻城。正欲攀上城去,忽聽得一聲炮響,城下一支游兵從東殺來,城內一支游兵從左殺來。藍夷見有提防,急急抽兵走回。但聽得東南一聲炮響,一支兵起,西北一聲炮響,一支兵起。藍夷見四面兵起,驚得魂飛魄散,亂竄逃走。伊陟、巫咸在朝中聞藍夷來侵,大喊道 :「蠢物你來送死 !」傳令各門合兵擊殺。那四面逃竄的,被斬首數百人,生擒數百人,直喊殺到天明,追趕三十里而回。巫咸曰 :「藍夷無禮,侵犯中華。今幸彼軍敗衄,我師得勝,當乘勢往征,以正不義之罪。庶四夷驚畏,不敢窺伺我中原也 。」伊陟曰 :「巫咸之言是也 。」於是,仲丁遂命巫咸親自率兵萬人,直薄藍夷地面。
  藍夷大敗奔歸,前後喪了千眾,被傷者大半。聞得商王大兵又來壓境,驚惶無措,不敢出敵。其國有大臣名巴裡刺者,謂藍主曰 :「聞商朝君臣皆仁人,都因我國無禮,彼方征討以責我不義之罪。今我王自認不是,遣人到貢,彼必休兵,不勞對敵也 。」藍主道 :「爾便代我退他 。」巴裡刺乃單身奔出關來,到巫咸軍前,口稱要見主帥。巫咸聞報,道他孤身一人,諒無叵測,遂喚進巴裡刺。巴裡刺俯伏宣言 :「藍主今已悔過,並願朝貢納罪 。」巫咸曰 :「既知罪矣,殺之何益!但作速遣人來伏罪,吾君當宥汝 。」巴裡刺叩謝,上馬去了。巫咸班師回朝。及咸回,巴裡刺也齎幣至囂矣。巫咸奏知仲丁,發落藍使客館居住。次日,厚賜之而去。這正是:
  仁人能好亦能惡,大義先聲勝檄書。
  無敵不如初盛世,威名亦得遍穹廬。
  自後四夷拱手臣服矣。仲丁在位十三年崩,弟外王立,十有五年而崩。弟河宜甲立,丁亥元祀。囂都常有河決之害,遂自囂遷都於相。凡在位七年崩,子祖乙立,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5-6-1 05:18: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回     公劉太王兩遷國 武丁求相伐鬼方

  話說祖乙丙申元祀,相都又有河決之害。祖之曰:「先王不幸兩遭河決之害,兩遷故都。今朕又遇此橫流,不知何地可以避此水災?」群臣奏道:「耿地稍於河道遠,且地稍高,或可建都,享國長久。」祖乙依其言,遷都於耿,今浦州城東北河泮縣是也。不數年,耿宮室又被水所圮,特不似相都之泛濫為甚。祖乙大懼,又欲別遷都。時巫賢進曰:「水火災,皆天災也。莫若修德,則天災可禳。」祖乙從之。遂以巫賢為相,修德行仁,天下大悅,諸侯賓服,商道復興。十有九年崩,子祖辛立,享國十六祀。弟沃甲立,享國三十五祀。祖辛之子祖丁立,享國三十二祀。沃甲之子南庚立,享國二十五祀。祖乙之子陽甲立。
  初,陽甲未立時,商諸弟子子弟皆攘臂相爭道:「天子也,人人做得。我祖自仲丁王以來,皆廢嫡更立,今也須定個正統。」爭論不決。滿朝文武道:「河亶,甲王以上,其子弟已無,只有孫存。祖乙王子祖辛,父子已得嗣天位,沃甲為君,又有子南庚膺玉歷。今看起來論長論裔,還當讓祖乙之予踐位,況且當年祖乙又是中興賢主。」群臣同聲道是。於是陽甲乃得立。元祀,各國諸侯聞商爭立,曰:「自家骨肉成仇,況他人乎?」俱不來朝。陽甲在位七祀,弟盤庚立。
  時商道浸衰,耿都又遇河決,盤庚曰:「似此水災不斷,豈帝王居?不如復歸舊亳都。」臣民皆安於耿都已久,不欲再遷,曰:「昔先王亦以亳水遷囂,今復歸毫,是以水就水也,」盤庚乃作書以告諭臣民曰:
  爾謂朕曷震動萬民以遷?今我民用蕩析離居,罔有定極。汝萬民乃不生生。予迓續乃命於天,予豈汝威,用奉畜汝眾。藹然溫厚之意可愛,百姓浮言頓息,乃決意遷都。涉河南至毫,改商國號曰殷。於是,一遵先王德政,而行於天下。各國之諸侯曰:「商之賢王復出矣。」莫不來朝覲,商道復興。在位二十八祀,弟小辛立。殷道又衰,在位二十一祀。子小乙立。小乙為太子時,早已曉得民事艱難,於是勸民農桑,道在忠厚。然小辛之世,積弊難復矣。
  話分兩頭,當時後稷別姓姬氏,後稷發跡時,在唐堯、虞舜、夏禹之世。後稷薨,後子名不窋。等到末年來,夏國浸衰,不務稼穡,遂把不窋的官勾了。不窋失了官,思付起來:「既不務農桑,忘本逐末,我在中國也沒用得,不如奔往別處去。縱他黜陟不知,理亂不聞,卻更樂得一個清閒自在。」於是,走在戎狄之間居住。殷時西夷叫作戎,北夷叫作狄。今慶陽府安化縣尚有不窋城,是其古安化縣跡。傳到孫子公劉之世,這公劉雖則在西戎北狄間,卻能復修後稷之舊,教民要務,耕種行地宜在凹地,潦水沮水上,渡過渭水,取財用民。既務耕種,過了幾年,便衣食豐足,行的住的俱有資糧。百姓歡喜,乃遷邑於邠。邠,古西戎地,即今陝西邠州。當時莫說百姓充裕,公劉自己也富足極了。他遷國時,民居住的有了積倉,行路的有了裡糧,車仗服從,好不光彩。百姓有半戀著故土的,有半捨不得公劉去的,道:「我衣食不缺,也是仁主教養來的。我跟他去,何怕沒有衣食?戀著這些須田地作甚?」那不去的道:「雖則仁義難捨,只我等先人墳墓在此,如何去得?」那去的各攜妻挈子,皆向邠州而行。當日便有那些詩人思公劉之德,而賦篤公劉之詩。數傳至商。小乙王之世,乃是太王古公亶父承祖宗基業為諸侯。古公在邠州,修後稷、公劉之業,勸民農桑不必說,且積德行義,國人戴之第。
  第邠州這個地面逼近戎狄,所以北狄薰鬻貪著邠州富裕,常常起一支兵來侵犯。此時古公兵糧足,卻也戰得他了,只是怕傷害百姓,所以再不宜與他廝殺。薰鬻只道是怕他,侵犯不休。古公與群臣議曰:「我看狄人喜的是牛馬之皮、所鑄之錢幣,不如把些送他,免得他再來煩擾。」於是,裝了幾十車皮革,幾車銅錢,獻與狄主。狄主收了,果然收兵去。不半載,又起一支兵來。古公道:「狄人不止是愛幣、皮,想是愛的在犬馬。」又齎千萬的犬馬貢獻狄主。狄主果然收了犬馬,又抽兵回了。狄人見他如此,卻似騙得好要一般。殆及週年半載,又來了。古公道:「狄人又不止是愛犬馬,想是愛珠玉。我聞虞舜治天下,貴德尚齒,藏金巉岩之山,捐珠五湖之淵。曰:『便下服度,杜人淫邪,絕人覬覦』。我想狄人愛的是珠玉,我不如多把珠玉與他。」於是,獻以滿車珠玉。狄主一發歡喜得極,又抽兵去了。誰知狄人狼貪不足,過週年半載又來了,說:「今番更有什麼物件獻我?」分人見北狄又來,不勝憤怒,曰:「狄狗恁地欺人,貪心不足,不識我主以仁德之心含容他,難道懼他不成?」個個摩拳擦掌,來見古公道:「我們願出城殺此狄狗,擒彼狄主,以報屢次侵犯之仇。」古公道:「有民立君,君將有以利民。況爾等以為我之故,不免殺人,予所不忍。狄人欲的只是這邠州,我今把邠州讓他,免得與他爭戰,我欲搬往岐山。」百姓垂淚曰:「君棄我們而去,我將安歸?」古公曰:「爾民在我與在彼何異?」百姓曰:「不願也。」古公只再三將好言慰諭,百姓去了。叫人城上對狄人曰:「爾軍暫退三舍,我明日把那地一發讓你吧。」狄人大喜,果退三舍。古公遂收拾行囊、馬匹,同厥妃姜女,黎明啟行。逾梁山,從西路水滸,直抵岐山之下。邠人舉國扶老挈幼,同來岐地,如歸市一般,挨擦而行。其他旁國聞古公如此得民心,亦多來歸。三月,城郭完備,一年成邑,二年成都,民五倍邠地。且說當日狄人見古公果把邠州讓他,入了邠城,卻是一個空城。百姓也沒有一個,牛羊犬馬也盡情趕去。狄人大怒,要趕來搶奪。狄主道:「他如此得民心,我們趕去,他們齊心來殺我,卻不更吃他虧?」乃於城中搜索些帶不盡的物件及些小糧糗而去。古公在歧修德行仁,勸課農桑,人民富庶,乃貶戎狄之裕,營築城郭宮室而居。立五官有司曰司徒、司馬、司空、司寇、司士,民皆歌誦古公之德。改國號曰周。
  話分兩頭,卻說殷小乙王在位二十八祀而崩,子武丁立。元祀,以井盤為相。小乙之崩也,武丁居喪三年,不言政事,一應任之塚宰。既免喪,亦未嘗言及政事,惟恭默思道,欲復興殷。心上嘗欲得一賢相以輔治,觀滿朝百宮,真無一當意者。一日夜,夢上帝攜一人至,謂武丁曰:「此良弼也,名說,以賚汝為輔佐。」武丁頓首拜謝,熟視其人。醒而命畫工圖寫夢,中所見形像。畫就,著實廝像。如是把來遍視群臣百吏,並無一人肖似。武丁知此人不在朝中,乃命將那丹青的圖像多畫了幾張,令人遍處尋找,乃至旁求於天下。
  話分兩頭,當時傅說住在傅岩,傅岩在北海之州,虞、虢二國之界。這所在通道所經有澗水沖蕩衢路,官府著人築堤護那澗水。凡囚係在官者,皆令出服役,名喚胥靡,言兩人相係傭作也。傅說隱在傅岩,貧不能自給。那胥靡內有多少富民,為犯法在獄,未脫罪囚,也在服役,他便要僱人頂替。傅說也替一胥靡築,以供食。是時那按圖訪傅說的人見胥靡紛紛在那裡築垣堤,一個道:「前面人眾也,同你去看看。」一個道:「那版築的盡是罪囚,有甚好人在內?」又一個道:「不是為什麼天賚?良弼,只那澗水壞道,也去看看,回去好對人講談。」如是十數人俱來到版築邊內。一個眼光好的望見傅說在築內,道:「那個胥靡好像畫圖中的模樣。」那些人未免也覷了幾覷,有說半像的,有說略像的。大家道不要閒講,且把圖展開一看。不看圖便罷,看了圖便像到十分了。於是,十數人不分皂白,一齊嚷到傅說身旁,問聲:「老兄,你名叫作說麼?」傅說自思我因貧窘代役,不是胥靡正身,這眾人如何叫著我名頭?事有尷尬,莫管他,一邊築垣不顧。十數人都道:「好像,好像,如何名卻不是?只管請去面君王。」傅說聞說這面君王話頭,想必有緣故,開口答道:「你們喚傅說作麼?在下名叫傅說。」十數人劈頭一齊跪下道:「君王夢上帝賜他一個賢相,名說,滿朝文武並沒個面像的,並沒一個名叫作說的。卻才望見大人與這圖裡丹青有一無二,因此喚大人一聲,今果然名同像同。快去了樁杵,我去票官司,討夫馬來送大人赴京面聖。」十數人一齊去將一個傅說擁護到有司衙門裡來,大聲小聲,呼有司官快出來迎接賢相,君王有旨。嚇得個有司官聞說君王有旨,迎接賢相,倉忙著了紗帽員領,出來迎接。何曾見有什麼賢相?只擁護著一個村漢。心想這伙人好不見鬼,賢相在哪裡?正待問時,這十數人走向前,你一句,我一句,把夢兆求賢事說完了,有司也聽不迭,急喚庫吏取過衣服巾帽與傅說更換,一面設酒款待傅說與王使諸人。有司求圖對傅說一照,吃了大驚,曰:「真像!真像!上帝有靈,君王有幸,百姓有慶也。」席中輕輕問道:「大人何以至胥靡版築之故?」傅說道:「某以貧窘,代管靡役耳。」有司道:「有賢如此,非上帝命,終厄在草野,其誰知之?」酒罷。次日,護送傅說上京。後人鐘伯敬有詩曰:
  道濟天下難濟貧,窮通得失招其身。
  滿腔經綸埋版築,運不當興命不辰。
  傅說至京,武丁聞訪得了這人,即時延見。與說論天下之深嘉之,遂拜以為相。武丁作《說命》,命之曰:
  朝夕納誨,以輔台德。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川,用汝作舟楫;若歲大旱,用汝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高後,以康兆民。嗚呼!欽予時命其惟有終。
  傅說聞王命,復於王曰:
  惟木從繩則正,後從誅則聖。後克聖,臣不命其承,疇敢不只若王之休命?
