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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瑪奇朵]御寵妙廚【宮女換東家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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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18:52 |倒序瀏覽 | x 1
御寵妙廚【宮女換東家之三】作者:瑪奇朵

她的廚藝雖讓太后和皇上讚不絕口,
出宮後卻因身為女子無人聘用,窮得連回鄉的路費都沒有,
好不容易,王府請她上門當廚娘,她卻惹上了麻煩──
新主子寫的情書被人偷偷扔掉,還被取笑身材,
讓在一旁目睹慘劇的她對他表示同情,
誰知,他卻遷怒她,讓她氣得誇下海口,
說會在一個月內讓胖得嚇人的他瘦下來,否則她就離開!
原以為嬌生慣養的他,肯定受不了節食之苦,她飯碗丟定了,
不料,他抱怨歸抱怨,卻完全配合她這小廚娘的話,
慢慢變成了個令人移不開視線的翩翩佳公子,
而在朝夕相處下,她也見到他藏在壞脾氣下的溫柔,
想到他教訓那些罵她是狐狸精的人,她心中就有感動與甜蜜,
當他牽起她的手訴衷情時,她心臟更是怦怦跳,
她明白這情況代表的意義,可她有婚約在身,怎能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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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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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27:12
拜個晚年 瑪奇朵

這本書跟大家見面的時候應該已經是年後了,所以瑪奇朵在這裡跟大家拜個晚年,祝大家新年快樂,恭喜發財,學業進步,紅包滾滾來!

新的一年又到了,感覺好像才剛過完一個新年沒多久,這麼快又要過年了,感覺時間過得好快,讓人有種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的感慨!

以前冬至吃湯圓的時候,總會想著吃一顆長一歲,那多吃幾顆好像可以長得比較快(不知道為什麼小孩總是那麼好騙?),結果到了現在這年紀,只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太傻了,還想多吃幾顆,難道不知道女人的青春一去不回頭啊!都是那時候吃太多湯圓把自己給吃老了。(一整個牽拖病發作)

但是年齡不是問題,新年新希望還是要滴。

新年新希望之一,就是希望今年寫稿子可以順一點,還有我的奧手不要再耍脾氣了。(偶都已經乖乖去復健了還耍脾氣就很不應該ㄟ)

另外就是已經許了好幾年的新年願望,希望能減肥成功!話說,這事真是女人一輩子的事業,但是我不想每年的新年願望都是這個(淚奔)

還有還有……呃,還是不要繼續打下去好了,感覺我的新年願望好像都是「個人慾望」的清單?!

慾望分隔線!

還是振作一下來聊聊這個即將結束的系列還有新系列好了,最近看了很多邪魔歪道題材的書(並不是內容喔!是主角真的就不是人)一整個心癢難耐,好想丟下現在寫的宮女系列開新系列,最後編編苦口婆心的勸我先把這個系列給完成,但是我的夢想依然還在遠方,每次寫稿就感覺很沒力,很想飛奔到那些有愛的主角們的故事裡去。

只不過一開始我對宮女系列也是很有愛的,但是我有愛的點都是很奇怪的地方,例如這本書裡我愛的就是美食,每次找數據時都只專注在美食上,然後晚上一邊流口水一邊看著網絡上各色美食,想著如果現在下訂單的話什麼時候可以到貨之類的愚蠢問題。

不過最後大部分還是沒買,畢竟我是有羞恥心的,還記得新年立下的減肥願望,就算不能瘦,也不能毫無顧忌的隨便吃啊!我那些體重額度,是要留著吃其他東西的……(拍飛!)

好了,以上就是新年過後的胡言亂語篇,總之,請大家期待我很有愛的新系列,還有最後一本的宮女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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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27:30
楔子

兩個身著粉紅色衣的大宮女慢悠悠的走在宮殿迴廊間,最後走到側殿裡一個不算太小的房間門口,打賞了那個替她們提著宮燈引路的小爆女後走進內室,看見兩個已經脫去外衣的女子,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怔怔地看著窗外,有點奇怪。

「這麼晚了還不睡,是在看什麼呢?」帶著書卷氣的女子在桌邊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後問。

「明天……明天我們就要從這裡離開了……」坐在榻上,平日總笑得溫婉的鵝蛋臉女子,臉上帶了幾許惆悵低語著。

話一出口,四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在今天以前,她們都認為能離開這道困著她們十多年的朱紅宮牆是她們最大的願望,但是到了真要離開時,似乎又有些不捨了。

十二年了,她們從還梳著辮子的小爆女,到現在成了地位最高的大宮女,她們的才華能力被磨得很出色,卻也磨去了她們的青春。

四個人不約而同又同時看向窗外,看著宛如星子的璀璨宮燈、在燈火中隱約可見的那面高牆,還有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有的值班守衛,以及許多的小爆女和小內侍。

這些明天過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最後打破這片沉默的是坐在軟榻上的另一名女子,那還有些稚氣的臉上帶著一絲睡意,咕噥的說著,「好了好了!懊就寢了,明天離宮之前我們還有得忙呢,要先到太后還有皇后那裡謝恩,皇上那邊就算不去也要遠遠的叩首才能出宮,還要交付令牌 - 」

其他三人聽著她劈哩啦的說個沒完,全都好笑的開口打斷她的話。

「是、是!我們都知道了,內總管,知道你規矩多,我們整理下就回床上躺著。」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女子,也忍不住微笑打趣,「是啊,明天我們一定都會早起的,絕對不會忘了規矩,讓我們的內總管在出宮之前有機會嘮叨我們!」

其他兩人聽到這話也不禁笑著點頭稱是,讓那個被稱為內總管的女人困窘得紅了臉、哼了兩聲,便下了榻回自己床上躺著,不再理她們了。

其他人動作利落的洗漱就寢,但或許是明天就要離開這已經待了十來年的地方,與相伴已久的眾人分離,她們躺在床上,還是忍不住又開口說起了話來。

「謹蓮,你出宮後會回家嗎?」一臉稚氣的女孩開口問著方才調侃自己的女子。

「不會,我應該會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當個女醫。我聽說宮外女醫很少,一定會有生意,就算再不濟我也能當個穩婆之類的。」夏謹蓮早已想好自己的出路。「錦春,那你呢?」

「我?我還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呢!我家裡沒人了,回家也沒意思,但我又不像你和芹香一樣能夠靠自己的本事吃飯,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她雖尚未打算好,語氣卻很灑脫,沒半點擔憂。

另外兩邊先是傳來陣陣輕笑聲,接著一個淡如水的嗓音響起,「那我該怎麼辦呢?我也是個沒本事的,出宮後不就得餓死了,要不錦春我們兩個做個伴,一起隨便找個院子過活吧?」說話的是那一身書卷氣的女子。

「呵!清秋你還敢說自己沒本事,憑你那連皇上都稱讚的腦子,一出宮可不知道會有多少大臣捧著銀兩,求你上門為自家千金授課呢!哪像我,就算出了宮,恐怕還是得在火爐邊打轉。」一直聽著她們說話的芹香打趣道。

四個人說說笑笑的又聊了一下出宮後的打算和往後該如何聯絡,見時間真的不早了才漸漸安靜下來。

夜漸深,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擺在燈台上的蠟燭偶爾響起的爆燈花聲替這夜晚添了幾許聲響。

四個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著過去還有未來,心中都是亂紛紛的,根本睡不著,但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都已經熟睡,也不敢多加翻身,就這樣靜靜的躺著,直到窗外朝陽緩緩露了臉。

今天,她們就要脫離宮女的身份,迎向新的人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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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27:58
第一章

朱門緩緩開啟,一個看起來溫柔婉約的女子背著一個包袱,手裡抱著一個箱子,像是大搬家一樣的慢慢從宮門裡走了出來。

一路上從她身邊經過的太監宮女們都忍不住用疑惑或羨慕的眼神看著她,並暗忖著這個人真是好命,不知道是在哪個主子底下當差,竟能夠得到那麼多的賞賜!

陸芹香就這樣在眾人的目光下,從容平靜的抱著自己所有家當往宮外走去,只不過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她,其實正為了自己未來的生活而苦惱著。

就在所有人都羨慕著她「衣錦還鄉」的時候,只有她才知道,她的箱子裡全都是這些年在宮裡她拚命搜集來的珍貴材料和藥材、香料,至於那些人猜測的豐厚賞賜早就變成這些在他人眼中沒有用的東西,身上可說是沒半點銀兩。

在宮裡沒銀子還無妨,畢竟對身為大宮女又負責膳食的她來說,早已不太需要用銀兩去打通關係,吃喝更不必費銀子,但是一出宮,沒銀子這個問題就大了。

首先,光是回鄉的盤纏就不夠。

自從她升上大宮女後就很久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唉,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啊!雖然她不是英雄好漢只是個剛離宮的宮女,但不斷煩惱著沒有銀兩的事,她也有種快被逼死的感覺了。

陸芹香抱著箱子,一步步的慢慢走著,想著離宮前大家對出宮後的計劃,馬上她又樂觀的想著自己的手藝也不算差,在外頭靠著廚藝討生活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這麼一想,似乎連腳步都輕快許多,以至於她壓根忘了自己這大宮女的名號在官宦人家或許好用,但對一般的百姓來說,可能還沒有一家小酒樓的大廚來得響亮,更別提女子謀生的不易。

向來樂觀的她已經開始盤算自己要花多久時間才能攢夠回鄉的盤纏,要工作多久才能夠讓自己能悠哉悠哉的享受退休的日子,最好還能夠有點餘錢讓她四處買材料試試一些新菜譜就更完美了。

鼓足了勇氣,陸芹香抬腳踏進一家小飯館裡,說是小飯館其實還抬舉了它,因為店裡擺兩張桌子就滿了,熱騰騰的鍋灶也就只和桌椅隔了一座低矮的土牆,其他的桌椅都擺在外頭,上方不過是一個木架子鋪了些茅草搭起來的棚子。

飯館的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妻,女的守在灶前又是添柴燒火,又要盛湯炒菜,男的則是忙著端湯上菜,又要忙著招呼客人和收帳,兩個人看起來忙得腳不沾地似的。

看到這副光景,上門應聘卻已多次碰壁的陸芹香覺得又有信心了點。想來這裡這麼缺人,應該不會像之前的那幾家酒樓客棧一樣直接把她給趕出去了吧?

「姑娘,要用點什麼?別看咱們館子小,這菜可都是新鮮又好吃的,這面、菜都是份量十足又美味,保證您吃了一碗下回還要再來一碗,姑娘要來點什麼?」那掌櫃兼跑堂的男人一見到她走進來,連忙迎上前招呼她,嘴裡說著歡迎的話,流暢得連換氣都不用。

只可惜這流暢的招呼對明顯心思不在吃飯上的陸芹香一點用都沒有,她用有點羞赧的口氣,小心的探詢著,「我不是要吃飯,我是想問問這裡缺不缺廚娘?以前我︱」

她才剛想說自己曾經負責宮內膳食,待過御膳房的經歷,那個本來還一臉笑的男人就拉下臉來,打斷了她的話。

「去去去!不點東西還進來不是浪費時間嘛!我們這裡不缺人。」

陸芹香有些納悶兼委屈的咬唇說著,「怎麼會不缺人?我看外頭還貼著招聘的紙呢!」

那男人一臉不高興的瞪著她,沒好氣的說:「就是招也不招女人,就你這嬌嬌弱弱的樣子能做什麼活」

陸芹香骨子裡執拗的脾氣也上來了,纖纖素手一指,大聲質問著,「那在煮麵的難道就不是女的了?」

男人啐了一聲,怪聲怪氣的反駁她一句,「那是我婆娘,可不是你這種一看就沒嫁過人的小娘子。」

雖然陸芹香不明白站在灶台後為什麼還要分有沒有嫁過人,但那話裡的拒絕和輕蔑她就是再傻也都聽得出來了,抿了抿唇,她不等人趕就自己轉身走了出去。

她一邊走,一邊嘟囔著,「我哪裡不好了?在御膳房時那些御廚可從來沒說過顧灶台還得成過親的才行,更何況那些主子、娘娘們的小廚房還不都是些大宮女守著的……」

她也沒打算浪費時間,正打算加快腳步去找找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招聘廚娘的時候,手臂卻突然被人一扯,她怔愣地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笑咪咪的老頭抓著她的手,一手捧著一包已經有點不成樣子的點心,雙眼熠熠發亮的看著她問:「姑娘,這點心是你做的?還有你剛剛說了御膳房還有主子、娘娘的小廚房?」

哎喲!不枉他這幾天快把這雙老腿給跑斷的辛勞,老天爺竟讓他就這麼碰巧的撞見一個手巧的廚娘!

方纔他走在這姑娘身後,見她落了個袋子,一時發善心想把袋子撿還給她,卻沒想到袋裡散發出一股甜而不膩的味道,讓他忍不住打開一瞧,結果發現這些點心雖然只是簡單的花樣,但那香味可是不俗,他馬上打定主意,要把能做出這些點心的廚子給拐回王府去。

「是啊!」看了看他手上打開的點心袋子,陸芹香點了點頭。她有些疑惑的想著,那袋子是什麼時候掉的?

