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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入贅進佛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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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4: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入贅進佛門 作者 ︰ 裘夢

身為少林唯一的女弟子,不想師門的聲譽因她而蒙羞,
吳奈早就決定以男兒身過一生,但心裡還是很不平衡啊,
掌門師兄怕她繼續禍害少林不讓她剃度出家,
她這個偽漢子又不能娶妻,更不能嫁人,那她該何去何從?
好吧好吧,就決定在少林寺的山腳下開黑店,
後臺這麼硬,諒沒哪個不長眼的敢不買她吳大掌櫃的帳,
順便……ㄎㄎ,調戲路過的俊俏俠客,過過幹癮也好呀,
但打自她從江湖大淫魔手中救下武林第一美男子後,
為什麼被調戲的人就變成她?那廝不但常勾引她,
還笑她是銀樣蠟槍頭,只敢說不敢做,廢話!當然不能做,
否則她不是虧很大,只是有人顯然打定主意要以身相許來報恩,
她上江湖歷練,他硬是要跟,且故意散佈自己中毒的消息,
讓覬覦他美色的、跟他有仇的一狗票人追著他們跑,
然後以訛傳訛的,她跟他有一腿的八卦就傳遍了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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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5:31 |只看該作者
懺悔中~~ 裘夢

  食言而肥!

  摸鼻子,低頭認錯,夢夢又犯錯了,真的!

  本來說好要寫穿越時空系列的,可是最後我還是沒寫,而改成寫了另一個故事……在此省略諸多認錯詞匯,請自行置換。

  過去的2010年對夢夢來說有些難以啟齒,所以便不說了,新的一年展望未來,期望美好吧。

  好像沈悶了些,嗯,那麼咱們來說說本書的主角吧。

  去過夢夢部落格的人應該還記得那篇《無奈的江湖》,沒錯,本書的主角就是那里的吳奈,鼓掌灑花。

  首先,恭喜夢夢總算完成了一個承諾,把這個故事寫出來了。

  其次,請不要放松的繼續鄙視食言而肥的夢夢,因為時空系列因此而擱淺了。

  接著……

  應該沒那麼多不可饒恕吧?

  如果真有那麼多不可饒恕,也請以你們寬大的胸懷原諒夢夢吧。^^

  人生的道路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無奈,有時候人的心極為脆弱,但即使偽裝堅強也要笑著面對,因為眼淚流給自己看就好,心疼你的人不會舍得你流淚,讓你流淚的人……所以有淚就背過身去吧。

  擡頭望天,果然又腦筋短路了嗎?

  咳咳,不過不要緊,大概你們也差不多習慣這樣的夢夢了,笑咪咪。

  年前絹姐在電話中說,夢啊,新的一年要努力一些哦。

  我說,好的。

  無辜的眨眼睛,請看我真誠的眼神,我是真的決心要努力的,不過呢,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你們明白的。

  可只要我們努力去做了,不論結果如何,總是一個嘗試,一個體驗。俗話說: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但在這里夢夢想說: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

  許多事情只有我們去做,做過了,才會明白,有時候過程真的很重要。

  比如戀愛,不是所有愛情都能修成正果,但總是要愛過才知道是否能成正果,不去愛,就永遠不會有正果,對不對?

  這次我們就說到這里吧,每次都讓你們聽夢夢說這樣漫無邊際的話,真是有些抱歉呢。

  夢夢其實不知道要跟你們說什麼,想來想去,便決定隨便說說好了,然後每次都似乎有些太隨便了,嘻嘻。

  下本書再見哦,我會想你們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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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5:4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少林歷來號稱武林的泰山北鬥,更甚者大多時候被人封為天下第一派。

  每一代的少林高僧都反反複覆地說著,「出家人習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並非與人打打殺殺,所以施主的請求恕老衲無法答應。」

  但不知到了哪一代,少林寺的高僧們終於換了另一句話,那就是——下山小心無奈的江湖。

  幾乎每個少林弟子下山的道路都是艱辛無比的,因為少林向來對自己人十分嚴苛,老和尚們說,這是因為學藝不精就放他們下山是對他們的生命不負責任。

  尤其近兩年來能夠學成下山的少林弟子更少,準確的說,是沒有超過兩根指頭,而那唯一的一個在嵩山山腳下開了一間名叫「江湖」的客棧,老板的名字叫吳奈。

  江湖人都叫這間客棧是無奈的江湖。

  江湖從來不平靜,而江湖客棧更是從來不甘於平靜。

  「嘩啦」一聲,桌子被劈成一堆爛柴,切口工整,可稱專業級。

  站在櫃臺後的灰衣老板神色不變的從眼前險象環生的打鬥中收回目光,面無表情的用筆在賬簿上添上:損壞桌子一張、椅子四把,計銀四十兩。

  四十兩!黑店啊!

  江湖客棧,聞名江湖的大黑店,吃過悶虧的江湖人多如過江之鯽,其中人數以少林派為最,這便是所謂的「肥羊不落外人手」。

  吳奈從不會因為對方是少林弟子而手下留情,相反的,有時他一只肥羊扒兩層皮——即使你根本不曾在客棧動手,甚至連客棧的門坎都未邁進,但因為是少林弟子,吳奈便會很主動地招呼,熱情的送人返回少林寺。

  在江湖客棧生事的人,每當雙方打到兩敗俱傷,吳奈便出手讓雙方簽字畫押,再由丐幫散布消息,誰家的娃誰來贖,當然銀子早已非賬簿上的數字。

  一戰方休,闔上賬簿,吳奈幽幽地嘆了口長氣,用一種很委屈的聲音說:「其實我一點都不黑,我的心很善良,我這回只要了兩倍的銀子而已……」

  話說回來,吳奈會對自家人少林弟子這麽「熱情」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原本十四歲的他就已經夠資格下山了,但就在他準備下山的前一晚,少林三十六院首座突然一古腦全部擠到他的房里,以多欺少,把他捆綁拎到後山,扔到一群白須飄飄的老和尚堆里,然後不負責任的拍拍屁股走了。

  自此,吳奈開始了他漫長而又艱苦卓絕的三年逃跑生涯。

  看著客棧外頭才走過的少林弟子,明亮的眼中籠上一抹濃濃的傷感,吳奈的臉黯淡了下來,因為他一直到下山也沒能在身上標誌上——左青龍右白虎,每個學成下山的少林弟子左右手臂上都有的獨家標誌,偏偏他沒有。

  他到底算不算少林弟子呢?

  這個問題他已經思考了兩年,而江湖客棧也在嵩山少室山下經營了兩年,扔回了不少學成下山的少林弟子。

  連他這個沒能被少林認可的人都打不過,憑什麽學成下山?憑什麽打著少林的旗幟去闖蕩江湖、丟人現眼。

  吳奈絕不承認自己在嫉妒,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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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6: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兩人回到江湖客棧時已是深夜,四下靜寂一片,一路唯有冷月孤星與蕭瑟的夜風相伴。

  輕車熟路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吳奈將司馬雲天放到床上。

  「我去拿些溫水幫你清理傷口重新包紮一下。」

  「嗯。」

  吳奈轉身離開,司馬雲天坐在床頭打量房內陳設。

  非常簡潔,一眼看去竟讓人有種空曠的感覺。

  吳奈回來時,司馬雲天正看向衣櫃。

  「包紮完傷口,我找衣服給你。」他邊說邊走到桌邊,伸腳一勾一踢,椅子便穩穩當當地落在床邊,他走過去將手上的銅盆放下。

  盡管吳奈已經很小心動作,可司馬雲天還是痛得蹙緊了眉。

  為了分散自己的註意力,他專註地打量認真幫自己換藥的吳奈,突然發現他的睫毛有些長,一雙秀目黑白分明,唇形帶了些涼薄,此時微抿著形成一個略微上揚的弧度。

  吳奈突然開口道「我師兄什麼時候跟你勾搭上的?」

  司馬雲天因為他的說詞而揚眉,「勾搭?」

  「你們一正一邪,貴教與少林又有夙仇,這回怎麼會聯手設局呢?」

  「你何不去問貴師兄?」

  「我現在回不了寺呀,如果你肯跟我回少林寺的話,我自然會去問師兄。」

  「那便等你回寺再問好了。」

  「何必這麼吝嗇,說說又不會少塊肉。」

  「不高興。」

  「哪有那麼多不高興。」

  「我如今的樣子能高興嗎?」

  吳奈頓時心虛,聲音也跟著小了許多,「我又不是故意的。」

  「哼。」

  「包好了,我幫你找衣服。」

  司馬雲天垂眸,嘴角不自覺微揚。他是故意說話分散自己註意力的。

  吳奈在衣櫃中挑了兩件衣服遞給他。

  「你沒有好一點的衣料嗎?」司馬雲天有些嫌惡地看著那襲灰衣。

  「有得穿就不錯了還嫌棄。」

  「我不穿和尚裝。」

  「你歧視出家人。」

  「那又如何?」

  吳奈站在床前雙臂環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莫非你肯答應我師兄的請求,就是想趁機把他擊成重傷?」

  「你倒不笨。」

  吳奈淡淡地道:「你是聰明,可現在還不是落到這步田地。」

  司馬雲天胸口一滯,氣血有些翻湧。

  吳奈笑咪咪地看著他,「被我說中了吧。」

  司馬雲天發出一聲輕笑,「還不替我換衣服。」

  某人臉色微變。

  雖然已經幫司馬雲天穿過兩次衣服,不過那只是披上一件外袍費時很短。但如今是要幫他換上中衣、穿長褲,這……吳奈的頭皮開始發麻。

  很快,司馬雲天也意識到這一點。

  兩人在微帶尷尬曖昧的沈默中換好衣物。

  「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吳奈拉開薄被為司馬雲天蓋好。

  「你呢?」

  「我是開客棧的。」

  「你確定?」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吳奈改口,「我留在這里。」打坐。

  司馬雲天滿意地閉上了眼。

  吳奈在他的四肢上掃了一遍,忍不住扭頭看向緊閉的窗戶,透過它們看向遠處的某個地方。

  師兄,這是不是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可爲什麼,是你請來的卻要我供奉?

  

  吳奈一腳邁進房間時,就聽到那道好聽的聲音喊著,「阿奈,我渴了。」

  他逕自走到桌邊倒了杯水送到自己嘴邊。

  「阿奈,喝完記得把杯子擦一下。」司馬雲天很平靜的交代。

  他側眸看他,淡淡地道:「誰說我準備讓你喝水的?」

  「想渴死我嗎?」

  「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想法。」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吳奈最終還是又拿了一只杯子,替他倒了杯水。

  「我用你用過的那只。」

  「這是只新的。」

  「我說過用你的。」司馬雲天神色不變。

  吳奈看了下自已手里的杯子,戲謔地揚眉,「難道你還怕這杯子有毒不成?」

  司馬雲天沒說話,只是目光看向窗外。

  吳奈舉著手中的杯子,忍不住撇了下嘴,故意道:「我去幫你泡壺茶吧。」然後毒死他。

  「你不是只喝山泉水的嗎?」

  吳奈有些驚異地看他。

  司馬雲天恍若未覺一般,繼續道:「據聞江湖客棧的老板好男風,長年著灰衣,只喝山泉水,而且每日清晨客棧開門時,他總是習慣在店前喝第一壺水。」

  「哈……」

  「這幾年你雖然阻擋了少林弟子下山,可是,有心人想要上山也變得不那麼容易,不是嗎?」司馬雲天收回目光,看著他微微一笑。「有心對付少林,會成為阻礙的人總是要留意的。」

  吳奈回以淺笑,「你是在建議我趁現在對你下手嗎?」

  「好啊。」他答得順口。

  吳奈反而被堵得一時語塞,只能悻悻地將手里的水喝掉。

  見他如此,司馬雲天眼中笑意加深,自從他發現逗弄吳奈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後,他就非常樂此不疲。

  「看來,不如此做的話,倒是要讓教主失望呢。」吳奈頓了下,勾起唇線,「既然如此,教主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保證無色無味,不刺鼻、不傷胃,死相安詳。」

  在他轉身的同時,一聲悅耳而又顯得親昵的輕喚響起,「阿奈。」

  吳奈的頭有些疼了。這男人簡直有讓人抓狂的本事。

  「要指明哪種毒嗎?」他如是問。

  司馬雲天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說不用那麼麻煩,我可以告訴你如何配毒,否則你是毒不到我的。

  「毒不到?」吳奈回頭。

  「長年與毒物接觸的人,普通的毒是奈何不了他們的。」

  「至少我知道有種藥還是有效的。」

  「是什麼?」他微感訝異。

  吳奈的神情有些詭異起來,輕輕地吐出兩個字,「春藥。」

  司馬雲天臉色一沈,目光微寒。

  吳奈頓時心情大好。

  司馬雲天垂下眼眸,掩起心緒,「我早已是阿奈的人,阿奈若要,又何須春藥呢。」

  「我的人?」吳奈幾乎失聲驚呼。

  「我全身上下又有哪里是阿奈你沒看過、摸過的?」他擡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一股熱浪從腳底湧上,染紅了吳奈的耳垂,他避開了對方灼灼的視線,強自鎮定地道:「摸便摸了,教主若要滅口,我等著便是。」

  「若我讓你負責呢?」司馬雲天不緊不慢地扔下一顆炸彈。

  「咳咳……」吳奈登時被口水給嗆到了。真是活見鬼,明明應該負責的是他,真是被倒打一耙。

  司馬雲天目光微閃,嘴角笑紋加深。這個只敢占口頭便宜的吳奈逗弄起來真是好玩極了。

  平複了咳嗽之後,吳奈語出驚人,「好啊,不如我們現在就成就好事,這樣我也好對教主負責,否則豈不是白擔一個風流名呢。」

  司馬雲天微怔,而吳奈已俯身而來。

  「好啊,阿奈,你要溫柔一點。」司馬雲天的怔忡一閃而過,俊美無鑄的臉上倏地漾起勾魂攝魄的笑魘,伸開雙臂等他撲上來。

  吳奈差一點閃了腰。妖孽啊妖孽,這分明是逼著天下的男人都去搞斷袖啊。

  司馬雲天看著突然轉身閃出房間的人影低低笑了。

  

  吳奈離開客棧,直接回寺去見自己的掌門師兄。

  圓慧大師正在禪房打坐。

  一進門,吳奈自動自發地坐到師兄身邊的蒲團上,歪歪坐著,以手托腮,神情有些愁苦。

  「師兄。」

  圓慧大師沒有應聲。

  吳奈以指按出喉間的桃核,在指間把玩著,清了清嗓子,「你能不能想個法子把司馬雲天那家夥弄到寺里來養傷?再這麼待下去,我怕被他看出問題。」她應付他的挑逗很辛苦的。

  圓慧大師依舊沒有出聲。

  吳奈雙手撐在膝上,瞪著裝聾作啞的人,有些生氣,「師兄,你生這麼久的氣應該夠了啊,我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嘛。」

  「無相。」圓慧大師終於睜眼開口。

  「師兄。」吳奈討好地笑。

  「你種的因便要自己承受這個果。」

  「師兄不是這樣見死不救的吧,我知道我想當掌門這件事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你也不能這麼多年了還記恨吧。」

  圓慧大師微微一笑,頗有深意地看著她道:「司馬教主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簡直就是妖孽啊,哪有男人長成那副禍水樣的,不是斷袖也彼他害成斷袖了。」

  圓慧大師嘆息一聲,再度閉上眼。她是生來考驗佛祖忍耐度的,若非當年她爹因助少林退敵而亡,臨終托孤,而師父又無意中發現她天賦異稟,根骨奇佳,進而破例收為弟子,他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頭痛。

  「師兄,你真不幫我啊?」

  「方外之人不理世俗之事。」

  「你派兩個人去把他接回寺里養傷吧。」吳奈繼續磨。

  「他不會來的。」

  「他是不會來,可咱們可以把他弄來嗎。」

  「想讓寺里雞犬不寧嗎?」

  一想到當日陰爪鬼索的死狀,吳奈頓時打了個寒顫。算了,把一個手腳俱斷還能殺人的危險份子放到師兄這群整天吃齋念佛的人中,想想還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可我實在擔心……」

  「隨緣吧。」

  「厚,師兄,你又敷衍我。」

  圓慧大師卻就此沈默,任她如何胡攪蠻纏也不搭理。

  最後,纏得無趣的吳奈認命下山。

  回到客棧的她沒有先回後院,而是趴在櫃臺欣賞了一會在大堂里打得不可開交的兩名少年劍客,在刀光劍影滿天飛中他們各劃對方一劍時迅速出手,一人一腳踹翻在地,放話道:「每人一百兩,小丁,通知丐幫發布消息。」

  「明白。」小丁應聲領命而去。

  吳奈看著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少年,頗不以為然地撇嘴,「同門相殘,世風日下啊。」然後再看一眼引起事件的導火線,「紅顏禍水,自古皆然。」

  那被明指的緋衣少女臉色一變,手按上桌上佩劍,最後又憤憤松開。

  吳奈隨口吩咐一聲,「小甲、小丙,收拾一下。」旋即負手離開。

  紅顏禍水,藍顏亦然,麻煩的是她屋里住了一個暫時請不走的瘟神。

  獨吳奈擡頭看了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嘆了口氣。他一直這麼挑逗她,絕對不是因為被陰爪鬼索嚇得神智失常,對男人有了性趣,恐怕惡作劇的成分多一點,而她更擔心的是,他因為懷疑進而想證明些什麼。

  頭疼啊,她得保住少林門派的威嚴,數百年來,少林可從來沒有出過女弟子呢,更何況,她還想到時候回寺里搶個戒律院首座當當,以報當年被捆之仇。把看不順眼的,全部捆綁扔後山去跟長老們相親相愛。

  家到了房門口,她靠在門邊雙手環胸,看著遠處的天空輕輕地嘆了口氣。

  「阿奈,你有什麼煩心的事嗎?」屋內響起司馬雲天的聲音。

  他沒有聽到吳奈的回答,只是聽到一道更響的嘆氣聲。

  莫名的,司馬雲天的心情也有些低落,「阿奈?」

  她伸手推門進去,推開窗戶在桌邊坐下,單手托腮,繼續看著遠處出神。

  看吳奈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司馬雲天也識趣的不再出聲。

  一個人在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溜向桌邊的人。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屋內的光線也隨著黯沈,吳奈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未變,整個人陷在模糊的光影中,給人一種憂傷的錯覺。