  自是君臣道合,政事修舉。於是祭成湯。至肜日又祭。肜日者祭祀之。第二日也,祭未畢,有野雉一隻飛來,升於宗廟之鼎耳上而錐。武丁見他鳴雒,音聲愁慘,大懼曰:「雉野鳥,鼎重器,升鼎耳而雊,必為不祥之兆。」有臣名祖己者進曰:「王勿憂,國家重務莫如政事,雉升鼎耳而雊,意者大政有不修,大事有未舉者乎?王先修政事而已。」武丁聽祖己之言,嘉納之。由是勤修德政,勵精圖治,天下咸悅,四方蠻夷重譯而來朝者七國。
  戊子三十二祀,鬼方無道。這鬼方是北胡之號,周曰「玁狁」,漢稱「匈奴」,唐曰「突厥」,宋曰「契丹」,今之韃靼是也。鬼方地廣人眾百,恃兵強馬壯,四夷皆至,他獨不至。反常常起了精銳之眾,侵犯中原。你看他:
  宣寶帳高皮,雕盔斜掛。
  吹角鳴茄,牧馬邊城下。
  那邊塞上百姓見鬼方至,忙把關門閉了。關外牛羊馬匹一時未及收拾的,都被他擄去。武丁初,亦不甚計較,及至多次,邊上不得安靜,檄書每每告急。今戊子年又來,那鬼方性狼惡,凡遇村堡,便擄掠財物,燒燬民房。男子壯者拿去當軍,女子美者送往帳下。其餘老幼,盡行殺戮。這正是:
  長驅很精銳,殺掠盡無餘。
  武丁聞知今番又來,乃與傅說、祖己商議討伐之策。祖己曰:「鬼方無道,難以德化。臣願督兵剿滅之。」武丁大喜,曰:「朕非黷武,將以救民也。」遂命祖己率師五萬,直搗邊城。果然:
  曠野塵迷,鬼方千隊隨。
  長驅精銳,賀蘭山已離。
  祖己大兵到邊城,果然兵威風厲。乃便屯兵於關前,與鬼方對面而陣。邊民大講呼。鬼方打聽得祖己大兵至,便也安住陣腳。次日,祖己吩咐眾軍道:「此處乃平原曠野,且戰且行,宜於地陣,地陣利進,可勝人陣。人陣備其首尾,虛在兩旁,陣勢不堅。地陣四備強弩,善衝亂敵。」地陣排完,鬼方王出馬見排了陣,他恃眾勇猛,但望陣中衝殺人來也,只常搶擄民財一般。祖己見他向中殺來,識他不諳陣勢,把黑旗一招,四面亂箭射去。彼兵被箭傷者大半。鬼方王馬胸膛上中了箭,伏地上不動,鬼方王棄馬步走。祖己且戰且趕,直趕到賀蘭山。屯紮營寨,傳令曰:「我兵深入鬼方地面,我兵是客,彼兵是主。主在散地,決不能勝。我宜靜以待動,俟他來攻我,我且莫攻他。」眾軍安頓已定。
  過了半旬,鬼方王道:「殷兵屯在賀蘭山下,這山逕我熟他生,可伺他不知提防,夜往劫寨,必得全勝。」乃秘密點了數千人,偷至寨前,在五里路外伏,只待到三更時分,便來偷營。誰知祖己深諸兵法,更精天文風角。是夕,坐在營中,忽見一陣風起,不從宮商征羽,直從角來,如人呼嘯之狀。他見了這風,急傳令曰:「我看風聲,今夜必有賊來偷營劫寨,速於營寨外四面埋伏,待他打進營時,四面伏兵齊起,擒殺不難。」分撥已定,至三更時分,鬼方果然一擁打入大營,旗鼓喧天。及進營時,乃一空營,並無人守。鬼方王大驚道:「中了計。」急抽兵出營。四面伏兵俱發,殺得鬼方眾棄甲丟盔,奔走無門,人馬折了大半。祖己又拔寨前進,直抵鬼方穹廬,鬼方棄廬而走。祖己便居穹廬地方,命眾軍便在他地方插麥種禾,耕起田來。一面捷報武丁。鬼方眾只是躲避,再也不敢來廝殺。自春但冬,祖己兵只是割麥收禾,烹羊飲酒,自相勸勞。
  時值大雪,祖己謂眾曰:「北狄耐寒,我中華人怕冷。他偵我等飲酒相勞,他必然思量來奪我牛羊馬匹,亦宜防之。」兩日,果然鬼方探得我眾糧草物畜充裕,遂起了數千兵要來搶奪。豈知祖己紮營段落,已按了金陣屯紮。陣分九壘,壘各四隊,前位虛,中央實,前後衝突,首尾相顧。陣成,用游軍躡敵,誘之使人。於是,野外故意多縱牛羊馬匹在牧,鬼方果然來奪。漸漸引至寨前,祖己見將近陣來,舉動白旗一招,鼓聲一震,變前為後,變後為前,變左為右,變右為左,兵已繞在鬼方背後了。鬼方見陣勢變動,眼花嘹亂,把牛羊丟下而逃。卻哪裡逃得去?數千人不待捆縛,個個跪下地上,即頭求赦。道:「我們小盜,不過要得些牛羊。今冒犯天威,若肯赦宥,情願引路。」祖己道:「汝這裡總幾千人?」答道:「三千人。」又問道:「有幾個頭目?」答道:「有四十個頭目。」祖己道:「是頭目跪上來,有事吩咐。」四十個頭目跪上,祖己道:「屢屢來攪鬧,都是汝這些頭目。」乃喝令各代他割去一隻耳朵放回,「叫你國王親來我這裡,進了降服狀,年年貢獻,我便撤回軍馬。不然再番捉住,休想饒命。」那些人聞說放他,叩頭爬起,亂跑去了。
  時祖己在鬼方境上已經兩個春秋;至第三年十月間,祖己令人打聽得鬼方王藏在一個偏僻去處,防殷師來攻,自以殷師亦不能到此。祖己探得離我營不下二百里田地,乃密令軍三萬,吩咐俟明日五鼓,乘霧到鬼方。眾軍得令,一日一夜,五鼓齊到。時天正大霧,鬼方王尚睡未起。忽聞炮響連聲,左右報殷師已至營前。鬼方那裡提防,急忙走起,出尋馬匹。馬又未裝鞍,殷師已攻破營了。鬼方眾俱驚駭無措,遂羅拜願降。祖己將鬼方王捆了,其眾約萬餘人,內被殺死者三千,其餘祖己急傳令勿殺,以示王仁命。押鬼方王回朝定奪。於是,拔寨起行,露布報捷。不一月回朝,同傅說面君。武丁大喜,隨押鬼方王至階下,鬼方王再三磕頭求赦。武丁道:「汝屢侵邊陲,致我民不聊生,罪已滔天,一死何辭?」鬼方王曰:「大國赦我,小國願稱臣朝貢。」傅說奏道:「彼既知罪,願免其一死。」武丁從之。乃召隨來鬼方人役道:「汝主不仁不義,屢犯邊庭,本當斬首,姑饒彼草命。然所行不道,不可復為國主,當另立一君,如不聽吾命,大兵壓境,玉石俱焚。」鬼方眾唯唯領命,同鬼方王聞拜聞削去他王爵,另立一主,含淚上馬。正是:
  曾為胡主亦強梁,犯境掠民伯鬼方。
  幸遇王仁留革命,荒郊含淚滴胡霜。
  自是變夷編發,重譯來朝者六國。武丁乃大賚祖己,以褒其功。由是益修政行德,內反諸己,以思王道,天下咸歡,殷道復興。在位五十九祀崩,廟號高宗。子祖庚立,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5-6-1 05:18: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回     武乙射天被雷震 季歷伐戎擒大夫

  卻說祖庚在位七祀崩,弟祖甲立。祖甲稟性淫邪,好色無度他在宮建了一個為雲室,日同美麗女嬪飲酒宣淫其中。但見:彤閣擁抱宮人睡,珠簾偎王添香氣。滿院奉笙鹿,香風簇綺羅。酒傾金杯滿,銀燭重開宴。朝日醉如癡,天街聞馬嘶。祖甲朝夕只在酒色上度了日子,政事一毫不理。彼怎知那些宮妃:
  皮包骨肉立骸形,強作嬌嬈誑惑人。
  千古英雄齊坐此,百年同是一坑塵。
  殷朝天下在武丁手上中興,到他手上卻又衰微了。在位凡三十三祀崩,子廩辛立。祖甲將崩之時,猶要宮娥采女擦背鬆腰,淫欲不絕。這叫做:
  胭脂面面嬌千樣龍麝薰衣俏百般。
  今日風流都不見,綠楊芳草髑髏寒。
  廩辛丙申元祀立,享國六年崩。弟庚丁立,享國二十一年崩。子武乙立,時東夷寢盛,分遷海岱。武乙無道,群臣有談及敬天勤民者,他啞然而笑曰:「民我民,彼該擁戴我。且生殺在我,這我不須管他。汝道敬天,我為天子,天下只有我一人為尊。我聞得天有神,神不知有多多少少,難道便個個是天?超過我的,想不過只一個玉帝尊些。」群臣曰:「我先王成湯有云:『肆台小子將天命明威』,又曰:『敢昭告於上天神後,每事俱是敬天畏天。』」武乙又啞然而笑曰:「爾皆謂朕宜敬天,天神必是有靈有感的,手段也必是高過朕。朕會與天神賭賽手段,令爾百官見朕妙處。」
  於是命匠人造一木偶人,高八尺,衣以文繡,抬置殿上。叫內官捧過雙陸盤來,命一內臣替天神博。武乙仰天道:「汝是天神,手段必是高過朕的。汝博得贏,是汝天神高似朕。若博不勝,是汝輸似朕,還須算朕的強,也須憑我號令。」於是,武乙與那木偶天神博了幾局,天神果輸了。武乙令代天神賭博的內臣跪在階下,道:「汝是天神,畢竟有掀天的手段,一個小小雙陸兒,還也賽我不過,枉作天神。」喝令斬首。內臣聞說將他斬首,大呼:「我不是天神,王命我替博,如何殺我?」武乙笑曰:「汝代他博,汝便是天神一路人。天神保護汝,必殺不死。」內臣又呼曰:「世上哪有殺不死的人?」武乙不聽,喝三四武士推出朝門斬了。問群臣曰:「汝等見天神否?」群臣俱低首不言。武乙道:「這都是汝等見天神不勝,被我謬辱,何滿朝並無人答應?」喝武士每人賞他一下銅錘。群臣大驚,一齊跪下,道:「王勝天。」武乙乃大悅,曰:「赦他眾人每一銅錘。」
  他又思量弄一巧手段瞞過群臣,顯他神通。密令一內臣作一薄薄皮囊,囊內盛豬羊等血,造下兩個白羅鷂風箏縛在皮囊兩邊。風箏係兩條白絹繩,命內臣藏在高台上,將風箏乘風夾皮囊吹上空中。那白羅風箏在空中與白雲無異,下卻望不見只皮囊,望得見似個小皮球一般。故意命駕同群臣往台下拋玩,道:「我前日與天神賭博,天神不勝我,殺的還只是替身內官,不為稀罕。我今要射天,何如?」群臣又低首不言。
  武乙見群臣不言,大怒道:「汝等便偏護得天麼?我便射兩箭與你們看看。」於是望定皮囊,連發三矢。矢穿囊破,只見空中有血滴下地來。武乙大呼:「手段何如?這天卻不被我射出血了。古來至今有我這等威武的嗎?」群臣中也有一分曉得的,暗地叫聲欺天無道。那不曉得的唬得遍身汗流,思量:「難道果有虛空過往的中了箭?」
  武乙見群臣驚疑,怕看出他伎倆,即發駕回朝。道:「汝眾人乃凡夫俗子,看不見天神;惟朕看得出,所以認定射之矣。」咦!這樣事千古未聞,這樣人千古未見。且不是好耍事情,又不是奇巧伎倆,無故造下彌天大罪來。漫道顯顯說射天殺神,即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豈沒報應?當時城隍土地見這奇惡,敢不上聞?上帝大怒,敕五方蠻雷擊死武乙。
  話分兩頭,武乙不自知他作事得罪於上天,雖萬死莫贖。他反洋洋得意,命軍校數千人,文武數十員架弓搭箭,驅犬放鷹大獵於河渭之間。誰知那五方蠻雷領了王旨,早同風伯、電母待武乙來於渭水之陽。武乙正於河渭挺高興驅鷹捉兔,於時天正午,太陽當空。忽然天上叆叆叇叇,無雨而云。一陣狂風,吸忽聲響,對武乙面上吹來。武乙馬上坐不穩,似有人扯番落馬一般。又電光四閃,三軍目迷。猛聽得半空一聲霹靂,空中有人道:「武乙逆天罪大,死於非命。」被雷擊死地下了。半晌,聞雲斂風和,依然紅日光輝。眾文武定睛看時,但見武乙頭髮散亂,被震死,跪在沙汀。群臣大驚,收拾武乙身屍,回朝。後馮猶龍有詩歎曰:
  性僻剛愎侮上天,獲罪於天命不延。
  稱道射殺愆莫贖,雷震河陽渭水濺。
  群臣回朝,立武乙之子太丁為王。時人都道射天者惟武乙,故雷之震死天子者,亦惟武乙。閒話休題。
  且說太丁元祀,燕京之戎作亂。太丁問群臣道:「燕戎作亂,薦窺上國,不知何人可代朕征之者?」群臣合聲奏道:「聖上欲伐燕戎,今西方諸侯周公季歷積功累仁,勤於王事,他有六德:克明,克類,克長,克君,克順,克比。是這六德。且人民歸心,兵精糧足,惟此人足以征之。」太丁聞奏,即時頒下敕旨一道,命季歷征燕戎。旨到西國,季歷即命武將四員,領兵萬餘,直薄燕戎。地方飛報,報入燕,燕戎主聚戎落商議抵敵之策。俱道:「殷武乙無道,見戮於天。若是他兵人心不一,勝他不難。今打聽得不是殷師,乃西周侯人馬。我聞西周侯名季歷,他是個賢侯,便是他兄太伯及虞仲也服其賢德,把國家讓他。人心悅從,卻難抵敵。」燕主道:「難道我不戰而自服不成?」眾戎臣道:「不是不戰自服,只恐他得民心深,民肯用命,有不戰則已,戰必勝矣。」燕主道:「我也點起兵馬與他對敵一陣,不勝然後順從他未遲。」燕主點了萬餘人,開關迎敵。季歷坐麾旗下,悠然有天子氣象。見燕主自出,乃雍容道:「汝今侵掠不臣,有罪當誅,何不先自投降,免致生民塗炭?」燕主不答,麾兵前進。
  季歷軍中鼓聲三擂,兵將直衝燕陣,人人奮勇爭先。兩軍廝殺,頃刻間燕軍陣腳搖擺。季歷見燕軍陣腳參差,知兵無戰意,手將黃旗一招,哨聲四響。但見周師陣後兩路軍如長蛇,抄從燕軍後來,喊殺連天。燕軍正自戰周師不住,又聽得陣後有兵殺來,軍將不能自顧,各自逃生。周師四面掩殺,斬首過半。燕主驚慌失措,兩次三番跌落馬下。眾戎護走入城,將城門緊閉不題。