「所以姑娘是宮裡出來的?會做點心和大菜嘍?」那老頭又接著問。

陸芹香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會的會的,南菜北菜都會,雖比不上御膳房的大師父們,但也是被那些師父讚過的。」

如果是不認識陸芹香的人聽了肯定認為她這是在自誇,但事實上她並沒有誇大半分,陸芹香能夠靠著廚藝成為四大宮女之一,可不是只會簡單幾樣菜色而已,她甚至鑽研出許多的新菜色,而且基本功也是一天都沒落下的辛勤鍛煉,讓那些大廚一個個都感歎她若是身為男兒身,御膳房絕對是由她接掌。

「那好,跟我回府去吧!」那老頭像是怕她跑了一樣,確認自己帶出來的兩個小伙子已經很伶俐的站在她的兩側,她沒機會能跑後才放開手。

陸芹香一時間還沒辦法接受這太過出乎意外的發展,傻傻的問著,「回府?回誰的府?」

老頭略略抬高了下顎,神氣的回答,「還能有哪個府,自然是這京裡唯一的王府,文郡王府了!」

直到坐在被分配到的房間裡,陸芹香的腦子裡還暈乎乎的,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進到這個在宮女之間也相當有名的王府。

當然,有名也不一定是件好事,起碼對文郡王來說就不是。

文郡王是皇上唯一的同胞幼弟,也是先帝的遺腹子,可以說他一出生就注定過著備受寵愛的日子,他不像其他的兄長因為有爭奪皇位的嫌疑而被打發出京城,甚至在宮中嬌養至十四歲才出宮開牙建府。

她入宮時文郡王還在宮中,也看過他幾次,她只能說,皇上和太后對他的溺愛已經由精神上到物質上都做出完美的體現了。

據說文郡王幼時身體虛弱,所以皇上和太后特別關注他的飲食,除了一天三頓正餐之外,還有點心宵夜,文郡王以前住的宮殿裡還有小廚房,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停火,文郡王想吃什麼就隨時都能吃到。

但從小這樣補,補到文郡王出宮之時,他已經是赫赫有名的……胖子一個。

那圓圓的臉配上幾乎被肥肉給擠成一條縫的瞇瞇眼,以及已經無法用臃腫來形容的身材,還有幾乎快邁不動步子的雙腿,即使宮裡有不少想要攀上貴人的小爆女,也全都很自然的忽略了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公子。

只不過這樣的文郡王府怎麼會淪落到總管得在路上隨手抓人當廚娘呢?若真的缺廚子,只要文郡王開口,就算是御廚、就算是大半夜,也會被太后和皇上給趕來這裡做飯吧?

陸芹香被那老頭,也就是文郡王府總管拉著回府之後還是想不通這深奧的問題。

不過她思考的時間沒有太多,一個小丫頭就在門邊探頭探腦的。「陸姑娘,常總管讓我來問問您整理好了沒有,說是王爺喊著要吃些新點心,讓您準備準備呢!」

「喔!好的,這就來了。」一聽到要工作了,陸芹香很快就把那些疑惑給拋到腦後,將行李和自己當成寶貝的箱子給好好的收好後就跟著小丫頭出了門。

一路上,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小丫頭聊天,又四處張望著,臉上忍不住露出感歎的神情來。

這王府裡的伙食看起來是不錯的,否則怎麼會一眼看過去無論男女看起來都身強體壯、福福泰泰的。

帶路的小丫頭自然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按照總管吩咐過的,大略的介紹了下王府的格局之後就說起王爺的飲食習慣來。「王爺早上喜歡吃粥,不愛吃乾飯,點心是一定要有的,但不能太甜太膩。另外,中午米食或者是麵食都可以,不過葷菜必不可少,紅燒肉和酒糟肉、酥炸肉是王爺愛吃的幾樣。

「午膳過後王爺會小睡一下,起來之後要準備茶點,以往都是準備甜湯一份,甜鹹點心各兩盤,口味要重一些。至於晚膳和午膳一樣,只是葷菜不能和午膳相同,然後再加上兩樣甜點,宵夜王爺有時候吃、有時候不吃,除非王爺特別想吃些什麼,要不基本上都是不開伙的。」

小丫頭幾乎沒換幾次氣的把文郡王的用餐習慣全給背了出來,之後才長長的吁了口氣。

背菜譜對一個廚子來說不算什麼,所以她一說完,陸芹香也就記得七七八八了,但她的眉心卻微微的蹙起,輕輕的倒抽了一口氣。

這文郡王真的太能吃了!從早到晚的食量都快抵得上她兩天的份了!

小丫頭見狀還以為是自己剛剛說得太快太急,深吸了口氣,轉過頭看著她道:「姑娘沒記全?那我再重複一遍。」

「不用了,我都記住了。」陸芹香連忙搖頭阻止她,此時兩人已到了廚房,她便讓小丫頭去做自己的事情,自己則是迎上前去,在帶她入府的常總管面前站定。

總管還是笑咪咪的,完全看不出哪裡著急,但是陸芹香也沒真的就以為這事不急了,她福了身後就直接問道:「常總管,是不是王爺對點心還有什麼要囑咐的?」

她入府時說了不是賣身而是聘雇,所以她不必像其他的丫頭婆子一樣以奴婢自稱。

常總管對她的有禮和聰明感到滿意,點了點頭後說著,「方纔我讓小翠去領你過來時順便說了王爺用膳的一些習慣,我是來多嘴幾句,主子吃東西喜歡吃新奇精巧的,所以你要多用點心思,這廚房裡該有的都有,如果有缺什麼,讓廚房裡的丫頭過來跟我說一聲,我會盡快把東西給弄來。

「平常廚房裡有幾個大廚守著,你也不需要每頓都過來,你基本上就是負責點心這一部分,還有假如王爺突然想吃點新奇的菜色,才需要你過來準備一、兩道,明白了嗎?」

陸芹香頷首表示明白,常總管的話也算解了她之前心中的疑問。就說嘛,堂堂王府怎麼可能找不到一個廚子來做飯,還要總管親自出去找廚子。

「明白就好,你既然是宮裡出來的,我就等著你好好表現一番,等會兒的點心可別讓王爺失望。」常總管又囑咐了一番,才終於放心的離開。

目送著他的背影,陸芹香腳跟一旋,先是進廚房裡繞了一圈,看見四下的食材就如同常總管說的一樣,就算不能說是想得到的都有,但比起御膳房也是不遑多讓了。

挑了幾樣食材,她挽起袖口紮好,臉上露出自信的神情,站到屬於她的小灶台前。

這可是她出宮後第一次下廚,她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行!陸芹香!努力吧!

點心時間到了,常總管又再次出現在廚房外,準備帶著陸芹香送點心去給王爺,順便讓王爺認識認識新來的廚娘。

老實說,不是每個下人都有這個榮幸讓常總管帶去見王爺的,但是陸芹香一來不算是賣身進府,二來這次的手藝展露是要決定她是否有資格留下。

不過常總管對她倒是有著莫名的信心,他向來看人精準,否則也不會在路邊的小飯館聽她那一兩句嘟囔就把人給帶了回來,要知道,這王府可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陸芹香自然是不明白他腦中轉過的許多心思,只是小心的端著手中的托盤。

有常總管帶著,他們一路通行無阻的來到文郡王活動的主屋,陸芹香在宮裡待那麼久,就是再傻也學會了不大驚小敝的鎮靜功夫,但不能否認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見這個以「受寵」聞名的文郡王的時候,她還是狠狠的吃了一驚。

文郡王跟皇上其實差不多高,但他身上的肥肉讓他橫著看幾乎快要和直的看一樣多,臉上的肉讓他的五官變得不明顯起來,而偌大的廳堂裡四處都擺著巨大的冰盆,但坐在上頭的他臉上卻還是有著明顯的汗水。

現在外頭的天氣雖然不能說是涼爽,但也不算炎熱,可文郡王的樣子卻像是待在酷暑時的房裡一樣,假如收去四個角落的冰盆,想來就是用汗如雨下這四個字來形容也不會太過誇大。

在聞到一種不同於以往的香味的時候,文郡王懶懶的睜開了眼,「常總管,今兒個的點心香味有點不同啊,你找到新的廚子了?」

「回王爺,是找到了新的廚娘,今天剛進府,先讓她做幾道點心送過來給王爺嘗嘗,看合不合王爺的口味。」

文郡王沒說什麼,手輕輕一擺,站在一邊的婢女就連忙朝陸芹香走近,端走托盤,回到主子的身邊。

鳳文熙打小在宮裡就備受皇帝哥哥和太后的寵愛,要說是吃遍人間美味倒也沒有誇張,但是現在這托盤上的點心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托盤上放了四個碟子、一個小盅,每個碟子上各擺了一種丸子,一種是外表為淡紫色被晶瑩冰絲給纏繞的丸子,一種是乳白色丸子,一盤則是炸丸子,最後一道是被捏成圓形的燒賣。

「哦?這四色丸子看起來倒是精巧得很,就不知道有什麼說法?」鳳文熙饒富興味的問著。

他是愛吃,卻不是單純的喜歡把東西塞進嘴裡,更準確的來說,他認為吃也是一種藝術,但是身為皇室中人自然不可能去鑽研廚藝,也只能在品嚐中找到樂趣。

眼前這些點心看起來精巧無比,且每個都散發獨特的香味,讓向來習慣先嘗再說的他忍不住先開口問了這些食物的特色。

常總管見自家王爺有了興致,笑咪咪的將陸芹香給推向前。「回王爺,做這些點心的陸廚娘人就在這裡,何不直接問她呢?」

常總管臉上雖然帶笑,心中卻苦得不行,因為王爺這要說法的說詞,就是要考考新廚娘的文采。

哎喲!我的好王爺,怎麼這麼愛折騰人,要有那麼好的文采誰還來當廚子

鳳文熙點了點頭,第一次正眼看著那個垂手斂眉站在一邊的女子。

平凡!這是他第一眼下的結論。

說到廚娘,他還以為是個婆子或者中年婦人,卻萬萬沒想到會進來一個相貌平凡的妙齡女子。

可她眉眼之間雖然看不出有何獨特之處,卻讓人有著想再多看幾眼的慾望。

不大不小的眼,因為眼尾微微挑起,配上長長的睫毛,自然的引出一種溫潤含媚的風韻,鼻子不高不挺,卻看起來圓潤可愛,配上同樣小巧的粉色雙唇,似乎未語就讓人心中帶著憐意。

而整張臉上最不凡之處,或許就是左眼下那顆紅色淚痣,讓她五官頓時都生動了起來。

當鳳文熙打量著她的同時,陸芹香微微吞了吞口水,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合不合文郡王的口味。

雖說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挺有自信的,但是每個人的口味不同,就怕她揣測錯文郡王的口味,不但無法討好他,反而還引起惡感,丟了差事。

如果真是那樣,那可就不妙了,她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銀兩了。

「你就是陸廚娘?」見陸芹香點了點頭,他就直接吩咐,「先說說這些是用什麼東西做的,用了什麼典故,說得好就留下來,若是不好……」

陸芹香在宮裡也習慣了報菜譜,沒什麼心眼的她並沒聽出鳳文熙的威脅,欠了欠身後,往前走了兩步,指著托盤上的碟子就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

「這是兩鹹兩甜的四喜丸子,這紫色丸子是將核桃炒香後碾碎,混合蒸熟拌糖的山薯泥揉成,最後像滾冰糖葫蘆一樣,將熬好的糖用拉絲的手法將脆糖給弄上去;第二樣是奶丸子,用牛乳慢熬加粉調成稠狀,然後將特別調製的果泥放入其中當餡揉製成丸子,吃起來不但有濃醇的奶香,還有果泥的酸酸甜甜,有助開胃解膩。」

介紹完前兩樣,陸芹香飛快的看了看文郡王臉上那興致勃勃的表情,介紹接下來的兩樣時也就更賣力了。

「至於兩樣鹹點心,一個是將鵪鶉蛋煮了半熟,再裹上調味好的肉泥和脆粉一起下去油炸,起鍋後撒上辣子粉,吃起來有三層的口感,脆粉的脆、炸肉的香、鵪鶉蛋的綿。

「最後是這道蟹黃燒賣,特製的苦瓜海鮮封肉為餡,外層的燒賣皮則是揉了蟹黃膏和蛋黃進去,除了讓這道點心看起來色澤金黃外,還能每口都吃到蟹黃的味道。這四喜,又可說是酸甜苦辣四個味道齊聚,四喜、四味加上四種不同顏色,也點出色香味三層的含意。」

她話剛說完,發現這廳裡不管是常總管還是那些丫鬟都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樣,而文郡王甚至按捺不住的拿起筷子就往盤子裡下手。

盡避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被一個廚娘這樣滔滔不絕的介紹給勾起饞蟲,甚至連本來想刁難她的題目都被混過去了也暫時不予計較。

他先是將一顆奶丸子丟入嘴中,瞬間眼睛一亮,顧不得還有一堆下人在旁,他大口大口的嚼完又扔了一顆肉丸子入口,接著就有如風捲殘雲,托盤上的四個碟子很快就被掃空,只剩下還沒被掀開的一盅甜湯。

「好!好!這四喜丸子果然好看、好吃又新鮮有趣!酸甜苦辣色香味俱全,果然不是大話!」鳳文熙連連大聲的讚好,對於眼前這個女子更是關注了幾分,眼中不禁流露幾分欣賞。

這廚娘雖然沒用上什麼典故,但憑那句酸甜苦辣色香味俱全就讓他決定再多留她一陣子了。

隨著這幾聲讚賞,在場的人臉上的表情也各有不同。

陸芹香鬆了口氣,並露出真心的笑容,開心自己終於找到暫時的落腳處還有賺取盤纏的地方!