  「阿奈。」

  「我去給你拿吃的。」她幾乎是立即起身,腳步匆匆的離開。

  司馬雲天不由得眉頭微蹙,他很不對勁。

  吳奈離開的時間並不短,按照慣例先吃過才把飯菜替司馬雲天端來。

  她回來時,司馬雲天靠坐在床頭閉目養神。

  吳奈順手點亮了蠟燭,昏黃的燭光透過掛起的床幔形成陰影落在司馬雲天的臉上,不再那麼誘人失魂落魄。

  她低垂眼瞼,輕攪著碗里的肉粥,讓它不那麼燙。

  司馬雲天睜開眼時就看到一幅溫柔的畫面,吳奈頭微低,目光落在手中的瓷碗,嘴角溫柔地輕揚,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溫暖味道,就像——溫婉嫻淑的妻子在伺候臥病在床的丈夫。

  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司馬雲天就被自己嚇了一跳,有些狼狽地避開了視線。

  之後在餵食的過程中,他始終不曾擡眼去看對方的表情。

  然後他突然發現吳奈的手骨有些纖細,握在手中倒像握了一只女子柔荑,肌膚細膩而光滑,白中透紅,手形竟出奇的漂亮。

  心不自覺地起了漣漪,頓時覺得房內的空氣似乎有些壓抑起來。

  

  天空淅瀝淅瀝地下著雨,天際一片灰蒙。

  雨已經連續下了幾天,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

  而這兩日,司馬雲天覺得吳奈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整個人顯得少了些生氣,也不像往日那樣到大堂去,大多時間都待在後院。

  「這些傷藥想必十分昂貴吧?」這天,他話家常似地問了一句。

  正在桌前調制藥膏的人擡頭看他一眼,微笑,「世人都知道我開的是黑店,所以即使它不昂貴,它的價錢也一定會讓人覺得它很貴重。」

  「我倒幾乎忘了店主是開黑店的。」

  「有些事還是不要忘記比較好,」她雲淡風輕地笑,「比如我就不會忘記教主一旦傷好就會要滅我的口。」

  「為什麼我覺得你很希望我滅你的口?」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太安逸的人生總是容易滋生危機。」

  「阿奈,你今天的氣色不太好。」他突然轉了話題。

  「嗯。」她沒有反駁。

  「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吳奈朝他望過去,以目光詢問。

  他漫不經心地回答,「似乎上個月這個時候貴寺有派人來叫你回寺聽經,恕我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又要聽經去了?」

  吳奈心頭一緊,不動聲色地道:「出家修行總比不得世俗之人。」

  「阿奈你似乎是俗家弟子。」

  吳奈怱而一笑,那笑容看在司馬雲天眼中卻有幾絲落寞,「我會出家的,時間快到了呢。」她答應過師父會終老少林,這一生只會與晨鐘暮鼓相伴。

  司馬雲天的心情突然間莫名的煩亂。

  吳奈緊接著說了句,「我明日回寺聽經,這幾日你自己就辛苦點。」

  「嗯,我渴了。」

  她倒了杯水端過去給他。

  被扶起時,司馬雲天無意中碰到了吳奈的手,不禁微微蹙了蹙眉。他今天的手很冰涼。

  喝過了水,他道:「我不想躺著,想靠坐一會。」

  「哦。」她放下水杯,默默幫他墊高枕頭,讓他靠得舒服些。

  「阿奈,你很冷嗎?」

  她答非所問,「已經入夏了吧。」

  「可你的手很冰。」他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說。

  吳奈看了眼自己的手,「可能著涼了吧,多謝教主關心。」

  「我只是擔心你萬一生病的話,沒有人照顧我。」司馬雲天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

  吳奈重新回到桌邊調制藥膏,手心微微沁了冷汗。跟這個男人果然不能太放松。

  司馬雲天的目光不知不覺又落到桌邊的人身上。他的氣色真的不太好。

  雖然不想承認,可他確實在擔心吳奈,這樣的情緒讓他很是自我厭惡。

  吳奈自然感受到他的目光,心念一轉,嘴上調笑道:「教主日日這麼凝望著我,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話語一頓,她擡眸看他,勾出一抹壞笑,「莫非教主真的愛上我了?」

  司馬雲天臉色微變,眸中寒意閃過,「世上如你這般秉性奇特的人總是不多的。」

  「我也只是聽從自己心中所想罷了,又何錯之有?」

  「少林竟也容得下你?」

  「我既沒奸淫擄掠,也沒強人所難,最多見到美人多看兩眼、調戲兩句,又豈算得上是大奸大惡,少林為何容我不得?」

  司馬雲天為之語塞。

  吳奈幽幽地嘆了口氣,「何況我如今不輕狂,待得他日入得佛門哪里還有機會。」

  聽他那話,司馬雲天心頭一動。他如今的輕狂是因為他日要身入空門,長伴青燈古佛終此一生嗎?

  突然的,司馬雲天對眼前這男子生出幾許同情之意。

  吳奈怱地沈默下去,心中微微懊惱。無意間竟將心里話說了出來,美色當前,果然易讓人心浮氣躁,無法心沈如水。

  天色漸晚,夕陽的余暉從窗外射入落在桌前的吳奈身上,襯得她眉眼柔軟,隱含風韻。

  司馬雲天逼自己別開眼,心中卻不禁滑過一聲輕嘆,如果不是那一襲灰衫,他的眉目會更俊朗。

  「阿奈。」他低聲輕喚。

  「嗯?」

  「你為什麼只穿灰衣?」

  吳奈低頭看一眼身上的衣服,笑道:「我是少林弟子啊,而且早晚要出家,早點習慣也是好的。」

  司馬雲天下意識的蹙眉。

  「而且,你不覺得我穿灰衣很有那種得道高僧遺世獨立的氣質神韻嗎?」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不覺得。」

  「你跟我師兄他們一樣沒品味?」

  「我頭一次覺得與圓慧方丈有知音之感。」

  「你那是錯覺。」吳奈笑得頗不以為然,眼角眉梢透出幾分俏皮。

  司馬雲天微微握拳,傷口的疼痛讓他神智稍醒,心下頗是挫敗懊惱。

  一無所覺的吳奈將調制好的藥膏封存,放到墻角的架上。

  

  少室山的後山景色深幽,有一條山溪垂落而下,溪水婉蜒流淌沒入山林。

  靜謐安詳的這里卻是少林禁地,只有歷代長老在此居住清修。

  在離山澗稍遠的地方有一面石壁,壁下有一天然洞穴,吳奈於後小清修時便是居住在此。

  每月癸水來的那幾日,她的身子總是有些不適,上個月礙於司馬雲天重傷在身,她不便離開左右,便強忍不適留下照看他。

  如今,他傷勢大有起色,且對她的關註有些過度,這讓她不敢太過冒險,況且他又提及聽經之事,便順話而為,藉機離開客棧回寺。

  一陣飛鳥振翅的聲音傳入耳中,她伸出手,一只雪白的信鴿落在手背上。

  展信一閱的她微微蹙眉,從樹上躍下,下山而去。

  一盞茶的時間,她回到江湖客棧。

  院子里很安靜,小丁在她的房前盤膝打坐。

  「小丁。」她出聲輕喚。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恭敬地走過去,「師叔祖。」

  「出什麼事了?」

  「這幾日總有人夜探後院,昨晚來人武功很高還有幫手,我們五人險險守不住門戶。」

  「還是守住了嘛。」吳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師叔祖既然回來了,那我就去前面幫忙了。」

  吳奈點點頭,然後逕自朝房間走去。

  手剛觸及房門,屋里傳出司馬雲天的聲音,清清淡淡卻又無比悅耳迷人。「阿奈,你終於舍得回來了?」

  「司馬教主這是想我了嗎?」

  說著,她推門而入,最終來到床前,伸手將帳帷掛起。

  但看到床上人的情形時,她大吃一驚。

  他原本包紮妥當的右手傷口處血跡浸染,臉色也蒼白若紙。

  「這是……」

  司馬雲天淡淡地解釋,「我若是不出手,只怕你回來便見不到我了。」

  「你怎麼能出手呢,不想要你這只手了嗎?」吳奈的聲音不自覺地揚高。

  「你在擔心我嗎?」

  她楞了一下,別開眼,「你在我這里養傷,我自然會擔心。」

  司馬雲天隨意掃去一眼,目光猛地停住,旋即又若無其事地移開,「收拾一下床褥吧。」

  吳奈一怔,而後在看到他不大自然的表情心領神會。微抿著唇,彎腰將他從床上抱至椅中,換過床褥之後,又拿了乾凈的衣物幫他換好,順帶將裂開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好。

  「想笑便笑吧。」

  她摸摸自己的鼻子,終是逸出輕笑,「人生在世,吃喝拉撒睡,你如今行動不便,偶有失禁也是正常的。」

  司馬雲天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她光潔纖細的頸間,心緒紊亂成一片。

  女子!出身少林,輩份崇高的吳奈竟然是女子!

  往日為了分散心神,他多會將目光落在她頸間,不料今日卻發現她的喉結消失無蹤,起伏多時的心湖驀地大石沈底,卻又泛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幫你去拿些吃的來。」吳奈邊笑邊轉身出屋。

  等到她返回,司馬雲天發現喉結又出現了,心中頓時明白,她方才應是過於情急,才會忽略到原本要註意的細節。

  「阿奈。」

  「嗯?」吳奈小心攪著碗里的粥,怕溫度過燙他無法吞咽。

  司馬雲天目光柔柔地落在她微低的螓首上,輕輕地道:「你若是女子,我便娶你。」

  「可惜我不是啊。」她一副不勝惋惜的表情。

  他笑道:「是呀,所以你就只能等我來滅你的口了。」

  「希望教主不會讓我等太久。」她舀了一勺粥遞到他嘴邊,神情淡然,波瀾不興。

  司馬雲天張口吞下,心道,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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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6: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是夜,月明星稀。

  江湖客棧後院很安靜,吳奈的房間門窗大開,一個人坐在屋子中央手執紫砂壺輕斟慢飲,臉上神情安詳而平靜。

  司馬雲天靠坐在床頭,淡淡地看著她的側影。

  今夜會有什麼人來、幾時來,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那抹窈窕身影上。

  時至中宵,萬籟俱寂。

  吳奈喝下最後一口水,不無遺憾地道:「真是辜負了如此良辰美景啊。」

  「既然無客來訪,你我不如就此歇息好了。」

  「說的也是。」吳奈手在桌沿一推,整張桌子飛起輕輕落至窗前,桌上器皿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她將門窗關好,這才回到床邊,在床尾閉目打坐。

  寂靜的夜晚,幽暗的房間,床上的兩人心思各異。

  「阿奈,你一直是這麼打坐休息的嗎?」

  暗夜,司馬雲天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蠱惑,吳奈甚至覺得他的眼睛像兩把火,燒得她渾身不自在。

  「教主也只喝白水的嗎?似乎江湖上並沒有這樣的傳言。」

  「傳言能有多少是真實的。」

  「多少也有點依據不是?」

  司馬雲天發出一聲輕笑,讓狹窄的床榻間染上幾許曖昧,仿佛有只貓輕輕地撓在人的心上,癢癢的。

  「阿奈,我看這床夠大,你也別委屈自己了,不如我們今晚枕席夜話?」

  「沒興趣。」

  「拒絕得這麼乾脆啊,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爲了不落趁人之危之名,枕席夜話這話這樣的事還是不做為好,教主須知自己姿色過人,實在很考驗人的定力。」

  「阿奈也把持不住嗎?」

  「依我一貫的作風和名聲,你覺得呢?」

  司馬雲天哈哈大笑。她這回答真是妙極,看似回答了,其實根本沒回答。

  「可我相信你的定力,阿奈,過來吧,一起睡。」

  吳奈的心倏地漏跳了一拍。司馬雲天這個妖孽,這聲線實在太誘惑了,簡直有勾引人的嫌疑。

  「阿奈——」

  吳奈突然覺得身下的床褥有些燙人,差一點就跳起來。

  「司馬雲天!」

  「嗯?」他好整以暇的輕應。

  「別逼我辣手摧花。」

  司馬雲天心中大樂,語氣淡淡地道:「好呀,來啊。」

  吳奈頭疼了起來。這司馬雲天應付起來是越來越難了,此時她騎虎難下,實在是進退維谷。

  「阿奈,難道你真是中看不中用的銀樣蠟槍頭?」

  吳奈幾乎想伸手撫額以表示自己此刻無奈至極的心情。如此戲謔又帶挑釁的言詞,若她真是男子,說什麼也要撲上去身體力行一番,可惜她不是。

  而當用語言無法溝通時,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可行了。

  下一刻,司馬雲天看到吳奈俯身而來,但眸底流光尚不及釋放,眼前已經一黑,陷入黑甜鄉中。

  吳奈長籲了口氣,這種時候他還是睡覺比較好。

  看著被點了睡穴的人,她掩口打了一個呵欠。說起來,最近她一直沒怎麼休息,趁著今天就躺一下吧。

  很自然地拉開司馬雲天身上的薄被,她在他身邊躺下。

  不過她的眼皮尚未完全闔上,就聽到一陣風掠衣袂聲,不由得蹙眉。

  這個世上有種人最讓人討厭,就是你等他的時候,他不來,當你放棄了,他偏偏挑了個最不合適的時機出現。

  現在,外面來訪的人就屬於這種人。

  來人在窗外停下腳步。

  吳奈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師弟,你現在內傷、外傷加毒發,認為還是我的對手嗎?」

  吳奈伸手摸下巴。這男人的聲音倒也清朗,但遠不及司馬雲天那樣的天籟之音。

  窗外的人還在繼續說:「就算吳大掌櫃能治得了你的內外傷,可他一定解不了我下的毒。」

  吳奈微微側頭看向枕邊的人,勾起唇角。原來他還中了毒,真是衰到不能再衰了。

  「吳大掌櫃想必也在吧。」

  聽對方提到自己,吳奈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出聲,不過,她動手解開了司馬雲天的穴道。

  一睜眼看到枕邊的人,司馬雲天驚異地瞪大了眼,卻見她輕搖著食指示意他噤聲。

  「師弟,你既然能從了吳大掌櫃,又何必在為兄面前裝什麼貞節烈男。」

  司馬雲天蹙眉。

  吳奈掩唇滿眼笑意。

  司馬雲天原本陰郁的心情在看到她難得的調皮模樣時不禁煙消雲散。

  「師兄對小弟還真是情深意重,可惜小弟無福消受。」

  「師弟,你終於肯出聲了。」

  「師兄這般擾人清夢,小弟就算無奈也要應上一聲的。」

  「吳大掌櫃不在嗎?」

  「她一直都在。」且聽得津津有味。

  「吳掌櫃也是性情中人,想必能明白在下的一番心意。」

  吳奈出聲道:「這是自然,所以兩位只管敘舊,權當我不在便是。」

  「多謝吳掌櫃成全。」

  「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我是開客棧的,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在下不知師弟與掌櫃做了何種交易,讓掌櫃肯如此相護於他,但在下相信,師弟能開出的條件,在下也開得出。」

  「那不知閣下容貌與司馬雲天孰高孰低?」

  司馬雲天眸底閃過一抹不悅。

  窗外的葉鳳陽同樣眸色一沈,聲音卻仍舊輕輕慢慢,不曾有絲毫波動。「自然是師弟勝我許多。」

  「既然如此,師兄便不必多費唇舌了,阿奈只愛美人。」司馬雲天的聲音很淡定,但看著枕畔人的目光卻很陰森。

  吳奈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莫名覺得很心虛。

  「師弟肯在他人身下曲意承歡,往日又何必那般矯情?」葉鳳陽語氣之間已露譏諷。

  「關於這個問題嘛,」吳奈輕咳了一聲,「我認為應該是閣下的魅力有欠火候。」

  「你——」

  「我不過實話實說,否則今日閣下又怎會在我的窗外與令師弟敘舊呢。」

  司馬雲天心中暗笑,面上不動聲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嘴上附和道:「阿奈說的極是,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

  吳奈的心猛地怦怦亂跳,眼睛不敢跟他變得熾熱的目光相接,最後索性背對他坐起。

  窗隔突然被一掌擊飛,一條白色身影在月下負手而立,晚風吹起他的幾縷長發,帶出幾許孤傲之氣。

  「打碎老板窗戶,收費加倍,打個折,勉強算你一百兩。」

  「吳大掌櫃開的果然是黑店。」

  「承蒙江湖朋友擡愛,為免大家失望,我還要繼續努力。」

  屋內屋外兩個男人都因為她這句話而微微抽了下嘴角。

  「吳大掌櫃要憑一己之力與我對上嗎?」

  吳奈發出一聲輕笑,「也無不可呀,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無論是為了司馬雲天還是你,我都不算太虧。」

  一句話讓兩個男人都黑了臉。

  她卻還有後話,「但坐山觀虎鬥也是不錯的選擇,聰明人都會選後者對吧?」

  司馬雲天忍不住失笑,口氣中多少帶了些無奈。「阿奈,你確定要置我於不顧?」

  吳奈頗是苦惱地道:「我也正在煩惱啊,畢竟我們好歹有同榻之誼,若是就此撒手不理的確涼薄了些。」

  葉鳳陽因那「同塌之誼」四字而目露殺機。

  吳奈卻似毫無所覺般繼續道:「而且讓人從我吳大掌櫃的床上把你搶走,傳出去於我名聲大大有損,這也讓人頭疼呀。」

  司馬雲天無聲而笑。

  葉鳳陽冷哼一聲,「你若沒了性命,也就不必在乎名聲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不可如此暴戾,須知萬事當以和為貴。」

  「吳大掌櫃是在拿在下尋開心嗎?」

  「誤會,」吳奈否認,一本正經地道:「我明明是在打趣。」

  「你——」葉鳳陽怒氣上揚。

  司馬雲天雲淡風輕地道:「師兄,即使我受了內外傷兼毒發,但此時的我加上阿奈,功力遠在你之上,你並無勝算。」

  「誰說我只有一個人。」

  「本掌櫃手下也不是沒人啊。」吳奈笑嘻嘻地說:「這里到少林寺可是很近很近的哦。」

  不是威脅更勝威脅。

  「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看著那人飛身離去,吳奈伸手掀起床帷,目光落到地上那扇分崩離析的窗葉上,自語似地道:「今晚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應該是的。」

  她松了口氣,「總算可以睡覺了。」

  「阿奈,我們還是一起睡吧。」

  她霍然回頭。

  司馬雲天微笑,「你方才不是已經同我共枕而臥了嗎?」

  吳奈太陽穴隱隱跳動。她只顧著解開他穴道好看戲,怎麼反而忽略了他醒來後才是對她最大的挑戰呢?