  卻說燕主逃入城中,即忙聚眾議退兵之策。有傅譯進諫曰:「仁人無敵於天下,何況一燕?不如備禮臣服於周,我想仁者愛人,彼必退兵。」眾人皆道:「傅譯之言是也。」燕主從之,即備禮物,命傅譯齎往周營,並犒周師。傅譯領禮幣來至周營,自稱下臣求見。守門者傳聞季歷,季歷命入見。傅譯人營,但見三軍整肅,戈戟森然,傅譯不覺股栗。心思:「如此軍容,見亦怕人,何況與敵?」譯到帳前,俯伏地下。宣言燕主自悔不臣之罪,來容改過。有稱臣禮幣在此,並犒師糧千斛。」季歷見傅譯言溫遜,季歷慰諭再三。曰:「過而能改,即如無過,我豈欲糜爛汝民哉!昨殺多眾,我心側然,殊非仁心。彼既如此知過,可令人人殷致罪,我便即日班師。」傅譯道:「敢不唯命是從。」乃辭謝。回報燕主,極言季歷仁德之至。
  燕主大悅,一邊命人往殷伏罪,傅譯復到周營致燕主之誠。季歷即拔寨,班師歸國。正是:
  心勤王家信賢哉,周燕兵接兩陣豗
  仁者無敵寒狄膽,三軍露布捷音回。
  季歷兵回西周,捷音報知太丁,舉朝文武拜賀不題。
  卻說當時武乙被雷震死,四夷都道殷室見罪於天,如何復為我們的君主?你也離心,他也畔志。幸得周侯季歷朝貢有常,忠順不失,各國也就不敢攜二。殆及三年太丁崩,子帝乙立,元祀。有始呼之戎、翳徒之戎俱稱兵作亂,殺掠各處。地方事聞帝乙,帝乙問群臣曰:「誰可往征始呼、翳徒二戎?」群臣道:「前燕京之戎,先王敕西周公季歷征之,不兩月而報捷。今者始呼、翳徒二寇兵不強於燕京,王再敕周公收之,可不卜而知其能勝也。」帝乙曰:「卿若不言,幾忘之矣。」由是命人齎旨往周,敕諭季歷征始呼、翳徒。季歷得旨,剋日興師。話說始呼王正率眾在殷地各處搶民間標緻女子,奪富室金珠錦繡。一路差人打探殷師,不料西周兵至。季歷兵所遇處,人民安靜,雞犬無虞,所以始呼之戎不曉得有西兵至。始呼戎在各村正搜擄得興,忽聞西兵來到,只差三里遠近,乃大驚。欲收拾器物不得,整頓軍馬不及,滿村呼集各戎又難。季歷兵到,始呼連忙安住了寨,不敢出敵。季歷也安了營。次日,於營前排下陣勢,陣成,吩咐道:「今用游軍躡之,彼來擊我中軍,則前後軍同攻。彼擊前後,則隨處救應。特看我雕旗為號,以觀進止。」
  話說始呼戎落日晚後俱從各村奔回。次日,整辦出敵。見西兵排得齊齊整整,始呼戎對眾道:「果排得好看,我分三路軍殺去,何如?」命兩頭自左右進,自衝中軍。只見前軍列開,次中一支兵擋住後兩翼,繞向左右肩殺出。始呼王大驚,始呼一頭目從左殺來,右軍列開,用游軍躡之。一頭目從右殺來,右軍列開,亦用游軍躡之。每分合各三陣,始呼戰前陣,陣不與戰,戰左左不與敵,攻右右嚴守衛,俱以兩肩兵與游軍接戰。所以,始呼首尾不能相顧,左右前後皆是周兵,捉獲始呼大半。始呼王即於陣上卸甲,同眾步走得脫,拔寨遠遁。周師獲還民家子女數千人,金帛不計其數。眾欲進殺,季歷曰:「窮寇勿追。」遂撤兵往伐翳徒。
  翳徒知始呼兵敗,心已驚惶。聞來伐他,計無所出。翳徒有三個大夫引誘翳徒為亂者,翳徒主叫來商議道:「前者教我為亂皆汝三人,今者禦敵亦要汝三人。」三大夫只得應承,引兵出敵。這三大夫你也不肯向先,我也不肯向先,推來推去。一大夫道:「原我三人有福是同享的,今有禍亦要同當。你我三人各統一軍,俱當前便了。」三人始沒推,果然三支兵向前。季歷探知是那三大夫為將,吩咐道:「這三人全不知兵,不須與戰,只我軍中三次擂鼓,三次號炮,彼必自亂。如不亂,然後嚴兵以待。」眾軍得令,果然於軍中大擂起鼓來。三大夫你望他軍,他張你軍,正在防戰。只見鼓擂了一番,不見兵出,正自狐疑。忽又號炮兩三聲震天響,三大夫思量:「號炮響,莫非紮營收兵?謝天謝地,若得不戰,便好回去也,推別個來。」誰知號炮止了,軍中又咚咚鳴起戰鼓。三大夫又心想道:「這卻不是冤家如何又要戰?」頃刻,鼓聲寂悄,號炮又震。三大夫道:「想他不欲和我廝殺,故意擂鼓放炮耍子,防我攻他不成?」頃刻,周軍又鳴起鼓來,這一番鼓聲比前不同,怎見得:
  前次摻撾鼓聲緩,炮即連響止殷殷,再擊如前炮不急,嘈囋從容定三軍。此回淵淵不停息,忽忽闛鞳是戰鼖,戰鼖如雲淨夷丑,一洗翳徒戎馬氛。
  三大夫聞三次戰鼓,心想:「這一回必定要戰了,況季歷聞得善用兵,是必有緣故。」一發驚疑不決。正回頭看本陣,要得個人頂手,猛然間號炮又響。周軍中旌旗搖動,喊聲不絕,一支游兵從本營繞了幾遍。三大夫不知是何緣故,撥轉馬望本陣而回。季歷見三大夫不敢戰,將雕旗一招,四面突出,直望三大夫殺來。三大夫口裡亂呼:「誰敢出戰?」翳徒並無一人答應,都向北而逃,三大夫都被周軍擒住。大軍直搗翳徒穹廬,翳主遠遁,於是季歷擒三大夫而歸。帝乙見季歷又建了兩次大功,王再三嘉褒,賜周圭瓚鬯秬,封為侯伯。命戮三大夫於市。至七年,周公季歷薨,子昌立。帝乙在位三十七年崩,子受辛立。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5-6-1 05:1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回     妲己驛中被狐魅 雲中子進斬妖劍

  話說商王名受辛,帝乙之幼子,都朝歌。帝乙有三子,長曰微子啟,次日微仲衍,皆是庶出,三曰受辛,正宮所生。帝乙常欲立微子啟為太子,群臣皆諫宜立嫡,不宜立庶,於是立受辛為太子。及帝乙既崩,群臣奉受辛嗣位,是為紂王。紂王為人聰明勇猛,才力過人。手能格禽獸,身能跨駿馬,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常自以天下之人皆出己下。當時天下小鎮諸侯共有八百餘國,四方各設一大鎮,為諸侯之伯。每歲一貢,三年一朝,則各方大鎮率其小國入商。兩班文武乃有王子比乾、微子、微仲、箕子、膠鬲、梅伯、雷開、商容,及同蜚廉、惡來、費仲等相與輔弼。即位七年,是歲癸丑,諸侯合當大朝。於是東伯侯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南伯侯鄂宗禹、北伯侯崇侯虎各率本方小國入朝。當時紂王頗好聲色,不理國政。及諸侯來朝,紂令四方侯伯各舉美女五十名,選入後宮灑掃。北伯侯崇侯虎奏曰:「臣聞冀候蘇護有一女,儀容絕世,可充掖庭歌舞。」紂王大悅,即降詔召蘇護歸冀,送女入朝。護謂同僚曰:「主上無道,貪淫女色,必有亡國之患。吾女豈作宮庭之妾,而陷喪身之禍乎?」遂回冀州,絕貢不朝。不覺一年,各方俱進美女,獨蘇護之女不來。蜚廉奏曰:「蘇護故違王旨,不進宮女,又絕朝貢。王如不征,難以控馭列國。」紂王然之,遂令蜚廉操來將卒,發駕親征。左司空箕子諫曰:「蘇護誠有大罪,不可不討。然召本方侯伯征之足矣,何必親勞聖駕。」紂王然其言,遂詔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二鎮合兵以征蘇護。使命至岐州地,姬昌接詔,謂群下曰:「蘇護忤旨失貢,天子詔我合兵征之。不若先遣書,令其人貢待罪可也。但誰願一往?」大夫散宜生曰:「臣願往。」姬昌即遣宜生往冀州,一面又遣使止崇侯之兵。
  散宜生至冀州,蘇護延入而坐。護曰:「大夫辱臨敝邑,有何教諭?」宜生曰:「賢侯累失朝貢。天子詔西伯加兵征伐。西伯不忍殘民,按兵未動,先命宜生督公入朝。公能入商待罪,則可保全首領,否則二鎮之兵合至,公之妻子亡在旦夕矣。」蘇護曰:「主上失道,挾吾進女於後宮,此吾所以惡其非理,故絕朝貢。今詔西伯征吾,吾寧死於西伯台下,豈可更入無道之朝?」宜生曰:「主上既慕令愛姿色,明公即送入宮。女受掖庭之寵,公為椒房之貴,豈不為美?何必抗拒王命而取大禍?」護曰:「夫婦乃人倫之首,商王不選令德,而強奪官民之女,棄禮失道,必有亡國喪身之咎,吾豈貪富貴而陷吾女哉!」宜生曰:「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公當曲從王命,親送令愛入朝,反凶成吉,不可偏執。」蘇護俯首良久,曰:「吾本誓不朝商,今承西伯明教,敢不奉從。吾當親送小女入商待罪。」散宜生大喜,相辭而別。
  蘇護次日收金帛,修謝表,香車一輦,壯士二百名,親送其女入商。女名妲己,年十七,姿色冠世,繡工、音樂無不通曉。登車之日,父母弟兄俱各悲痛,不忍分別。護即揮車馬出城,行不數月,至故思州館驛安歇。本驛首領稟曰:「此驛幽僻之地,往來游宦被迷者多,賢侯不宜安寢於內。」蘇護叱曰:「吾送后妃入朝,天子有詔在此,何魅之有?」即令妲己寢於正堂,命數十婢妄各持短劍衛榻左右。燃燭焚香,親封其聲戶外。又令壯士各持利刃,互相替換,巡綽不息。將及半夜,忽有一陣怪風從戶隙而入中堂,婢妾有不臥者見一九尾狐狸,金毛粉面,游逛臥榻。其妾揮劍斬去。忽然燈燭俱滅,其妾先被魅死。其狐盡吸妲己精血,絕其魂魄,脫去軀殼,而臥於帳中。殆及天明,蘇護啟戶,見女如故,問夜來動靜。眾妾告曰:「一夜寒風滅燭,邪氣襲人。然窗扉戶牖不動如故。」蘇護怪之,令壯士巡搜驛內前後,果見妾被魅死於後庭青草池邊。蘇護大驚,即發車馬起程,然不知妲己早被狐狸所魅。
  車駕行至朝歌,先進表文,待罪於朝外。紂王覽罷表文,宣妲己入朝。妲己乃妖狐所變,變得比原面貌更加數倍。紂王見其儀容嬌豔,花貌絕群,不勝歡忭。曰:「此女足贖前罪,何必更貢金帛?」遂赦蘇護,復歸原職。又遣使資金帛賞勞姬昌。崇侯虎怨恨姬昌專功,遂有害姬昌之意。
  卻說紂王既得妲己,即日立妲己為貴妃。妲己謝恩侍宴。紂王孰視其貌,卓冠宮庭,歌樂無所不通,紂王大喜。嬖臣師涓曰:「大王得此貴妃,不啻天仙下降,宜在掖庭建受仙宮,獨處貴妃,以昭隆寵。」紂王納其言,即建受仙宮,與妲己朝夕歡歌。令師涓作靡靡之樂,其音有北鄙殺伐之意。每令師涓歌彈,妲己嬌舞,紂王即鼓掌大笑曰「觀卿等歌舞,誠若天仙下降也。」於是,紂王遂荒朝政,日與妲己宴游不綴。時終南山有煉氣之士,號雲中子者。一日出遊,見冀州之分妖氣洶洶,上衝室壁二星。即令道童取照魔鏡引之。其妖出沒不常,乃千載老狐之狀,落在商都。雲中子觀罷,浩然歎曰:「吾不掃除此魅,則陷生民,喪商國。」遂令道童往砍山下千年柏木,削成一劍,佩入朝歌。道童曰:「吾師欲除邪魅,何不帶照魔鏡?而用此枯木之劍如何?」雲中子曰:「千年老狐,非千年枯木不足以燭其形,焉用寶鏡為哉!」遂扮為遊方道士,直至朝歌。遍觀都內之氣,其妖出於宮掖。次日,上表獻劍。紂王宣入,問其何來。雲中子曰:「小道方外煉氣之士,昨觀妖氣衝於室壁。及小道至京都,遍尋下落,則此妖已藏大王宮掖,特請觀之。」紂王笑曰:「汝言妄矣。寡人深宮縝密,羽林四衛,雖有妖穢,從何而入?」道士曰:「臣觀妖非小,若不早除,二十年後必主覆亡國家。」紂王大驚曰:「然則何術可除?願聞其教。」道士曰:「臣有神劍一口,王請懸宮中,百魅自然潛消。」紂王受劍,封賞道土。道士曰:「臣獻此劍,特為社稷生民而進,非圖富貴而來也。」遂謝恩出朝。
  紂王即將木劍懸於宮中。妲己乃深谷老狐,因吸天地之精,啖日月之華,遂能通變萬狀,托物成人。及聞紂王帶木劍入宮,恐觸出本像,即昏臥於榻。紂王聞妲己臥病,即大省視。妲己迎告王曰:「小妾生長深閨,一睹劍戟,心驚目駭,恐懼成疾。今聞大王帶劍入宮,小妾輒驚成病,萬乞除之。」王笑曰:「此遊方道士所進木劍,與朕驅邪,何必驚懼?」妲己曰:「大王玉堂金屋,有何祟魅?此方外邪術蠱惑聖聰,乞王焚之,勿陷其術。」紂王曰:「善。」即令出木劍,焚於宮外。次日,太史令杜元銑奏:「妖氣直貫紫微,乞搜宮禁邪魅。」紂王又以問妲己,妲己曰:「妾頗習星歷,略達天文。數夜以來,紫微輝朗,並無妖氣。此必太史與方士交結誣言,欲謀社稷。可先斬元銑,禁止妖言。再建高樓於宮中,凡百災祥,妾願逐一明奏。」紂王大悅,令斬杜元銑之首,號令都城再有妖言者斬。時雲中子未歸終南山,只在都城。見宮中妖氣未除,再欲入朝。及聞斬太史,號令都城,仰天歎曰:「不二十年,都城即為戰場矣。」遂書二十四字,拂袖而去。