而常總管則是滿意的看著自己找來的廚娘,為接下來的日子終於可以不用再忙著四處奔波找新廚子而開心。

總之,一盤點心讓許多人都滿意了,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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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30:00
第二章

一轉眼,陸芹香在文郡王府也待了好幾個月了,盤纏已存了大半,她也習慣了每天除了做點心,其他時候都可以自由活動的清閒日子。

其實文郡王雖然脾氣差了點、身材胖了點,還有對吃挑剔了點……人還挺好伺候的,起碼她不用十二個時辰都準備上灶,也不用擔心費心煮出來的東西會被只嘗幾口就不吃而浪費了。

這日,是王府舉辦賞花宴的日子,由於邀請了不少客人,所以菜色是由大廚們做主,陸芹香也就悠哉的跑到花園的一個偏僻角落,享受著屬於一個人的寧靜。

連日來都是陰沉的天氣,難得遇到一個晴朗的日子,她想趁機好好的休息一番。

這個角落是某次她迷路時發現的,往外可以看見扶疏的花木和園子裡引進活水而成的一個小水潭,但左右又全被假山給遮掩住,如果沒特意的蹲下探頭,是絕對不會發現裡頭有人的。

坐在帶來的毯子上,她拿出自己準備的點心,又把隨身的竹筒蓋子打開,正打算喝點茶吃些點心度過這悠閒的午後,卻不料連毯子都還沒坐熱,假山外就傳來說話的聲音 -

「小姐,這樣做不好吧?」

一道怯懦的聲音刻意的壓低,如果不是陸芹香和那說話之人只隔了一座假山,恐怕還沒辦法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陸芹香雖然是早到的那一個,又自覺沒有做什麼壞事,但還是下意識的收攏了裙角,放輕動作,甚至連喘氣都不敢太大聲,就怕驚動了外面的人。

不是她想要偷聽,而是她現在出去只會更加尷尬而已,更何況聽起來外頭的人似乎有什麼秘密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她不得不繼續窩在這裡,反正等她出去之後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

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大小姐特地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啊這不是在跟她這種小人物作對嗎?

「有什麼不好的?」一道清冷又帶點高傲的女聲有些不耐煩的說:「還不趕緊把那東西給我往下扔!」

「可是……可是這信是文郡王寫的啊……」

信和文郡王兩個重要詞彙,再加上這舉辦時間非常莫名其妙的賞花宴,陸芹香腦子裡閃過「原來如此」四個字。

看來這場賞花宴並不單純,極有可能是以賞花做為幌子,讓文郡王挑選未來王妃才是主要的目的,難怪太后會特地說要在宮外辦賞花宴,結果卻只在開頭匆匆露了一面就走人了呢!

只不過也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小姐,膽子可真是大,竟敢要把文郡王寫的信丟掉?陸芹香眨了眨眼,對於那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小姐,心中浮現無盡的佩服與感歎。

「文郡王又怎麼樣?胖成那樣還敢說有什麼淑女之思,也不先照照鏡子,我越棠雪又不是瞎了眼,放著這滿京城的青年才俊不選,去看上一個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的癩蝦蟆,更何況文郡王都多大年紀了還沒成婚,不就是因為所有名門閨秀都知道他是什麼貨色……」

那個小婢女被主子這番發言給嚇了一大跳,幾乎要腿軟了,連忙打斷她的話。「小姐,那可是王爺,是皇上的親弟弟、太后最疼愛的小兒子啊!就是……就是外表上有點差強人意,也不是我們能說的!」

「哼!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們都已經躲到這地方來了,除非你我兩人有人把這話給傳出去,否則怎麼會有人知道」說著,越棠雪銳利的眼神若有似無的掃了她一眼,那小婢女連忙抖著聲表示忠誠。

「綠和不敢。」

「不敢就好!」越棠雪收回目光,「還不把那東西給扔了!」

綠和躊躇了半天,最後小心的又問了句,「小姐,扔了這東西我們不會有什麼麻煩嗎?畢竟是文郡王讓人送來這東西……」

越棠雪冷笑了聲,手執團扇輕搖。「會有什麼麻煩?有人見到我們收了這綁在花枝上的信?還是有人見到我們把東西拿過來扔?即使有人問起,也只消說不知道是哪個下人不小心弄丟了就好,而且相信他們也不會有這個膽子大大方方的把信裡的內容給念出來,到時候什麼都與我們無關,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的。」

就這樣被主子給說服,綠和終於大著膽子把那花枝帶著信給扔到水中,然後也不管那花枝是否會就此順著水流走,還是會卡在水潭中的某處被人撿起。

再三確定那對主僕已經離開,陸芹香輕吐了口氣,還以為自己終於能夠好好的休息一番的時候,一道突然閃現的人影卻讓她愣在原地。

「王……王爺?!」

鳳文熙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遭受這麼大屈辱的時候。

而帶給他這屈辱的人還是他第一次上心的女子,越尚書的女兒,越棠雪。

她大概萬萬想不到吧,就在她以為躲到這僻靜的角落把那東西給扔掉而沒人會發現時,他因為厭煩賞花宴上那些暗中指指點點的目光也避到了這裡,聽到她說的那些話。

等越棠雪帶著婢女一走遠,鳳文熙馬上從藏身的樹後走了出來,心中雖然疼痛憤怒,但他仍急忙伸出手想要勾回那卡在水潭中的花枝和信,卻沒想到剛蹲下身子,就聽到一道有點耳熟的聲音。

他維持蹲姿猛地轉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臉上帶著怒火大喝,「你怎麼會在這裡?」

陸芹香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賊的喊抓賊,明明是她最先來這裡的,是他們一個趕著來說秘密,一個趕著來偷聽,結果還怪她這個最早來的人怎麼會在這裡?

她自覺無辜,臉上也帶出相應的神情來。「王爺,我早就在這裡了,只是剛剛都沒人注意到我罷了。」

偷聽什麼的真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你們要做些秘密的事都不會挑好地方啊!陸芹香暗自腹詐。

鳳文熙臉上火辣辣的,方才被羞辱的感覺又加深了一層,想到自己被羞辱的經過全被這個廚娘給聽了去,就恨不得叫人把她給宰了,卻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所以一時間他除了用憤怒又陰驚的眼神瞪著她以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被這樣的眼神盯著,陸芹香自然有些心驚膽顫,她別開眼瞥見水潭裡的變化,連忙出聲道:「王爺,那花……快給沖走了!」

鳳文熙一聽,匆匆轉回頭,只見那本來被荷葉卡在水潭裡的花枝不堪水流的衝擊,悠悠的順著水流而去,他這時候也顧不得去處置陸芹香,撩起袍子就往水潭走,只是他本來就胖,又不想直接踏進水裡,只能站在潭邊拿著一根樹枝想把那花枝連著信勾回,結果卻把那花枝給越推越遠。

那水潭其實不深也不大,就是有許多荷葉,他在一片繁密的枝葉中想把東西用樹枝勾回無疑非常困難。

陸芹香雖然知道這一切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但是她打從心底覺得文郡王有點可憐。

窈窕淑女、君子好遠是人之常情,那個越小姐卻把人批評得一無是處,更慘的是還被當事人給聽見了,不必想都可以知道他心底有多難過。

這麼一想,又看到他幾乎是急得滿頭大汗,陸芹香也不管等一下自己弄了一身濕要怎麼解釋,在他詫異的目光下,直接持著裙子走進水潭裡,困難的撥開糾結的枝葉,終於在東西快要飄出水潭的前一刻將它抓到手裡。

即使那張紙已經濕濕爛爛的,但她還是小心地一手將東西高舉著,一邊艱難的涉水回來。

「王爺,你的東西。」她一臉笑意的將東西遞給他,全身濕了大半,可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呼~這樣她也算是將功抵罪了吧?

鳳文熙接過那花瓣幾乎都落了的枯枝和信,眼神複雜難解,看著她笑得毫無心機的模樣,本來想要好好怒斥她一頓的話頓時全都梗在喉中。

她是真傻還是裝傻?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討好他吧?還是以為這麼做,他就會感動?!

沉默了半晌,他最後聲音沙啞的說道:「我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感謝你的。」

陸芹香聳聳肩回道:「我也從來沒想過要人感激。」

那不以為意的語氣再次挑起了鳳文熙的脾氣,忍不住又狠狠的撂下話,「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敢把今天這件事情說出去的話,我就讓你不得好死!」

陸芹香傻楞楞的回望著他,連擰吧衣服的動作都停頓下來。「要把什麼說出去?」

她竟然還裝傻?!鳳文熙怒氣沖沖的吼著,「就是……就是你剛才偷看偷聽到的那些。」

陸芹香一聽連連後退了幾步,一臉委屈的辯解著,「我剛就說了,明明是我先來這裡的,我哪有偷聽偷看什麼?!而且又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我有必要四處去說嗎?」

被她的解釋給噎了一下,但鳳文熙最後還是板著一張臉恐嚇,「總之,方才發生的事情你最好就此爛在肚子裡,否則……」

陸芹香很想表現一下被威脅恐嚇的害怕神情,但是鳳文熙那圓圓的臉、肥胖的身軀,實在是很難讓人感覺到氣勢,所以也只能忍著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只不過,文郡王明明跟皇上是親兄弟,怎麼說話的感覺差那麼多呢?

皇上隨便一眼瞄過來,自己都覺得戰戰兢兢的,但是文郡王應該是在瞪她,她卻只覺得好笑。

鳳文熙剛剛才被戀慕之人狠狠的嘲笑過,正是感覺特別敏感的時候,雖然她臉上的笑意不明顯,笑聲幾乎聽不見,但他還是覺得她也像越棠雪一樣正在嘲笑他。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嘲笑本王是個胖子是不是?還是也跟她一樣認為我就是只癩蛤蟆?」他憤怒的大吼著,瞇瞇眼裡充滿著憤怒的火焰。

「我……沒有!」天啊!這真的是太冤枉了!她完全沒有嘲笑他的意思啊!

「沒有?」鳳文熙冷哼了聲,臉上的陰霾濃厚得毫不掩飾。「沒有?我知道你們這些人背後都怎麼說我的,還不就是說我就算受盡皇上、太后的寵愛,也不過是個沒人要的胖子,每次到我要選妃的時候,京裡的大臣之女紛紛婚嫁,就怕被太后還是皇上選中指婚。

「就是每次進宮的時候,那些宮人也老是在背後嘲笑我這個王爺胖得像顆球,每個人都在看我的笑話!你們以為我就不想成為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以為我就願意天天揣著這身肥肉嗎?」

鳳文熙這些年越來越不愛出府就是這個原因,不管是不是因為他太過敏感,總覺得他人的目光似乎都帶著嘲笑,有許多卻都是他實際聽見的,一次次的打擊讓他越來越難受,而今天越棠雪的那番話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陸芹香沒想過自己不過就是偷偷的笑了下,小小的比較了下他和皇上兩個人的氣勢問題,就惹來這樣一番可說是掏心剖肺的怒吼,一時間也楞在原地,只能任由自己的嘴說出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傻話來--

「王爺,雖然胖不是病,但是胖起來要人命,你如果真的想要改變,只要先在飲食上做些控制,變瘦也不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她的小臉表情看起來頗為嚴肅,但這其實是因她腦中一片混亂而造成的假像。

鳳文熙嗤笑了聲,憤憤的說著,「被我罵傻了,牛皮也敢隨便吹了?!」

牽涉到最自豪的本事,陸芹香腦子終於稍微恢復一點理智,她鼓起腮幫子,氣憤的說:「王爺可別小瞧了飲食的作用,連御醫也說延年益壽該當以飲食為主,藥石為輔。而且說起來,王爺今日會變成這樣跟飲食習慣也是脫不了關係的,若是讓我下手調理,不敢說真能讓王爺變成翩翩佳公子,可起碼身形要小上一圈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說著說著,陸芹香傻大姊的個性讓她一時間忘了自己正在對誰說話,還不小心將內心的話也都和盤托出。

鳳文熙只覺得這個廚娘好大膽,口出狂言不說,語氣裡似乎還帶著教訓的味道?!

不過很快的他又冷靜了下來,一臉狐疑的看著她。「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句問話似乎有些多餘,他在心中對自己不屑的嗤笑,假如是假的,他還會問嗎?說到底,他也願意相信她說的那些話吧?否則也不會還有這個耐心聽她在這裡口沫橫飛了。

一再被人質疑自己的本事,陸芹香氣得只差沒槌胸表示保證了,瞪大了一雙眼,她自信十足的撂下大話,「王爺若是不信,大可讓我試上一個月,這個月飲食上的事都聽我安排,那麼王爺一個月後就能見到成效!」

鳳文熙神色複雜的看著她。那一臉的自信還有被懷疑後的氣憤,讓他似乎也有種躍躍欲試的心情。

試試看吧?反正最糟也不過就是現在這樣,越棠雪那女人敢這樣羞辱他,不就是因為看不起他嗎?他堂堂一個王爺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不說別的,就為了讓那女人收回那番話,他也願意相信這個小廚娘一次!