  「不要。」輕而堅定的拒絕。

  司馬雲天一臉恍然,通情達理地道:「原來阿奈是害羞啊,那你還是幫我把穴道點上吧。」

  她瞪著他欲言又止,最後憤憤地在他身邊躺下。

  這個男人絕對要早點趕走。吳奈下了決心。

  司馬雲天看著側身背對自己的人,勾唇笑了。

  

  一連三日,風平浪靜。

  但在平靜之下,吳奈卻隱隱嗅到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徵兆。

  是夜,晚膳之後,她在油燈下幫司馬雲天重新換過傷藥,兩人一個床上,一個窗前坐著,誰都沒有說話。

  當夜風中傳來一陣詭異的聲響,仿佛蛇蟲爬過草地的窸窸窣窣聲,莫名地讓人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吳奈不由得站起身,朝窗外看去。

  「是他來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

  司馬雲天淡淡的一笑,「不只他來了,還有他喜歡的那些毒蟲也來了。」

  吳奈心下一抖。

  「有什麼辦法?」

  司馬雲天玩味地看著她,「你過來我告訴你。」

  吳奈皺眉,猶豫一下後終究還是走了過去,在床前站定。

  「你湊近點。」他不滿意兩人之間的距離。

  吳奈咬咬牙,將耳朵湊到他跟前。

  他在她耳邊吹了口氣。

  吳奈飛快抽身,腦怒地瞪著他。

  他無辜地看著她,「我還沒有說,你怎麼就起身了?」

  吳奈權衡一下,再次湊了過去。

  他在她耳邊輕語幾聲,最後趁她不備在她頰側印上一吻。

  她捂著被親的臉快速抽身退開,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瞪視他。

  司馬雲天輕笑出聲,悠閑地靠坐在床頭,眸光流轉,風華傾泄,低低的聲線恍如致命的毒藥絲絲縷縷地傳入耳,「阿奈,為何要躲我?」

  吳奈看著他心緒複雜難言,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幽怨,竟讓她覺得躲開的自己傷害了他。

  別開眼,她握緊拳頭,聲音淡漠地道:「教主這就急著獻身不合時宜,還是等你傷好了再說吧。」

  「那就一言為定。」

  她差一點就扭頭咆哮,誰跟你一言為定了?

  窗外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吳奈的腳忍不住退向床邊,不無抱怨地道:「你雖然把方法告訴了我,可是我這里根本沒有那些東西。」

  「那我也無能為力。」

  「現在怎麼辦?」

  「我這樣子只能仰仗阿奈你了。」

  隨著那窸窣的聲音越來越近,吳奈身上的雞皮疙瘩也越來越密。咬咬牙,心一橫,她轉身抱起了司馬雲天。

  「咱們走。」

  司馬雲天只是噙著笑看她,沒說話。

  一出房門就看到在黯沈的夜色下一片黑色的東西慢慢移動過來,吳奈的腳軟了一下。

  蛇,密密麻麻的,看了就讓她有作嘔的沖動。

  不讓自己表露更多畏怯的反應,她腳尖輕點人拔身而起,從屋脊上掠過,向著夜色下的少林寺而去。

  「我不去少林。」

  在他們遠離客棧後,司馬雲天說出了自己的堅持。

  「這個時候少林是最安全的。」

  「你怕打不過他嗎?」

  「你如今的情形還是不冒險的好,萬一你落到葉鳳陽的手中,下場恐怕不比遇上那個陰爪鬼索好多少。」

  司馬雲天臉色一沈。

  疾奔中的吳奈並未註意他的神情變化,繼續道:「我們悄悄進寺,不會有人看到的。」

  「吳奈,我說了,我不去少林養傷。」司馬雲天的聲音冷了下來。

  她不由得停下腳步,「你何必這麼固執?」

  「我堅持。」他毫不妥協。

  她無奈地點頭。「好吧,我們到附近找個山洞將就一晚。」

  司馬雲天沒有異議。

  但吳奈還是選了一個離少林不太遠的山洞,以防萬一。

  山洞很淺,兩人坐在里面便能看到外面黯淡的夜色。

  「你究竟中了什麼毒?」相對無語,吳奈出聲打破沈默。

  「我以為你不會問。」

  「好奇,不想回答就算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回答了。「什麼毒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毒與我身上蠱王與平日服用的藥物有些沖突,導致我味覺與嗅覺漸失,無法防範毒物侵害。」

  吳奈恍然,「這就是你後來喝白水的原因啊!」

  自從住進江湖客棧,除了偶爾喝酒,他幾乎跟她一樣都只喝白水。

  司馬雲天並未否認。

  「那你突然改了飲食習慣,服侍的婢女不奇怪嗎?」

  「一個月前我兩覺尚未完全消失,但也所剩無幾,遇到你後,便找到了一個好藉口。」

  吳奈明白了,但又不免有疑問,「那你就不怕我起疑?」

  「起疑又如何?你喜歡調戲美男子江湖盡知,我出身邪教行止本就怪異,咱們正好相配不是嗎?」

  「……」這個妖孽!

  「阿奈。」

  她不太想理他。

  「你為什麼一定要出家?不出家不可以嗎?」他看著她的側臉輕輕地問。

  吳奈楞了一下。不可以嗎?她答應師父終老少林,而不離開少林最終不就是出家,跟師兄他們一樣守著佛祖,守著少林。

  如果不出家呢?

  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於是,她忍不住自語似的反問:「可我為什麼不出家呢?」我這樣的身份,留在少林才是最保險的啊。

  隨著年齡漸長,她也明白了師父當年的顧慮——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世間有太多急功近利之人,若被人知曉她真實性別及所學之豐,沒了少林的庇佑,恐怕她終生不得安寧,最重要的是,還會連累少林的聲譽因她而蒙羞。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了怎麼辦?」

  吳奈的目光一黯。喜歡的人?她喜歡的是男人,可她的身份也是男人,結局又有什麼不同呢?

  「沒有男人會嫁我的。」她自嘲似的說。所以還是出家絕了這念頭的好。

  原來如此。司馬雲天沈默了。

  

  因為司馬雲天的情況不能讓人知道,所以他們趕在天亮之前回到客棧。

  屋頂上葉鳳陽負手而立,頭頂一彎殘月襯得他更顯孤寂。

  「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回來的。」

  「很聰明嘛。」吳奈不吝於稱贊他。

  「他若會去少林,就不會在你的客棧養傷。」

  「你倒是挺了解他。」

  「我自然了解他。」葉鳳陽的目光陰冷地落在吳奈的手臂上,「我會廢了你這雙手。」

  「有本事只管來。」吳奈一貫的老神在在。

  於是,葉鳳陽動手了。

  吳奈懷里抱著一個人無法還擊,便只能閃避。最後被從屋頂逼得跳進院子,地上蠕動的蛇蟲登時便爬了上來。

  她心頭一涼,一記掃堂腿使出,旋即雙手往上一拋,瞬間已將外裳拎在手中。

  葉鳳陽伸手去搶人,吳奈手中灰衣挾帶萬鈞之力甩過去,他側身避開。

  而司馬雲天再次落到吳奈的懷里,她手中一個翻轉,就用外裳將人縛在身後,雙掌齊出,將身前蛇蟲震飛了出去。

  看著那些蛇蟲不斷地爬近,她心頭不禁發毛。

  司馬雲天明顯感覺到她身子緊繃僵硬,心頭雪亮,便在她耳邊輕語,「上屋頂。」

  吳奈再次拔身而起,葉鳳陽卻趁機撒出一片銀芒。

  但見吳奈在空中一個輕盈轉身避了開去,雙腳互踩,而後借力再次淩空躍起,雙掌同時推出。

  趁著葉鳳陽側身閃避的當口,她再次穩穩落於屋頂。

  「武當梯雲縱!」葉鳳陽驚呼出聲。

  吳奈笑而不語。

  葉鳳陽瞇眼問道:「你是少林弟子怎會武當獨門輕功?」

  「你是我的敵人,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武當的明月道長每年會帶弟子上少林切磋武藝,她從小看到大,不會也會了。

  「你……」

  「葉鳳陽,你跟司馬雲天的恩怨情仇我並不想插手,只是,」她語音略頓,「他眼下在我這里養傷,我便要護他周全。所以我誠懇建議,你等他傷好之後再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

  司馬雲天湊近她耳邊,狀極親昵,聲音也未刻意壓低,「阿奈真是好狠的心,這般無情無義。」

  葉鳳陽此時也終於發現了司馬雲天的不對勁,「你的手腳……」

  他從容淡定地回答,「斷了。」

  葉鳳陽的目光立刻射向吳奈。

  「不是她。」

  「誰?」聲音陰冷恐怖得如同來自地獄最底層。

  吳奈與司馬雲天都沒有回答他。

  「我會查到的。」葉鳳陽冷冷地拋下這句話便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吳奈目送他遠去,忍不住感嘆道:「他真的很愛你。」

  司馬雲天雙臂在她身前交叉,慢慢收緊,冷凝著聲音問:「你說什麼?」

  吳奈立即改口,「你們師兄弟的感情真好。」

  司馬雲天卻不想就此放過她,貼在她耳側小聲道:「你很怕那些蟲蛇嗎?」

  「哈哈……說什麼笑話。」

  「真的不怕嗎?」身子那麼僵,如何騙得了與她這麼貼近的他。

  「當然不怕。」吳奈嘴硬。

  「那我們回屋吧。」司馬雲天也不逼她,轉而雲淡風輕地說。

  吳奈看了眼猶未散去的滿院蛇蟲,一股寒意襲身,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屋子里也一定爬滿了……

  司馬雲天終於低笑出聲,在她頸側輕輕呵氣,不無寵溺地道:「怕了吧?」

  「司馬雲天——」吳奈忍無可忍,低吼一聲。

  換來的卻只是對方更歡暢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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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7: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江湖客棧是間黑店,這間黑店經常發生一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這對江湖人已經習慣。

  所以,當江湖客棧夜間開始有各種毒物出沒時,無論是店小二還是住客都並未太過驚訝。

  只除了被毒物侵擾到時,有人會發出一、兩聲的尖叫怒吼外,一切如常。

  在毒物連續出沒三個夜晚後,吳奈在客棧大堂撂下一句話——凡是出手幫忙捕捉毒物的住客,房費全免,損毀店內物品賠償減半。

  於是,江湖客棧的夜晚變得熱鬧滾滾起來。

  然後客棧的後院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算盤撥動的噠噠聲在屋中回響,吳奈專註地看著手下的數字變化,薄唇輕勾,眼神越來越亮。

  靠坐在床頭,把一切看在眼中的司馬雲天不禁暗自搖頭,從江湖第一門派出來的她卻滿身的銅臭味,這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不得不感嘆再三。

  「看你的神情想來這幾日收獲頗豐。」

  吳奈頭也沒擡地道:「馬馬虎虎,真希望令師兄一直這樣鍥而不舍下去。」

  「那不實際。」司馬雲天毫不客氣地打消她的妄想。

  她點頭,「對呀,今天晚上就沒有毒物出現呢。」說完,她停下撥動算盤的動作,看著窗戶的方向若有所思。

  「在知道你把那些五毒蒐集起來賣給藥鋪後,他不可能不改弦易轍的。」

  「太可惜了。」

  司馬雲天失笑,「恐怕也只有你才想得出這樣的辦法讓他偷雞不著蝕把米。」

  她振振有詞地道:「毒藥,是毒也是藥嘛,劇毒的東西有時候也是救命的靈藥,你們浸淫其中本該知道這個道理的。」

  司馬雲天沒和她爭辯。

  吳奈回頭沖他一笑,「不說這個了,我幫你引脈過穴。」

  「好。」

  司馬雲天不知她用的是什麼手法,但是經她引脈過穴之後,他受創的經脈較之前起色甚大。

  「為什麼你之前不肯如此幫我療傷?」

  她笑咪咪地按指引氣,口氣頗是不正經,「因為你是美男子啊,我想跟你多親近些時日嘛。」

  司馬雲天揚眉,「難道不是因為那些蛇蟲?」

  「當然不是。」

  他看著她額頭沁出的密密汗珠,心里隱約有些明白,「阿奈。」

  「嗯。」

  他卻沒有再繼續說。

  而她專心運著氣也沒有深究。

  每次引脈過穴後,她都面有疲色,這顯示這很損耗她的內息與精氣,她先前有顧慮不願用此療法,他能明白,如今她選用此療法,他亦能理解。

  治療結束時,吳奈還沒來得及動作,司馬雲天已經擡起手用衣袖幫她將臉上的汗珠擦掉。

  吳奈為之怔楞。

  「如此耗損功力幫我,若此時遭遇強敵你又如何是好?」

  「我是少林弟子。」這是她的回答。

  司馬雲天垂眸不語,片刻之後,嘴角揚起一個向上的弧度,慵懶地靠坐在床頭,說出他的決定,「我隨你回少林寺養傷。」

  吳奈驚喜地看著他。

  他肯定地點頭,「真的。」

  

  房內有著淡淡的檀香味,四壁空蕩,沒有桌椅,只有一只蒲團放在正對房門的地上。

  這里是吳奈在少林寺的禪房,也是不只一次讓司馬雲天不由自主蹙眉的地方。

  隨著他在少林養傷日子的增加,他漸漸不再天天看到吳奈,縱使她來了,也總是來去匆匆。

  司馬雲天的眉又蹙了起來,他不喜歡現在的情形,她似乎有心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刻意減少回寺的次數。

  「師祖。」

  「小廣成,來,讓師祖摸一下。」吳奈戲謔的聲音總是與少林莊嚴肅穆的氣氛顯得頗為違和。

  「廣成告退。」

  聽到這里,司馬雲天可以想像那個小沙彌一定飛也似的地跑掉了,他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

  房門被人推開,吳奈挾著一股清風走入。

  看到坐在床上打坐的司馬雲天,她微微一笑,「教主今天的氣色真不錯,想來離完全痊癒之日不遠。」

  司馬雲天從床上撩袍下地,站定後亦微笑道:「是阿奈照顧得好。」

  吳奈將手中捧的衣物放置床頭處,轉身,「知道教主不習慣寺內簡樸,這是找到山下幫教主所購買的衣物,還請不嫌棄。」

  他只是瞥了一眼那襲玉色錦衣,淡淡地道:「阿奈這是要端茶送客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她笑而不語。有些事大家彼此明白就好,言語反而是多余的。

  「那我今日便同阿奈一同下山吧。」他轉身將那身衣物拿起。

  吳奈微笑搖頭,「教主自便就好,我近日要在寺里清修。」

  「清修嗎?」他心中了然,「那我便先一步下山了。」

  「教主好走。」她目送他離開。

  司馬雲天在雙腳邁出房門的那一刻忽地回首,「阿奈。」

  吳奈的心頭一跳,這一聲輕喚親昵而又帶有寵溺,讓她面上不覺有些臊熱。

  他望著她秀美的臉龐,微笑,「還記得我說的話嗎?」

  「什麼?」

  「你如果是女人,我便娶你。」

  吳奈強自鎮定地道:「我也說過,歡迎教主前來滅口。」

  兩個人,門里門外,四目相對,須臾,同時移開視線。

  他大笑著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吳奈的心突然有些失落,神情也黯淡了下來。該走的終是要走的,所謂緣分,有時不過是擦肩而過。

  走到門前,伸手關上兩扇房門,她回到蒲團上打坐。

  平素毫無波動的心緒,今日卻有些紊亂,突然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

  看著地上斑斑紅中帶黑的血,她皺眉苦笑。

  這些日子葉鳳陽時常打上門來,讓她煩不勝煩,最終忍無可忍將他擊成重傷,但她也不幸中了他身上所帶的劇毒。

  不過,此時讓司馬雲天下山倒是最合適的時機,葉鳳陽的傷一時半刻好不了,也算她替司馬雲天爭取了一段緩沖的時間吧。

  收斂心神,納氣調息,漸漸額頭有血汗沁出,而後匯戲細流緩緩自她面上滑落,顯得有幾分恐怖。

  等到她收功起身,身上灰衣已被汗水浸透,灰中帶有暗紅甚是狼狽,她不得不重新換過衣物,然後出門去見師兄。

  吳奈進門時,圓慧大師正手捏佛珠念經誦佛。

  「師兄。」

  圓慧大師擡眸看了她一眼,「無相。」

  吳奈到他身邊盤膝坐下,滿臉堆笑,「師兄啊,我終於把司馬雲天送走了。」

  圓慧大師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之後繼續撥著手中佛珠,一副老僧入定。

  「師兄,你真無趣,每次都不搭理我。」她忍不住咕噥。

  「無相。」

  「我在。」她精神一振。

  「你在山下開店多久了?」

  「快三年了。」

  「也該是時候出去遊歷一番了。」

  「為什麼要去遊歷?」她要守著少林、守著師兄。

  「玩鬧夠久了,出去做些對武林有益的事也好。」

  「不要。」她拒絕得乾脆。守著師兄他們多好玩啊。

  「無相,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這心性不適合佛門。」

  吳奈哼了一聲,執拗地道:「我偏要出家,你們當初就那麼把我捆綁扔到後山,我不甘心。」就算是怕她江湖經驗不足要加以磨練,也不能以多欺少,以長欺弱啊。

  圓慧大師的嘴角微掀,聲音帶了一絲笑意,「這幾年你不也把各院弟子都扔回來了嗎?還嫌不夠?」

  「不夠。」

  「不必有太多顧慮,少林經得起任何風雨。」圓慧大師話中有話。

  吳奈在旁歪著頭打量自己師兄,末了肯定這回是沒得轉圜,師兄打定主意讓她去江湖上遊歷了。

  有些不甘地抿唇,她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師兄,那我就下山去了。」

  「一路保重,萬事小心。」

  「嗯。」

  