  妖氣穢亂宮廷,聖德播揚西土。
  要知血濺朝歌,戍寅歲中甲子。
  百姓爭觀,莫知其句中意味,恐紂聞知,即塗抹之。時宮中建樓,高十餘丈,號曰「摘星樓」,朝夕與妲己游宴其上。妲己精通書史,廣博百家。紂王見其舉止,遂有廢皇后,立妲己為正宮之意。一日,請正宮皇后會宴於受仙富。皇后姓姜氏,東侯伯姜桓楚之女。性好雅重,不樂淫亂。見妲己妖媚得寵,本不欲往。然聞詔,只得強赴。妲己降迎就宴,酒過數巡,紂王命師渭奏靡靡之樂。師涓拊節而歌,妲己舉袖而舞,紂王左顧右盼,不勝歡悅。宦官嬪御皆呼萬歲,獨有姜後俯首不觀。紂王問曰:「朕新制此樂,又得師涓善歌,蘇妃善舞,誠若仙都洞府之奏,朕之所寶,爾何不觀不樂?」姜後對曰:「妾聞明王所寶者賢人君子,未聞以淫樂邪色為寶者。若寶淫邪,必有宮闈之患。」紂王頗有怒色,曰:「何謂淫樂邪色,宮閹之患?」姜後曰:「太史累奏妖貫紫微,其氣落在深宮。大王全然不省,反聽妲己邪色,信師涓淫樂,斬杜元銑以塞忠諫之口,妾憂社稷傾危而不暇,何暇觀此淫邪乎?」紂王默然不語。姜後辭歸本宮。嬖臣費仲知紂有廢立之意,乘機奏:「皇后嫉妒蘇妃,妄誹聖樂,大王豈可置而不問?」紂王曰:「吾欲廢姜後而立蘇氏久矣,惟恐群臣諫諍。今其抗拒百端,吾必廢之。」次日,王與妲己宴於摘星樓,姜後復具諫表,直上摘星樓,劾妲己妖邪,師涓讒佞之罪。紂王覽罷,擲表於地,大罵:「妒婦,安敢妄謗吾之左右!」遂左手攬衣,右手揪發,震其四肢,仰投十丈樓下。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5-6-1 05:1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回     西伯入商得雷震 西伯陷囚羑里城

  卻說姜後墜於樓下,頭破腦裂,頃刻而殂。時太子商郊年方十三,聞母被刑,直奔樓下,抱屍號哭。紂王撫慰曰:「爾母嫉妒件旨,故自殞於樓下,不必痛哭,以傷情性。」太子告曰:「母后未聞失德,父王信讒而陷至死。今又不葬其屍,何棄結髮而絕大倫乎!」紂王聞太子之言,亦為動情,即收姜後之屍,以厚禮葬之。遂冊蘇氏為正宮。群臣廷議紛紛,皆諫不可。紂王不聽,竟立之。太子慟母死於非命,又見立妲己為正宮,晝夜號哭不止。費仲奏曰:「姜後之父姜桓楚現為東方侯伯,鎮大兵雄。若聞大王殺皇后立蘇妃,太子哀思,必擁東方甲兵乘機謀反。不如詐稱國有大政,宣四侯伯入朝同議。桓楚若至,即斬首,以絕後患。」紂王大悅,即遣諸侯遍宣四方侯伯。
  卻說西伯侯姬昌聞紂王失德,每欲入朝進諫而未及。殆使者資宣詔至,遂謂群下曰:「商王詔非宣議政,當有異論。吾嘗觀先天之數,吾有七年之厄。此行倘陷不測,汝等宜佈德政,匡復西土,不必遣人訪我。若待災滿,自當西回。」群臣曰:「既知不吉,辭而勿往,何如?」曰:「君命所召,焉敢故拒?」即日,發駕出歧州。群臣護送子城外,忽一後生擁住馬頭,哭諫曰:「吾父不可赴召。」百官視之,乃西伯侯之長公子伯邑考也。西伯撫慰曰:「吾兒不必憂慮,爾弟兄和睦,共守國家,不日吾即西歸。」伯邑考曰:「吾父必欲入商,不肖願從同往。」西伯亦不許,旦曰:「七年不返,然後汝來相問。」於是,父子百官無不揮淚,車馬遂出潼關。
  行至燕山下,西伯謂從者暫停筠亭,少刻當有大風雨至。從者曰:「今乃日正中天,雲收四塞,風雨從何而至?」西伯曰:「吾演先天之數,今日乙巳辰遇已卯時,不特有大風雨,抑且當有蓋世英雄從地而出。」從者請問其故,西伯曰:「乙乃木也,巳乃風之宮也,已乃土也,卯為雷之宮也。節值春半,雷當發聲,木動風生,雷從地出,是以知之。」從者曰:「何謂出蓋世英雄?」西伯曰:「震為長男,是以知之。」言未畢,雲霧四合,暴雨淋漓,平地水滿三尺。忽然燕山西北一聲霹靂,火光散亂。林中有胎兒啼哭,西伯急令巡之。見墓穴中雷震棺木,有女屍破胎,產一嬰孩,呱呱而泣。西伯命取而視之,乃男子也,生得丰神聳異,骨節稀奇。西伯謂從者曰:「此子非常下之士,他日必為西方出力。」乃令人掩其墓,反詢本處鄉村,令人乳之。行至數里,未得乳婦。忽前有一道士,布袍麻鞋,手揮羽扇。將近西伯車前,長揖曰:「侯伯何往?」西伯曰:「吾承王詔,將入朝歌。先生何方人氏?」道士曰:「小道終南山煉氣之士,號雲中子也。」西伯慌忙下車相見,曰:「素仰高風,今始得一見。子欲何往?」雲中子曰:「小道因觀天象,見妖氣落於商王宮內,吾進木劍請掃除之。不料商王昏德,反斬太史以禁方士,所以吾欲遍遊天下,以尋破魅之士。今觀將星落在燕山之西,故徒步以尋所在。早間霹靂發於本方,此象從雷而出。今尋至此,則又隱而不見。」
  西伯聞其言,有符嬰兒之事,即抱嬰兒度與雲中子。曰:「先生所尋將星者,莫非此子乎?」雲中子視而異之,曰:「賢侯從何而得此子?」西伯以雷震之事相告。雲中子曰:「此子非俗,他日必能掃蕩商家穢氣。然民間不能鞠育,小道願收入本山,撫養成人。教其演習兵機武藝,以候扶真主破妖魅,以援陷溺之民」。西伯曰:「然則可呼何名,以為他年相會之志?」雲中子曰:「即從雷震而呼之。」西伯忻然曰:「先生命名最為合義。」遂相辭而別。
  車馬至朝歌,時姜桓楚、鄂宗禹、崇侯虎陸續到京,四侯相會,約次日入朝。時都城百姓皆哀姜後死於非罪,而惡妲己立為正宮,議論紛紛。桓楚詢知姜後被投摘星樓而死,放聲大哭。次日,即具表入朝,數紂王斬正宮、寵妲己、嬖費仲、荒國政四事。紂王大怒,曰:「朕欲除老賊尚未降詔,焉敢先謗吾!」遂喝令斬卻桓楚。驚得姬昌、鄂宗禹及滿朝文武皆諫曰:「桓楚所諫皆是,大王不可加以重罪。」
  紂王猶豫未決。妲己在簾內忙告紂曰:「群臣皆桓楚之黨,交抗王刑,大王若不醢桓楚之屍,何以示法?」紂即令醢桓楚為肉醬,貶其子姜文煥以守潼關。命楊越奇為東方侯伯,代守青州。鄂宗禹謂姬昌、崇侯虎曰:「吾等世食國祿,今主上溺於酒色,妄殺皇后而醢大臣,豈可懼死而陷君主乎?」時崇侯虎心本懼死,又恨前西伯專功受賞。次日,先奏紂王曰:「大王昨醢姜桓楚,群臣皆服王刑,獨鄂宗禹與姬昌互相誹謗。且姬昌與其長子發、仲子旦皆聖人也,三聖合謀,王其慮之。」紂王怒,正欲令武士監捉,二侯正來諫。鄂侯言辭激切,與紂強爭。紂喝令推出斬首。監斬押出二人,鄂宗禹大罵:「昏君,吾死無恨,可惜成湯宗廟變為丘墟矣!」群臣諫曰:「姬昌素有德政,以服西方諸侯。今大王一旦斬之,西土之民必然生變。萬乞寬恩,以赦其罪。」紂王乃令斬鄂宗禹,解還姬昌。紂王謂昌曰:「本欲將爾同斬,念爾有德於西民,姑赦歸國。」姬昌再拜出朝。崇侯虎諫曰:「久聞姬昌欲叛,且善理伏羲之數,能知未來之事。今赦其西歸,何異縱虎歸山?昌回,若不興兵作亂,臣甘受妄言之罪。」紂王遂令雷開率數十刀斧手追捉姬昌。
  時姬昌已出城三十里,自思身有七年之厄,又何安樂而回?正疑思間,忽見後面一彪人馬追至,知其必來捉己,乃停車候問。雷開曰:「天子有旨抽回。」西伯從容驅車,轉入朝歌,與雷開見紂。紂王曰:「適聞爾知天數與朕之興喪,爾知自己之數絕於何地?」西伯曰:「臣之氣數過十二年後安牀而死。」紂曰:「吾為萬乘之君,尚不知死於何地,汝乃知安牀而死,何其誣妄之甚!」喝斬之。大司徒膠鬲曰:「生死一係於天,西伯雖有輕言之罪,乃泥數孝之過,罪不至死,大王宜赦之。」紂曰:「姬昌妄言,豈合天數?朕今斬之,亦不為過。」膠鬲曰:「大王必欲以昌之言為妄,可令其演目下吉凶。如准,宜赦之;如不准,再坐以捏造妖言之罪。」
  紂即命姬昌占朝廷今日主何吉凶,姬昌袖傳一課,大驚曰:「以臣占之,今日酉時,成湯宗廟當有火災。」紂王不信,命囚昌於南牢,以驗凶吉。又令人打探太廟動靜,不許人燃火入廟中。殆及黃昏,不見太廟火起。滿朝文武正在驚疑之際,只聽得半空中霹靂一聲,山河震動。忽巡城兵馬來報,果奏祖廟發火。紂王驚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遂盡發衛士救之。風威火烈,須臾之間,七廟皆成焦土。紂王默羨姬昌之神。次日,欲放西伯歸,費仲又奏曰:「西伯精靈終成大患,大王不殺,亦請囚之。待其臣子來贖,然後赦回,庶可服其叛意。」紂王納其言。
  次日,降詔囚西伯於羑里城。西伯謝罪以赴羑里。百姓聞西伯之聖含冤被貶,爭相遠接,咸願上表陳其無罪。西伯止之曰:「吾罪當誅,賴天子聖明,免死以謫此羑里城,豈敢再瀆聖旨?」於是,西伯入於城中。歎曰:「七年之厄,誠有定數。吾惟明天人之道,以順受之矣。」因取伏羲氏六十四卦,次序而演之,為卦下之辭,垂世立教後人。鐘伯敬詩云:
  七載艱難羑里城,卦爻一一變分明。
  玄機參透先天秘,萬古留傳大聖名。
  唐人韓退之作《文王拘囚琴操》:
  目窕窈兮,其疑其盲;耳蕭蕭兮,聽不聞聲;晝不日出兮,夜不見乎月與星;有知無知兮,為死為生。鳴呼!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
  卻說那紂王自醢姜桓楚、斬鄂宗禹,又囚西伯侯,留崇侯虎在朝議政,滿朝文武盡皆緘口不言。其所言者,獨有崇侯虎、費仲、蜚廉、雷開、惡來一班佞臣而已。故紂王略無忌憚,無所不作,畢竟如何,且看下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5-6-1 05:2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回     紂王作酒池肉林 西伯侯脫罪歸歧

  紂王每欲建造高台,廣開花囿,又恐群臣諫議。先建宗廟,復遣蜚廉、費仲在都城南陽社圜三里之地,築台高千尺,上造玉門瓊台,盡飾金珠。白璧下建瓊林御庫,收貯貨物。又令在都城建造鉅橋大倉數千餘間。費仲督並民力,府庫財用皆空,三年未能成就。費仲乃回奏紂王,紂王不悅。崇侯虎曰:「以萬乘之尊建一台榭,何憂不就?臣請將外郡糧稅、戶役各增一倍,在城百姓則賦役不增,但調其用正服役。如此財力俱備,不上三年,台榭可成,庫藏亦滿。」
  大王大喜,即出詔書重斂勞民。費仲、蜚廉將畿內之民三丁抽一,單丁獨役。富者雖少壯,亦賣銀而不調用;貧者雖老弱,亦必驅而用之。替換督工,晝夜不息。民不勝疲苦,勞死於台下者縱橫枕籍無數。不勝重斂者,賣妻鬻子,至於逃亡。及至七年,始得成功。費仲、蜚廉請紂王遊玩,紂王駕至台上。一見此台高聳廣闊,盡飾瑯玕白玉,皆絡翡翠珠璣,忻然歎曰:「若非崇侯虎獻謀,費仲、蜚廉效力,則朕又豈有高台之樂?」遂名其台為「鹿台」。封崇侯虎為大司徒,費仲、蜚廉為鎮殿大將軍。使其重斂民財以充鹿台之庫,厚收粟麥以實鉅橋之倉。與妲己宴賞其上,自謂天下崇台美室皆不能及。然不知乃焚燎天下之財,疲苦萬民之力,始能成就。後人馮猶龍有四六之詞譏之云:
  台高接漢,榭聳凌云。九曲欄杆,飾玉雕金。光采采千層樓閣,影溶溶朝星映月。怪草奇花香馥,四時不卸;珍禽異獸聲揚,十里傳聞。游宴者恣情快樂,供力者勞瘁艱辛。涂壁脂泥,盡是萬民膏血;華堂彩色,皆收百姓精神。綺羅錦繡,空盡織女機杼,絲竹弦歌,變作野夫啼哭。真個以天下奉一人,須始信獨夫殘萬生。
  一日,紂王與妲己宴於鹿台,調六宮嬪妃赴於台下,令其盡脫去裙襉,裸身歌舞,互相歡謔。紂與妲己望見,鼓掌大笑,獨有姜後宮中嬪御七十二人揮淚,不肯裸衣歌舞。紂王召問其故,眾宮女但悲而不答。妲己曰:「此姜後之宮女,每怨大王殺其主母,欲謀作亂,以弒大王。妾始不信,今違王命,誠有此意。」
  紂王大怒,喝令斬之。妲己奏曰:「宮女謀亂,當要重責,以戒將來。」王曰:「斬刑極矣,又何更重?」妲己曰:「依小妾之見,可在摘星樓前挖地方數百步,深高五丈餘,令取百般蛇蠍蜂蠆之類,群聚穴中。將此宮女投入穴坑,與百蟲嘬咬,號作『蠆盆』之刑,方可警眾。」