下定決心,他眼一瞇,沈聲說著,「好!我就信你一次,但假如一個月後我看不出成效,那你就準備受罰吧!」

陸芹香根本不認為自己有失敗的可能,連想都沒想的就回答,「沒問題,我絕對不會讓王爺失望!」

「最好如此。」

鳳文熙的嘴角勾起,陸芹香一見到那個笑容渾身一冷,所有理智全都回了籠。

天……天啊!她剛剛是昏了頭嗎?對著王爺大小聲也就罷了,竟然還說出這種只差沒說若沒做到就甘願受死的傻話來……

只能說她衝動起來就容易感情用事的毛病又犯了,雖然現在不像在宮裡那樣需要繃緊神經,但是這回卻直接挑釁了王爺……嗚~要是被其他三人知道了,自己一定會被痛罵一頓的。

不對!應該說現在她就很想把自己給臭罵一頓了!陸芹香越想越難過,小臉上出現悲憤交加的神情。

看著她突然垮下的臉色,鳳文熙心情突然一陣大好,似乎長久以來的氣悶也消失了不少。

他就等著看這個把話說得這麼滿的小廚娘到底有什麼本事了!

「從明天開始,本王的飲食都讓陸廚娘負責。」

鳳文熙一道命令下來,讓王府裡的大廚們全都楞了下,然後馬上領悟到未來的工作將會輕鬆多了,因為不再需要負責王爺的飲食,他們就不必再絞盡腦汁想些新菜色,也不用擔心做得不合王爺的口味就會被批評得一無是處,甚至被人痛打或趕出府去,一時間,廚房裡歡天喜地,只差沒放鞭炮慶祝。

相較於廚房裡眾人喜不自勝的樣子,陸芹香和貼身服侍鳳文熙的下人們只覺得所謂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也不過就是如此了,為了修正某人不正常的飲食習慣,可能得承受他比之前更喜怒無常的情緒。

果然,第二天,他們就體悟到往後痛苦的時光會從第一餐開始。

鳳文熙一起床就期待著今天送過來的早膳,但當陸芹香把東西給送過來之後,他的期待就全化為壓抑不住的怒氣,粗著嗓子大聲質問:「這就是我的早膳?」

一碗亂七八糟的粥,一盤水煮青菜,一份鹵豆腐,一份巴掌大的煎魚,最後就是一盅蘿蔔湯。

這是什麼?就是王府的下人也不吃這樣寒酸的菜色!

「是,王爺。」陸芹香點了點頭。

「難道常總管沒告訴你我用膳的習慣嗎?還是你的腦子裡除了如何做吃的就沒辦法把更多的規矩給記好了?」

陸芹香心知肚明王爺是對她一大清早爬起來做的早膳不滿意,不過一想到兩人的一月之約,她還是鼓足了勇氣回道:「王爺,那些規矩我自然是記熟的……」

鳳文熙譏笑的看了她一眼,厭惡的眼神落在桌上的碗碟上。「這就是你記熟的規矩?難道你入府這麼久還不清楚,我早上吃粥配菜要有葷有素不說,還要幾樣點心--」

聽他還要抱怨下去,陸芹香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正色的說:「王爺,昨兒個我們不是才約好這個月的飲食都要聽我的嗎?王爺之前那樣的吃法正是讓你變成這樣的主因,那擺明就是錯的,所以要從現在開始糾正才行。」

鳳文熙先是一楞,隨即怒到發笑。「你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我錯了?還把昨兒個說的話拿出來堵我?怎麼,難不成你還想著本王要因為這樣而感激你不成?!」

她點了點頭,一臉欣慰的說:「王爺不用客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王爺肯改過向善,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呃……改過向善是用在這種地方嗎?陸芹香話一出口,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但是想了想也想不出哪裡不對勁,索性就把這問題給拋在腦後。

她把話說完就算了,但是鳳文熙卻雙手緊握,感覺全身上下的肉都氣得在顫抖了。

這到底是誰找來的天才?說是傻都抬舉她了?!這個小廚娘腦子裡裝的根本就是豆渣!錯了!或許裝的都是野草而己,所以才會給她幾分顏色就開起染房,跟她好聲好氣說幾句話還真以為能夠站到他面前大放厥辭了。

鳳文熙、深吸了幾口氣,試圖讓自己不要跳起來掐死這個傻妞,硬扭曲唇扯出一抹笑,咬著牙說:「好!很好!」

他不再看這個小廚娘一眼,否則他可能會無法控制自己做出什麼事來。一把抄起筷子,鳳文熙對著那粥和菜就打算開動。

誰知道筷子才剛碰到菜,一隻手馬上攔住他的動作,讓他忍不住抬起頭來怒瞪著她。

「陸廚娘!你最好有個說法能解釋為什麼阻攔本王吃飯!」

「王爺,這吃飯也是有技巧的。」

他怒極反笑,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吃飯還能有什麼技巧?難不成要本王像雜耍的一樣,把筷子轉出朵花來才能吃口熱飯?」

鳳文熙覺得自己這二十幾年來聽到最過荒謬的話,大概都是這個不知死活的廚娘說出來的。

陸芹香才不管他的諷刺,先是小心的把那盅蘿蔔湯移到他面前,然後將湯匙遞給他,一臉認真的說:「王爺,這吃飯,說難不難,但要怎麼吃得好卻是講究法子的。

「首先吃飯前得先喝些熱湯,暖暖腸胃才行,喝得有幾分飽,再開始吃菜,每一口菜最好都嚼個二十次再嚥下去,最後這雜糧粥也不能呼嚕呼嚕的就喝個乾淨,一樣要一口一口慢慢嚼過再喘,總之,王爺吃飯首先要學的就是細嚼慢咽,懂了嗎?」

看著她像在教無知小孩一樣的嘴臉,鳳文熙嘴角抽搐了幾下,但是在她的眼裡確定看不見半分的譏笑或者是嘲諷後,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著她遞過來的湯匙,一口一口慢慢的喝起湯來。

熱湯入口,他馬上飆出一頭的汗,但是他沒有再破口大罵,而是感受著那帶著濃郁香味的清湯就這樣慢慢的滑入喉頭骨裡,帶起一股暖暖的感覺。

忽然之間,他在湯裡似乎嘗到一種不同的味道。

一種名叫關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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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30:21
第三章

什麼狗屁關懷!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有不受控制想爆粗口的衝動,雖然他沒說出口,但那是因為目前的狀況不允許,或許等他好好的喘口氣後,他會……

後面的話鳳文熙已經想不起來了,現在他只想找到一張床,不!就是一張椅子都好,能夠讓他坐下來好好歇歇就行!

陸芹香站在一邊看著已經快趴到地上去的他,忍不住搖了搖頭,小聲的嘟囔著,「王爺這樣的體力可不行啊!才走了不過一刻鐘,要我說至少要走上兩刻鐘才能好好的消化食物。」

是個男人就不能接受人家說他「不行」,尤其對多年來被人明裡暗裡拒絕過許多次的鳳文熙來說,這話更是踩在他的痛腳上。

他不顧自己還喘著粗氣,頭髮也凌亂的隨著汗水粘在額頭上,怒吼著,「誰說我不行了?!本王告訴你,別說走兩刻鐘,就是一直走到午膳時分,本王也一點問題也沒有!」

陸芹香剛剛那句話純粹是有感而發,一點諷刺人的意味都沒有,卻沒想到把他給刺激成這樣,忍不住勸了句,「王爺,今兒個不過是第一次而己,以後機會還多得是呢!沒關係的,走不動就先回去歇歇,絕對不會有人覺得王爺是因為走沒幾步路就喘得不行才回來的。」

她是真的這麼想的,雙眸中更是閃著無比誠摯的光芒,只差沒舉手發誓了。

只不過這樣的誠摯對鳳文熙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更大的諷刺,他咬著牙,撐住自己微微顫抖的雙腿站了起來。

「本王可沒你想的那麼沒用!」他邁開步子,不許自己用眷戀的眼光看著方才蹲著的休息之處。「走,給我走!本王倒想看看到底是誰會先趴下!」

女人是嬌弱的,這是他一直以來的觀念,所以他要是比一個女人還弱,那他還算什麼男人。

這一瞬間,他在心中賭咒發誓,為了證明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死也不能比這女人先喊苦先喊累。

陸芹香這回真的是楞住了。自己明明就沒說什麼啊!怎麼會讓王爺越死要面子的繼續走呢?

瞧那腿都已經抖得左搖右晃的,要是他等會倒在地上,她可沒辦法把體形龐大的他給弄回屋裡去啊!忽然之間,她苦惱得想哭了。

鳳文熙拚了老命一步步的往前走,不明白自己不過就是繞著花園走,才走一刻多鍾怎麼就頭暈目眩,甚至腿酸痛到不行?

額頭上汗水不斷的流下,他的裡衣早就被打濕,腳上的棉鞋也全都是汗,幾乎一走過就留下淺淺的水痕,當快接近一座涼亭時,他已經覺得眼前的景色都在左右飄移,喘氣聲大得像在拉風箱,他才剛想轉頭看看那個囂張的廚娘現在是何種表情,卻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靠著涼亭的樑柱滑倒在地。

落後他幾步的陸芹香一見到他倒臥在地,立刻慌了心神,衝上前去,先是探查了下他的氣息還有臉色,發覺可能是累暈的,才鬆了口氣,往外跑了幾步讓附近的下人去稟報常總管派人來把王爺抬回房間,接著又跑回原地默默的守在他身邊。

她蹲坐在一邊,臉上忍不住露出苦惱的神色來。

這下可好了,拉著王爺消化食物結果把人給累暈了,她該不會連這個月都掛不過去就被趕出去吧?!

當鳳文熙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而他正躺在自己的那張大床上,雙腳像綁了石頭一樣沈,口裡乾澀無比,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正處於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

陸芹香本來守在外間,一聽到聲響馬上走了進來。

「王爺,你醒了?」語氣中有著明顯的驚喜。「要不要喝點什麼吃點什麼?」

今兒個把王爺給搬回房裡的時候,常總管可是狠狠的罵了她一頓,罵她怎麼能讓王爺走這麼遠的路,說王爺平常出入都有乘軟轎的,也說幸好今兒個是在府裡,要是在外頭出了什麼大事,她就是長了十顆腦袋都不夠用。

她是不知道真的出了事長了十顆腦袋有沒有用,但是她想就算只多長了一顆腦袋,常總管可能就沒辦法正眼看著她說話,因為老早就被嚇死了吧!

陸芹香思考邏輯一向跟正常人不太一樣,這麼一想對常總管的嚴厲訓誡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只是她心裡多少是有點愧疚的,畢竟若不是她,王爺也不會暈倒在自家的花園裡。

所以為了彌補這份過錯,她宰了一隻雞燉湯,還放了一些溫補的藥材,一邊燉一邊去油,讓一小甕的雞湯做得肉嫩湯濃,卻幾乎見不到半點的油腥。

「水,然後上點點心。」午膳沒吃的鳳文熙一聽到她的問話,也不客氣,直接把要的東西吩咐下去。

陸芹香心裡還帶著愧疚,斟茶倒水的忙了一陣,然後又想到自己放在外頭爐子上的那一甕雞湯,連忙去盛了一碗進來。

鳳文熙端了碗呼嚕呼嚕幾口喝個精光,喝完後還有些意猶未盡,下意識的把碗給遞了出去,又補上一句,「給本王再來一碗,順便弄幾盤點心過來。」嘖!一餐沒吃,又喝了碗香噴噴的雞湯,讓他頓時有種胃口大開的感覺。

「王爺,還是別吃點心了吧?我下點細面在雞湯裡,再包兩顆餛飩放點青菜進去,弄一碗餛飩湯麵如何?」接過碗,陸芹香沒有依言再去多盛一碗雞湯,而是好心的建議著。

要她說,王爺另一個讓她看不下去的習慣就是點心吃太多了,而且那些點心大都還指定要油炸或者是甜膩的,長久這樣吃下去,不胖才怪!

鳳文熙今天再度聽到這個廚娘忤逆了他的意思,卻是懶得發火了,都氣了一個早上,再氣下去他可能因為這女人而氣死,與其死得那麼不體面還不如放她一馬,聽聽她怎麼說。

「你又有什麼建議了?」

真是的!吃飯嚼幾下要規定,什麼先吃也有講究,現在就連吃點心都攔著,現在他大概可以知道為什麼她有那個自信說一個月後必定會見效了。

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怎麼吃還講究順序,能不瘦嗎?就是餓都餓瘦了!鳳文熙無奈的腹誹著。

「我一個小小的廚娘,怎麼敢對王爺提建議,不過就是一點小小的意見罷了!」陸芹香還特別強調了小小的這三個字。

「你不敢就真沒人敢了!」鳳文熙冷哼了聲,「好了,不是要去下面,趕緊去,少站在這裡礙眼。」

陸芹香也習慣了他這樣尖銳的說話,端著碗,欠了欠身就走了出去,只是嘴裡忍不住小聲的嘟囔著。「果然是餓久了,脾氣更差了。算了!我可不跟餓昏頭的男人計較!」嗯,她真是度量大啊!

她聳聳肩做了結論,沒注意到她自以為小聲的嘟囔被聽得一清二楚,沒注意鳳文熙臉色越來越鐵青,也沒注意到站在房裡的婢女們臉上愁苦的神色。

果然,沒過多久,內室裡就傳來鳳文熙氣喘呀呀的大吼,「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要氣死我了……」

一聲聲的大吼以一連串的瓷器碎裂聲做結尾,而婢女們則是認命的走進來,把那一地的混亂給收拾好。

唉~看樣子陸廚娘最擅長的應該不是廚藝,而是惹王爺生氣的功夫吧?天知道她這隨便一句的咕噥又要讓王爺發多大的火,話說,他們早上鬧了一番,房裡才換了一批東西呢,現在看來又要換一批新的了。眾婢女面面相覷的苦笑著。

文郡王府每天吵吵鬧鬧的,日子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月,這一天的早晨卻意外的安靜。

一早起來,沒有聽到王爺的吼聲,也沒有膽大的陸廚娘的說教聲,更沒有任何東西被摔到地上的碎裂聲音。

王府裡的下人們全都好奇極了,常總管甚至連忙往主屋跑,心裡有些不安的想著,不會是陸廚娘把王爺給惹火了,氣得王爺直接掐死她了吧?