  出了山門,吳奈回首,兩個知客僧雙掌合十,齊聲道:「師叔祖。」

  吳奈皺了皺鼻子。師兄真的很過分呢,她都答應離開了,還派人一路送她,生怕她會掉頭反悔一樣。

  她腳步輕快地朝山下而去,對著沿途的風景左顧右盼,興趣十足。

  只是當她看到江湖客棧外的店幌下坐著的那抹玉色身影時,突然的就有些不安起來。

  司馬雲天舉了舉手中的杯子,沖著她微微一笑,「阿奈,相請不如偶過,一起喝一杯吧。」

  「教主當知我只喝白水。」

  「自然。」他泰然地飲盡杯中水,然後幫她倒滿,遞過去。

  嘴角微抽,她從桌上重新拿了只杯子,倒水。

  「阿奈何必如此生分。」他不以為然的笑說。

  吳奈還來不及說話,客棧內突然飛出一張桌子,然後是椅子……她眉一挑,摩挲著手里的杯子,不懷好意的笑了。

  司馬雲天也笑了。這樣表情的她實在可愛得讓人想伸手掐上一把。

  當一條人影從客棧飛出時,司馬雲天眼前灰影一閃已不見她的人。

  吳奈於半空中接住被從客棧擊飛出來的人,定睛一看,不由得眉眼俱彎,「嗨,公子,我救了你以身相許如何?」

  司馬雲天手里的杯子瞬間碎裂,霍然轉身走來。

  「無恥。」

  吳奈在懷中人一掌拍來的當下手一甩,該男子已被穩穩送至一旁。

  那是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一襲青裳,袍袖飛揚,在向晚的余暉中越顯俊秀。

  吳奈看著他笑道:「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如此對待救命恩人呢。」

  「呸,誰要你救。」

  司馬雲天輕蔑一笑,走至吳奈身邊,道:「救了他不打算讓他知道真相嗎?」

  吳奈瞄了眼自己的右袖,嘻嘻一笑,隨手一擺,一地碎芒,且皆是細如牛毛的暗器。

  那男子臉色驟變,驚疑不定地看向一臉淡然的吳奈,遲疑片刻才不甘願地道:「多謝。」

  吳奈不以為意地揮了下衣襟,隨手揮開從內飛出的桌椅,沒事人般走入客棧,淡定自若地道:「小丁,所有損失四倍收帳。」

  「是,老板。」小丁歡快的應聲。

  然後吳奈無視正打得火熱的大堂,逕自往後院而去。

  「阿奈,等我。」

  司馬雲天的出聲讓客棧里的人不約而同的投以目光。現在是什麼情形?少林與炎教不是正邪不兩立嗎?為什麼出身少林,輩份崇高的吳奈跟炎教教主表現得這麼……親密?!

  於是,打鬥的人停下動作,看戲的人轉移視線。

  最後,所有人困惑的目光落到大堂角落的店小二甲、丙、丁身上,而他們一貫的面無表情,拒絕透露任何訊息。

  吳奈在自己房門前停下腳步,同身揚眉請教,「司馬教主跟來有事?」

  他笑道,「阿奈說呢?」

  「相殺就動手,聊天請走人。」

  司馬雲天面露難色,「如果既不相殺又不聊天怎麼辦?」

  「你自己看著辦,」吳奈轉身推門而入,聲音繼續傳來,「而我不會奉陪。」

  司馬雲天沒有跟進去,只是倚在門邊看著她收拾行李,眼波流轉,打趣道:「怕被我滅口到要回寺避居了嗎?」

  「錯,我師兄說這里視野太小,只有到江湖遊歷才能看到更多的美男子。所以,我決定聽從師兄的建議,遊歷江湖,擄獲美男子芳心去。」

  司馬雲天哈哈大笑,「不知圓慧方丈若聽到你這樣說會是何種表情。」

  吳奈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有興趣,可以親自上少林一見。」

  她將包袱系好,拿在手里掂了掂,滿意的點點頭。

  司馬雲天看著她,「阿奈,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說來聽聽。」

  「我不滅你的口,你幫我一個忙。」

  她笑了下,不無嘲弄地說:「為了失去的兩覺嗎?」

  「對。」

  「那麼我想知道你幾時能找到解藥?」她興奮地揚眉,頗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我無法確定時間。」

  她很乾脆地道:「那我還是等你來滅我的口容易些,也許你根本就不會有機會。」

  「阿奈,你真這麼狠心嗎?」

  「無毒不丈夫。」

  司馬雲天低頭輕笑,「我倒覺得你更適合另一句話。」

  「是什麼?」

  他在心里回答她,最毒婦人心。

  吳奈沒有追問他,只是拎著一個輕便的包袱越過他,穿過大堂,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江湖客棧。

  店小二們沒有一個人問她去哪里,就像離開的人他們根本不認識一樣。

  而吳奈一句叮囑也沒留下,仿佛她只是去外面散個步,馬上就回來一般。

  

  盛夏時節,烈日炎炎,卻有人不坐在馬車內乘涼避暑,反而躺在車頂曬太陽。

  不過,如果這人是江湖客棧的吳大掌櫃,那麼就不會有太多人驚訝,因為她本來就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馬車在不太平坦的小道上行進,蓋著鬥笠躺在車頂的人在持續的顛簸中有些昏昏欲睡。

  隱隱的絲竹聲入耳,鬥笠下的眼微瞇,緊接著便是車夫收鞭停馬的聲響。

  一個猶如山間清風、泉過石上的聲音再次竄入吳奈的耳中。

  「阿奈,我們真是有緣啊。」

  她伸指頂了頂面上的鬥笠,有些無奈。有緣嗎?恐怕不盡然。嘴角帶了一絲苦笑,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緣來緣散,不過南柯一夢。」

  「那阿奈是還在夢中嗎?」

  「又如何?」

  風起,淡淡的清香一如記憶中熟悉的繚繞。

  一只手拿開了她臉上的鬥笠,美得令萬物自慚形穢的容顏再次映入她的眼簾。

  四目相對,那一瞬天地再大,仿佛都成為空茫。

  他朝她傾身俯下,微微一笑,引人失魂落魄,「阿奈,看你躺得這般舒服,害我也想躺下試試了。」

  「不妨一試。」她無所謂的聳肩。

  「好啊。」司馬雲天堂而皇之就往她身旁躺去。

  吳奈只能向旁邊移了下,確保他不會壓到自己身上。

  「阿奈似乎永遠都是這樣愜意地活著。」

  「教主似乎活得也很任性啊。」

  司馬雲天轉為側臥,以手支頭看著她笑,「你不覺得我們很匹配嗎?」

  「不覺得。」她輕輕否定。

  「我任性,你不羈。」

  「我名門,你邪教。」

  「正邪也能化幹戈為玉帛,變成情侶攜手江湖。」

  吳奈眼角余光瞥去,嘲弄的揚眉,「兩個男人攜手嗎?」

  司馬雲天朗聲長笑,突然一個翻身壓在她的身上。

  吳奈沒料到他會如此,反應慢了一步,頓時情形尷尬起來。

  「你……」

  司馬雲天的手撫過她的臉,聲音充滿了無盡的誘惑與纏綿,「其實,我真的不介意。」

  吳奈右手疾探,按在了他的命門大穴上,微笑以對,「如果教主在下的話,我也不介意。」

  司馬雲天勾唇一笑,攬著她的腰身輕翻,兩人位置瞬間對調。

  吳奈簡單束起的長發滑落肩頭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如一朵墨蓮般緩緩綻放妍艷。

  灰與白相纏,黑與白夾雜。

  不知何時重新上路的馬車轆轤而行,車頂上相疊的身影在行進的顛簸中碰撞。

  他伸手扯落她束發的灰巾,看著她一頭青絲如瀑般傾泄在自己身上,輕笑,發出情人間的輕喃細語,「阿奈,你這一頭青絲為我留下吧。」

  吳奈的心跳得快速而無法控制,腦子里有些茫然,只能呆呆地看著身下的魔魅男子。

  司馬雲天拉近她,完全無視被她按住的命門大穴,貼上她的唇。

  在四唇相貼的瞬間,吳奈的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唇上溫柔而又熾熱的輕吮改為那柔軟而又貪婪的舌頭鉆入她口中肆虐時,她才猛然驚醒。

  扣住命門的手指內勁貫入,司馬雲天發出一聲悶哼,不得已離開了她的唇,卻意猶未盡般伸舌輕舔唇瓣,笑得春風無限,聲音甚至帶了些喑啞。

  「阿奈,你的味道真誘人。」

  「你……」她不自覺地手上更用力。

  司馬雲天卻笑得雲淡風輕,仿佛絲毫沒感覺到那刺骨的疼痛正在體內遊走,他說:「阿奈,惱羞成怒就不好了。」

  一陣風吹過,吹得吳奈那一頭青絲飛揚。

  她看著他的嘴角慢慢溢出血絲卻仍面帶笑意,甚至還泰然自若的伸手抓過她於風中飛揚的一綹發絲。

  突然間,她無力起來。這男人不只妖孽,已然是妖邪附身了。

  於是,她松開了箝制他命門的手,別開頭,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司馬雲天卻在下一刻以雙手抱住她,一個輕翻,再次將她壓在身下。低頭看著她按在他心口的那只手,不由得失笑,「阿奈,我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愛你了。」

  她也笑,「是嗎?那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他將她的長發纏繞在指上,一手扯開了自己的束發錦帶,抓起一綹頭發與指間她的發相結,輕語,「結發與君,與君偕老。」

  吳奈心頭劇震,眼神閃了閃,嗤笑一聲,「教主真是越來越跟我臭味相投了,這豈不是要叫天下的女子傷透了心?」

  他盯著她的眼,耳語般地道:「他人傷心與我何幹,我只要阿奈你的心。」

  吳奈終於忍無可忍,掌心內勁一吐,司馬雲天便整個人飛了出去。

  她從車頂一躍而起,看著他在空中一個輕翻落地,一口血吐在地上,她的眼神微變,抿緊了唇。

  「阿奈,你真的想我死嗎?」他手捂著心口,血從嘴角淌下,臉上仍掛著迷人的笑。

  吳奈從車上一躍而下,落到他的身前,抓起他的一只手,單掌一豎貼了上去。

  司馬雲天看著她笑,「阿奈心疼了嗎?」感覺她掌下內力源源湧來,如一股暖流侵入身體,遊走全身。

  吳奈收掌,自懷中取出一粒朱丸,遞到他唇邊,「吞下。」

  司馬雲天毫不懷疑的張口吞下,這才問道:「是什麼?」

  「毒藥。」

  他輕笑,朝一直往前奔跑的馬車看了眼,「阿奈,你雇的馬車走遠了。」

  吳奈則向後看去,「你的軟轎在後面。」然後,足尖輕點,如一縷輕煙直追馬車而去。

  司馬雲天毫不遲疑地追著她的腳步。

  吳奈前腳落在車頂上,他的後腳也跳了上去。

  「教主還真是糾纏不休吶。」

  「阿奈打傷了我,自然要為我的安全負責。」

  吳奈眉峰一挑,「所以你剛才是故意的。」完全沒有運功相抗,才讓她傷及他五臟六腑。

  他笑而不答。

  吳奈在車頂盤膝坐下。

  司馬雲天在她身邊坐下,與她並肩看向遠方。

  「少林小還丹千金難求,阿奈大方相贈,不如我以身相許?」

  「剛才應該再加一掌直接了結了你。」

  司馬雲天看她微蹙著眉要攏起長發,便遞了支簪子過去。

  吳奈瞥了他一眼,還是伸手接過,將長發用簪子固定在頭頂,頰側垂下幾綹,多了幾分異樣的俊秀。

  司馬雲天滿意的道:「比那灰色的發巾漂亮。」烏發如雲,白簪如玉,相得益彰。

  「你那師兄還追在你身後嗎?」置若罔聞她漫不經心般地提起。

  「似乎被某人傷得不輕,現在還沒出現。」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

  「是嗎?那你豈不是要感謝那位大俠。」

  「對呀,所以我決定以身相許。」

  「咳……」吳奈被嗆了一口,「教主真是知恩圖報得很吶。」

  吳奈神情自若地笑道:「教主準備一身許幾人?」

  司馬雲天面不改色地答,「許給我最中意的那個人。」

  「不知道是誰這麼幸運和不幸呢?」

  「阿奈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嗎?」

  「阿奈要是不知道的話,我想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

  太陽漸漸西移,將車頂上兩人的身影拖得越來越長,交融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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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7: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床上放著一套嶄新的雪白衣服,而她原本放著換洗衣物的包袱卻不見了。

  吳奈拉開客棧的房門,走到隔壁,擡手在門上輕叩。

  「進來。」

  她推門而入,就看到如玉般光潔的背脊,目光立刻移向一旁,聲音也有些抽緊。「教主此刻怕是不好見外人吧。」

  司馬雲天拿過床上的衣裳穿上,一邊系著衣帶,一邊轉過身來,「阿奈,找我何事?」

  「我的包袱呢?」

  「不過是幾件舊衣罷了。」

  「那也是我的。」她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

  司馬雲天在她面前三步處站定,笑道:「天氣這麼熱,阿奈你穿這麼多不熱嗎?」

  「你看我熱嗎?」她不答反問。

  他湊近她,不無遺憾地道:「果然是看不到有汗沁出。」

  「衣服還我。」

  「偶爾換個顏色也不錯啊。」

  「不是我自己的衣物只怕未必合身。」

  「那阿奈何不先試過再說?」

  吳奈蹙眉看他,「你讓侍女騙我出去,就只是為了掉換我的包袱嗎?」

  司馬雲天微笑,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或許我是想在你的包袱里找到幾本少林秘笈什麼的也未可知。」

  「那你應該去的地方是少林寺藏經閣。」她很認真的建議。

  他嘆氣,「那里據說埋葬了不少的英雄豪傑與武林宵小。」

  「你說的應該是同一種人,那種人只能被稱為宵小。」從小到大,她看過太多爲了武功秘笈不擇手段潛入少林寺的人,只是那些人卻不曾想過,如果那些武功是誰都學得了的,少林弟子為何並非人人身負絕學?只能說,太多人被名利蒙蔽了雙眼,最終賠上一條性命。

  「是嗎?」

  「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是宵小又是什麼?」

  司馬雲天看著她,笑容染上幾許曖昧,手指在下巴上輕撫,自語般地道:「現在我倒有幾分想當宵小了。」

  她目露不解。

  他湊近她,輕語,「我只是想把屬於少林的你據為已有罷了。」

  吳奈一掌揮開了他,轉身離開。

  司馬雲天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你換了衣服我便將包袱還你。」

  她沒有理他,逕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床上的那套白衣,吳奈忍不住輕嘆一聲。習慣了灰衣,她還真是不太習慣別的顏色。

  目光落向窗外那輪明月,想到了少室山的月,她不由得走到窗前,撫窗而立。

  師兄,我想你們了呢。

  次日,當吳奈拉開房門時,候在門口的司馬雲天眼中閃過一抹驚艷。

  一襲白衫,玉帶纏腰,清雅若蓮,飄逸如仙,一方玉玦由紅色絲繩所系垂在腰際,隨著她的走動,搖擺晃動。

  平日俊朗的眉目此時看來竟有幾分出塵脫俗。

  司馬雲天含笑撫掌,「原來阿奈只著灰衣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美色啊。」

  吳奈神色不變地道:「若論美色,有教主在,放眼江湖誰敢自不量力?」

  司馬雲天上下打量她一番,佩服她面不改色的鎮定,無聲地笑了笑,從侍女手中接過那只灰色包袱遞過去。

  「教主果然言而有信。」

  他玩味地看著她,「你不會這就要回房將身上的衣服換下吧?」

  「我又不是教主這樣無聊的人。」說完,她從他面前越過,朝樓下走去。

  司馬雲天失笑,然後搖著手中的摺扇跟了上去。

  出了客棧,依然是她坐馬車,他乘軟轎。

  一出城門,行至官道上,司馬雲天便離了軟轎,鉆進馬車內。

  吳奈右手托在車窗上,看著道路兩旁向後疾退的景物,沒有回頭,淡淡地開口,「教主與我真的同路嗎?」

  司馬雲天慵懶地靠在車廂壁上,看著她秀麗的側臉,微笑,「此時雖是盛夏,但長白山頂終年積雪皚皚,不知阿奈可有興趣同我一道前去遊覽一番?」

  「解毒的藥在長白山嗎?」她問得直接。

  「是。」他答得也直接。

  「不去。」她拒絕。

  「為什麼?」

  「怕冷。」

  司馬雲天恍然大陪,「原來阿奈不懼熱卻怕冷。」

  「你不必顯得如此幸災樂禍,我即使懼寒,也算不得是什麼致命弱點。」

  「能被大聲講出來的都不是弱點。」

  吳奈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我的內傷已經好了。」他垂眸看著手中的摺扇,輕輕的說。

  「我知道。」

  「所以,你是不是要在前面跟我說再見?」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問我?」

  車廂內突然沈寂下來,只有車輪輾過地面的聲響充斥在耳邊。

  不知過了多久,吳奈將頭輕輕靠在手臂上,微微闔上了眼,感受風拂過耳邊的清爽。

  司馬雲天打開手中摺扇輕搖,搖散車內的沈寂與些許的悶熱。

  他的目光從她頭頂束發的玉簪滑過,落到她微露愜意的神情上。

  灰色衣物遮住她原本的光彩,正如枯燥的佛門埋葬了她如花般的青春。

  而她卻——甘之如飴!