  紂王大悅,即令費仲開成收聚百蟲,將此七十二名宮女一齊投落坑中。只見眾宮女赤身膊背,淚流滿面,悲哀號哭,不忍見聞。紂王大笑曰:「非皇后之計,則不能滅此叛妾。」時太子殷郊聞知,忙來鹿台進諫曰:「天子,民之父母也;刑法者,國之治具也。民不可虐,法不可變。今眾妾無謀逆之罪,而加以極慘之刑,此皆妲己蠱惑聖聰,使天下談父王為無道,請斬妲己以正朝綱。」妲己忙奏:「太子與眾妾同謀,故敢強辭,妄毀小妾。」紂王喝令捶死殷郊。王子比乾聞知,慌忙入諫曰:「太子,國之根本,大王何忍加刑?」紂王俯思良久,令滴太子與姜文煥共守潼關。太子悲號,甘死不願遠出。比乾又諫曰:「太子乃社稷之主,不可遠謫邊關。」紂王大怒,喝令不已。比乾乃挽殷郊出朝,撫慰之曰:「君父之命,不可違忤。吾兒暫出潼關,他日父王回意,吾當保奏回朝。」太子泣辭比乾。而忽出一人。叩住馬頭,諫不可去。眾視之,乃大夫梅伯也。太子曰:「吾知不可出國,但君命已出,不敢有違。」遂驅馬出城,直奔潼關。
  於是,梅伯解下衣冠,延頸入見紂王曰:「皇后無失德而被刑,太子無罪過而遭謫。今大王若不追回太子,臣願解還官誥,甘代其死。」時妲己又奏曰:「梅伯皆太子之黨,故互為相救。」紂曰:「當如何可絕此黨?」妲己曰「群臣輕侮朝廷,皆由刑罰輕薄故也。依妾之見,可鑄銅柱,內煽燄火,外涂脂膏。令犯人梅伯裸身抱柱,即皮肉朽爛,筋骨立焦。如此臣下方畏懼,朝無奸黨矣。」紂王曰:「善。」即立銅柱,涂膏燃火,將梅伯解衣抱柱。梅伯痛哭受刑,頃刻肉焦骨碎,化為飛灰。但見:
  炮烙當廷標,火威乘勢熱。
  四肢未抱搏,一膽先摧烈。
  須臾化骨筋,頃刻竭膏血。
  吾知紂山河,隨此煙燼滅。
  梅伯既死,群臣皆心驚膽裂。而紂王大笑曰:「此刑極美,可號何名?」妲己曰:「可名為『炮烙』之刑。」又曰:「『炮烙』不可概用,可制銅鬥,亦置火其中,名曰『熨鬥』,罪不至死者,令以手持熨鬥,則手焦爛,方別重輕。」紂然之,即立銅柱、銅鬥各數十號,置於殿前。但有罪者,便加此刑。滿朝群臣皆緘口,畏懼而已。妲己見群臣畏刑不諫,乃恣意任為,與紂朝夕歡宴不息。
  一日,宴於摘星樓。又令宮人裸衣歌舞。風動羅裙,各相爭戲。妲己又告紂曰:「此戲不足以盡聖歡,可在台下開二坑穴,一則中間壘糟為邱,四圍引酒為池:一則懸肉為林,令各宮嬪妃裸衣戲於酒池,各相逐於其間,隨他生死池中。」紂王即依其所行,令宮女戲逐。往來出沒,死者浮沉,不計其數。紂與妲己撫掌大笑,曰:「此樂猶稱吾意。」遂令費仲南距朝歌,北至邯鄲,縱橫數千里內,五里建一離宮,十里建一別館,日與妲己乘逍遙車,絲竹歌樂擁於前後。宮中設立九市,令宮人賣酒販肉,自與妲己晝眠夕宴。
  伯邑考不知今日是何日,以問左右。左右曰:「西伯當日離歧下之時,曾言有七年之厄。令群臣不得入朝。今七年災將滿,更待數月,可往贖罪。」群臣皆以為然,獨伯邑考曰:「君父久困於外,臣子全無憐念之意,忍心害倫,大不可也。」遂攜數從者出岐州。
  時姬發、姬旦向前阻曰:「父侯有未遲。」伯邑考不從,直投朝歌,具贖罪之表,先見紂王。紂王宣入伯邑考,令考御車,妲己隨之。紂王曰:「汝贖父罪奚為?」伯邑考曰:「臣祖季歷大勛,勞蒙先王賜圭瓚秬鬯,封為西伯。臣父總鎮西方,西方諸侯稱為仁德。今違忤天顏,囚係七年。臣痛父囚苦,願以身代。」紂謂妲己曰:「此忠孝之士。」即令釋西伯之囚。妲己曰「妾聞伯邑善彈琴,妾欲聞雅操,大王令其試操一曲,然後放回。」
  紂王然之,即回宮令取琴與伯邑考,曰:「朕聞汝善彈琴,汝今試撫一曲,何如?」伯邑考曰:「臣聞父母有疾,不御琴瑟。今父已囚七年,臣心痛如刀割,焉敢彈琴?」紂曰:「此皇后愛汝雅操,不必忤旨。試操一曲,即赦汝父西還。」伯邑考聞得此言,大喜,乃受琴置於膝上,十指尖尖,撥動絲弦。自思君王無道,因在琴中寓音以諫之。其詞曰:
  明君作兮佈德行仁,未聞忍心兮重斂煩刑。炮烙熾兮筋骨粉,蠆盆慘兮肺腑驚。萬民精血竟入酒海,四方膏脂盡懸肉林。機杼空兮鹿台財滿,犁鋤拆兮秬橋粟盈。我願明君兮去讒逐淫,振頓紀綱今天下和平。
  妲己聞其曲音,奏紂王曰:「伯邑考所操,專刺時君,誹謗王非。若不除卻此子,必助西伯為亂。」伯邑考聞言,唾面詈曰:「淫妒賤婦,蠱惑我王。我死青名不朽,但可惜成湯社稷矣。」欲以琴擊妲己,妲己越席而避。紂王大怒,喝令斬之。妲己曰:「妾聞聖人不食其子,西伯素稱先知,可將伯邑考醢為肉醬,作羹送與西伯。西伯不食,必是先知聖人,斬而勿放。倘其不知而食,則亦常人而已,放之西歸。」紂即令醢伯邑考。伯邑考罵不絕口,頃刻死於亂刀之下。後人鐘伯敬有詩歎曰:
  孤身抱忠義,萬坦裡探親災。
  末入羑里城,先登紂王階。
  拋琴刺孽婦,頃刻怒心摧。
  可惜青年客,魂隨動運灰。
  紂王乃令人齎肉羹入羑里城。時西伯囚係七年,杜門不出鎮,日獨演伏羲之卦。忽一日,有怪鳥鳴於庭前,西伯即演卦象,便知當損一子。顧謂從者曰:「數日以來,心驚肉顫,吾懼長公子入朝告贖吾罪,必中蘇妃之計。」從者對答未終,忽報王使至。西伯迎接入堂,使者呈肉醬曰:「主上以侯伯無甚大過,拘於僻城數年,故特賜奇味,不日將復詔西歸。」西伯接肉在手,心知是子之肉,又知是妲己試挾之謀,不得已,乃對使者盡啖其肉羹。使者辭回,以報紂王。紂曰:「世謂西伯有先知之聖,子肉尚不知而啖之,何足為聖哉!」於是遂有釋囚之意。
  話分兩頭,卻說伯邑考從者直奔西岐,入見群臣,將伯邑考之事告知。舉朝哀哭,或議出兵攻紂,迎還西伯者。散宜生曰:「長公子多因不守父訓,故得大禍。今主公厄數已滿,只宜具表贖還,不可興兵以生他變。」群臣曰:「然則用何物可贖主罪?」宜生曰:「吾聞商王荒廢朝綱,酒色是務,可選精麗美人、良馬、金寶等賂之。」乃求得有莘之美女,驪戎之文馬,有戎氏之九駟,及奇怪之物,遣閎天齎入商。閎天領貢物直抵朝歌安歇,訪得朝中政柄皆在費仲之手,乃以良馬八匹、金寶二車、美女二名,先見費仲。費仲延入府中,閎天曰:「吾主陷囚七年,國中政事盡廢。今以微物敬獻,願司寇贊一美言,則西伯君臣感德不沒。」費仲忻然受其金寶曰:「大夫次日進上貢物,下官力當保奏。」閎天相辭出府。次日,即上表進貢物。
  紂王覽罷,宣美人上殿。大悅,曰:「只此美人足以釋西伯矣。」遂遣使赦出姬昌。妲己諫為不可,費仲進曰,「姬昌雖有罪過,然已囚七年。西方百姓無主,若不釋歸,必然生變。」紂乃納費仲之言,赦出西伯。西伯即日受詔出羑里,百姓鼓舞大悅,相送出城。西伯入朝謝罪,紂王曰:「朕念卿為西方民主,頗聞德政。今赦爾前罪,賜爾白旄、黃鉞,得專伐征。」曰:「譖汝者,崇侯虎也。」姬昌又奏曰:「臣請得以正平之國地方千里獻之於王,願王解炮烙、慰鬥之刑。」紂從之。姬昌謝恩出朝。遂與閎天西歸。後馮猶龍有詩云:
  商德滋昏周德昌,脫囚羑里係興亡。
  神龍獨為樣雲起,靈鳳多因瑞氣翔。
  他日飛熊頻入夢,此時文豹早亡商。
  戎衣不舉傳孫子,八百蒼姬作肇光。
  西伯車駕回至岐州,群臣鼓舞而迎曰:「今日復見父母孔邇矣。」西伯入朝,先謁宗廟,再受朝賀。諸子群臣問安已畢,右班一人奮然奏曰:「臣觀商辛失政,殄絕人倫。吾主無辜而受七年囚係,今日全歸,何不舉西歧之眾,打入朝歌,與民除害?」眾視之,乃將軍辛甲也。
  西伯大驚曰:「卿何妄發此言?商王乃君父也,孤實臣子也。父有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君有不明,臣不可以不忠。豈有君而可叛乎?」於是,諸侯以西伯能敬上恤下,遂率歸西伯。西伯廣行仁政,厚恤下民,使耕者什一而稅,仁者世食其祿。畫土為牢,刻木為吏,不動刑罰而民自勸。百姓有男不能婚,女不能嫁者,則出公錢而嫁娶之;有老而無子,幼而喪父者,皆給錢帛而賑恤之。由是,西方百姓家給人足,歌頌太平。又令辛甲率兵二百名,建高台深沼於都城,以觀災樣。辛甲領命出朝,將要興工,百姓爭先去搬泥運木。西伯聞知,乃遣上大夫太顛以酒食親賞百姓,勸其暫停休息,不須急就。百姓聞命,愈加用力,此台不日而成。即便鑿為池沼,深至五尺。忽見枯骨一付,百姓將拋於沼外。西伯急止之。問:「是何人骸骨?」軍吏曰:「遠年枯骨,不知何方人氏。」西伯忙令埋之。軍吏曰:「此無主守,何必埋掩。」西伯勃然變色曰:「有天下者,天下之主;有一國者,一國之主。今此枯骨,寡人即是其主,又安所非主乎?」遂命裹其骨葬之。天下聞之,皆曰:「西伯恩澤及於枯骨,況於人乎?」於是,歸者三十三國。話說百姓效力,不日沼圃皆成。周圍七十里內,有麋鹿、鴻雁、魚鱉、鳥獸在沼圃中。西伯大宴群臣於台上,又以金錢散賞百姓。百姓歡悅而指其台沼曰:「此吾王之靈沼也。」後人鐘伯敬有詩云:
  沼鑿深深圃僻開,經營不日萬民來。
  要知商喪西周振,須察靈台與鹿台。
  西伯自葬枯骨,仁政馳於四方。時虞、芮二國百姓相爭界上之田,積年不決。虞侯乃遺書與芮侯曰:「我等有此疑獄,難以判決。當今西伯乃仁人君子,澤及枯骨,西方鰥寡孤獨不致失所。若不朝西伯則不明決,敢約大駕相期西入。」芮侯得書快然,便與從者會虞侯人於崤山。至歧州界上,見農夫耕於隴上者,相讓而遺其畔田。二候召而問之,農夫曰:「西伯以仁讓為教化,我等焉肯爭畔?」二侯乃噴稱羨,遂驅車馬沿路遍察。但見耕者皆相讓畔,行者皆相讓路。及至都中,百姓往來者男則行左,女則行右。年至五十以上者肩不負重,手不提摯。二侯訪問鄉民,曰:「此西伯之教化也。」虞、芮二侯乃自相告曰:「我等不能躬率教化,使民積年爭訟,誠乃小人。不若今都城以及山野皆有君子之風,我等既為小人,焉可輕踐君子之庭乎?」即便抽身東回,相辭各歸本國。虞侯以所爭之地送還芮侯,芮侯不受,又送至虞。二國相推不已,遂讓為閒田。天下聞之,咸曰:「西伯教化,使人遷善而不自知,真聖人也。」相率而朝於歧者四十餘國。時有採風鳴於歧山,以昭仁政之瑞。後馮猶龍有詩云:
  教化默融遠國民,風行草動總歸仁。
  朝鳴彩鳳岐山下,靈瑞須昭大聖人。
  當時西伯日行仁政,民爭歸順。紂王日行暴虐,民多背叛。時商都城中有民姓姜,名尚,字子牙,年過七十,家道寂寞。有經天緯地之才,排兵佈陣之術。但時未遇,甘守清苦而不仕。及聞紂王恣行暴虐,浩然歎曰:「吾聞君子不處亂邦,今商家殄滅人倫,焉可再居!」乃攜家屬徙居東海之濱,釣魚為生。畢竟後來如何,看下文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5-6-1 05:21: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回     姜尚避紂隱磻溪 子牙代武吉掩災

  卻說子牙之妻馬氏見其老而不遇,終朝求去,道:「姜子牙今七十以上,竟無顯大,吾請與子訣別。」子牙曰:「吾年八十位至封侯,爾且暫守目下之貧,富貴之樂終有在也。」馬氏快快不悅。
  一日,垂釣海濱,馬氏饋餉,子牙迎而受餉,恭敬如賓。子牙乃按竿垂釣,坐石礬而啖飯。馬氏私視籃,並無片鱗。及以釣視之,則其釣不曲鉤,但直針而已。乃怒曰:「吾以子為時未遇,甘守貧窮,然不知子乃嗤嗤之士,何足怪其貧落?」子牙曰:「何謂也?」馬氏曰:「絲不投餌,釣不曲鉤,其魚從何而得?子將窮困至死,又何尚望封侯乎?」子牙笑曰:「吾絲不投餌,釣不曲鉤,不釣魚鱉,獨鉤王侯,此非婦人之見所能知也。」馬氏曰:「雖釣王侯,亦必曲釣而得,焉有直釣而能取者乎?」子牙又曰:「吾寧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爾且歸家,再過數年不遇明王而取富貴,誓不立於天地間。」馬氏不對而歸。
  子牙終日垂釣,只見民有扶老攜幼擔囊挈餉,紛紛西行,接踵不息。子牙怪而問之,行者曰:「商王無道,苦虐生民。今聞西伯侯以仁政施於四方,鰥寡孤獨各得其所,為其民者,老則衣帛食肉,幼則不饑不寒,四民樂業,草木沾春,所以吾等欲避商而西投也。」子牙聞言,浩然歎曰:「西伯既善養老,吾盍西歸乎?」遂收綸竿,摯妻孥,奔往歧州。