話說這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這一個月來,打從陸廚娘負責王爺的三餐後,兩人就吵個不停,肉多一塊少一塊能吵,路多走一刻鐘少走一刻鐘也能吵,最怪的是,每次王爺都被氣得臉色鐵青,但還是讓陸廚娘安安穩穩的待下去,只是有幾次王爺那生氣的臉色……哎喲喂呀,他這個服侍王爺這麼多年的老頭子都沒見過,可見陸廚娘真的是把王爺氣得不輕。

一想到這裡,他的腳步更是加快不少,衝到主屋,才發現沒有他想像中的任何一幕血腥或者是暴力的場面,反而一切出奇的平靜。

一種讓人感到無比詭異的平靜。

常總管看了看四周,又瞧瞧專心吃飯的鳳文熙和在一旁服侍的陸芹香,還有點摸不著頭緒,最後只得拉了一個從廳裡走出來的婢女,悄聲問著,「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今兒個不吵了?還這麼安靜?」

那個婢女也是個多嘴的,一聽總管問,馬上神神秘秘的小聲說著,「是鏡子!今日一早陸廚娘就讓人把收在庫房裡的鏡子給搬了出來,本來王爺一早起來看到早膳還沒送來有些火大,結果一照了鏡子之後……就像現在這樣了。」

鏡子?王爺照了鏡子竟還這麼平靜?常總管真的震驚了。

普通人照個鏡子自然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雖說大男人不像女人一樣老愛照鏡子,但偶爾還是需要看著鏡子整理衣冠,或者是束髮的時候也會看看是否整齊,但是對王爺來說,這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大概有七年?八年?或者是有十年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王爺就不愛照鏡子,在宮裡時就是如此,出宮之後,雖說這府裡也有一面大鏡子,但是王爺進府前就讓人把那面鏡子給收進庫房裡,從來沒有拿出來過。

太后還曾經以為王爺只是討厭鏡子或者是嫌棄那些鏡子做得不精美才如此,因而賞了一面進貢的琉璃鏡給他,誰知王爺竟勃然大怒,一回住處就把那面鏡子給砸了,雖說後來王爺因為這事被皇上給訓斥了,但從此以後整個宮裡的人就都知道王爺有多討厭鏡子還有照鏡子這件事。

當然,避出去的那位婢女和常總管不知道更驚悚的事是在吃完飯後。鳳文熙用完膳帶著陸芹香回到內室時,又重新站在那面大鏡子前發楞。

鏡子裡的男人雖有著圓潤的身材,可身上的衣服卻像是做大了尺寸,略微寬鬆的披在身上,原本感覺剛好的腰帶此刻也鬆了不少,另外原本因為虛胖和少動而慘白的臉色也由於一個月來持續在外頭的走動健康了不少。

這……是他?

有多久沒好好看過自己長什麼樣子了?鳳文熙有些怔楞的想著。

以前他對自己的容貌從來不上心,或者該說整個宮裡的人不管他是胖是瘦,在他面前時說的都是好話,當他瘦時聽見的是瓊林玉樹、風度翩翩,稍長身子開始往橫向發展,聽見的也是福福泰泰、一表人才,若不是那日他偷跑出去,或許還永遠都沾沾自喜,以為真如他們所說的一樣。

一想起那遙遠的記憶,他臉上忍不住露出苦笑。

呵,看來他還真的是和偷聽這件事頗有緣分!許多年前是這樣,許多年後還是這樣。

文郡王真不知道是怎麼吃的,長成那樣子,不說人家還不知道那是皇上的親兄弟呢!

就是,才不過十來歲就胖成那個樣子,以後還不長成一顆球?

文郡王又怎麼樣?胖成那樣還敢說有什麼淑女之思,也不先照照鏡子,我越棠雪又不是瞎了眼,放著這滿京城的青年才俊不選,去看上一個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的癩蛤蟆,更何況文郡王都多大年紀了還沒成婚,不就是因為所有名門閨秀都知道他是什麼貨色……

孩提時聽到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語和上個月越棠雪的話突然重迭,讓他臉上的表情頓時陰晴不定起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後更是下定決心。

他不是不能改變,他要讓那些膽敢嘲笑他的人全都把那些話給吞回去。

瞬間,他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回頭看著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陸芹香。「你說的這些法子看來還真有些成效,但是接下來呢?能夠讓本王像個正常人一樣嗎?」

能夠像個正常人一樣隨心所欲的走走跳跳,而不會動不動就喘得快心悸昏倒;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感覺到冬冷夏熱,而不是即使別人都已經穿上秋衣,他還要擺著冰盆降溫;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大搖大擺出門而不會被指指點點?

陸芹香一早特意搬來鏡子就是想讓他看看這一個月來他到底改變了多少。

因為相處下來,她可是清楚明白了,文郡王不只是愛發脾氣還有點小心眼,疑心病也很重,不讓他親眼看見事實,光憑她和其他下人們說他有多大的改變,他是不會相信的。

其實他也活得很辛苦吧。有著這樣的身材,有心想改變,卻又在暗地裡一直受人嘲笑,最後只能躲著,以前只能躲在宮裡,現在出宮後有了自己的王府,也幾乎都躲在這府裡,甚至只在自己的這個院落裡活動。

唉,他一個堂堂的王爺呢,卻像被關在大牢裡的囚犯一樣,而且還被喜歡的姑娘嫌棄,想來也真是夠可憐的。

只是她如今知道同情不能顯現在臉上,否則他又要發火了,也只能在心中偷偷的想想。

結果他突然問了她這麼一句,看著他銳利眼神下那種深切的渴望和期盼,她同樣嚴肅起來,堅定的回答,「自然是可以的,其實王爺的身子本來就沒什麼太大的毛病,就是飲食上太不節制,才會演變成現在這情況的,要不然我一個小小廚娘,哪裡有辦法改變什麼?更何況現在有這成效,也不全是我的功勞,是王爺本身就有這個心,願意照著我胡鬧的方法做才辦得到啊!」說到最後,她是真誠的把功勞分了一半給他。

只不過這份真誠某人聽了雖然很受用,但是那張嘴像是已經講不出任何好話一樣,馬上嘴硬的說著,「又在奉承我了,不是我說,你的腦子如果不好使就別說這些話,聽起來太假了。」

一聽這話,陸芹香雖然早已明白他的個性就是這樣,還是忍不住蹦起腮幫子,憤憤的回嘴,「說好話就說是奉承,難不成王爺要人家罵你才爽快?那也太奇怪了吧!」

這一個月來,她也算是摸清楚他的個性了,雖然嘴巴挺毒,脾氣也不是很好,但心地還不錯,幾次她說話大刺刺的沒半點規矩,他也都只是吼一吼就罷了,不像宮裡那樣規矩森嚴,動不動就拉人出去打板子或是受處罰。

這樣對他說話,也算是她恃寵而驕了一回?

鳳文熙本來維持一個早上的好心情被她一回嘴馬上破壞殆盡,他臉色鐵青,雙手握拳,深吸了一口又一口氣,最後還是忍不住大吼出聲--

「陸芹香--給我滾出去!」

一聽到這聲大吼,本來站在外頭的常總管還有下人們全都鬆了口氣,看了看天空。嗯,果然今天的太陽不是打西邊出來的。

一切都很正常,王爺今天也很有活力啊!常總管心中默默的想著,捻了捻鬍子,終於放下心來的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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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30:42
第四章

時間飛逝,又一個月過去了,這個早晨,王府裡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因為他們的王爺在兩天前說了今天要出城踏青去。

王爺要出城踏青?!當常總管一聽到這句交代的時候,雖不至於痛哭流涕,但也是錯愕萬分,他甚至還當場掏掏耳朵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下這命令的人真是出宮建府多年,但是除了入宮請安赴宴外從來沒踏出過王府一步的王爺嗎?

即使他心中有太多疑問,但王爺願意多出去走走還是好事一件,所以常總管把一堆人指揮得團團轉,就是要讓主子這次出門不會感覺到任何的不便。

於是當主屋傳來一聲高亢的女人尖叫時,他和一堆下人們連停下的動作都沒有,依舊自顧自的忙著。

相較於眾人的淡定,鳳文熙和陸芹香可一點都無法淡定。

為何會有那一聲尖叫,得從一大早說起--

一早起來,鳳文熙匆匆忙忙的吃過飯,例行的在花園裡走上兩刻鐘幫助消化,想到今日要到外頭去就在房裡有點坐立不安起來,緊張了一陣子後發現那個囉哩巴唆的女人似乎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忍不住蹙了蹙眉,一邊往她的院子走,一邊問著。

「陸芹香人呢?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人影?該不是跑去哪裡偷懶了吧?」

一個隨身伺候他的婢女一聽主子問話,連忙湊上前回答,「哪能呢!早上陸廚娘把飯菜端過來後,說是要先回房裡一趟換衣服,可能是有什麼事耽擱到了,才會到現在還沒過來。」

「有什麼好換的,她怎麼換也就那樣了,難道換了衣服就可以從野花變牡丹不成?!」鳳文熙嘴巴惡毒的又損了她一旬,腳步卻放緩下來,眉頭也鬆開不少。

哼!不過就是出個門而已,她還特地換什麼衣服,難不成想趁這個時候出去吸引誰的目光?一想到這個可能,鳳文熙的心裡突然感覺有點酸酸的。

想想那個廚娘年紀也不小了,聽常總管說她以前是宮女,如果不是剛從宮裡出來,這個年紀的女子早就成親,孩子都可以左抱一個右拉一個,肚子裡還裝一個了吧?

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他連走到她房門前也不曉得,門都沒敲就闖了進去,直到看見身穿白色裡衣,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陸芹香,他不禁楞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她白色裡衣下的紅色肚兜若隱若現,那怔楞的小臉和錯愕微張的粉唇,讓他身體裡陡然竄起一股莫名的火焰。

陸芹香一早起來就覺得下腹有些悶漲感,雖然猜到是月事要來了,只不過沒見血也就不急著綁上月事帶子,誰知道剛準備好王爺的早膳,就感覺裡裙有些濕濕粘粘的,當下也顧不得還要陪著王爺用餐,把托盤給了一個婢女,自己就匆匆忙忙的回了房。

本來她已經換好出門要穿的衣服,卻在清洗染上經血的裡裙時弄濕了身上的衣服,只好再換一件衣裳,沒想到衣裳都還沒套上,房門就突然被推了開來。

沉默頓時在兩個人之間蔓延著,陸芹香慢了好幾拍才發出遲來的尖叫,在她正要開口怒罵時,鳳文熙卻比她更快一步,急急的脫口訓斥。

「一個姑娘家更衣時竟然也不知道把門給掛上?!飯都白吃了嗎?長這麼大做事還這麼不小心!」說著,看到她被罵得傻楞住,他更加生氣的低吼,「還不趕緊把衣裳穿好!」

說完,他轉過頭快步走出房間,臉上帶著不耐煩的神情,路過跟在後頭幾個也同時傻眼的婢女身旁時,還忍不住破口大罵。

「沒眼色的東西!看什麼看,還傻站在那裡做什麼?!」

他那無理又霸道的惡毒口氣,挾著強大的氣勢讓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他從耳根開始蔓延的嫣紅。

可惡!那個女人……是存心勾引他嗎?用這種拙劣到讓人想歎息的手段?!

這個念頭一起馬上又被他給推翻,不!她那簡單的腦子裡絕對想不到什麼勾引不勾引的事!

他抿緊了唇,離那房間遠遠的站在園子裡,懊惱的發現不管她是存心還是無心的,他都已經因那瞬間的一眼被勾了魂魄,那畫面像是烙印一般牢牢的即在他的心上。

但這或許還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他覺得,這平凡的小廚娘在他心裡好像變得不再平凡,在剛剛的那一瞬間,他心裡甚至產生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而直覺告訴他,這似乎有點不太妙。

本來是一場愉快的出遊,但經過早上的那一場意外後,所有人都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鳳文熙陰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騎著小馬跟在一邊的陸芹香同樣是苦著一張臉,只是偶爾會用一種哀怨不解的眼神偷偷瞄著他。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明明就是她吃了虧,衣衫不整的被看去,結果她都還沒說話,他就劈頭蓋臉的罵了她一通,這也就罷了,等她換了衣服出來,他還用那種活像有人欠了他好幾萬兩銀子的臭臉對她。

明明是她該委屈、該生氣的吧?怎麼生氣的人卻是他?好像受了莫大委屈的是他一樣?