  「阿奈喜歡少林?」

  「我是少林弟子,自然是喜歡的。」似是睡著的吳奈回答了他。

  「從沒想過離開嗎?」

  「我為什麼要離開?」她不解的反問。

  「這個世上總是來來去去,聚散離合,哪有不散的筵席。」

  「所以,前面路口我們便分道揚鑣吧,路總有盡頭。」他們不合適也沒可能。

  有時候,太過清楚的未來反而讓人心生刺痛。

  吳奈微微蹙眉,右手輕撫在心的位置,心頭溢出一絲苦澀。所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一切到頭總是空。

  她稍縱即逝的落寞哀傷全部落入一直盯著她的那雙眼中,司馬雲天握緊了手中的摺扇,這才沒有失控地朝她伸出手。

  還不是時候。他這樣告訴自己。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爭鬥的地方就是江湖。

  而江湖是從來不平靜的。

  炎教教主,天下第一美男子,司馬雲天有傷在身,且失了味覺與嗅覺。

  這個消息如風一般迅速傳遍江湖,然後前來圍堵追擊的各路人馬紛紛出籠。

  吳奈的頭又開始疼了。

  江湖上的是與非、對與錯,有時候完全要問拳頭硬不硬。

  一腳將兩個青衣人踢飛出去,她伸手扶了下額,再次聲明,「我跟他沒關系,如果要搶人、要報仇,請沖著他本人去。」

  刀鋒在陽光下閃著懾人的寒芒直劈而來,她伸出兩指就堪堪夾住刀身,然後只聞「瞬嚓」一聲脆響,厚重的大刀被硬生生折斷。

  「大力金剛指!」有人驚呼。

  吳奈微笑,「朋友真識貨。」

  「少林弟子怎麼會跟邪魔歪道在一起?」有人質疑。

  吳奈不得不再次強調,「我只是不巧與他走了同一條路,不幸被你們圍到戰圈中,我跟他不是一起的。」

  有人偷襲,她卻連頭都沒回一下,雙掌往外一翻,直接就將人擊飛數丈之遙。

  「少俠既然跟司馬妖人無關,就請速速離開。」

  吳奈當即表示,「好的。」順勢再把撲到跟前的兩人踢飛,足尖在地上某一門派弟子的肩上輕點借力,人隨即飄飄落到戰圈外的一輛馬車頂上。

  戰圈中的司馬雲天朝那個準備置身事外的人看了一眼,「阿奈,你真是太不厚道了,就算夫妻只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你也不該棄我而去,你當真狠心至此嗎?」

  吳奈忍不住抖了下身上的雞皮疙瘩,這個男人是越來越能惡到她了。

  「江湖客棧的吳大掌櫃!」有人再次驚呼。

  司馬雲天笑得耐人尋味,「原來阿奈離開客棧出外遊歷的事江湖上的朋友知道的這麼少啊。」難怪她當日離開客棧時未叮囑一語。

  禍害少林數年的吳奈終於離開少林、下、山、了!

  在場許多人心頭倏地一跳,有股不祥的預感。

  車頂上觀戰的吳奈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遍,笑道,「你們放心,我沒看中你們之中的人。」

  圓慧大師你怎能就這樣把吳大掌櫃放下山呢?這是對江湖同道的極度不負責任。

  吳奈的武功有多高,汀湖人不知道,江涮人知道的是,無論武功多高的人在江湖客棧打架,下場都是被吳大掌櫃各打五十大板,有異議,收費直接翻倍。

  再回想方才跟吳大掌櫃對手的人的遭遇,他們立刻覺得今天這場仗結局堪憂。

  吳奈這個名門禍害是出了名的花癡,只要是美男子從不肯放過調戲的機會,那麼如果他們當著他的面把司馬雲天這個江湖第一美男子給滅了,他必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大家面面相覷,心中已有了共識。

  讓名門禍害去對付邪魔歪道,這對大家而言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然後,司馬雲天和吳奈就發現那群人如來時一般匆匆退去,只余下地上殘留的血跡與斷刃敘述著先前的慘烈。

  司馬雲天看著車頂上的人,笑問:「你說他們為什麼突然都走了?」

  吳奈瞥了他一眼,不說話。

  司馬雲天自顧自地往下說:「他們想來是指望你來擺平我,不過,可惜,阿奈你只是個銀樣蠟槍頭,只敢說不敢做,太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了。」

  吳奈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她怎麼上他?她上他不但身份暴露還虧本到家,絕對不能幹!

  「教主這話說得有失真確了,教主渾身上下哪里是我沒沾染過的,清白之於你而言怕早已不複見。」

  司馬雲天欣然點頭,眸中笑意加深。「阿奈所言極是,只是這些日子阿奈刻意冷落我,久不行雲雨之事,我自是有些怨言。」

  吳奈狠狠朝他瞪過去。明知有人尚未離去,還敢這樣胡說八道?

  司馬雲天笑得格外歡暢。他就是故意要抹黑兩人關系。

  吳奈從車頂一躍而下。

  司馬雲天瞬間閃至她身旁,握住她的一只手。

  吳奈眉角微挑,不太友善地看著他。

  他以兩人聽到的聲音道:「做戲做全套,我們配合一下?」

  吳奈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湊近他咬牙問:「拖我下水有什麼好處?」

  他也向她更貼近些,笑道:「這樣阿奈便不會急著同我分道揚鑣了。」

  「可惡!」

  他卻在她咒罵的下一刻湊上前堵上她的嘴,她頓時楞住。

  「砰!」不遠處有明顯重物落地聲傳來,想來是他們此舉讓有些人的心臟難以承受了。

  

  吳奈已經三天沒有跟司馬雲天說過一句話。

  第四天,司馬雲天拎了一壺酒上了吳奈的馬車。

  「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他主動坦白。

  眼角余光掃了他一眼,她淡漠地道:「我猜到了。」

  「你在生我的氣。」

  「你不值得我生氣,任何一個聰明的人都不會主動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下。」

  「自古以來『苦肉計』便屢試不爽。」

  吳奈蹙眉看他。

  司馬雲天一口飲盡杯中酒,眉宇有些上挑,「毫無味道如水一般。」他又重斟一杯,朝她遞過去,「喝一杯吧。」

  她送他一記白眼,「江湖皆知我只喝白水。」

  「這酒如今在我口中如水一般。」

  「我五覺俱在。」

  於是,司馬雲天不再邀她,自斟自飲,神情頗是愉悅。

  吳奈看了他兩眼,便趴在窗口專心欣賞沿路的風景了。

  「阿奈……」當他隱含痛苦的聲音傳入耳中時,她倏地一驚,回頭卻見他臉色灰暗,分明是中了毒。

  「你……」

  「酒里有毒。」

  吳奈握緊了拳頭。明明兩覺喪失還要飲酒,實在是……她運指如飛,連封住他幾大穴道以防毒素蔓延全身。

  「嘔!」一口血吐出,她擡手擦去嘴角暗紅色的血漬。

  司馬雲天神色大變,「你也中毒了?」

  「拜你所賜,這毒怕是透過酒氣而來。」她只來得及護住自己的心脈,這毒無色無味,卻在她運功行氣時反噬五臟六腑,真是歹毒至極。

  熟悉的蟲蛇窸窣聲由遠而近,吳奈心知不妙。

  「有機會你走。」

  她訝異地看著他。

  司馬雲天瞪著她,重複一遍,「有機會,你走。」

  吳奈垂眸不語。

  「你對我很重要。」他不希望她出事。

  「師弟,喜歡為兄送你的禮物嗎?」

  司馬雲天淡說:「師兄對我果然一直厚愛有加。」

  葉鳳陽笑道:「師弟是我最愛的人,我自然要厚待你,而吳大掌櫃卻是我生平最恨之人。」語氣轉為陰狠。

  吳奈不以為忤的表示,「能讓葉公子欲除之而後快,吳某甚感欣慰。」

  「這次你們插翅也難逃。」

  吳奈不得不承認,「葉公子說的極是,有人與你里應外合,要算計司馬雲天自是簡單。」她看著四名侍女中的三人緩緩滑倒在地,心里益發的苦澀。

  車夫本是個不會武功的百姓,此時早已被毒奪了性命。

  司馬雲天看著她將一粒朱丸吞下,眼眸半垂,十指輕拈,如同觀音輕灑甘露的姿態,極是柔美。

  蟲蛇從窗外爬入,慢慢爬滿車廂,而吳奈的面色蒼白,卻是絲毫未動。

  那些蟲蛇只是在兩人身上盤踞,並未做出傷害之舉。

  葉鳳陽的聲音近在咫尺,車門被他打了開來。「這回,你們兩個一個也逃不了。」

  吳奈卻在此時擡眸,張嘴間一口血箭直朝葉鳳陽的面目射去。

  然後,車廂一下分崩離析,電光石火間,她已挾了司馬雲天竄了出去。

  葉鳳陽看著因下意識擋在身前而被暗器所傷的左手,掌心鮮血淋漓,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還是吳奈的。

  他還是小看了他。葉鳳陽的臉色陰沈下來。

  他的目光落到車廂內那只被遺落的灰色包袱上,眼中閃過陰毒笑意。

  且說,吳奈挾著司馬雲天奔行不到三里,便氣血翻騰,頭昏目眩,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

  「阿奈——」司馬雲天扶起她,看著她連連嘔出暗紫色血水,心知再這樣下去,毒氣攻心,便是神仙也難救。

  「找地方療傷。」她抓緊他的手。

  「好。」他將她抱起,快步朝林中走去。

  江湖人皆知逢林莫入,但非常時刻卻也是保命之途。

  此時,司馬雲天才感覺到懷中人是這般嬌弱,孱弱得一不小心就可能永遠失去。

  終於在林中找到一個可容三、四人並排的樹洞,他抱著她進入。

  他要塞藥給她,吳奈搖頭拒絕,盤膝而坐,閉目專心運功調息。

  天上雷聲轟隆,豆大雨滴開始落下,之後是一場傾盆大雨。

  這場雷陣雨下了很久,久得足以湮滅一切痕跡。

  大雨漸趨轉小,綿綿小雨則淅瀝淅瀝地下到入夜。

  樹洞里一片漆黑,他卻能感覺到她的內息已逐漸平穩,不由得訝異至極。

  司馬雲天坐在離洞口最近的地方,將來襲的濕冷夜風擋在洞外,看著在一團暗影中打坐的人,心卻寧靜非常。

  當吳奈收功時,身上的衣物濕透,被洞外侵入的夜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司馬雲天移到她身邊,伸手一摸,立即察覺到她的情況,輕笑一聲,「我把外裳脫給你,穿著濕衣會生病的。」

  他將外裳遞過去時,又道:「我把內衫也脫了給你,你全部換了的好。」

  吳奈拒絕,「不用。」

  「阿奈,聽話。」

  她在黑暗中不自在地別開臉,總覺得他的聲音怪怪的。

  「我轉過身去,保證不回頭,全換了吧。」

  最後,吳奈還是在他再三催促保證下,將身上浸滿毒血的衣物全部換下。

  「少林不愧是武林泰山北鬥,阿奈你身為前掌門的關門弟子果然是盡得真傳。」

  「司馬雲天。」她第一次這麼正式的喚他。

  他了然地笑,「我明白,我會當什麼都不知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她用以療毒的應是少林某種絕秘心法,此心法若是被世人得知,一定會引來軒然大波。

  「多謝。」

  「應該是我多謝阿奈才對。」

  兩個人突然沈默了下去。

  片刻之後,吳奈問道:「你的毒傷如何?」

  「不要緊,不致命,只是費些手腳……哈瞅!」司馬雲天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吳奈睨了他一眼,「你別在洞口坐了,往里側坐下,下過雨後的林風寒涼。」

  恭敬不如從命,司馬雲天移步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吳奈並未躲開,他在黑暗中勾起了唇角。

  「阿奈,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了。」

  「啊?」

  他湊到她耳邊,帶了點不懷好意地笑,「你穿了我的衣服,身上自然便有了我的味道。」

  吳奈的臉一下就紅了,慶幸的是,黑暗中對方不得見,否則她一定尷尬死。

  司馬雲天的手悄悄環上她的腰,更加貼近她,「不如我們便趁著這狂風暴雨肆虐後的涼爽天氣,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洞內共赴巫山雲雨好了?」

  吳奈的手立刻就掐到他咽喉處,聲音笑中透冷,「這麼想做一個風流鬼嗎?」

  「如果阿奈肯成全就最好。」

  她真的敗給他了,能夠厚顏如斯。

  司馬雲天突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她並不想說話,可兩個人窩在這寬大的樹洞內,四周又黑漆漆一片,沈默不語反而讓人有些異樣的曖昧和忐忑。

  「你難道不覺得很快我們兩個是一對斷袖的消息會傳遍江湖嗎?」

  吳奈的頭又疼了,「我是冤枉的。」

  「我知道。」司馬雲天很鄭重地道,繼而又異常用力地補充,「但我不會去解釋。」

  「你只會越描越黑。」

  「答對了。」

  吳奈無語了。

  過了一會,她重新振作精紳,「令師兄也許更適合你。」心口突然有些悶悶的。

  「如果會是他,我們如今也不會走到這步田地。」

  「說的也是。」

  「陪我去長白山吧。」不等她回答,他又繼續道:「我現在毒上加毒,你陪我去才最安全。」

  「我為什麼一定要陪你去?」

  「因為我只能靠阿奈你一個人了。」

  他的話頓時讓她啞口無語。明明應該反駁,可以反駁,可是偏偏無心反駁、無力反駁。

  最後,她苦笑,「你會後悔的。」

  我從來沒有如此肯定過。他在心里悄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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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8: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陽光穿透林間雨後的薄薄水霧,射入樹洞,落在兩個人的身上。

  俊美得雌雄莫辨的司馬雲天赤裸著上身,帶著幾分慵懶倚在穿著他衣裳的吳奈眉頭,兩條手臂自然地環過她的腰,在腹間輕扣。

  眉目撩人,姿勢曖昧,渾然一幅活色生香的畫面。

  吳奈盤膝而坐,面沈如水,寧靜安詳,仿佛身邊不過是一株青藤纏繞,完全不受影響。

  司馬雲天緩緩睜開眼睛看她。

  阿奈的眉目俊秀,且十分耐看。

  他的目光落在她輕抿的唇瓣上,不由自主憶及那日唇舌相纏的美好滋味,攬在她腰上的手緊了一緊。

  視線從她唇上戀戀不舍地下移,滑過纖細的脖頸,落在微微起伏的胸部,眉峰不經意地輕蹙,情不自禁探手摸了上去。

  吳奈驀地睜開眼,「司馬教主醒了?」

  司馬雲天聞聲發出一串低沈悅耳的笑聲,手指勾在她的衣帶上,道:「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衣服由阿奈穿上竟是這般的美好,如同我將阿奈整個人抱在懷中一般。」

  她的身體一僵,眼中閃過一惱。

  司馬雲天的手指不動聲色地輕扯,吳奈的衣襟在不知不覺中松開,他更貼近她,聲音透著誘惑與深藏的不懷好意,「阿奈,人如衣,衣如人,你我如今早已不分彼此,不若就此合而為一……」

  他順利地將她撲倒在地,而她的手也按在了他頸側動脈之上。

  兩個人相視而笑。

  司馬雲天的手繼續拉開她的外裳,露出貼身的中衣,白色略顯寬松的中衣,隨著她的呼吸起起伏伏,沒有絲毫綁胸的跡象,她的胸部若不留心,幾乎是與男子一樣平坦。

  他低垂的眸底劃過複雜的情緒。阿奈,少林到底禁錮了你多少?

  「阿奈真是個無趣之人,我如此犧牲引誘都不為所動,少林派修身養性之功力果然令我等世俗之人感嘆佩服。」

  「教主若要以身相許也不必急於此時,這里終究不是合歡的最佳場所。」她努力穩定自己的心神,不為他美色所惑。

  他不以為然地道:「此言差矣,幕天席地,肢體相纏,水乳交融,才是別有風情,讓人回味再三。」

  吳奈眸色微沈,透出幾分寒意看著他。「教主想來早已領略過個中滋味,不必拉我重溫舊夢。」

  司馬雲天搖頭,笑容卻更加燦爛誘人,「此等美妙滋味自是要與阿奈這樣的人一同體驗才有意義。」

  她眸底的寒意不知不覺散去,口氣依舊淡漠,「可惜,我與教主無法達成共識。」

  司馬雲天趁她不備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吳奈按在他頸側的手指微顫,內勁終究隱而未發。

  司馬雲天笑意加深,手大膽地探進她的衣襟內,觸摸到那片細膩而緊繃的肌膚。

  「司馬雲天——」她的聲音極是隱忍。

  他的手在她的腰側摩挲,微瞇鳳目,神情帶了些許的愜意與滿足,「阿奈的皮膚真好。」

  「遠不及教主。」

  指下的觸感美好得令司馬雲天不想抽離,腦中不由得勾勒出衣衫盡除的吳奈玉體橫陳在身下的畫面,身體立即有了反應。

  腰上的手突然收緊,吳奈來不及反應,身上的人已俯身壓下。

  在唇舌相纏中,她的手離開了他的頸側,雙手不自覺中在他頸後交握,漸漸發出情動的嬌喘。

  他在她耳畔輕喚著她的名字,十指剝落了她身上的衣物,低頭從她的頸項一路吻下。

  吳奈的手無力地按放在他的頭上,感覺到他將自己胸前的蓓蕾含入口中,剎那間腦中一震,手上用力想推開他。

  「阿奈,乖,交給我。」

  「不……」她慌亂地搖頭。

  他擡頭看她,伸手撫上她的臉,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輕輕說道:「我知道你是女的。」

  吳奈如遭雷劈瞬間呆住。

  他俯頭繼續含吮她胸前小小的花蕾,手指移向她的長褲。

  吳奈猛地按住他的手,聲音發著顫,「不要。」

  司馬雲天怔了下,手指重新移回她上身,另一只手抓過她的手朝自己下身探去。

  當吳奈觸摸到那滾燙嚇人的硬物時,一張臉頓時燒紅,急於收手,卻被他死死按住,低沈沙啞著嗓音央求,「阿奈……」

  她被那該死的聲音蠱惑了,在他手的引領下,握住那巨物上下套弄愛撫……

  當他在她手中釋放,整個人俯在她頸間輕喘,抱著她的手輕輕收緊,「阿奈,我是你的人了,你要負責。」

  轟!吳奈再次感受到五雷在自己頭頂炸響。

  