  至潼關下,但見老幼男女數千,悲號不得過關。子牙問其何故,眾民曰:「關主以我等為逃亡之民,不肯放開關。」子牙問:「關主是誰?」眾民曰:「正主太子殷郊,副主乃國舅姜文煥也。」子牙遂直扣關門,求見關主。關主問曰:「汝何方人氏?」子牙曰:「小民乃商都之民姜尚也。」殷郊曰:「求見為何?」尚曰:「吾聞良禽擇木而棲,良民擇地而主。方今商王失德,苦虐百姓,民不堪命,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故民欲棄暴歸仁,以求自活。今殿下以此等為逃躲之民,不肯開關,罪其去商。民死不足惜,然民亡財竭,國家豈能獨安?且商王寵妲己,嬖費仲。姜皇后無罪見投,東侯伯因諫被醢。太子遭廢,國舅被謫。此乃三綱殄絕,倫理乖違。公等名呼君父,實皆仇敵也。」
  太子默思不語,姜文煥不覺放聲大哭曰:「昏君實我殺父之仇,如何更為守關?」即令開關放其流民。又說殷郊曰:「殿下有君父之義,不可棄職,吾願西投求兵伐商。」殷郊曰:「我母因妲己而死,梅伯因我而亡,我亦同母舅西投,借兵除此妖婦,以雪母恨。」子牙曰:「二公皆商家臣子,豈可背叛?況當今未有明王出,公等必欲報父母之仇,不如暫守潼關,俟後有兵東伐,會兵助陣,生虜妲己,以雪前恨可也。」殷郊喜納其言,欲留子牙。子牙辭曰:「尚本細民,不足奉承左右。且商王聞知,必以殿下招亡納叛,得罪反重。」殷郊然之,放子牙下關而去。
  卻說子牙將至歧州,遙見二士蛾冠博帶,狀貌非常,端坐息於道旁樹下。子牙進前長揖曰:「二公何方人氏?」其士曰:「吾等乃孤竹國君之二子伯夷、叔齊也。」子牙忙拜於道,曰:「公子何以至此?」伯夷曰:「吾弟兄因讓國而出,欲投於商。商王失政,故處北海之濱,亡世三邱。今聞西伯發政施仁,尤善養老者,故徒步而來,拭目西方太乎?」子牙歎曰:「得天下者,得其民,吾知商德喪矣!」遂相辭而別。夷、齊竟隱岐山之西,不在話下。
  且說子牙既人歧州,遍遊都內山川,無一可棲之所。一日,游於城外,見樵夫,問曰:「吾乃遠方細民,漁釣為生。今聞西伯行仁,是故挈妻孥來投。路僻人生,不知何處可垂釣,敢煩指引,使漁樵皆在春風之下,有何不可?」樵者曰:「此去西南五十里,有地名曰『磻溪』,原從渭河而出。此處石室深邃,林下蒼蒼,兼有石室清幽,波濤洶湧,乃魚鱗所聚之處。子欲釣魚為生,非磻溪不能以為長久之計。」子牙謝曰:「子試為我指引,何如?」樵者辭曰:「吾有老母在堂,採樵為活,不能遠出。今鄰友亦是漁者,可令引子而行。」子牙曰:「感承子厚意,願乞姓名,以為他日相逢之志。」樵者曰:「吾家住歧山之西,姓武,名吉是也。」子牙辭謝武吉,遂攜妻子與漁者溯水而上,次日行至磻溪。果見石室清幽,波濤洶湧。浩然歎曰:「不緣漁父引,豈得見波濤!」遂謝漁者,安居石室。卻說磻溪上有大石,子牙終日立於石上,垂竿而釣。不覺三年之間,鬚眉皓白,並無賢士往來,獨有樵牧之夫相為鄰友。然子牙甘守清苦,以仁義之風化諸樵牧。磻溪前後村中民戶皆服其化,亦有清高氣象。獨其妻馬氏不樂貧困,一日又詰子牙曰:「子言年至八十位已封侯,今日東遷,明日西徙,寂寞如故。年光屢換,如之奈何?」子牙慰曰:「吾觀西北有祥雲瑞氣,三年之後,必有明王來此。汝宜暫守清寒,富貴指日可得矣。」馬氏鬱鬱不樂。
  一日出釣磻溪,見一樵者扣歌而至。近前視之,乃故人武吉也。姜尚曰:「子何至此?」吉曰:「吾乘間訪親於前村,因來謁子。」尚即收釣,延入茅,一煮魚酌酒以敘故舊。姜尚熟視吉之相貌,驚曰:「子何神采俱散,昏黑障天庭,非傷他人,則為他人所傷。」武吉泣曰:「吾死不足惜,但有老母無養,子有何術,幸為我圖之。」尚笑曰:「死生禍福皆係於數,固非人力所能遷改。然子倘有事變,即來磻溪,吾當與子謀議。」武吉辭謝而歸。
  一日,採樵賣於城中,門吏攔索錢物。武吉曰:「西伯之政,關隘城市俱察往來奸細,不收商賈之稅,魚梁水利與民共而不禁。今吾賣柴之夫,錢物僅足保身,爾敢背上而欺下乎?」門吏大怒,即欲歐吉。吉拔樵斧便打,這也是他合當有難,姜尚合當發跡。門吏措手不及,竟死於樵斧,傷下馬綁。武吉來見西伯,西伯令其供招,武吉即具始末以上。西伯曰:「噫,此吾教化未孚,以致奸吏欺壓下民。本當赦爾歸家,爭奈人命為重。亦不治爾償死,但囚係三年,以贖死罪。」衛士即押武古人於土牢。只見門無鎮錮,不設監司,惟有木刻吏人而已。武吉怪問其故,衛士曰:「西伯德教,不以纙絏堅獄以拘罪徒。但有頑民不遵教化,只畫土為牢,刻木為吏。罪徒雖欲逃亡,慕其德義,不敢虛脫,此西伯仁政所致也。」武吉淒然下淚,曰:「西伯仁化若此,吾罪雖死無恨。但有老母在堂,旦夕無人侍養,豈能握度三年?」衛士曰:「汝既有老母,又無兄弟,吾即代爾奏聞,使伊免罪歸養。」武吉拜謝不已。衛士即以告於西伯,西伯曰:「吾以仁孝治民,豈可囚人之子而絕其母乎?」遂令取出武吉,令其歸家安奉老母,自來赴獄。且誡吉曰:「旬日不至,差人捉到,死罪不赦。」武吉叩頭謝罪,忙跑歸家。
  時母聞吉被囚,憂惶號哭。見吉歸家,且驚且喜,曰:「吾兒焉得逃回?」武吉具西伯德政以告母。母曰:「上既如此,不可違刑,汝宜速赴囚係。」武吉泣曰:「吾赴囚後,母之甘旨誰人侍奉?」母曰:「不必慮,吾織紝足延歲月矣。」武吉不從,自思姜尚言語,即日投入磻溪,來見姜尚,求保身之策。尚曰:「吾曾言死生有命,自非人力所能保。然吾有一小術,亦能救子。」即在石室布一掩星局,縛一草人置於局中。燃燈一盞於腳下,密演袖咒,口含清水,噴滅其燈。左手望西北一招,牽起黑雲,掩卻武吉之辰,投草人於渭水。乃告吉曰:「汝暫隱于家,七日不出,西伯再不來拘子矣。」
  待過旬餘,西伯疑吉不至,群臣皆曰:「此乃頑民,重違犯罪,可令衛士捕獲,斬之以驚頑民。」西伯曰:「吾演先天之數,武吉投河而死,其象已沒,何必搜尋?」君臣正議之間,有商都一萬三千流民投告西伯曰:「崇侯虎日與妲己蠱惑商王,苦虐生民,使民凍餒。我等皆無天日,故投賢伯台下,願乞處置。」西伯慘然不樂,閎天奏曰:「主公廣行仁政,今關南堯山之下,其地廣闊肥饒,人煙稀少。可遷一些流民居於堯山,因其家口,派與田地,使其耕布就食。」西柏嘉納其言,即准施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5-6-1 05:21: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回     西伯侯出聘姜尚 西伯載子牙歸朝

  西伯既令流民就食於堯山,是夜夢有一白頸猛熊,脅生兩翼,自東南飛入殿階,頃刻侍立於側,群臣各拜伏。忽然驚覺,乃是一夢。次日,以夢訪問群臣。散宜生曰:「熊本良獸,又生飛翼,其賢可知。侍立座側,百官拜伏,此必為群臣之表,相君左右者也。自東南飛入殿階,賢人當出東南。主公宜獵此方,以求賢者。」西伯曰:「善。」乃卜之,因而喜曰:「今日出獵所獲非龍、非彪、非熊、非虎,其所得者,乃王霸之輔。」於是,命五百衛士引九龍車,與數文武即日出獵於東南。駕至洛谷溪邊,有三五漁者或釣或網,休息於磻石之上。彈竿擊石,相與賡歌。其歌曰:
  憶昔成湯掃桀時,十一征兮自葛始。
  堂堂正大應天人,義旗一舉民安止。
  今經六百有餘年,祝網恩波將歇息。
  懸肉為林酒作池,鹿台積血高千尺。
  內荒於色外荒禽,嘈嘈四海沸呻吟。
  我曹本是滄浪客,洗耳不聞亡國音。
  日逐洪波歌浩浩,夜觀星斗垂孤釣。
  孤釣不如天地寬,白頭俯仰乾坤老。
  歌罷,拍手大笑。辛甲聞其笑聲,出谷問其何意。漁者曰:「我等海濱釣夫。」辛甲引見西伯,西伯問曰:「汝等既是釣夫,何其歌韻趨俗?」漁者曰:「非小民能歌此韻,前去渭濱之西,有白髮釣翁,道號磻溪,數年常作此歌,以教臣等也。」西伯顧謂眾將曰:「賢者固在是矣。」群臣曰:「主公何知?」西伯曰:「古雲裡有君子而鄙俗化,今渭水漁家皆有清高氣象,非有賢者而何?」車馬遂望磻溪而進。行至數里,又有一起耕牧之夫,荷鋤橫笛,互相歌曰:
  鳳非乏兮麟非無,但嗟世治有隆污。
  龍興雲出虎生風,世人慢惜萊賢路。
  君不見兮莘野夫,心樂堯舜與犁鋤。
  不遇成湯三使聘,竟抱經綸臥空谷。
  君不見兮傅岩子,蕭蕭蓑笠甘寒楚。
  當年不入高宗夢,霖雨終身藏版築。
  古來賢達辱而榮,豈特吾人終水滸。
  且橫牧笛歌清畫,慢叱犁牛耜白云。
  王侯富貴斜暉下,仰天一笑皆春風。
  西伯在車上聞之,撫膺歎賞,謂從者曰:「其中必有賢士,急宜訪問。」辛甲復將一起耕牧之夫喚至西伯駕下,西伯慌忙下車,曰:「賢明君子願與相見,俗眼不能深辨。」一起細民驚而頓首曰:「臣等乃僻谷耕牧野人,非是賢明之士。」西伯曰:「又何歌韻清絕,皆有賢明氣象?」細民曰:「非臣等有此清歌,前去渭水溪頭,有一漁翁,制此以教臣等也。」西伯曰:「其人安在?」細民曰:「其翁絲不設餌,釣不曲鉤。自言不釣魚鱉,只釣王侯,鎮日垂釣磻溪岸口。大王欲訪高賢,直至上流可見。」西伯登車,又行數里,將近磻溪;不見釣叟。遂乃停驂,浩歎徘徊不已。少頃,碧岩背後轉出一樵夫,扣柯下山曰:
  春水悠悠春草奇,金鼇未遇隱磻溪。
  世人不識高賢志,看作溪邊老釣磯。
  西伯視之,乃昔日逃囚武吉也。左右擁至駕前,西伯責曰:「吾以汝為投河而死,焉敢罔上逃刑?」武吉頓首曰:「非臣敢罔上逃刑,此間有一漁翁,善理陰陽,頗知兵略。與臣結漁樵之交,代臣掩卻災星。故臣得至今日,乞望赦罪。」西伯驚曰:「其人安在?」武吉曰:「現隱磻溪石室,小臣時來訪他,因宿一宵。大王欲見此人,小臣願引駕。」西伯內喜,遂赦吉罪,令其引駕直至磻溪。
  卻說姜尚三日以前仰觀天象,見一道祥雲漸逼渭西,因知有賢主至此。特按釣竿於垂楊岸口,遂隱而不出。及武吉引西伯駕至,不見子牙,直到石室。只見林木蒼蒼,清幽雅淡,泉石交接,雲樹相映。須臾,有一童兒出迎西伯與數從臣,同步入於後堂。問小童曰:「主翁安在?」小童曰:「今日有數個道友相邀,入山採藥,要在三日後方返。」西伯浩然歎曰:「訪賢不遇,是何孤之不幸也。」乃取紙筆,書二十八字,置於琴案。曰:
  宰割山河布遠猷,大賢抱負可克謀。
  此來不見垂竿老,天下人愁幾日休。
  書罷,散宜生曰:「昔者湯聘伊尹於莘野,幣聘三至而後起。欲見賢者,非志誠不能得遇。宜潔誠齋戒而後至。」西伯曰:「善。」遂出草堂,發車而歸。還綠楊岸口,見其釣竿,徘徊不進。又令取筆紙索句,命使者送於石室曰:
  求賢遠出到溪頭,不見賢人只見鉤。
  一竹青絲垂綠柳,滿江紅日水空流。
  西伯車駕回歧,乃謂文武曰:「吾齋戒沐浴再往磻溪。」辛甲進曰:「吾居之民,三分而有其二,今欲見一釣叟,彼必引領赴闕,何齋戒沐浴,敬之如神明,尊之如人母乎?」西伯笑曰:「敬賢臣之禮,豈敢怠乎?」由是,辛甲默然而退。時紂王十五年,歲次辛酉,秋九月,西伯再訪子牙。乃撤去戈矛劍戟,獨帶文武,將出岐州。散宜生奏曰:「宜封武吉為引駕將軍,以彰求賢之篤。」西伯然之。遂拜武吉為引駕將軍,令保安車滿輪,先投渭水。武吉謝恩而出。大駕徐徐而進。初,子牙疑西伯因獵而至,非有求賢誠心,故隱不出。及見西伯遺下之帖,知其心誠志篤,必然再至,乃復出釣磻溪。端坐釣磯,扶竿不動。西伯駕至溪頭,令武吉先探在否。武吉見子牙獨釣溪旁,回告西伯。西伯下車與群臣徒步行至溪邊,見一人童顏鶴髮,貌偉非常。子牙垂竿不顧,乃擊石歌曰:
  西風起兮白雲飛,歲已暮兮將焉為。
  五鳳鳴兮真主現,垂午釣兮知我稀。
  西伯端恭立於石側,待其歌聲已畢,徐曰:「孤乃西方侯伯姬昌一也。當今商王失政,天下萬民溺於水火。孤不度德,欲拯民庶。爭奈智窮仁薄,不足以副民望。今聞先生道高德重,敢屈歸朝,輔孤不逮,實為天下枯槁之幸。」子牙對曰:「臣乃海濱細民,素無深謀遠略。然承侯伯賜問,不敢不盡其愚。當今海內之地三分,侯伯獨有其二。其為侯伯獻策者皆曰『可舉東征之兵而取商家天下。』愚謂商不可伐,其道有二:商王失德,殄絕彝倫,人神共怒,四海共知。然侯伯祖父皆為商家之臣,一不可也;臣嘗上考天文,下驗人事。商家天命未改,成湯恩澤未竭。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乾、箕子、膠鬲相與輔弼,二不可也。侯伯惟修德政,撫字生民。若夫商穢不悛,民陷既極,天命安有在商?不攻自破矣。」