難道他是覺得看到她那樣傷了他的眼不成?這個念頭蹦出來,她頓時覺得自己找到正確的答案,也覺得自己可以找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她的身材有那麼不堪入目嗎?。讓他那麼匆匆一瞥,就覺得自己傷到眼睛了?陸芹香本來羞澀氣惱的情緒現在只剩下一點點,而那還是因為自己被看了還被嫌棄的緣故。

鳳文熙自然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麼,否則肯定又要怒吼訓斥這個腦子結構異於常人的女人。

而他腦子裡都是陸芹香的身影、過去相處的點滴,偏偏他又理不清自己對她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心中的糾結是很難說出口的,王府裡找不到人說,這種兒女情長他自然也不會對著母后或者是皇兄說,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

「王爺?」

一道爽朗的男聲從後頭傳來,鳳文熙有些驚喜的往回望,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策馬驅近。

霍振東策馬至鳳文熙的馬旁緩下速度,才正想向他正式打個招呼,卻在見到他的臉時忍不住露出詫異,話也慢了好幾拍。

「王……王爺?」他語氣中隱約有些遲疑。

不是他認不出來許久不見的兒時玩伴,實在是鳳文熙與他上次見到的模樣相差太多了。

距離兩人上次見面大約是半年多前的事,那時候的鳳文熙別說是騎馬了,就是叫他出主屋都不願意,多餘的贅肉讓人幾乎看不清楚五官,甚至是身體的曲線,現在卻感覺好上許多。

雖然還是有點豐腴,但至少已經看得出身形,臉上少了許多肉,俊挺的五官也分明不少,連原本蒼白的臉色也偏向健康的淡褐色,若照現在這種變化繼續下去,一個翩翩佳公子的形成應該指日可待。

現在的鳳文熙比起半年多前的他可說是判若兩人,如果不是他看見常總管在後頭跟著,光是看背影,或許他還不敢上前來打招呼。

「怎麼了?才不過半年沒見就認不得人了?」見到熟人,鳳文熙臉上馬上掛起淺淺笑容。

霍振東是霍國公的兒子,論起輩分,他還要喊自己一聲舅舅,可兩人以前一起讀書玩樂,自然不會計較輩分,十多年的情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不過後來他出宮建府,而振東正式成為世子並開始領差事後,兩人就只能久久才見上一面。

霍振東朗朗一笑,無奈搖頭。「可不是我認不得人,而是不過才半年多沒見,王爺的變化就這麼大,讓我差點都認不得。」

鳳文熙心中感到一點驕傲和高興,唇角又往上一勾。「瞧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怎麼?最近皇兄都派你去做些耍嘴皮子的差事?要不然這嘴上功夫怎麼越來越厲害了?」

「皇上交代給我的可都是正經事,就是耍嘴皮子也是很嚴肅的。」霍振東習慣和他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槓,對他揶揄調侃的說話方式也不放在心上。「去哪?剛好我今天沒事,就陪王爺走一程。」

「這還真難得,霍國公世子這個大忙人有空陪我這個閒散王爺。要到城郊的別院,有空就一道吧。」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聊,直到抵達鳳文熙今日打算落腳的別院後,才停止彼此取笑互損的談天。

一到別院,鳳文熙忽然想到自己剛剛糾結的問題正好可以和霍振東討論討論,便拉了人進書房。

被他急切的眼神給看得莫名其妙,霍振東挑了張椅子坐下後,回望著他問道:「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還要特地到書房裡來說?」

重點是,這麼急切的表情在鳳文熙身上可不多見,或者該說根本就沒見過。

「是有點事。」鳳文熙斟酌了下字句,才緩緩的開口,「你說……假如你對一個人有點牽掛,有點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覺得她讓你又氣又惱,卻又捨不得罵她打她,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別人,他不會把話說得那麼明,但對像如果是振東就可以不必太在意了,這小子知輕重,是不會隨便把話外傳的。

霍振東一聽表情馬上嚴肅起來,坐直身子,認真的看著他。「這就要看這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了。」

「女的。」鳳文熙不假思索的回答。

女的?霍振東眼睛一亮,直覺背後肯定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如果是男的,我還不好說,如果是女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霍振東特意賣了個關子,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來。

「什麼可能?」他上鉤的急急追問。

「那就代表你對那個女子動了心,而且已經身陷泥沼不可自拔了!」霍振東一臉壞笑的說完,馬上又好奇的問:「王爺你跟我說說,到底是哪家閨秀讓我們守身如玉二十多年的王爺動心起念?」

他的問題還沒得到解答,就被惱羞成怒的某人給踢了出去。

鳳文熙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裡,腦海裡不停的浮現那抹倩影和那幾句話,淺褐色的臉上慢慢的浮上淺淺的紅暈。

外面燦陽輕輕灑落一地金輝,鳳文熙楞楞地坐在椅子上,嘴裡輕輕的低喃著。

「原來……原來這就是動了心的感覺啊……」

陸芹香覺得今晚吃飯的氣氛特別的奇怪。

她端著碗,小心翼翼的瞥了對面要她一起用膳的王爺一眼,見他捧著碗,可一口飯嚼了許久卻沒嚥下去不說,那眼神也不知道在看哪裡。

最怪的是,他偶爾脫離這種失神的狀態時,那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研究探索些什麼一樣,讓她不由得坐立不安起來。

王爺今兒個到底是怎麼了?早上臉色陰沉沉的,現在臉是不陰了,卻老是發楞,還用那種讓人發毛的目光看著她,難道……她又做錯了什麼?

就在她苦惱的回想自己今天到底哪裡又得罪這個有點小心眼的王爺時,鳳文熙終於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陸芹香,等一下跟著我到別院外走走。」

「我嗎?」她臉上忠實的表現出她內心的惶惶不安。

他要找她算帳了嗎?但她還沒想到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他了啊?

見她那惶恐的模樣,鳳文熙瞪了她一眼,口氣不善的說:「怎麼?以為出來遊玩該做的事情就可以省了嗎?」

她低頭囁嚅的回著,「我哪裡敢呢,只是……」

「別說那些廢話,等等吃完飯就跟我走。」鳳文熙果斷的下了命令,被她連氣了幾個月,他也稍微知道該怎麼對付她了。

總之,這女人就是吃硬不吃軟,跟她客氣,她就會踩到你頭上去,還不如直接命令來得乾脆。

一頓飯吃完,鳳文熙依照平日散步幫助消化的習慣,面無表情走在前頭,陸芹香揣著不安的心情跟在後頭,至於護衛還有其他的婢女照舊保持著一定距離遠遠跟著。

別院蓋在城郊,週遭沒什麼房子,放眼望去大都是農田,晚上見不到成片的綠浪,但是在皎潔的月光下看著路邊的幾叢野花,倒也別有一番野趣。

「陸芹香……」鳳文熙走在回埂邊上,突然回頭喚了她一句。

「是!王爺?!」陸芹香稍稍抬頭看著他,確定自己應該是哪裡得罪他了,否則這口氣不會這麼的詭異,更加警告自己今天要管好自己的嘴,以免又讓他氣得跳腳。

鳳文熙看平常大刺刺的她這時候莫名其妙的守起宮裡的那套規矩,臉色頓時黑了一片。「本王問你話呢,還不把頭抬起來!」

「是!王爺!」陸芹香非常聽話的抬頭,不過視線就直直的盯著他胸口上的繡花,不敢亂飄。

一模一樣的回答,讓鳳文熙忍不住又氣惱起來,「陸芹香,本王和你說話,你就只會說這兩句?」

她無辜的眨了眨眼,「王爺,要不然我該說什麼?」

他被氣得發笑,「你平常不是挺會說的嗎?現在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陸芹香嘟了嘟嘴,在心中腹誹著,平常那是要督促他培養良好的飲食習慣,跟現在這沒頭沒腦的談話能相提並論嗎?

鳳文熙雖然聽不到她的心語,但是她那張臉單純的表現出情緒,讓他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又不滿的在心中嘀咕些什麼。

他頓時有種想撫額長歎的衝動。

他到底是哪裡出了毛病?怎麼會對這樣一個粗枝大葉的女子動了心?甚至比對越棠雪用上更多的心神?

算了!她既然感覺不出他的心意,他也只能慢慢的誘導她了。

「咳咳!我說你覺得我現在如何?」鳳文熙覺得自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耳根又火辣起來,不禁慶幸現在是晚上,這別院外又沒什麼火把蠟燭,淡淡的月光也照不清他的窘態。

陸芹香抬起頭看了看他,「王爺,您要我老實說還是說好聽話安慰你?」

他脾氣不好,她還是先問問他想聽什麼話好了,要不然說了好話他又要說她諂媚,說了難聽話……她可能會被拖下去痛打一頓?!

壓抑著心中想怒吼的衝動,鳳文熙勉強的扯出一個微笑。「自然是要聽老實話。」

「喔!那我就說了,王爺可不准生氣。」陸芹香不太相信他,所以又多嘴了一句。「其實……王爺現在算不錯了,不會走個兩步就氣喘吁吁,身形也好看多了,就是……」

她猜測,王爺其實是想要再對越小姐示好,只是還沒什麼自信,所以才想先問過她。

既然如此,她還是先增加他的信心,再慢慢的說出老實話吧。

鳳文熙聽了前面還算滿意,不過一聽她還有未竟之語,不由得一顆心提得高高的,連忙催促她說下去。「就是什麼,還不快說?」

「就是可能還稍微腫了一點,需要更多的時間王爺才能成為一個翩翩公子,博得越棠雪小姐的芳心。」

鳳文熙忍不住皺眉,「這跟越棠雪有什麼關係?」

陸芹香眼裡露出一種「不必掩飾」的神情,同情的望著他。「王爺,別瞞我了,你想改變,自己不就是因為越小姐說的那些話嗎?所以你想讓自己脫胎換骨,重新博取越小姐的歡心,最後共結連理……」

真是好一出才子佳人的圓滿故事,雖然那才子脾氣差了點,那佳人的嘴巴也壞了點。

鳳文熙聽到這裡,頭痛的打斷她的話,「等等!誰告訴你我想改變自己是因為越棠雪的關係?」到底是誰在她面前造這種謠?他一定要掐死那個胡說八道的傢伙!

陸芹香連忙搖了搖頭,「沒有人啊!全都是我自己想的。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嘛!王爺那天被說得那麼難聽,後來就說願意配合我進行改變,這些日子以來就是再生氣也都忍了,甚至連散步散到暈倒還是要堅持,這不是對越小姐情有獨鍾,為求佳人而辛苦奮鬥是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鳳文熙額際青筋不停跳動,在心底再次確認自己喜歡上的這個女人除了粗枝大葉外,還是個頭腦簡單的傻子!

忍了又忍,他最後還是忍不住的出手,重重的賞了她一記栗爆,附帶三聲大吼,驚起飛鳥無數。

「當然不對!你這個蠢蛋!」大吼出聲後,他轉頭憤憤的往來時路大步的走去。

她是個蠢蛋,而還會覺得她這樣的性子讓人又氣又愛的他更是大蠢蛋一個!他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罵著自己。

被拋在後頭的陸芹香抱著自己的頭,哀怨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委屈的嘟嚷著,「什麼嘛!明明就是你自己要人家說實話的,保證不生氣結果還是打人了,真是……哼!這種性子活該人家越小姐不會看上你!」

鳳文熙走了幾步,回頭見到她還站在原地唸唸有詞,不禁再次大吼。「還不趕緊跟上來,還在那裡囉唆些什麼!」

陸芹香一聽,連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卻被他猛然握住了手,她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不准說話!不准發問!」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臉色躁紅的低吼著。

陸芹香嚇得脖子都縮了起來,原本要掙開的動作也停下,只能乖乖的讓自己的手成為他的掌中物。

兩人的手藏在衣袖中緊緊相握,直到回到各自的屋前都沒有放開。

一路上,陸芹香不時偷偷看他緊抿的唇,又看了看兩人相握的雙手,雖然不太明白王爺為什麼要握著她的手,但這個個性任性又瞥扭的主子想做什麼好像向來也不需要理由。

最後看著兩人被月光拉長的影子,她隱約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但又下意識的不願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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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31:46
第五章

日子就這樣悄悄流逝,從冬走到春,桃樹上的小小花直綻放成一朵朵嬌艷動人的桃花,讓整個圈子裡正門繁花似錦。

鳳文熙也在陸芹香嚴格的飲食控制加上重拾騎馬這娛樂後,整個人快速而明顯的變化著。

見外頭春光爛漫,已經習慣外出遊玩的他自然不會委屈自己在屋裡窩著,一聲令下,帶著人就浩浩蕩蕩的到城外的桃花林裡賞花。

一到桃花林,他讓護衛婢女自己找地方待著,他則帶著陸芹香單獨漫步在桃花盛開的林間步道中。

桃花宛如一朵朵紅雲在樹間盛開,偶爾一陣春風吹過,灑落一地,彷彿人間仙境一般。

陸芹香穿著一身粉色襖子,頭上梳了一個圓髻,綁著同色髮帶,在風中那長長絲帶隨風飛舞,她那層層迭迭的杏色雲紋裙襬也微微飄動,恍如是桃花仙子正欲乘風而去。

只可惜鳳文熙望著如此美景欣賞還不到片刻,就馬上被一個不懂風雅的傻大姊給破壞了情緒。

「王爺,好多桃花啊!」陸芹香看著滿山的桃花激動的喊著。「不知道能做多少桃花糕、桃花酒,還有桃花果泥……」

本來鳳文熙一聽到她前面那句感歎,還想著這女人終於有一次腦子裡想的東西跟正常女人一樣了,誰知道下一句馬上就把她少根筋的本性表露無遺。

「除了吃,你的腦子就想不到任何東西了嗎?」

看著他瞬間拉下的臉,她一臉無辜的回望,「我也不是想著吃,我是想著怎麼弄來吃,我是廚娘,自然整天都想著這個。」她沒說出來的是,這桃花不吃還不都掉在地上爛了,不如想著能怎麼用才不浪費呢!