  一輛青幔馬車緩緩奔馳在山道上,駕著馬車的是個戴著鬥笠的灰衣人。

  當馬車穿過一片樹林,聽到隱隱的水聲時,車內響起一道迷人聲音,「阿奈,歇一歇吧。」

  駕車的吳奈輕應一聲,將馬車朝水聲來處趕去。

  山泉匯集成一大片的湖澤,湖畔郁郁蒽蔥,水中魚蝦隱現,偶有飛鳥掠過上空,竟是說不出的寧謐迷人。

  吳奈從車中取下水囊灌滿,走到湖畔掬水凈臉。

  一雙手從身後攬上她的腰,無恥男子的唇舌也緊跟著落到她臉側,並順勢向下,在頸側留戀再三,啃咬舔舐,甚至咬開她的衣襟,在她眉頭肆虐。

  吳奈一拳擊到水中,卻只惹來身後人一串輕快的笑聲。

  「阿奈不乖,這幾日躲我躲得緊,害我夜夜失眠。」

  她用力閉了下眼,強自壓下心頭憤懣,不理會他的糾纏。

  司馬雲天跟著她來到大樹下,伸手將人撈進懷中,手指熟練地探入她的衣襟內輕捏揉壓。

  吳奈已經放棄抵抗,這人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不達目的絕不甘心。

  他在她耳側輕咬,帶著笑意道:「我會讓阿奈有女子該有的體態的,近來這兩座玉峰可有長大的趨勢呢。」

  吳奈的臉瞬間爆紅,伸手就拍了他一記,但也被他懲罰性的在胸上捏了一把。

  司馬雲天繼續幫她做著胸部按摩,目光卻越來越火熱,不住地將她往懷中帶,氣息漸漸不穩,吐出蠱惑的聲音。

  「阿奈……」

  他將她面朝自己抱坐著,手指勾開她的衣襟,俯身吻了上去。

  吳奈顫抖著雙手松開他的褲帶,將那總是不安分的家夥掏出握入手中,熟練地撫弄。

  一番耳鬢廝磨之後,司馬雲天衣衫散亂,眉目慵懶勾人,伸手慢慢地幫懷中人將淩亂的衣物整理好,輕輕摟在懷中,下巴擱在她的頸側,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阿奈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呢。」

  「司馬雲天——」吳奈腦怒異常。

  他呵呵輕笑,不正經地貼在她耳側輕問:「幾時真的讓我一償夙願呢,阿奈?」

  「去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下流鬼。」

  「那也是阿奈勾引我至此,當初是誰整日對我上下其手,言語調戲的?嗯?」他適時的翻起舊帳。

  「這樣說來,我招惹的人可多了,閣下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難道我還要個個負責不成?」

  司馬雲天眼神驀地一冷,一股肅殺之氣從身上散發而出,聲音也失了一貫的清爽誘人而變得冷冽駭人,「阿奈是要逼我大開殺戒嗎?」

  「你——」吳奈也被嚇了一跳。

  他收緊了手,在她頸側懲罸性地咬了一口,輕笑一聲,聲音恢複如初,雲淡風輕地道:「我可以容忍你許多事,但只有一件事不可以,那就是愛上別的男人。」

  吳奈仰頭看看頭頂蒼翠而濃重的樹蔭,沒有說話。

  司馬雲天也沒想聽到她的回答,手慢慢重新移到她胸前,隔著衣物幫她按摩揉壓。

  吳奈倚靠在他懷中,在他輕柔而舒緩的按壓下漸漸有些困盹起來,最後眼眸微闔,睡了過去。

  司馬雲天專心地幫她按揉,看著她在自己懷中放心睡去,不由得露出一抹寵溺而又眩人的笑靨。

  

  山下是炎炎夏日,山頂卻有著終年不消的積雪。

  司馬雲天與吳奈在跋山涉水一個月後,終於抵達長白山頂的天池。

  他們並肩站在湖畔,一同觀賞眼前絢麗迷人的景色。

  驟然間,平靜的湖面狂風呼嘯,砂石飛騰,跟著傾盆暴雨兜頭而下,讓全無防備的兩人瞬間濕透。

  他們一身狼狽的尋了處山洞欲換下身上的濕衣,卻在洞底發現一泓溫泉,洞內溫度怡人,即使不穿衣物也不會著涼。

  司馬雲天落落大方的除掉自己一身的衣物,步入溫泉坐下,看著猶在岸上的人笑道:「阿奈,下來泡泡吧。」

  她咬唇,在他笑意盈然又飽含他意的灼灼目光中,一點點解開了衣帶,慢慢褪去身上衣物,走入泉中。

  兩人隔著溫熱的泉水相對而坐,清澈的水池毫無遮蔽,一覽無遺。

  司馬雲天從那頭起身走過來,吳奈瞪著他,他嘴角勾著魅惑的笑,將她逼得貼靠在泉壁上。

  「這里人跡罕至,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他在她耳邊輕喃。

  吳奈閉上了眼,雙手環上他的脖子,迎上他俯身而下的唇。

  他的手肆意地在她的胴體上遊移,點燃她的熱情。

  不知何時,兩人已疊臥在冒著熱氣的溫泉邊,他的手指侵入她緊窒的甬道,深深淺淺的探索引誘。

  「嗯……啊……雲天……雲天……」

  她白皙修長的腿纏上他精瘦有力的腰身,他的手捧著她柔軟滑膩的臀瓣,用力挺入她體內。

  在兩人結合的瞬間,她發出壓抑不及的痛哼,他額頭沁汗憐惜地看著她,「疼嗎?」

  她點頭。

  「我不知道……」會這麼痛。

  「沒事。」她朝他微微一笑,雙腿用力勾緊了他的腰,向他貼近,「雲天,愛我。」

  早已無法忍耐的司馬雲天猶如獲得特赦令,狂猛地沖刺起來,在她斷斷續續的輕吟中追逐男女情愛的極致享受。

  「雲天……慢點……嗯……雲……天……」

  「阿奈……我的阿奈……」他吶喊著她的名字,放肆地縱情,他已經忍耐太久,再也無法壓抑心頭那狂湧的情潮。

  當一切結束,他抱著她泡在溫泉中,仔細幫她洗滌身上的汙漬,眼中滿是愛憐與寵溺。

  她是他的女人,他摯愛且唯一的女人!

  吳奈柔順地貼靠在他懷中,閉著眼,似乎疲累至極。

  「阿奈。」

  「嗯。」

  「累了嗎?」

  她蹙了蹙眉,擡眼掃了他一眼,「我們是來長白山找解藥的。」

  「我現在需要的解藥就是你。」他笑著在她頰畔親了一口,一個轉身將人抵在溫泉池邊,纏綿地吻了上去。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在那處山洞定居下來,白天出洞去找尋藥草,配制司馬雲天所中之毒的解藥。

  一個月後,司馬雲天體內之毒全部解去。

  下山的時候終於到了,那一晚,山洞內春意盎然,兩條身影盡情糾纏廝磨,仿佛最後的狂歡。

  

  重入江湖,才知人事皆非。

  一口飲盡杯中水,吳奈發出一聲嘲弄的笑,「奸淫名門弟子,始亂終棄唐門大小姐,嘖,果然是惡行斑斑,不可饒恕啊。」

  坐在她對面的司馬雲天笑得頗為促狹,「我竟不知阿奈分身有術,與我形影不離之際還能如此為禍江湖。」

  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司馬雲天低頭輕笑,無法克制自己雙肩亂顫。給她扣上這樣滑稽的罪名,只怕圓慧方丈根本就嗤之以鼻。

  「我要回少林一趟。」

  「好的。」司馬雲天明白這是必須的,畢竟幾大門派掌門已登門興師問罪,她總要回去露個面。

  吳奈又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輕輕留下兩個字,「珍重」然後轉身離去。

  司馬雲天微微瞇了眼,看著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官道上,她的背影太過蕭瑟決絕,仿佛已做了某種決定。

  輕薄誘人的唇瓣微抿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阿奈,你難道還認為事到如今我會撒手嗎?

  拇指食指在空中輕拈,一簇詭異的幽火竄升,向上輕輕一拋,一朵幽蘭之焰在空中綻放。

  不多時,就有人收到信號趕來。

  十幾個青衣人恭敬地跪在茶棚前,齊聲道:「屬下參見教主。」

  司馬雲天悠閑的摩挲著手中的粗瓷茶碗,漫不經心地笑道:「去查查我那師兄最近在忙什麼,還有那個什麼唐門大小姐被始亂終棄的事,我要詳細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是。」

  「另外派人密切註意少林寺的動向,隨時向我報告。」

  「是。」

  「好了,去忙吧。」

  「是。」

  一群人如來時般突兀,迅速地消失不見。

  司馬雲天喝完手中的水,將碗一拋,負手離去,姿態從容灑脫。

  

  秋意已到,山中仍是蒼翠蒽郁。

  端坐在石壁上那處凹洞的身影,透著淡定與清冷,仿佛煩擾的紅塵與她再無關系。

  身上是終年不變的灰衣,一支玉簪將烏發固定在頭頂,俊秀的臉上始終掛著幾分涼薄。

  半個月來,吳奈一直在少林寺後山的巨石上打坐參禪,風雨不動。

  「無相。」

  閉闔的眼眸睜開,看到壁前那道披著袈裟的身影時,唇角彎出一個可愛的弧度,「師兄。」

  「下來吧。」

  吳奈歪頭,「師兄?」

  圓慧大師露出慈藹的笑,「沒事了。」

  她從石壁凹洞一躍而下,揚眉淺笑,「查清楚了嗎?」

  圓慧大師點頭,「已經查清楚了,只是有一事麻煩。」

  「是什麼?」

  圓慧大師輕咳一聲,朝身後的一個方向看了一眼,「唐門要你娶他們大小姐進門。」

  吳奈怔在當場,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難以置信地看開口,「師兄,你……」明知道我是女的啊。

  圓慧大師道:「唐大小姐之事因你而起,如今她已殉節而亡,唐門只想讓你給她個名份。」

  「事情不是已經搞清楚了?」該死的葉鳳陽,當日拿了她留在車上的那只包袱,就開始穿著她的衣服冒名做下多起血案,害得她被人秘密軟禁在山上,同時各門派不動聲色地繼續在江湖查探,今日方還她清白。

  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有這麼一件烏龍事!

  圓慧大師雙掌合十,念了句佛號,便轉身離開了。

  「師兄——」從小到大總是這樣。吳奈忍不住恨恨地跺了下腳。

  她回首又看了眼石壁凹洞,嘆了口氣。

  半個月被軟禁看管的生活終於結束了!

  她走出樹林時,九大派掌門和掌門師兄都在,她便上前一一見禮,然後站回到自己師兄身邊。

  一行人默默回到寺中,其他幾大掌門先後告辭,最後只余唐門大長老。

  「不知吳少俠的答案是什麼?」

  「唐大小姐之事在下深表遺憾,對於罪魁禍首吳奈自當一力承擔,還唐門一個公道,給唐大小姐一個交代,但娶冥妻一事恐怕……」

  「瑤兒若非對你有意,那易容成你之人豈會那般容易得手,她生前未能達成心願,死後我們也當盡力幫她完成。」

  「可我對男女之事……」吳奈的目光不由得瞟向師兄。

  圓慧大師手拈佛珠,眼眸低垂,一副不聞不問之態。

  「少俠當知死者為大,老朽也知少俠對男女之事無心,既然如此便給瑤兒一個名份又如何,橫豎也不會有少俠心愛的女子會受傷。」

  圓慧大師拈佛珠的手滑了一下,輕聲念了句,「阿彌陀佛。」

  「我……」吳奈擡手按了下太陽穴,「我確實無意娶妻,若真將唐大小姐靈牌娶回,只怕將來唐門不會善罷甘休。」

  圓慧大師出聲道:「無相所言極是,大長老還須三思,無相言行向來為我少林門中異類,若與唐門結親,萬一哪日累及唐門,後悔晚矣。」

  「無論如何,我都要替瑤兒完成她生前所願。」唐門大長老很堅持。

  圓慧大師看向師弟,「無相,既是如此你便應了吧。」

  吳奈滿眼的不可置信,「師兄——」

  「多謝大師。」唐門大長老滿意了,「那老朽便回去準備相關事宜。」

  「大長老慢走。」

  送走唐門大長老後,少林年長的弟子有幸再次目睹掌門方丈被師叔祖陰魂不散軟泡硬磨的情形。

  當天夜里,三十六院首座再次齊齊出動,硬生生把吳奈逼出少林寺。

  「師兄,你太過分了,我一定會出家搶你掌門之位的。」夜半三更時分,少林山門外響起一道清亮憤怒的吼聲。

  之後,寺鐘悠然。

  

  江湖客棧吳大掌櫃要娶妻了,雖然是個鬼妻。

  但少林與唐門終是聯姻了,一時間江湖八卦叠起,版本眾多。

  近日,前來少林的人增多,大都是為了一睹吳大掌櫃娶妻盛況的江湖人。

  江湖是個寂寞的地方,寂寞的人多了,有時候看戲的便也就多了。

  店小二甲乙丙丁戊很忙,忙到無心理會櫃臺後老板那張陰沈的臉。

  入住的江湖人很高興,即使房價翻倍也不影響他們的好心情,以往在這里受的鳥氣總算是有出的一天了。

  看到吳大掌櫃那張陰沈的臉,許多江湖人都覺得心下大慰。

  十月初八,大吉。

  吳大掌櫃便是在今天娶鬼妻入門。

  江湖客棧內外張燈結彩,鼓樂喧天,賓客盈門。

  唐門送親隊伍吹吹打打遠遠而來,客棧前卻不見新郎倌身影。

  小丁急忙抽身回店去將老板硬請了出來,用的是少林掌門信物。

  一直以來,吳奈都著灰衣示人,卻不料今日一襲喜袍的她從店里一走出,立刻讓大家眼前一亮。

  衣紅似火,面白如玉,烏發高挽,白玉為簪,端的是豐神俊秀,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難怪唐大小姐會愛上吳奈,除卻他的癖好,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良人對象。

  一切均按儀式進行,唐大小姐的靈牌由其弟捧抱入內。

  「一拜天地。」

  「不許拜。」

  一道清亮而又怡人的嗓音從亂烘烘的人聲中清晰的傳來,眾人莫不快快讓出一道通道讓來人進入。

  然後,一陣沸騰了。

  炎教教主司馬雲天!

  江湖第一美男子現身吳大掌櫃拜堂現場阻止婚禮進行,這當中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情?

  眾人拭目以待。

  「司馬教主,今天是我唐門嫁女的日子,還請給個面子。」唐門掌門沈聲道。

  司馬雲天微笑望著那個臉色一沈再沈的新郎倌,眉梢眼角都是掩飾不了的笑意,「我還沒坐到觀禮席,她怎麼可以就開始拜堂。」

  群眾嘩然,原來又是一個來看熱鬧的。

  不不,恐怕沒這麼簡單,據聞,剽悍得無與倫比的吳大掌櫃曾經成功調戲了江湖第一美男子,導致兩派嫌隙加大,或許司馬教主令天刻意趕在他娶冥妻之日來落井下石?

  婚禮準備繼續。

  「等一下。」司馬雲天朝捧著牌位的年輕男子一指,「你不能捧靈牌,換個女的來。」

  「司馬雲天——」吳奈咬牙握拳。

  他笑意盈然的看她一眼,以手輕撫下頷,「讓你與男子行禮豈非如了你的願,還是該由女子代拜才對。」

  他的話提醒了唐門,憶及吳大掌櫃的癖好,大家馬上從送親隊伍中找出一女子代替唐少爺捧靈牌。

  「一拜天地。」

  吳奈偏頭不理。

  小丁舉起掌門令牌,低聲喚道:「師叔祖。」

  「師兄,算你狠!」他咬牙切齒的低頭。

  江湖同道頭一次對少林掌門方丈抱以無比崇敬的心情,能逼得向來以欺壓群雄為樂的吳大掌櫃俯首聽命。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後院新房冷冷清清,前方客棧大堂熱鬧滾滾。

  江湖群雄推杯換盞盡情狂歡。吳大掌櫃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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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張燈結彩,原本是喜樂無限的日子,可是,孤衾冷帳,只有道不盡的幽怨哀愁。

  吳奈伸手抓下胸前的大紅花拋在桌上,看著床鋪中央蒙著蓋頭的牌位,只覺無比諷刺與淒涼。

  伸手抽掉紅蓋頭,看到靈牌上刻的「唐門唐氏清瑤之靈位」九個字,她黯然一嘆。

  「這究竟是你的不幸,還是我們共同的不幸?」

  對著靈牌呆坐了一會,她起身將它放到準備好的龕位上,點了三炷香,插上。

  轉身環顧新房一圈,她搖搖頭,離開,推開隔壁屬於自己的房間。

  陳設依舊,沒有任何喜慶的點綴,她伸手解開衣帶,想要脫下身上的吉服。

  熟悉的腳步逼近,她不由得蹙起眉頭,看著那人堂而皇之地推門而入,而後順手將門落閂。

  司馬雲天走到她身邊,繼續她剛才的動作,替她除下外袍,露出一如往常的灰衣,然後打橫抱起她,走向床榻。

  「你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嗎?」

  他摟著她,語氣輕柔地道:「我來陪你。」

  吳奈的心中一暖,伸手抱住他,「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可我不應該娶她的,讓她連死後都……」

  「也許她是願意的,願意認下這個虛無的名號。」

  「雲天……」

  「嗯?」

  「找到葉鳳陽了嗎?」

  「還沒,會找到的。」

  「你也找不到他嗎?」

  「要我犧牲色相引誘他出來嗎?」

  「好。」

  司馬雲天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手順勢落到她胸前揉捏了下,不禁蹙眉,「本來就小竟然還束胸?」

  吳奈啐了他一口,難掩尷尬地道:「要不是你多事,我被人軟禁看管時又何必束胸?」

  「怎麼能說是多事,那攸關我的幸福。」他頓了下,繼續道:「即使不束也不會有人看出來的。」他當初若非接觸日久又生了異樣的心思,也不會註意到她其實是女兒身。

  「司馬雲天——」

  「我只是實話實說。」

  吳奈五指輕轉,在他身上幾處大穴輕拂而過,然後一腳將人踹下床。

  司馬雲天從地上起身,輕撣衣裳,搖頭嘆道:「少林向來不做以武淩人之事,阿奈,你果然修為尚淺,做不到四大皆空。」

  「我今晚不想再看到你。」她扯落床帳,翻身面床而臥。

  他掀帳坐在床邊,伸手輕撫她的秀發,「心情不好的話喝杯酒如何?」

  「雲天,我只喝水。」

  「我一直很奇怪,你為什麼只喝水?」

  「怕中毒。」

  「騙騙別人吧。」他輕悅的笑聲在房中輕輕蕩開。

  