  西伯曰:「善謹奉教,願聞先生名姓。」子牙曰:「臣之祖貫本在商都,姓姜名尚,字子牙,號飛熊。因避商亂,徙居東海之濱。又聞侯伯善養貧老,復遷於此。」
  西伯大喜,顧謂群臣曰:「飛熊入夢,信不誣矣。昔吾先祖太公嘗謂數十年後,當有聖人至此,以興吾國。然則吾祖太公久望子矣。」時西伯與子牙語,日照桑榆上,桑陰未移。遂拜姜尚為太公,載於後車而歸。時子牙年已八十二歲矣。後人鐘伯敬有詩云:
  岸草青青渭水流,子牙曾此獨垂釣。
  當年未入飛熊夢,幾向斜陽歎白頭。
  後子牙果能成周。唐梁肅先生有詩云:
  一顧成周力有餘,白雲閒釣五溪魚。
  中原莫道無麟鳳,自是皇家結網疏。
  世傳子牙釣於磻溪邊之石,有腳跡尚在。宋賢東坡蘇先生題其石云:
  聞道磻溪石,猶存渭水興。
  蒼蒼雖有跡,大釣本無鉤。
  西伯引子牙歸朝,拜為鎮國大軍師,總領內政。西伯曰:「願聞治國之要。」子牙曰:「一敬天,二愛民,三親賢而已。」西伯曰:「然則治天下如何?」對曰:「王者之國富民,霸者之國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無道之國富君廩。是之謂上溢而下漏,為國大臣不可不知。」西伯曰:「善。」子牙曰:「宿善不祥,宜行仁政之實。」西伯即日發君廩之粟,以賑鰥寡孤獨,即以大政一與子牙議論。行至二年之間,西方大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5-6-1 05:23: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回     姜子牙收服侯虎 周武王拜將伐紂

  卻說崇侯虎倚紂王寵愛之勢,不敬父兄,苦虐百姓。百姓投告於西伯,西伯曰:「崇可伐矣。」遂調辛甲為先鋒,子牙運籌,自督大兵出城。子牙督兵,不數日,屯於石樓山下。子牙下令,戒諸將卒毋得妄進,先揭榜文於城外,數崇侯虎之罪曰:
  崇侯虎蠱惑商王,陷害百姓,蔑侮父兄,不敬長上。決獄不呼百姓,力盡不得衣食。此所謂為臣不忠,為子不孝,不可為民父母。今西伯侯親率大兵五萬,前來與民除害。曾誡三軍入城之日,毋得殺人,毋壞房屋,毋伐樹木,毋傷六畜。有犯一件,斬首不赦。爾等崇民急早出降,兔遭塗炭。榜文至示,軍民知悉。
  百姓見榜,自相告曰:「此吾之父母也。」相率開城投降。間,崇城百姓三分而降者去二。
  崇侯虎聞知大怒,急令姜皓、應彪截住四門,出城者亂斬。城中百姓悲啼鼎沸,爭攻軍吏,突門而出。姜皓、應彪不能禁止,反被百姓所傷,逃入見崇侯虎。侯虎慌忙披掛,率將士殺出西門,列開陣勢以備廝殺。崇侯虎大罵姬昌:「逆賊,爾我皆為商家諸侯,焉得興兵犯界!」辛甲聞言,更不搭話,拍馬直取侯虎。二人戰至二十餘合,子牙揮太顛、姬旦雙馬夾攻。侯虎措手不及,被辛甲活捉而歸。崇應彪見父被捉,拍馬殺出。辛甲按住鋼刀,架滿弓弦,望應彪直射一箭。應彪落馬,太顛捆縛而歸。大兵掩殺一陣,子牙忙令收兵,遂請西伯之駕入崇城。左右請斬崇氏父子,滅其社稷。子牙曰:「不可。崇侯虎作亂,此來正欲與除暴也,焉可覆其社稷。」西伯從之,令斬崇侯虎,懸於城下。釋崇應彪之綁,立其為後。召集崇之群臣,安撫百姓,車駕即日西歸。此子牙一榜收崇侯,為初出磻溪第一之功也。後人餘季岳有詩一絕云:
  渭水溪頭一釣翁,謨謀西伯扇仁風。
  只憑一榜收崇邑,能顯先生第一功。
  大駕歸至岐州,於是作豐邑,徙都於豐。過數月,西伯有疾,地震五日,東西皆動,動不出四郊。有司俱請曰:「動為人主,今主上寢疾五日,四面地動,不出國郊,請移都。」西伯曰:「奈何其移之也?天之見妖以罰有罪,我必有罪,故天以罰我也。今又興兵動眾以增國城,懸重吾罪也。」不聽,疾亦愈。明年,疾復作。自知天命將終,乃宣太公望托孤。又謂世子姬發曰:「商雖無道,吾之家世稱臣,必當盡守其職。且事太公望當如事父。睦愛弟兄,憫恤百姓。」又曰:「見善勿怠,時至勿疑,去非勿處。此三者,道之所以處也。」姬發再拜受命。是夕,西伯遂薨,年九十七歲,時商紂王二十年也。太公望率群臣奉姬發嗣西伯之位,是為武王。武王葬父既畢,尊太公望為尚父,周公旦為輔召公,奭畢公高左右王師。君臣合心繼志,述事一遵先王之政,四方諸侯皆行朝貢。
  當時紂王不理國政,與妲己朝夜遊宴。妲己乃狐狸之怪,日譖紂王殺無罪之人,彼則夜吸其膏血,其貌鮮妍。一日,宴於摘星樓上。時當隆冬,遙見河邊有數人將渡。二三老者揭衣涉河,中有後生者,逡巡不敢下岸。紂問妲己曰:「河水雖寒,老者尚能涉,而少者猶自怯冷,此為何也?」妲己對曰:「妾謂人生一身受父母精血,方得成胎。然陰陽道理,要在父壯母盛。故生子氣脈充盈,髓滿其脛,雖至年老,耐寒傲冷。若然陰陽交媾,父老母衰,故生子氣脈衰微,髓不滿脛,略至中年,必先怯冷怕寒也。」紂王曰:「豈其然乎?」妲己曰:「大王不信,即將此一起渡河者斬脛,視之便知端的。」紂王然之。即令蜚廉活捉五人至於樓下,一人一斧,漸去兩脛。果然老者髓滿,少者骨空。
  紂王撫掌大笑曰:「卿真神人也。」妲己曰:「妾不特能辨老少陰陽,雖孕腹內陰陽,妾亦能辨。」紂王曰:「何以知之?」妲己曰:「此亦不外父母之精血而已。夫陰陽交媾之時,父精先至,母血後臨,是為陰包陽,故其胎為男;若待母血先至,父精後臨,是陽包陰,故其胎為女,是以知之。」紂王不信,妲己曰:「大王不信,可搜城中孕婦,與大王驗之。」紂即令費仲捉得孕婦數十於樓下,妲己逐一指曰:「其婦生男,其婦生女。」妲令剖孕婦而視之,果皆應驗。紂王大喜,愈寵妲己,自是恣意任為,無所忌憚。或斬人脛,或剖孕婦。妲己日伴遊賞,夜則露其本形,吸此斬剖之血,以益花貌。
  一日,紂宴群臣於瓊林苑,忽見一狐隱於牡丹叢下。紂王急令蜚廉射之。蜚廉曰:「但令放金籠雕鳥,攫之可也。」紂即令開籠放雕,狐被抓破面,遂匿沉香架後,不見蹤跡。令武士掘而搜之,但見一大土穴,堆積骸骨,狐已不見。紂亦不究。群臣宴罷,各歸本府。
  卻說紂王入宮,見妲己兩腮俱破,以花葉貼之,乃問其故。妲己笑曰:「適早被白鶯兒抓破耳。」紂亦信之,然不知在牡丹叢下為雕鳥所搏也。自是,妲己之形夜夜出入宮庭,宦官嬪御多有看見,城中謠嚷。司空商容聞知,一日乃進一本單說:「雲中子與杜元銑除妖之事,似有可信。今城中百姓皆知王宮有妖,大王不信,反斬無辜之脛,剖孕婦之胎,以耗國家元氣,而召災變,臣實重為國家憂懼。」
  紂王默思不語。妲己忙奏曰:「自有摘星樓以來,妾觀天象,並無災異。殺數小民,豈為累德!此亦群臣互生異議。」紂即怒曰:「吾斬元銑有禁在前,爾等又何忤旨?本欲梟爾,姑念先朝之臣,何不速退?」商容即解下官誥,謝罪出為庶人,百官無一敢言。自是妲己專寵,紂王惟言是從。順之者生,逆之者死,百姓人周者紛紛不息。
  武王聞紂暴虐滋甚,謂群臣曰:「先君羑之囚,吾兄肉醬之慘,此念未嘗少置。今商王剖胎斬脛,民陷既極,恐不能緩須臾之死,吾甚悲之。今欲舉弔民之師東伐商辛,公等之議若何?」太公望奏曰:「商德滋昏,生民陷極。若舉兵東伐,乃代天救民,何所不可?況先君臨崩,曾囑主公謂時至勿疑。今商命當改,民心西歸,正其時也,東征之舉不可遲疑。」武王大悅,即令子牙點集諸軍,操兵演武,以備東征。散宜生曰:「古者明王命將出師,必須築壇拜將,親為奉轂推輪。如此將得其用,所向皆捷。臣等請仿古制,拜將行師,名正言順。」武王曰:「善。」遂令姬奭、辛甲率壯士五百,築壇於城南,高五丈,按金、木、水、火、土之數,歷三層,修天地之宜。建龍、風、日、月之旗,畫九宮八卦之列。又將二萬五千壯兵分為五隊,各服五色衣袍,各執五色旗幟,辨按五星。又令二十八將分作四隊,環繞樓下,以按二十八宿。燈燭熒熒,奇香馥馥,布擺整齊。
  武王駕龍車與群臣來至南郊,戒令百官各循規蹈矩,勿得嘩喧。武王端恭立壇下,散宜生執笏進曰:「主公先登,禱於天地,然後拜將。」武王歷階而上,禱罷天地。宜生又請師尚父登壇,子牙摳衣而上,立於北面。武王請升將座,子牙三辭而後就位。武王親捧金印、寶劍,降拜曰:「商辛失德,四海愁怨。今昭告於天,拜尚父為東征大軍師,兼督內外諸軍事,志在順天應人,弔民伐罪,惟尚父圖之。」子牙接劍印曰:「天命靡常,惟德是依,惟願愛民敬事。其運籌料敵,尚之職也。」於是,子牙降座,請武王升南面之位,行君臣禮,再拜謝恩。子牙中軍,武王親為捧車之轂,推車之輪,滿城百姓咸皆稱羨。武王曰:「克商之兵,尚父當用幾何?」子牙對曰:「東征之兵,只用三萬六千五百人。」武王曰:「商雖無道,其兵不下百萬,戰將尚滿千員。今尚父以三萬六千之兵,何能克敵?」子牙對曰:「臣聞用兵之道不在眾多,而在仁智。今商辛無道,殘虐其下,雖有雄兵百萬,諒其不能盡力。主公以仁者之師,名正言順,以一當百,勇氣十倍。況臣用三萬六千五百之名者,法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之數,已有克敵之術。」武王曰:「善。」即詔子牙次日操練軍馬,以備東出。
  次日,子牙升帳召集,揀辛甲、尹逸、祁宏、太顛、閎天一班武將,戒令各率本部,出於教場,操演韜略。揀定先鋒,然後調遣諸將得令,各率本部至教場中分散屯立。第一隊殿前驍騎將軍,姓尹,名逸,字存道,青袍鐵鎧,方天畫戟。領兵七千三百,各服青衣,執青旗,屯於東方;第二隊引車將軍姓辛,名甲,字繼先,紅袍鎧甲,耿自鋼刀,領兵七千三百,各服紅衣,執紅旗,於南方;第三隊耀威大將軍姓祁,名宏,字子開,白袍銀鎧,丈八蛇矛,領兵七千三百,各服白衣,執白旗,屯於西方;第四隊鎮西大將軍姓閎,名天,字英美,皂旗鐵甲,九節神鞭,領兵七千三百,各服皂衣,執皂旗,屯於北方;第五隊鎮國大將軍姓太,名顛,宇守正,金甲黃袍,開四鐵斧,領兵七千三百,各服黃衣,執黃旗,屯於中央。子牙綸巾羽扇,升坐中軍。諸將參見畢,子牙取鐵甲一付,重計八十斤。鋼刀一柄,重計一百二十斤。高馬一匹。有能披鐵甲,舞鋼刀,而飛身上馬者,使掛先鋒之印。
  諸將惟惟列屯五方,軍吏擊鼓三通。紅旗隊中搶出一員將官,眉清目秀,齒白唇紅。眾視之,乃文王之子,武王幼弟姬叔度也。叔度走過場中,披鐵甲,持鋼刀,拍鞍上馬,左顧右盼。鼓角齊鳴,眾軍喝采,子牙大悅,即令公子叔度下馬掛印。叔度正欲掛印,忽皂旗隊下突出大將,豹頭狐目,虎背熊腰,大呼:「公子留印,待我來掛!」眾人視之,乃殿前都校尉複姓南宮,名適也。叔度解印釋刀,南宮适即披甲橫刀,揚聲於場內曰:「大丈夫支二百斤鐵從容上馬者,何足道哉!」乃離馬三百步,踴躍數次,飛身上馬。眾皆喝采稱羨。
  南宮适翻身下馬,奪叔度之印。紅旗隊中閃出一員大將,狀貌魁偉,聲音響亮,高叫:「二公且勿相爭,此印須待我掛。」眾視之,乃將軍辛甲也。南宮适卸甲放刀,辛甲本身之鎧重有五十餘斤,更不卸下,重披鐵甲,掄動鋼刀,踴身跳跨馬上,左馳右突,舞動如飛,在教場內周圍游遍一遭。眾皆曰:「此印非辛甲,他人不能掛也。」子牙即以辛甲為先鋒,南宮适為副將,令叔度、祁宏為左右翼,閎天、尹逸為保駕。
  次日上表,請武王發駕親征。武王乃留二弟姬旦、姬爽與群臣守國,乃為文王本主載以居中軍,自稱天子。發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專。即日大兵出城,旗幡掩日,刀戟橫出,浩浩蕩蕩,稱為五十萬,殺奔朝歌。
  行至三日,忽一陣狂風從子牙馬前飛塵卷雲而起,子牙袖占一課,今日當有破商大將冠冕從西北而至,眾皆不信。行近潼關西北角上,有一將年約十五六歲,身長九尺,膊闊一圍,肩拖大斧。高叫:「西兵且住,等我來!」辛甲懼為奸細,射住陣腳,問是何人。其將曰:「吾乃西伯侯所收之子雷震也。」辛甲見之,莫知其故。引見姜尚,尚亦不知其故。奏知武王,武王曰:「吾聞昔者先君入商之時,因避雨於燕山。忽然雷破棺中女胎,得一男子,因名雷震,莫非也?」