嘖!王爺不缺錢花用,自然不知道這些花若好好利用能賺多少銀子,只不過這話是不能說的,說了他又要指著她喊她俗氣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的話是沒說,但是敏銳如他,她眼神一飄他就把她心中想的猜得七七八八。

鳳文熙不想在這樣的美景下和她爭論這些有的沒的,逕自牽起她的手,悠哉的往前走去。

對待這女人不能說太多話,直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較快,也不浪費口水。

自從別院那一夜後,他似乎牽她的手牽成習慣,只要兩人獨處,他就會牽她,一開始她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也就由著他牽,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讓她不能再這麼糊塗下去了。

陸芹香手一揮,瞬間站得離他一步遠,頭垂得低低的說:「王爺,這樣不好!讓人看見會說話的。」

鳳文熙眉一挑,看了看兩人之間的距離,又看了看她明顯藏不住心事的臉,語氣恍若無事般的開口問:「誰看見了會說話?本王可從沒聽過什麼閒言閒語,莫非……又是你從哪裡偷聽來的?」

被這話一刺,她幾乎激動得跳起來反駁,「哪裡是我偷聽的!明明就是她們特地說給我聽的,我才不屑去做那種事!」

就算兩人開始熟稔的契機是建立在她不小心偷聽到秘密的情況下,但那也不是她自願聽到的,怎麼能因此說得她好像有偷聽的癖好呢?!

要知道,光是準備他一整天的膳食就足以讓她忙得不可開交,誰讓他吃慣山珍海味,普通一點的菜色總是被他挑剔到不行,就連煮一碗簡簡單單的湯麵,湯底也要花上好幾個時辰來熬才行。

鳳文熙沒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心生一計,嗤笑了聲,用懷疑的眼神望著她,「是嗎?我還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說你閒話還特地告訴你了,如果不是你偷聽,那就是說閒話的人比你更沒腦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誣蔑她偷聽就算了,還直接嘲諷她沒腦子?!

握緊粉拳,陸芹香仰著頭怒瞪他,急促而飛快的替自己辯解,「明明就是大廚房的那些人說……說我們這樣是不知檢點,說我想搭上主子變鳳凰也不照照鏡子,說我用盡心思也是做白工,所以我才想我們不應該這樣,你怎麼能說我偷聽,還罵我沒腦子!」

這下鳳文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人物還有那些內容都齊全後,他臉上那故作無事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痕,眼中也閃過一抹陰驚。

看來這府裡還有需要好好整頓的地方啊他在心中冰冷而狠戾的想著。

過往他因為吃個不停而臃腫肥胖時,別說外頭的那些京城閨秀,就是王府裡的燒火丫頭看見他都不會有什麼想法,反倒是他手下那些管事個個頗受府內丫鬟們歡迎,結果才過了大半年而己,這府裡的風向似乎就變了?

什麼想搭上主子變鳳凰,不過是那些賤婢以自己不堪的心思忖度他人想法說出來的話罷了!

也不想想他以前幾乎是足不出戶,那時候可沒見過有人願意對他做這些無用工,或者是願意在他附近多待上些時間,讓他多看一眼。

或許她們還真以為他不明白,曾經母后因為替他選妃未果,而打算先在王府裡選幾個丫鬟當通房時,那些被點到的人個個如喪考妣,他光看就感到無比的厭煩,最後那些選出來的人他也不想留,全都打發,看原本是做什麼的就做什麼,那件事情也就當作沒發生。

結果才多久的時間而己,當初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現在倒成了香餑餑?哼!

當初嫌棄他,如今還敢眼紅,這些人才是最醜陋的,心思醜陋得他連看一眼都生厭。

「原來如此,是大廚房的人啊……」他尾音拖得長長的,雖然話裡沒有明顯的怒氣,但是陸芹香知道,這才是他真正發火時的樣子。

別看他平日常常對她大吼大叫的,動不動罵她沒腦子要不就是俗氣什麼的,不過還真沒有對她打罵過,但如果讓他發出這種聲音,那得罪他的人可就得好自為之了。

她楞了會兒,赫然明白他剛剛是在套她的話。

她被這事實嚇得差點跳了起來。「你……你怎麼可以騙我?」陸芹香激動得連該喊王爺都忘了,她紅著一雙眼瞪他。

鳳文熙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對她擔心那些人因此受罰而急得像只紅眼兔子一樣的模樣視而不見,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我不這樣套你的話,你難道會自己老實說不成?」

別看她平常膽敢對他大吼大叫的,有時候還專門和他唱反調,但真要讓她去說別人的壞話,就算是別人已經傷害她在先,她也是開不了這個口,只會把事情緊緊的搭在心頭,讓自己悶得難受。

陸芹香頭一次被他的話給堵得語塞,咬著唇,低垂著頭。

看她這副委屈的模樣,鳳文熙忍不住輕歎了口氣,一手抓著她的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

「何必為了那種人而難過?你可知道那些人全都是因為妒忌你才會這樣說的?即使你今天為她們遮掩,她們也不會感激你,反而會覺得你假惺惺,故作好人。」

他自小在宮中生活,雖說在物質上沒受太多委屈,但精神上卻是很寂寞的,幾乎是一個人過日子,那些宮人沒有人會陪他談天,皇帝哥哥忙著國事,自然不可能陪著他,母后則是一天只有短短時間可以見面,後來又發現大家表面諂媚,背地裡將他批評得體無完膚之後,他也學會觀察旁人,揣摩出其真正的心思。

不得不說,這功夫自從他大變身之後變得有趣起來,曾經虛偽奉承的嘴臉轉為真心仰慕,但那真的是真心的嗎?不,她們的改變只是因為他改變了。

他深遠的黑眸直直地望著她的,讓陸芹香心中一慌,急急忙忙的又低下頭去。

她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心跳得越來越快了?難道是今天吃錯了什麼?

看她雙頰飛紅,慌忙的低下頭去,沒有又像之前那樣不識相的說話氣他,鳳文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得意微笑。

這樣的反應的確是讓他感到得意的,畢竟這幾個月以來他明著暗著,只差沒抓著她的肩膀挑明說出自己的情意了,可得到的都是她傻楞楞的響應,要不就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都有了這樣難得的機會,他若還沒有任何作為的話,那他就不是鳳文熙了。

「怎麼了?平常那樣伶牙俐齒的,現在怎麼變啞巴了?」

陸芹香被他一激,馬上又抬起頭來,「我哪有變啞巴!我是……是……」一看見他的微笑,她頓時結巴起來,連本來想說的話也都忘了。

站在桃花林裡的他,挺拔身子迎風而立,一襲繡著銀色而字紋的墨綠色長袍衣袂飄飄,面容俊朗,五官已經不像初次見面那樣被一堆肉給擠得看不出來,濃黑的劍眉和高挺的鼻樑,以及微薄的淡色唇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俊秀出塵。

現在他眼中已沒了曾經有過的自卑,而是煥發自信的光彩,整個人顯得如竹般淡雅,挺立風中,自有獨特風韻。

陸芹香知道他一直往好的方向變化著,卻從來不曾這般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重新打量他,這才知道原來他竟變得如此豐神俊秀。

她有些傻楞楞的看著他,忽然明白府裡的一些丫鬟為什麼會用那些嫉妒的眼光看她了。

就和以前在宮裡那些貼身服侍皇上的宮女也總會受到其他人妒恨是一樣的道理。

一個有權又外貌不俗的男人,自是會招來這樣眾星拱月般的待遇。

「是什麼?」

他狀若無意的拂去飄落她額上的一片桃花瓣,那修長而乾燥溫暖的肌膚輕滑過她額際時,她只覺得一陣陣顫慄從被他碰觸的地方傳來,惹得本來就跳得頗急的心似乎又跳得更快了些。

她倏地急急的退後幾步,一手撫著胸口,雙眼帶著驚慌看著他。

他的手還停在半空中,隨著她的後退,他的眼神也帶上幾許陰驚,只是那問話的口吻卻是淡淡的。「怎麼了?怎麼突然退得那麼急,也不怕摔著了?」

「王王爺……你……我……」陸芹香隱約的明白了些事情,但是那個猜測卻不是她能接受的,面對著他充滿壓迫感的眼神,她只能吶吶無言,眼神不斷的閃躲著。

「我什麼?怎麼不說了?」

鳳文熙朝她走近,緊緊的抓著她的手,那力道像是要將她的手給捏碎一般,只是那表情還是雲淡風輕,口氣也依舊輕柔平和,遠遠望去,像是在訴說衷情一般。

她咬緊唇,就算手已經疼得要命也不吭半聲。

看她忍痛倔強的樣子,他心裡是又氣又怒還帶著一點的無可奈何,略微鬆開手後,他輕歎了口氣道:「看你平常的一言一行還以為是個傻的,沒想到卻是個擅長裝傻的,想來你應該多少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卻故意裝不懂,是嗎?」

陸芹香臉色頓時一片慘白,結結巴巴的說著,「什……什麼心意?王爺……別尋我開心了。」

他勾起淡淡一笑,一隻手輕撫上她的粉頰,溫柔的動作充滿威脅的意味。「你說呢?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嗎?」

陸芹香相信如果自己再揣著明白裝糊塗,她臉上的那隻手可能直接移到她的脖子上。

她臉上露出驚慌的苦笑,全身微微顫抖著,像只面臨巨大生存威脅而瑟瑟發抖的小動物。

「明白明白!」她點頭如搗蒜。

這時候顧不得什麼骨氣的問題,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她在心中自我安慰著,刻意忽略自己其實很沒有氣節這回事。

「那就好。」他的笑容帶上滿意,那只具有威脅性的手轉而在她臉上輕拍兩下就收了回去。

真是可惜!如果不是時辰地點不對,他倒是想多摸幾下,她那滑嫩的小臉,摸起來手感倒是不錯。

相較於他的好心情,陸芹香怔愣了半天,不是因為羞澀,而是不安,她忐忑的望著他,囁嚅的開口,「可是王爺那心意我承受不起。」

以為一切已經水到渠成的鳳文熙沒料到會聽見這話,臉色頓時就冷了幾分,看見她臉上的忐忑神情不像是偽裝的之後,心更沉了幾分。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是怎麼承受不起了?」

陸芹香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在王府裡過得很舒服,不但吃得好銀子也拿了不少,在這裡想搜集珍貴食材也如同在宮裡一樣方便,但她還是沒忘了自己剛出宮時的想法--

她是要攢銀子回鄉的,哪怕當初的婚約已經不算數了,也要確認一番。

人不可言而無信,這是她那早死的爹說過的。

女人要從一而終,這是她那早死的娘說過的。

這兩句話讓她認為,不管怎麼樣,她都得先回鄉去見見那個她應該守信和從一而終的對象。

雖然她對那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沒什麼印象,也不大相信她都二十好幾了,那個未婚夫還會守著一個飄渺的婚約等著她,但寧願被負,她也不願負人。

說不定,她未婚夫還真就那麼傻又死心眼的在等著她!畢竟他的名字好像就叫大傻……

儘管她也覺得王爺瘦下來後很俊很迷人,被他牽起小手時她的心也會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甚至在他說出他對她有意思時,她心中閃過一瞬間的喜悅,但她還是不能就這麼接受他。

「王爺,我是個有婚約的人了,所以……」後頭的話她就沒說了,認為這簡單的道理不用說他也會懂。

有婚約?!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震得鳳文熙如遭雷擊。

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個想法--這世上竟還有另一個男人眼光和他同樣獨特,也看上這個傻女人?!

「所以什麼?」鳳文熙下意識的反問。

這時候他向來好使的腦子也像是進水一樣,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已經二十好幾的女子竟還有婚約在身。

「所以我現在正努力攢錢想回鄉去看看,假如大傻哥還等著我,那我們就成婚……」說到婚事,她忍不住紅了臉,然後低下頭去。

也因為這樣,她沒注意到鳳文熙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攢錢想回鄉成婚?

哼!想都別想!別說門了,就連狗洞他都不會開半個讓她能夠鑽出王府去。

「我明白了。」他沒讓心中的想法表現出來,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後就轉身往桃林深處走。

陸芹香站在後頭,看他如此瀟灑的轉頭就走,心中,突然空空蕩蕩的。

她捂著胸口問自己,不然她還希望如何?