  十一月初五,大雪。

  炎教教主遭三大世家圍攻,重傷,人被陰爪鬼索截走,在青柳鎮楓林山失去蹤跡。

  葉鳳陽得到消息後,在十一月初十趕至楓林山,瘋了一樣叫人搜山。

  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滿山滿谷皆成銀白的世界。

  這處山谷極是偏僻,在懸崖之下,若不細查便可能錯過。

  葉鳳陽找到這時,驚喜地發現有人跡。

  順著那些蛛絲馬跡,他尋了過去。

  一道人影靜靜站在一處山壁前,寒風吹拂起他身上的披風,整個人立在雪中有種乘風欲去的謫仙之姿。

  「師弟!」葉鳳陽蹙眉。

  司馬雲天淡淡一笑,「師兄,別來無恙。」

  「這是個局。」雖是問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司馬雲天點頭,「阿奈尋你不著,便托我替她找上一找。」

  葉鳳陽目中閃過戾氣,陰冷一哂,「他人呢?」

  「葉公子,找我嗎?」

  葉鳳陽倏然一驚,看向側前方。

  不知何時出現的吳奈撐著油傘朝他走近幾步,「我向來也不是怕事的人,無論是任何手段沖著我本人來便好,不料葉公子偏偏喜歡跳過我這個當事人,朝不相幹的人下手,這實在讓人氣餒,不得已我只好耍些手段,與公子當面一晤。」

  葉鳳陽看向司馬雲天,眼神有些受傷,「師弟要與外人聯手嗎?」

  他雲淡風輕地一笑,「師門訓誡雲天不敢或忘,我只是幫阿奈尋人,其他便不是我要管的了。」

  他朝兩人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吳奈的身上,眼中帶了笑意,眉目都柔和了下來。「我到外面等你。」

  「好。」

  葉鳳陽看著他們眉目交流,心中怒極。

  司馬雲天沒有回頭去看兩人之間的爭鬥,一步步走遠,終至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那柄繪著翠竹的江南油傘始終在吳奈手中交互往來,不曾或離。

  在葉鳳陽眼含不甘倒在雪地上時,她輕輕闔起了油傘,撫著傘身對他說:「唐大小姐生前最愛這柄油傘。」

  「吳奈……」嘴角的血不斷地溢出,葉鳳陽強撐著最後一口氣。

  「想對我說什麼?」

  「莫負雲天。」說完,他死死印著她的眼。

  吳奈輕緲的一笑,擡頭看著紛紛而下的雪花,「我是要出家的人。」

  「你——」

  吳奈沖著他微微一笑,在他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從他的身邊走過。

  她一走出山谷,就看到司馬雲天含笑佇立的身影。

  「雲天,他死了。」

  司馬雲天的目光落在她的左臂,刺目的血印紮入他的心口,傷口因為天冷,已經與衣物凍結在一塊,他的眉頭不禁蹙緊,「傷得嚴重嗎?」

  她低頭看了眼左臂,搖頭,「不礙事。」她看著他問:「同門一場,不替他收屍嗎?」

  「這些年我一直容忍他至今也算對得起同門之誼了。」他伸手抓過她的右手,探了下脈,心下大定。

  「他臨死前求我莫負你。」她淡淡仿佛漫不經心地說。

  司馬雲天亦淡淡地道:「對一個人最大的報複便是讓他死不瞑目。」

  「嗯,所以我說了,我是要出家的人。」說完,她越過他朝前走去。

  司馬雲天臉色一變,追了上去,「阿奈,你不會現在還想要出家吧?」

  走遠的人沒有回答他,只有大雪簌簌而落的細碎聲響充斥在山谷中。

  

  吳奈受的傷並不重,但司馬雲天仍舊找了最好的膏藥送到江湖客棧。

  眼見年關將近,炎教教主卻似打算定居在客棧,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吳奈也不趕他,房價照舊翻倍收取。

  江湖正值多事之秋。

  關外穆宗主閉關二十年武學大成,逐一挑戰中原武林各門派,所到之處無不屍橫遍野。

  終於,身為正道之首的少林寺代表江湖同道發出武林帖,請穆宗主移駕少林一晤。

  少室山下的江湖客棧也因此再次熱鬧起來。

  一日,吳奈看到一個路過的少年劍客長得頗為俊秀,忍不住調戲了兩句,結果,那劍客離開不久便被人重傷擡回。

  然後,司馬雲天從外面走入,朝她微微一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司馬教主。」她照例打個招呼。

  「阿奈,」他靠近過來,一手閑適地在櫃臺桌面輕叩,一邊若無其事地道:「喜新厭舊是阿奈的個性嗎?」

  「這話從何說起?」

  他倏地湊近她,冷笑,「收斂一下性子,你應該不想看到凡是被你調戲過的都是這樣的下場吧?」

  她睜大眼,「你——」

  司馬雲天眨眼間又恢複成言笑晏晏的模樣,「阿奈是聰明人,不是嗎?」

  吳奈郁結於心,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微笑,「教主所言極是。」目光朝一旁的小丁一瞥,「去給那位少俠送點傷藥,雙倍收錢。」

  「是,老板。」

  「阿奈真是憐香惜玉啊。」

  「哪里哪里,我跟銀子沒仇。」

  兩人正你來我往時,一道宏亮的男子聲音從門外傳來。「給大爺泡壺熱茶,準備間上房。」

  話音未落,人已走入客棧,是個頭陀,滿臉的橫肉,眼露兇芒,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一身修為不低。

  小乙沏了壺茶送過去,那頭陀左掌一翻直直朝他的咽喉劈去。

  小乙側身變招驚險避過,手中熱茶灑了一半出來,燙著了手。

  吳奈將一切看在眼里,趴在櫃臺上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偷襲小二,茶費加收一百,請繼續。」

  頭陀的目光看過去,先是一臉驚艷,貪婪的目光在司馬雲天的身上梭巡良久,才移向櫃臺後的吳奈,目光帶了些輕蔑地打量她一遍,哼聲道:「你便是這里的掌櫃?」

  「不才正是。」吳奈一臉淡笑,淡定如斯。

  「看你細皮嫩肉的,莫非是個兔爺?」頭陀的目光又移到司馬雲天身上,「兩個兔爺湊一塊能幹什麼?不如一起來伺候大爺我好了。」

  客棧內的其他人有誌一同地將目光落到櫃臺那邊,看戲的心情頓起。

  一個名門禍害,一個邪教教主,再加一個猥瑣而又棘手的頭陀,戲很精彩,不知鹿死誰手。

  吳奈神情自若,笑意不減。

  司馬雲天目光微寒,嘴角的笑倒是益發地歡暢,好整以暇地倚在櫃臺旁,沖著那頭陀道:「要看擱下有沒有這份能耐了。」

  吳奈右手一伸,「教主請隨意,損壞桌椅照舊要雙倍收費。」

  「少不了你的。」他笑睨她一眼,直起身子朝那頭陀走去。

  小丁送完藥下樓,挨到櫃臺邊,小聲道:「老板,勝算如何?」

  「五五開。」

  「平手?」小丁低呼。

  「這是樂觀的看法。」

  「不樂觀的呢?」小丙也湊了過來。

  吳奈拿過算盤撥了兩下,推給他們看。

  小丙、小丁對視一眼,同時看向老板,「不會吧?」

  吳奈右手摸著下巴,一本正經地道:「如果他練成了雲龍邪功,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小乙處理了燙傷後也擠到櫃臺前,跟著小丙、小丁一起把目光投向打鬥中的那抹白色身影。

  只見司馬雲天雙手在胸前輕畫一圈,一個推手擊出,那頭陀已如斷線的風箏般一路向後倒飛,撞壞不少桌椅,跌到客棧外。

  小丁咋舌,「好厲害。」連百招都不到。

  吳奈搖頭,「這頭陀惹得司馬教主真怒了,自然討不了便宜。」

  小乙三人對視一眼,心有戚戚焉。惹得師叔祖真怒那更是了不得。

  看到司馬雲天朝櫃臺走來,三個店小二一哄而散。

  近來只要他們在老板跟前待的時間一長,就會收到司馬教主如刀般銳利的眼神關註,心里壓力很大。

  老板長年調戲美男子,如今終於踢到大鐵板,他們的心情很複雜。

  掌門說的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吳奈看到他過來,倒了杯水遞過去。

  司馬雲天接過手,喝了一口。

  吳奈看著客棧外倒地不起的頭陀,自若地問,「如何?」

  「不弱。」

  「這樣看來,那位宗主的武功真是高深得令人肅然起敬了。」說到這里,吳奈瞥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這個時候身為一教之主不是應該回到總壇坐鎮的嗎?」

  「我聽到的消息卻是,」他轉著手中的杯子,微笑,「少林掌門已經代表中原武林同道向關外的穆宗主下了武林帖,邀他正月初五少林一晤。」

  「真是多事之秋啊。」

  「阿奈,你的感嘆真假。」

  「教主何出此言?」

  他指著她的眉眼,「你的笑出賣了你。」

  

  冬日的夜晚總是格外的寂靜清冷,溫暖的被窩是所有人貪戀的地方。

  司馬雲天貪戀的不只是溫暖的被窩,還有被窩里那具誘人的胴體。

  帳幔低垂的床上,寬大的被褥下是兩具火熱交纏的身體。

  屋外是漫天飛舞的雪花,床上是激情的碰撞,大戰方興未艾,兩人俱是汗水遍體。

  「這幾日來往的江湖人頻繁,你還是不要過來了。」

  司馬雲天輕哼一聲,「那又如何?」

  「被人撞見怎麼辦?」

  「江湖人不是都在猜嗎,就給他們一個肯定的答案。」

  「總……啊啊……」

  他開始大力沖刺,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正當兩人到達巔峰極樂之時,院中的輕響傳入他們耳內。

  來的人不是一人,而且都是高手,兩人對視一眼。

  司馬雲天湊到她耳邊抱怨了一聲,「真掃興。」

  吳奈瞪了他一眼,抓過衣服飛快地穿上。

  司馬雲天套上長褲,抓過長衫便下了床,朗聲笑道:「如此深夜造訪,不知是何方的朋友,不如報個名上來,也好讓阿奈備上薄酒招待一二。」

  吳奈穿妥衣服,從暗門過到隔壁房間,拉開門而出,「司馬教主說的不錯,現身吧。」

  十幾個黑衣人出現在雪地中。

  「看來江湖傳言不假,江湖第一美男子果真成了吳大掌櫃的新寵,夜夜留宿在此的不肯回轉炎教。」

  聽到對方這樣說,司馬雲天不以為然地笑道:「即使如此,又與閣下何幹?」

  「少林號稱天下第一名門正派,卻縱容門下弟子與邪魔歪道過從甚密,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吳奈聞言微微一笑,「在我店中入住的江湖人形形色色,一、兩個邪魔歪道不算什麼,就連你們這樣的魑魅魍魎不也有不請自來的時候嗎?」

  司馬雲天撫掌,「阿奈說的極是。」

  吳奈倚在門口,手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站在院中不動的十幾個黑衣人,玩味地道:「莫非諸位是覺得在下院中的雪景格外好看,所以便不辭辛苦、不懼寒冷專程半夜前來觀看?這實在太感謝你們有眼光。」

  司馬雲天笑出聲。

  那十幾個黑衣人除了領頭那人說過話,其他人如同木偶一般從頭至尾沒有出過聲,也沒有其他動作。

  然後,如他們來到般突兀又消失在雪白的夜色中。

  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司馬雲天忍不住咒罵了一聲。破壞他的好事,罪不可恕。

  吳奈自語似的道:「他們這是在試探。」

  「他們這是擾人清夢。」

  吳奈笑了笑,轉身進屋,再由暗門回到隔壁。

  而司馬雲天也返回房內,關門落閂,走過去一把抱起她跳上床。

  「還鬧?」

  「剛才的興致都被他們破壞了,要再來一次。」

  「……」

  一條人影從帳幔中飛出,「啪嗒」一聲落地,堂堂炎教教主又一次被人中途踢下床。

  「回你的客房去。」

  「真絕情。」

  「哼。」

  司馬雲天接住從帳內飛出的長衫,無聲一笑,搖搖頭轉身離開。

  

  放眼望去,天地一片蒼茫,天氣冷得幾乎呵氣成冰。

  披著厚重大氅的吳奈負手立在客棧門前。

  司馬雲天離開得突然,沒有留下只字片言,似乎是炎教出了什麼事。

  吳奈緩步走到店幌下的桌子旁,坐下,慢慢地給自己倒了杯煮開的山泉水,端起來,若有所思地望著路的盡頭。

  正月初五快到了呢。她的眉微蹙,該來的也來了。

  風雪中那隊人出現在視線中,步伐很快,幾乎無聲。

  從上到下俱是高手,吳奈的眼微瞇,將手中的水潑了出去,水浸了雪,不久便結成了冰。

  她慢慢地又為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中,泰然自若地看著那隊人掠近。

  轎子在店幌前停下,狂風吹動轎簾,雪花在風中旋轉不休。

  轎簾掀開,一個中年男子走下來。

  他一身黑衣,國字臉,濃眉大眼,眼神淩厲又隱含殺氣,每踏近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迫,有種讓人窒息的感覺。

  吳奈微微一笑,拿過一只杯子倒了杯水向前一推,穩穩停在離桌邊三寸之處,擡手做出請的姿勢,「宗主,請用茶。」

  穆柯在她對面坐下,拿起杯子,道:「吳大掌櫃不愧是圓慧方丈的師弟,這份從容鎮定不是一般人擁有的。」

  「宗主的氣度更讓人心折。」

  穆柯喝了口茶,蹙眉,「吳大掌櫃也習慣拿水待客嗎?」

  「宗主來得過於快速,來不及讓小二另外備茶,只好請宗主委屈一下,與我喝一種茶。」

  穆柯的手輕放在桌上,笑道:「吳大掌櫃的愛好總是與眾不同些。」

  「宗主行事也與人不大相同,彼此彼此。」

  吳奈不動聲色,右手五指在桌上輕叩,怡然自得地舉杯喝水。

  轎旁的一個轎夫突然右腳向下一踏,一股大力無聲襲向端坐的吳奈。

  杯中水往外一潑,她低頭淺笑再為自己倒上一杯,喃念道:「天氣寒冷,這水未及入口便已涼透,真是掃興。」

  穆柯的目光在那水漬處看了一眼,眼神微斂,笑道:「吳大掌櫃好身手。」

  吳奈不以為然的看了他一眼,亦回笑,「江湖混口飯吃,不得不謹慎。」

  站在客棧門口的小甲、小乙心里都捏了把冷汗,雖知老板深藏不露,但來人亦非泛泛之輩,隨從無一不是高手,讓他們不自覺有些擔心起來。

  「據聞炎教教主在這里暫住,怎麼今日未看到他人?」

  吳奈呵呵一笑,「宗主這話好生奇怪,司馬教主即便人在這也不過是客人,他見或不見外人不是我這店主能決定的。更何況,」她語音微頓,「宗主日前不是已經差人叫他離開了嗎?此時來問我未免有些好笑了。」

  穆柯飲盡杯中水,哈哈一笑,「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見到吳大掌櫃,穆某方知聞名不如見面。」

  吳奈淡然一笑,「宗主要住店嗎?」

  「還請吳大掌櫃安排。」

  「小乙,安排客房。」她頭也不回地吩咐。

  「是。」

  穆柯起身,吳奈也跟著站起。

  他從她身邊走過,隨行人跟上。

  幾股大力同時撞向她,吳奈泰然自若的低頭輕揮衣襟,將沾到身上的雪花拂去。

  穆柯一行人全部進到店中,小甲走過來收拾茶盤。

  當端起茶盤的瞬間,整張桌子化為粉塵吹散在風中,小甲驀地睜大眼,扭頭看去,「師叔祖——」如果不是師叔祖茶杯上殘余的內勁,這張桌子早就散了。

  「收拾收拾,換張新的。」吳奈雲淡風輕地說,在邁步過門檻時回頭交代,「收費兩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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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9 11:38: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正月初五,少林寺。

  山門外客似雲來。圓慧大師站在山門前,身後幾位少林圓字輩大師一字排開。

  這般的陣仗是少林近幾十年少有的,由此可見,這位關外的穆宗主實力之強橫。

  穆柯一行人緩緩自山道上而來,最終在山門前偌大的空地上停下。

  圓慧大師雙掌合十,口誦佛號,「阿彌陀佛,穆施主一別二十年,今日豐采依舊。」

  眾人聞言一怔。難道這穆宗主二十年前竟是來過少林的嗎?

  穆柯哈哈大笑,雄渾內力透過笑聲四下擴散,功力弱的江湖看倌已忍不住口吐鮮血。

  「阿彌陀佛。」

  宏亮的佛號響起,眾人心口的窒息感頓減,許多人為保命不由得拉大了觀戰的距離。

  「圓慧小子,二十年不見,你的功力提高不少嘛。」

  眾人大奇。看這穆宗主年歲不過四十,怎麼說話的口氣這般托大?敢叫武林的泰山北鬥圓慧方丈「小子」!

  「老衲慚愧。」

  「我不是來跟你敘舊的,閑話省起來,我們就直接說說令師與我所約定的三十年之戰如何?」

  眾人恍然。原來個中還有如此淵源。

  「先師已逝世多年。」

  「那老和尚就算死了,少林也該有人替他踐約,否則這江湖第一派早該解散換人?」穆柯轎旁有人出言不遜。

  一條鬼魅般的身影突地竄入場中,起掌便朝那漢子拍去。

  乾脆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十招不過,那漢子便被來人一腳踹向場中空地,再將他踏在腳下。

  冬日的陽光透著微涼,那人一身灰衣,眉目俊朗,嘴角帶笑,看著腳下之人,涼涼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我耳力不好沒聽清楚。」

  江湖客棧的吳大掌櫃!

  時至今日,許多人才了解,這位少林前代掌門的關門弟子身手究竟如何了得。

  眾目睽睽之下、高手雲集之間,他擒拿對手猶如探囊取物,只這一手便足以震懾全場。

  可是,許多人又不免感到困惑,吳大掌櫃究竟是幾時來到現場的,為什麼沒人察覺?