  子牙即召問之,果是雷震也。武王曰:「汝在何處,今日至此?」震曰:「臣自蒙先君恩救,當時有雲中子先生收臣,養於終南山,一十五年終日教臣演習武藝。日前吾師觀天象,言商命當改,諒主公必然起兵東伐,故命臣下山助陣。臣願一掛先鋒印,力破無道。」武王顧謂子牙曰:「此子先君所收,亦吾弟也,可改為先鋒乎?」子牙曰:「軍冊已定,不可輕改。」乃封雷震為保駕大將軍。兵進屯關下,先鋒辛甲回稟:「潼關不開,何計進兵?」子牙曰:「關主與吾曾有舊約,兵至東伐,彼要相助。汝且按甲勿動,待我修書,招其來降。如不納降,然後進兵。」辛甲乃退下寨。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5-6-1 05:23: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回     子牙檄殷郊助敵 子牙收抬洛陽城

  當時子牙即修書,遣使上關來見殷郊。郊與姜文煥朝夕操軍演武,專伺東伐。有哨馬來報西伯兵至,未知真實,所以未敢放關。及得子牙之書,拆而讀曰:
  尚自違殿下,直到岐州。感西伯恩義,位絕群僚。今聞商德滋昏,生民陷溺。惟我主侯上敬天時,下恤民苦,築壇拜尚為筆師,大發精兵,前欲伐紂。前承合兵助陣之言,敬有此告。倘殿下憤雪重仇,深憂民溺,望乞到關會議,共舉征旗,只此直明,引領而待。
  殷郊覽罷,大驚曰:「姜尚一貴至此耶!」即日同姜文煥收拾本關軍冊、糧簿,直詣子牙。子牙延入中軍,各敘款曲,即引見武王。武王受其軍冊,即封殷郊為東征大將軍,姜文煥為各營都巡檢。大兵遂過潼關,直抵黃河。黃河守將胡雷聞知,急引軍弩,列於河口,以拒西兵。子牙自督先鋒進兵,辛甲回告請計。子牙責曰:「逢山開路,遇水安橋,乃前部之事,反來問我何計!」辛甲曰:「船隻已備,但不能抵擋其前。」子牙密書數行字與辛甲,辛甲領計歸本寨。即令南宮适領五百船隻密渡上流,自引數百船隻擺列河下。將至酉末,令各船燃起火炬,鳴金吶喊,詐若犯。岸之上胡雷急令萬弩齊射,西船漸漸撐進,岸上之箭發如雨點,然隔河面,箭矢落空。將至三更,哨馬來報,南宮适部兵已渡上流。胡雷大驚,抽兵去救上流。辛甲麾兵諸船,一齊殺上東岸。南宮适又引兵殺至,胡雷拍馬迎敵。戰數合,辛甲之兵後攻,胡雷首尾被敵。正欲殺僻路,走人負容城,辛甲勒馬迫及,大喊一聲,拖翻下馬。武王大駕亦渡黃河,辛甲解胡雷來見子牙。子牙斬卻胡雷,令辛甲速進兵攻澠池城。
  澠池城主秦敬聞知大驚,堅閉不出。打書入洛陽,問徐盛求救。西兵攻打不息,城將陷。秦敬驚懼,日思無計。澠池城東有軒轅氏古廟,中有木刻千里眼、順風耳二小鬼,乃托為人像,來見秦敬曰:「吾乃城東小民,頗能武藝。今西兵攻城,聞主公欲降,小民願出兵解圍。」敬曰:「汝姓甚名誰?」二人脫虛報曰:「小民姓高,名明,弟名覺,至親兄弟。」敬賜盔甲,聽其演武,百般兵器慣習如飛。
  秦敬大悅,即令掛左右牙將之牌,部兵出敵。候爾解圍之後,申奏商王,加封官職。二將領兵出城。辛甲、南宮适列開陣勢以備廝殺,二將更不打話,拍馬殺入陣中。甲略抵數合,力不能支。南宮适拍馬夾攻,刀達又亂。祁宏、尹逸見前鋒不能抵敵,雙馬一齊殺出。高明、高覺馬膊相挨,左衝右突,西兵披靡,敗入本寨。堅守營壘,入中軍告曰:「高氏兄弟英勇出群,非設奇計不能打入澠池。」子牙大怒曰:「吾兵尚欲直攻朝歌,掃除無道。今攻一小城,何請設計!三日不能攻破澠池,梟首示眾。」辛甲唯唯而退。子牙即令殷郊、雷震各引本部伏於澠池城下,候在辛甲殺敗,高明兄弟追趕,許爾殺入城中。二將領計而去。
  次日,辛甲改換盔甲,抖擻精神,引兵挑戰。高明兄弟果然殺出,四馬戰上十餘合,南宮适偷射一箭。高明右手接箭,左手挽弓射回。又戰十合,辛甲按住鋼刀,取出流星銅錘,偷打高覺。高覺以刀隔退,大殺一陣。二將力乏,又敗逃本寨。高明笑曰:「汝有伏兵在,吾不能趕矣。」二將不知其故,雷震、殷郊歸告子牙。子牙驚曰:「莫非兵機漏泄乎?」二將曰:「並無人知。」子牙默然良久,忽報高明使者遞書到,子牙召人。其卒手持一牌,書兩行曰:「姜尚不必深思苦索,汝之淺謀,皆在吾之胸臆。若不解圍速退,五萬兵片甲不回。」
  子牙讀之,叱退小卒。大異曰:「此必魅邪。」
  是夜,仰觀澠池內妖氣湧湧,即取照妖鏡引之,二將果然露出本相。子牙曰:「原來是此二畜。」諸將請問曰:「是何怪也?」子牙曰:「東海度朔山有大桃樹,其根盤屈三千里,其柯向東北,號曰鬼門,乃萬鬼出入之所。有四神,一名神荼,一名鬱壘,二人性能執鬼。又一名千里眼,一名順風耳,能視聽千里之外。二神監察遠方邪魅,神荼二神即收而斬之。自是軒轅黃帝令民間畫神荼、鬱壘像懸於門首,以壓百邪。又刻千里眼二子於神廟,以察百邪。此乃千里眼二畜生也。」諸將曰:「然則何計可破?」子牙曰:「吾若一設計,彼必聽見,斷不能得破。」即召殷郊、雷震二將密囑其計,二將受計而出。次日,子牙親出陣前,大叫高明兄弟,何不出馬打話。高明日:「釣魚野夫見識,焉能出吾之手。」子牙曰:「汝武藝頗高,吾今排下一陣,汝敢來打陣乎?」高明日:「汝且排來,待吾觀看。」子牙即將各寨士卒分為九隊排開,八門內設日月二宮星辰垣位。又令南宮适、姬叔度、祁宏、尹逸各引四十九名壯士,分作四隊排列紫薇垣之四方,以按二十八宿。又令雷震著青袍,執銅錘;殷郊著紅袍,帶火箭,立於天門左右,以按雷電二神。又令太顛、武吉、閎天、辛甲、姜文煥共引三千四百旗手,旋繞陣內,以按五行二十四氣。高明看見,謂高覺曰:「老賊排下天陣,又以旗鼓集處以蔽吾見。」覺曰:「然則當從何門打入?」高明日:「直取天門打入。」
  次日,子牙大叫:「高明識吾陣乎?」高明出馬曰:「此乃天陣,焉有不識。」子牙曰:「汝敢打陣乎?」高明日:「破此天陣,猶如反掌,焉為不敢!」遂引高覺拍馬殺入天門。子牙將太白之旗一揮,諸將金鼓亂鳴,旌旗雜舞,九宮混亂,八門改變。高明兄弟欲尋武王之座,陣中昏黑,左衝右突不能得出。欲舒千里之眼,則有旗幡掩映,不能得見。欲開順風之耳,而金鼓亂震,又不得聞。自辰至午,困於陣中。子牙指揮諸將殷郊等連放數支火箭,高明、高覺將露本相。雷震掄起銅錘,望高明一打。金光燦爛,二將乘空而走。諸將亂殺一陣,遍尋不見高明兄弟,子牙急令乘勢打入澠池。秦敬聞高明兵敗,大驚無措,即欲從西門走洛陽。辛甲追及,斬之。西兵入城,收其府庫,出榜安民。忽報城東軒轅廟有木刻二小鬼,俱被劈去頭顱。子牙曰:「端的是此二畜生耳。」即令焚卻破廟,大兵望洛陽而進。
  先是,孤竹國君有二子,長名伯夷,次名叔齊,二人以遜國,俱逃歸周。西伯侯待其為大賢,處居洛陽城。至是,武王車駕至洛陽,兄弟二人乃即武王之馬首,拒諫於前曰:「父死不葬,愛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武王心知其賢,亦不罪之。左右欲殺夷、齊,太公曰:「不可,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伐紂有天下,伯夷、叔齊恥食周家之粟,乃隱於首陽山彩蕨薇而食。作歌曰:
  登彼西山兮,彩其聲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吁嗟徂兮,命之衰矣。後遂餓死於首陽山。後人有《古風》以其義者,今並錄於此云:
  商澤涸,商民苦萬狀,呻吟思樂土。獨夫之心日益驕,周家沛作援民雨。噫嘻!此心將何舉。諄諄秉義留車輿,成成宗廟已丘墟。收羽藏身隘周粟,君不見首陽山下人,至今千古揚芳譽。卻說洛陽城乃徐芳、徐蓋兄弟為守,蓋有二子,長曰升,次曰變,俱有智勇。兄弟正在堂上議戰守之策,忽衛卒報曰:「西兵五十萬,戰將一千員,今出潼關,梟高明兄弟,直逼澠池,殺秦敬,大軍已至洛陽城下。」徐芳聽罷,大驚曰:「誰人前去敵住西兵?」其弟徐蓋出,請兵願往。徐芳與軍五千,令左右從其出城。
  太公聞洛陽城中徐家父子兵強,不可輕敵。乃傳令命祁宏、高毀以下六隊之兵,各執青、黃、赤、白、黑五色之旗,各披五色之衣,擺下一陣,名曰「六甲神陣」。命南宮适引戰徐蓋,將陣勢擺開。蓋父子之兵,更不打話,手持長槍,直望南宮适殺來。適即詐敗,走歸本陣。徐蓋追入陣內,太公用手一揮,六隊精兵混作一團,將徐蓋圍在核心。徐升、徐變正慾望陣殺去,以救其父,卻被殷郊邀其來路。二子忙奔歸城,告伯父發救兵。徐芳不許,徐升兄弟怒髮衝冠,曰:「我父為朝廷受困,不念兄弟之情,亦念朝廷之難,何故不發救兵以救我父?」升、變遂擒徐芳來見太公,獻了洛陽城。太公擁武王車駕入城,斬了徐芳,釋卻徐蓋父子,加封官職。
  大軍遂進汜水關,令人報與關主尤項得知。尤項只欲堅守不出,具表入朝歌取救。忽階下一人,身長九尺,腰闊十圍,怒目填胸而進曰:「大丈夫當橫行天下,與國家出力,奈何效兒女子,縮首待擒哉!」眾視之,乃東海人氏,姓烏,名文畫。能在陸地上行舟,勇名蓋世。尤項曰:「吾聞西兵有姜尚獻謀,殷郊效力。其兵自出岐州,一路破竹而下。今以區區小關之眾,欲抗三十萬雄兵,何啻以孤羊投群虎哉!」文畫曰:「關主何壯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文畫視姜尚、殷郊不若肌上之肉,汝何太怯哉?」乃單馬殺下關來,尤項只得點兵隨助。
  西兵先鋒南宮适橫眉怒氣,欲攻關城。只聽一聲鼓響,舉頭一望,烏文畫吶喊連聲,從關上殺來。其人雄威壯大,鎧重袍新,手橫丈八蛇矛,身坐千里追風,昂昂凜凜。南宮适自思岐州一路順風偃草,並無對手,今日此漢想是勁敵。抖擻精神,前問來者何人。文畫曰:「豈不識吾陸地行舟烏文畫耶?」南宮适更不打話,掄起神斧,直取文畫。文畫舞動蛇矛來刺,一來一往,兩馬相爭,鬥上六十餘合。南宮适神威少剉,西兵陣上突出辛甲,接住兵威。好個烏文畫,真蓋世英雄,又與辛甲鬥上四十餘合,並無懼色。辛甲心下思量,文畫槍法精神,不能抵擋,當以鐵箭除之。佯兵敗走,文畫鞍馬後追。辛申按住鋼刀,挽滿月弓,一聲弦響,一箭正中文畫心胸。文畫眼力高強,翻身一閃,接住鐵箭。辛甲連發二十四弦,都被文畫左閃右避,盡行收了。文畫自思平生未遇此敵手,乃佯馬敗歸。辛甲拍馬忙追,文畫按住蛇矛,從掩心甲內取出流星銅錘,認著額門回頭一打,卻被辛甲用刀閃過,似海拋毬。二人再欲合馬廝戰,紅日沉西,兩下鳴金收軍,各歸本寨。
  南宮适與辛甲來見太公,具述交鋒之事。太公曰:「此人可以計破,不可與之抗力。」次早,太公升帳,聚集諸將各吩咐畢,復命辛甲為引戰,諸將各受命而行,太公與周武王乃在雞鳴山頂以觀廝殺。次日,辛甲領五千兵離汜水關南雞鳴山下擺開陣勢,烏文畫引精兵前來,謂辛甲曰:「昨者不是日色西沉,難饒你命,今日又敢出馬?」辛甲曰:「不必多言,今日與你決定雌雄。」二人拍馬相持,鬥上五十餘合,自辰至未,不分勝負。諸般兵器盡皆比試。將申末,辛甲佯馬往荊索谷而走。文畫以其力弱不能支抵,加馬後迫。辛甲且戰且怯,引至谷內。時紅日沉西,東山月出。文畫追之不上,正欲勒馬收軍。太公從雞鳴山上將旗揮動,谷口將士盡用木頭大石塞斷歸路。紅光一起,四圍山上火勢連天。文畫進退無路,本部五千兵卒盡燒死於荊索谷口。此是太公先排下火煉紅爐之計,以待文畫也。後鐘伯敬有詩曰:
  陸地行舟倚勢強,橫行西陣莫能當。子牙一試洪爐火,蓋世英雄爛額亡。尤項聞文畫敗死,開關出降。武王駕入汜水關,賞勞諸將,出榜安民,大兵遂渡盂津河。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7 05:0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