  紫衣漢子在吳奈清冷的目光下竟是發不出聲,冷汗不覺沁出額角。

  圓慧大師搖了搖頭,輕喚一聲,「無相。」

  「師兄。」她聞聲擡頭看過去,同時快速收回作惡的腳,一臉無辜的表情,「什麼事?」

  「宗主面前不可無禮。」

  「哦。」她乖乖聽訓,閃身躍回師兄身邊站定。

  穆柯眼神深沈地看著吳奈,「吳大掌櫃好身手。」

  「好說,宗主既然是一方霸主,便當約束手下的人懂些禮數,不要叫天下群雄看了笑話。」

  穆柯隨手一揮,看都沒看那紫衣漢子直接送他下了地獄。「這樣吳大掌櫃可滿意了?」

  吳奈雙掌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懲即可,宗主何必殺生,當知眾生平等。」

  吳大掌櫃果然不愧是名門禍害,少林派幾百年也出不了這樣一個混世小子。

  穆柯目光一寒,聲音變冷,「圓慧,我今日赴約而來,貴派由何人應戰?」

  圓慧大師道,「宗主與先師之約尚有十年,老衲今日約宗主前來,不過是替江湖眾人討個說法。」

  「哼,本覺那老和尚與我訂下三十年之約,不過是料想三十年後,我多半已不在人世,即便依然在世,少林也該有後起之秀能與我一戰,他這如意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圓慧大師不置一詞。

  他身邊的吳奈倒是玩味的揚眉。

  穆柯擡眼看去,「吳大掌櫃想說什麼?」

  吳奈微微一笑,「我師父他老人家很聰明嘛,不過,」她歪頭打量他,「宗主,您今年高壽?」

  這個問題問出在場眾人的心聲,所有人都豎直了耳朵。

  「七十有五。」

  吳奈點頭,「十年之後,那就是八十五,確實很少有人能活到這把年紀。」

  穆柯臉色一黑。

  吳奈伸手摸自己的下巴,眨眨眼,「可也不表示宗主您就一定活不到嘛,我們少林就有許多長老都年逾九十高齡仍健在的例子,所以應該是我師父洞燭機先,一眼看透宗主您是長壽之相,才與您訂下三十年之約。」

  圓慧大師適時輕喚,「無相。」

  吳奈雙手合十,低頭閉嘴。

  圓慧大師看向穆柯,面帶歉意,「老衲的師弟無禮了,還請宗主念她年少,不予計較。」

  「無妨,老夫不會跟個娃兒計較。」

  圓慧大師道,「江湖以武會友,甚至以武應戰,不論死傷,皆無怨尤,只是技不如人罷了。可宗主為何殺人奪書,禍至滿門,將這江湖攪得腥風血雨,不得安寧?」

  「技不如人便要認栽,少林今目若無法勝我,三十年之約我便提前實踐,以少林藏經閣藏書之豐,我倒可以放過其他門派。」

  群雄嘩然。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藏經閣是多少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殿堂。

  穆柯冷笑一聲,「你自認能與我一戰嗎?圓慧?」

  圓慧大師微微一笑,吐出兩字,「不能。」

  穆柯又掃過少林在場諸人,「你們幾人聯手又如何?」

  「老衲等自非宗主敵手。」圓慧大師坦然認輸,態度乾脆得讓在場群雄心生鄙夷。

  穆柯的聲音忽沈,指向一人,「他呢?」

  圓慧大師面露笑意,看向身側之人,道:「不瞞宗主,老衲的師弟正是可與宗主一戰之人。」

  群雄皆驚。真是如此嗎?

  吳奈手摸下巴,不懷好意地瞄著自己師兄。

  眾人無一不被她那表情嚇到。

  少林山門前的空地上,那道清亮的聲音帶著幾分雀躍地道:「師兄,我如果打贏了,你要把掌門之位讓給我。」

  「阿彌陀佛。」幾大高僧同時口誦佛號,聲音中頗有幾分無力感。

  「無相。」圓慧大師看著她搖頭。

  「不管,我要當掌門。」

  穆柯哈哈大笑,長嘯一聲,震得當場數人昏厥過去。

  「本覺收到這樣的徒弟也算是你們少林不幸,吳大掌櫃,不如我們來做個買賣?」

  「說來聽聽。」吳奈一臉興味的道。

  「你不應接此戰,我滅少林之後,新一代掌門由你接任。」

  吳奈的手指從下巴移到挺俏的鼻梁上,有些遲疑地道:「可是,我就是想當了掌門以後報複現在這群人,你把他們都滅了,我即便成了新任掌門,也沒了意思啊!」

  現場有片刻鴉雀無聲。

  吳大掌櫃不負「名門禍害」之稱!卻也是少林今日之大幸!

  穆柯神情一冷,「這麼說,吳大掌櫃是要出戰了?」

  吳奈嘻嘻一笑,「臨陣退縮不是我的風格。」

  穆柯驀地發出一聲清嘯,少林周圍響起相應和之嘯聲。

  群雄神情俱變。

  這是一個局!

  穆柯笑得得意且嗜血,「那麼今日我便血洗少林。」

  就在這個時候,圓慧大師突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取酒來。」

  有知客僧領命而去。

  不多時,雪地上便堆上了幾只大酒壇。

  「無相。」

  吳奈慘叫一聲,跳起來,「師兄,我不要喝。」

  眾人大奇。這酒竟是要給吳大掌櫃喝的嗎?為什麼他會神情大變,這到底是什麼酒?

  圓慧大師正色道:「我以掌門的身份命令你。」

  「師兄,我恨你。」吳奈紅著眼睛看他。

  圓慧大師不為所動。

  她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酒壇,拍開,仰頭閉眼灌了下去。

  穆柯猶疑不定地看著那些酒壇,手一揮,十幾條人影沖了上去。

  少林眾人立即迎上。

  大戰於是展開——

  各門派都不可幸免的攪了進去。

  穆柯始終未動,眼睛一直盯著被幾個知客僧圍著的吳奈。

  最後一壇酒告罄,吳奈的身形有些搖晃,伸手分開身前的知客僧走了出來。

  酒醉的她仿佛變了一個人,整個人冷冷清清,眼神似乎沾了煞氣,每前進一步,身邊便有人飛出去。

  「降龍伏虎拳。」

  「大力金剛指。」

  「韋陀拳。」

  每見她展露一種武功,穆柯的心便沈下一分。這個吳奈究竟學了多少少林絕學?

  兩個人終於面對面站定。

  那一瞬間,他們眼中只有對方。

  

  正月初五,少林一戰天下皆驚。

  關外穆宗主慘敗身死,所屬部眾死傷殆盡。

  親眼目睹那一戰的江湖人事後談起總是心有余悸。

  那日之後,他們相信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真實性。

  那日之後,他們益發對吳大掌櫃敬而遠之。

  那日之後,江湖人囑咐同門多了一句:千萬不要讓吳大掌櫃近酒,如果他喝了,記得有多遠就跑多遠。

  那日之後……

  話題人物吳大掌櫃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遠在炎教總壇的司馬雲天收到消息時一口真氣走岔,噴出一大口鮮血,撲倒在密室床下。

  「阿奈……」聲音哀傷而又飽含痛苦。

  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就如同他沒有及時趕赴少林是因為炎教被圍,他挺身護教後身負重傷不得遠行。

  她出事了……

  血順著嘴角淌下,司馬雲天的手握緊,狠狠捶在地上,堅硬的花崗石地面碎裂,使得他滿手血漬。

  阿奈,無論是生是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等我去找你。

  密室門被打開,一道蒼老的聲旨發出驚呼,「教主,你怎麼了?」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的季節,少林寺後山的冰川也開始消融。

  一道單薄的身影每日午後時分總會在瀑布邊向陽的巨石上坐上片刻。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吳奈擡頭看著太陽,神情有些茫然。她似乎遺忘了一些東西,是什麼呢?為什麼想不起來?又為什麼會覺得心口空空的,到底她忘了什麼?

  低頭看看雙手雙腳,她的外傷都好了,內傷在長老們的照護之下,也痊癒了五、六分,然而對當日受傷的情形她卻始終想不大起來,隱約只記得她不停地打,最後聽到師兄在她耳邊心疼地說:「無相,好了,睡吧。」

  於是,她就閉上了眼。

  可是,醒來之後,她忘了當天的事。

  「無相。」

  她聞聲回頭,微笑,「師兄。」

  圓慧大師看著向前依舊蒼白無血色的人,心下微嘆,「傷勢如何了?」

  「不礙事,很快就會好的,師兄不用擔心我。」

  圓慧大師帶著歉意地看她,「若不是情非得已,師兄不會讓你喝酒的。」

  「沒事,我知道。」她輕輕地搖頭,要他不用擔心。

  「不用想太多,有些事該想起的時候就會想起的。」

  她笑著點點頭。

  「後山待久了,就回客棧去看看。」

  「好的。」

  圓慧大師轉身的瞬間在心頭長嘆一聲。

  吳奈在後山又待了兩天,在曙光微露的清晨出現在江湖客棧的店幌下,桌上是她熟悉的紫砂壺和茶杯,即便她有好一陣子不在了,小丁依舊替她備了煮開的山泉水。

  「老板,你回來了?」驚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丁,來,讓師叔祖摸摸。」吳奈在他近身的瞬間掐上他的臉,一臉的壞笑。

  小丁拍開她的手,跳開去叫道:「師叔祖——」

  吳奈大樂,嘻嘻笑說,「小丁的皮膚最好玩了,一掐就青。」

  驀地絲竹聲接近,一頂軟轎從路的盡頭緩緩而來。

  吳奈怔住。為什麼這一幕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小丁趁著她發呆,竄回了客棧,夥同不知何時趴到門邊的甲乙丙戊一起往外看。

  軟轎在店幌前停下,一只手掀開輕紗,走下轎來。

  吳奈直覺眼前這個戴著黑紗帷帽的男人是個美人,沒來由的就是非常確定。

  那人在她對面坐下,泰然自若地拿過她的杯子將杯中殘余的水喝掉,開口道:「阿奈,許久不見了。」

  她眨了眨眼,驀地輕笑,「看你來時的排場,該是炎教司馬教主才是,可是,我不記得跟教主見過啊。」

  「是嗎?」怡人的嗓音驀地冷凝下來。

  吳奈不解地看著他,「當然是呀,不知教主為何會如此生氣?」

  「是因為這個嗎?」自語似的說完,他驀地掀起黑紗。

  吳奈驚愕地看著面前這張臉,一半美得如夢似幻,一半卻猶如地獄修羅,仿佛是脈絡透過皮膚呈現的猙獰圖案,讓人觸目驚心。

  不知不覺中,她探手摸去。

  司馬雲天沒有阻止她。

  她的手撫上那凹凸不平的半邊臉,指尖輕顫,心莫名的泛起酸澀,讓她有種落淚的沖動。

  他抓住她欲縮回的手,眼神冰冷地看著她,「怕嗎?」

  吳奈壓下心頭的異樣情愫,微微一笑,「我為何要怕?反正教主也不是我的忱畔人。」

  司馬雲天的手收緊,眸中閃過一抹恨。

  吳奈手腕輕轉,輕松地脫出了他的桎梏,重新拿過一只杯子,給自己倒了懷水,漫不經心地問:「好喝嗎?」

  「好茶。」他的聲音冰冷而不帶溫度。

  「山泉水喝出茶的味道,司馬教主果然是有幾分慧根的人。」話落,她微微蹙眉,喃喃自語了一句,「為什麼這話會覺得似曾相識?」

  司馬雲天眸中閃過幾絲異色,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阿奈,不記得我了嗎?」

  她勾唇,「我應該記得你嗎?」

  司馬雲天的臉色沈了下去,一半美一半醜的面容頓時讓人覺得驚悚起來。

  吳奈卻視而不見一般,沖著他淡定地微笑,舉杯,「或許我們以前真的認識也說不定,不過,現在的我真的沒印象。」

  司馬雲天眸色黯淡下去。她竟都忘記了嗎?他們那些糾結纏綿的過往……然後心火竄起,她為什麼會忘記,她怎麼能忘記?

  他再次抓過她的手,將她拉近,四目相對,四唇幾乎相貼,他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忘記了,我會重新讓你記起來,我不允許你把我忘了,死都不行。」

  吳奈手里的杯子跌落,水灑了出來,順著桌沿淌到地上,沁入土中。

  店小二甲乙丙丁戊面面相覷。老板把司馬教主忘了?

  江湖客棧要變天了。

  重傷痊癒的司馬雲天不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行事風格狠絕,完全失了以往的溫和,成了名副其實的邪魔歪道。

  而這個時候老板竟然把他忘了!

  這不啻給了他最重的一擊,也許也是最致命的。

  五人情不自禁摸了摸後頸,又同情地看向自家老板。

  

  夜晚的風帶著些微的寒意。

  吳奈照例替唐清瑤上了三炷香,然後走出去,站在廊下擡頭看月。

  今夜,月明星稀,風透薄寒。

  她的心也有些莫名的惆悵。

  風中有衣袂翻動聲傳來,她不為所動。

  熟悉的氣味飄入鼻翼,她笑道:「司馬教主也有興致賞月嗎?」

  「陪阿奈總是有興致的。」

  兩個人並肩站在廊下,許久無語。

  「夜深了,教主回去歇著吧。」她輕聲下了逐客令。

  司馬雲天轉身看她,「你就不好奇我們以前是什麼關系嗎?」

  「過去的就過去了,人是要向前看的,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過去呢?佛說:執念是苦,放下才好。」

  他貼近她。

  吳奈不閃不避。

  司馬雲天的手攬上她的腰,聲音充滿了無比的誘惑,「曾經,我們是最親密的人,你……」

  「司馬教主此時的樣貌來勾引我只怕是不太妥當,要知道我可是很挑剔的。」她脫出他的懷抱,挑眉輕笑。

  司馬雲天手握成拳,聲音也冷到沒有溫度。「阿——奈——」

  「教主請回客房吧,否則我只好請教主離開客棧了。」說完,轉身進房,關門。

  門內門外兩個人兩樣心思,同樣糾結。

  他的眼中滿是痛苦、怨恨、掙紮。

  她靠著門板,手撫在心口,有些慌亂無措。不,不會的,沒有人會知道她是女兒身,他不知道,他一定是別有用心想騙她。

  「阿奈,開門。」

  「……」

  「開門。」

  「開——門——」

  門一點點打開,兩個人隔著門檻互望。

  司馬雲天一腳邁進房內,吳奈不由自主的後退。

  他進,她退,直到兩人來到床邊,退無可退。

  吳奈被他眼中的痛所感染,心亦覺得揪在一起。

  司馬雲天向後揮手,房門無風自闔。

  他立在床前,她坐倒在床上,四目相對,沒有人說話。

  風從窗隙吹入,桌上的燭火掙紮幾下,終是滅了,房內靜悄悄一片,只有兩人輕淺的呼吸聲。

  床前的人撲倒床上的人,掛起的帳幔被扯落。

  在狹窄的空間,兩個人以快對快,箝制、掙紮、淪陷。

  他挾帶著萬鈞的暴戾,毫不憐惜地占有她,在她漸趨配合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阿奈……阿奈……」一聲聲的輕喚,一下下的深抵,他知道她的身體沒有忘記他,也渴望著他。

  吳奈在他帶著痛楚的註視下閉上了眼。也許,她不該忘記他。

  在兩人拆招壓制對抗中,她發現他們彼此熟悉得令她不敢置信,習慣地放棄抵抗,習慣地任他為所欲為,習慣地沈淪在他的身下,隨著他的律動起伏顫抖……

  「雲天……」在到達高潮時,她輕喚著他的名字,那麼的自然而然。

  司馬雲天俯身輕吻著身下的人,以著一種抵死纏綿的姿態擷取她的甜美,占有她的一切。

  那一晚,帳幔起伏不斷,司馬雲天享盡了溫柔。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紙,穿過帳幔,落到床上相纏的兩個人身上。

  司馬雲天帶著溫柔的笑意,看著懷里熟睡的人。她仍然活著真好!

  手撫上她泛著一層紅暈的臉頰,她身上內傷未癒,氣色不複以往,而且他發現她的脈象有凝滯之情形,看來初五那場戰,她受傷極是沈重。

  將懷中人放好,替她蓋好被褥,他下床穿衣,離開。

  聽到房門開啟關閉的聲音,吳奈輕輕翻了個身,繼續睡。

  離開房間的司馬雲天,從後院直接離開,上了少林寺。

  知客僧將他引到掌門方丈禪房內,然後離開。

  圓慧大師坐在蒲團上拈著佛珠,看到他進來,只是微微一笑,一點都不驚訝。

  司馬雲天在他面前的蒲團上坐下,開口道:「大師知道我為什麼來?」

  「知道。」

  「大師想對我說什麼?」

  「無相失憶了。」

  「我已經知道了。」

  「她小產了。」

  司馬雲天瞬間呆滯,眼中滑過一股深沈的痛。原來這才是她失憶的原因。

  「她傷得太重,沒辦法保住孩子,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司馬雲天握拳沒有說話。

  「司馬教主。」

  「大師。」

  「你不算一個好人。」頓了下,圓慧大師微笑著說完下一句,「可你適合無相。」

  司馬雲天動容。

  圓慧大師道:「無相是少林的異類,也是江湖的異類,太過正統不適合她。」

  「大師就不怕嗎?」

  圓慧大師微笑,臉上是歲月沈澱的智慧,「我對無相有信心。」

  司馬雲天不由得失笑,「大師就不擔心她的身份暴露對少林不利?」

  「只要她想,她就永遠是少林的無相,如果她不想,那麼少林大不了多一個女弟子,世間事不過如此而已。」

  「大師果然是方外之人,有大智慧。」

  圓慧大師笑而不語,閉上了眼,專心拈動手中的佛珠。

  司馬雲天自蒲團起身,最後問了一句,「當初,我能留在江湖客棧養傷,想來大師也是出了力的。」

  「老衲不過是方外之人,如何管得了紅塵俗事,教主多想了。」

  司馬雲天不禁哈哈大笑,「大師,其實阿奈會有今天這樣的個性,您功不可沒啊。」說完,他大步離開了禪房。

  身後,圓慧大師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誦了句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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