望著漫天飛舞的桃花瓣,她原本的興高采烈頓時消散,只餘微微苦澀。

過去吃飯時間一到,陸芹香總是很期待,畢竟王爺是個懂吃的人,做飯給他吃對廚子也是一種成就,因為他會在吃每道菜時都仔細的品嚐,吃出每一道菜的精華來,給予稱讚或批評指教。

但是最近這些時日,吃飯時間對她來說幾乎變成了一種折磨。

「今兒個這雞湯怎麼燉得不是很用心啊?」舀了一口湯,鳳文熙就挑剔的放下湯匙。

如果是之前,陸芹香會好好的爭辯一番,但是經過幾天以來的折磨鍛煉,她學會乖巧的彎下身子。

「還請王爺指教。」

「去油去得不乾淨,還有些油腥,另外參味太重了,吃起來就少了點雞湯該有的鮮,反而像藥膳了。」鳳文熙淡淡的批評一番後,才又舉起筷子往下一道菜而去。

同樣是只嘗個幾口就停筷,然後重複著一問一答的情形,讓一旁服侍的人全都安靜的不敢說半句話,就連喘氣也不敢大聲。

「至於這龍井蝦仁,蝦仁都冷了,油凝在上頭吃起來膩口。」

「入水燙三鮮,老了。」

「還有這甜湯我不喜歡豆沙餡,丸子要包棗泥嘛。」

從第一道菜批評到最後一道菜,從言之有物到最後只是無理挑剔,陸芹香還以為今天終於能鬆口氣時,鳳文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臉上帶著笑,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裡。

「陸廚娘,你就只負責我一個人的膳食,卻連這都做不好,那你……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陸芹香被這話問得滿臉通紅,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鳳文熙也明白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便按照過去幾天的習慣,直接說了最後一句話當收場。

「對了,我會派人告訴常總管,你今兒個的膳食又沒做好,所以再扣一個月的工錢。」

這下子陸芹香終於有反應了,馬上抬起頭,小臉寫滿驚話。「什麼?還要扣一個月的工錢?」

從桃林回來後,他就開始每天挑她毛病,從菜色到菜的本身,從味道、擺盤甚至配料調味什麼都能挑剔,挑剔的程度比她學藝時御膳房裡的大廚都還要嚴苛百倍,可最糟的還不是這些挑剔的話語,而是幾乎一天至少有一餐他會加上這麼一「扣工錢」的話來……

她之前每月領到的工錢,扣去買一些珍貴食材花的加上這幾天被倒扣的錢,別說是回鄉的盤纏,現在她就是想攢點私房錢買點小零食或是絹花簪子戴都不行。

「怎麼?難道扣不得?」鳳文熙瞟了她一眼,那眼中有著明顯的挑釁。

陸芹香又委屈又氣惱,偏偏發作不得,只能緊握著拳,硬逼自己低頭。

「沒,怎麼敢呢!」

還說什麼對她有意思呢,分明只是喜歡欺負她!

「那就這樣了,出去吧。」鳳文熙擺了擺手讓她和一干服侍的人都出去,才又拿起筷子夾菜,一口口的放進嘴裡細嚼慢咽,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神情,和剛才那臉的挑剔有如雲泥之別。

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他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走?!想都別想。他倒想知道,把她的工錢全都扣光之後,她要怎麼離開!

當鳳文熙正忙著刁難他家小廚娘的同時,一個渾身髒污、看起來歷盡滄桑的男人正背著一個滿是補丁的包袱站在京城城門外,跟著一大群同樣穿著不怎麼體面的莊稼漢排隊準備進城。

男人身旁還有個身高較矮、身材也較為瘦小的男子,他一邊排著隊,一邊挑起一個話題來。「大傻哥,你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在京城裡?京城呢,這裡養出的閨女該有多美?說不定連周老虎的閨女都比不上吧!」

周老虎的閨女可是他們那個村子裡最美的女人,那小臉白嫩得像是上好的糕點一樣,身段前凸後翹的,每次趕集時總會吸引許多漢子守在周家門口,就為趁周老虎的閨女出門上轎那短短的時間偷看一眼。

那個被稱做大傻的男人抬了抬下巴,「周綿綿哪能和她比!聽我表哥的媳婦的弟弟的婆娘說,我那未婚妻可是從宮裡出來的,現在還在王府裡當差呢!她打從父母雙亡後就進了宮,從十來歲就養在宮裡的姑娘自然是不一般的,別說周老虎的閨女,就是縣太爺家的閨女說不定都比不上!」

瘦小男子一聽前頭那複雜的關係就有些暈了頭,但也聽到了這話最重要的兩個地方,一個是在宮裡養大的,一個是現在還在王府裡當差。

皇宮是什麼地方?王府是什麼地方?那可是他們這種普通百姓想都沒想過的地方,以前還以為縣太爺的宅子就是天庭一樣的地方了,但是一路上聽人說皇宮可是更大更奢華的地方,聽說就連磚頭都是金子打的,宮女們都像仙女一樣。

他可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一個畫面,更不用說現在來到這天子腳下,看到京城是這樣的繁華後,心中更是沒底了。

「大傻哥,你說的那個什麼表哥的媳婦的……總之就是親戚說的到底有幾分真?別是看錯了吧?!」

大傻原本也是有點害怕的,但人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就是一根稻草也會想要抓住的,所以聽到那消息的時候,他還是硬著頭皮收拾包袱上路了。

而那一點點的不安在這一路上不停的反覆說服自己之後,也早已消失無蹤。

他拍了拍胸蹄,豪氣的保證著,「二楞子,你還不相信大傻哥我嗎?我那親戚說了,我那未婚妻就跟我丈母娘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絕對不會認錯的,她在街上看到她後,是特地打聽清楚才傳來消息給我的。」

他沒說的是,那個消息一開始也不是特意要傳給他的,只是剛好讓他給聽見,後來他又挺著臉去問個清清楚楚。

要不然什麼未婚妻他早就忘得一乾二淨,哪還能想得起來!

二愣子一聽這保證,先不管到底有幾分真,起碼心也算安了一半。

兩個一高一矮的男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句,猜測著陸芹香的美貌和身家,從頭髮上會戴了幾根簪子,是金的還是銀的,鑲嵌了幾顆珍珠又會帶多少嫁妝,他們就不愁吃穿,兩人一邊進城,一邊說得不亦樂乎。

他們沒注意到的是,有幾個人在後頭跟著,還有幾個人裝作沒事的經過他們身邊。

當然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得知他們的落腳處後,幾個人留下,幾個人急急忙忙的往文郡王府的方向走,在忙著去報信的同時還在心中唾棄那兩個人。

呸!這兩個楞頭青的,居然想靠著女人吃穿,真是夠不要臉的!他們要是落在王爺手裡……

呵!能留條命在就算是有個好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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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32:05
第六章

文郡王府裡最近大概每個人都覺得日子還算不錯,當然,這之中並不包括陸芹香還有另外一批人。

廚房裡除了掌勻的大廚,一些專門洗菜、守火爐,或是其他負責小點心的三等丫頭都在最近感受到和陸芹香一樣的感覺,只不過相較來說,她們更淒慘得多。

「一群只會說話不做事的!以為整天打扮得跟妖精一樣就能有好日子過啊?省省吧!憑你們這些上不了檯面的貨色,就是把仙女的衣服穿上身,也不過就是窩在廚房裡打雜的命!」一個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很嚴厲的老婦人在廚房裡打轉,宏亮的聲音讓人感覺不出她的年紀。

常嬤嬤是常總管的媳婦,也是鳳文熙出宮建府前就跟著他的人了,這次鳳文熙下定決心要好好整頓一下王府裡的風氣,尤其是廚房這裡,他第一個想到的人選就是常嬤嬤。

他是主子,自然不能擺明要維護誰而站出來罵人,但是常嬤嬤就沒有這個顧忌,更何況她對這陣子王府裡的風氣變化也頗感不快,一接到主子的囑咐,馬上拍著胸脯保證會把廚房那些想東想西的賊丫頭給好好整治一番。

常嬤嬤本來就負責調教王府裡的婢女,只不過以往教的都是跟在王爺身邊的人,廚房裡的這些丫頭自也聽過常嬤嬤的威名,所以即使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沒半個人敢回嘴。

只是背地裡,她們那些妄想還是很多的,一個個想著,最近府裡盛傳王爺對陸廚娘已經沒興趣了,最近一到用膳的時候,她端上去的菜色都被王爺嫌棄過一輪呢!

幾個本來就嫉妒陸芹香明明是個廚娘卻能夠親近鳳文熙的小泵娘各懷心思,在某個天氣陰沉的午後攔住罷洗好衣裳回來的陸芹香。

陸芹香一見到三個小泵娘莫名其妙的堵在路中間,她閃了幾次卻都被攔住後,也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原本她還以為這在宮裡才會出現的場景,現在在王府居然出現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次是為什麼?

在宮裡,每一次宮女往上升等時,總有不少齷齪事情發生,她倒是也習慣了,只是現在她簽的是活契,跟她們做的又是不同的活,怎麼還會被人給盯上?

圍住她的是廚房裡有名的潑辣三姊妹,她們不是親生姊妹,但是那刻薄的個性還有得理不饒人的嘴巴,讓王府裡的下人們偷偷的取了這個外號。

一個長了馬臉的姑娘站在中間,一臉挑剔的將她從頭看到腳。「哎喲~這不是我們陸廚娘嗎?怎麼,現在不得王爺歡心了,連衣裳都要自己洗啦?」

一旁臉上帶著不少雀斑的丫頭拿著條大紅帕子,故作優雅的捂著嘴呵呵笑。

「春華,人家陸廚娘這叫安分守己!這不,身邊的活都自己做,哪像我們,讓小頭幫個忙,就被常嬤嬤罵得跟什麼似的。」

「翠娥,你可就說錯了,她這哪是什麼守本分,而是在用苦肉計呢!看看能不能搓衣裳把手給弄粗點讓王爺心疼。」最後說話的是個在唇上擦了紅紅胭脂的胖姊兒,那雙眼帶著鄙夷和不屑,語氣又酸又妒,尾音還轉了轉。

陸芹香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心裡實在是無奈又很受不了。看來她們是來找她出氣的,而理由就是剛才特意說給她聽的那起了

其實她們真的是想太多了,不說王爺現在應該對她已經沒什麼想法,就是有,她也還有婚約在身呢!

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忍不住又浮起一陣酸澀的情緒,耳邊跟著響起那幾句從戲曲裡聽來的詞兒--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話?

若說沒有緣,她這樣一個只會煮菜燒飯的大齡宮女怎麼能夠在離宮後還遇見這皇朝裡最尊貴的王爺?

如果沒有緣,怎麼會在那個時候遇見了他?然後還用自己的廚藝調理了他的飲食習慣還有身子?兩人才能有了那一點曖昧情愫?

只是若說有緣,兩個人怎麼終是成不了一個圓的兩條線。

不說她有婚約在身,憑他一個俊俏的未婚王爺,以前雖因為身材的關係嚇跑不少名門閨秀,可現在只要放出風聲,整個京城的閨秀八成都會騷動起來,要年輕的漂亮的,要家世好的要知書達禮的,只要太后或皇上一聲令下,哪有什麼辦不到?

陸芹香想著想著就走了神,對面前的三個人是忽略得徹底,讓那唱獨腳戲的三人組頓時惱羞成怒。

「還真以為自己已經成了主子啊!連聽我們說話都會閃神!」春華臉上閃過嫉妒,猛地推了她一把,讓她手上抱著的木盆和衣服瞬間全落了地,染上塵土。

陸芹香這時終於回了神,臉上也帶了些怒氣。「你們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用帕子捂著嘴的翠娥冷冷笑了幾聲,「就是看你不順眼,假惺惺的說是為王爺的身子好,實際上卻是整天不知羞恥的湊在王爺身邊,還當自己是什麼金枝玉葉呢,不是跟我們一樣不過是整天幹活的命,就以為自己可以真的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陸芹香撇嘴一笑,臉上也帶著譏諷。「這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們,你們什麼心思我會不明白?說穿了,你們不過是把自己的骯髒心思套在我頭上罷了。」

那個擦了紅胭脂的胖姊兒猛地撲上前,想要抓花她的臉,被她給閃過了,她謹慎的看著她們,生怕又有誰想動手。

誰知道正當她戒備的看著她們的時候,那三個人卻突然對望一眼,然後就把她剛才落在地上的衣服和那個木盆全都拾了起來,在陸芹香還來不及反應前扔到一邊的池塘裡。

文郡王府當初就是依水而建,在各個院子裡都有引活水形成的池塘小溪,像這池塘外接著的就是連結外院的活水,衣服這一丟下去如果不馬上撈起來,極有可能往外飄了出去。

她一急,連忙想把衣服給撿回來,但那三個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樣,兩個人攔著她,一個人拿了根棍子把衣服給推得更遠,最後還把那根棍子往遠遠的水深處一丟。

「你們--」陸芹香氣得渾身發抖,但也明白現在不是和她們計較的時候,她用眼神快速梭巡著岸邊是不是有東西可以把衣服給撈回來,一邊用眼角餘光注意著衣服。

那些模子什麼的也就罷了,就怕裡衣或肚兜流了出去,那她以後就沒臉見人了。

「你們在那裡做什麼?!」

突然一道嚴厲的聲音傳來,陸芹香顧不得回頭看,只專注在自己的衣服上,但是其他三人不約而同都顫抖了下。

別人或許認不出來,她們卻絕對不會認不出來,畢竟那聲音的主人就是這幾天特意盯著她們、專門指著她們罵的常嬤嬤。

「快走!」

三個人你拉我、我扯你的連忙加快腳步離開,等到常嬤嬤循著聲音到了這裡,只看見陸芹香一臉著急的在岸邊想法子撈衣服。

常嬤嬤活到這把年紀什麼事情沒遇過,光憑方才遠遠地看到那三道身影,再加上現在看到陸芹香的樣子,隨便想想也就猜個八九不離十。

她不禁在心裡暗罵著那些賊丫頭,回頭一定要好好的教訓教訓那些人,她們才不會有那個膽子又作怪。

「陸姑娘,先別急,我讓我家那口子去尋根竹竿過來幫你撈吧。」常嬤嬤好好氣的說著。

陸芹香點點頭,紅了眼眶,卻硬忍著不讓淚流下。「謝謝你了常嬤嬤。」

「不用謝。」常嬤嬤說著,連忙轉頭去找丈夫。

走沒多遠,她又回頭瞥了眼楞楞看著池塘的陸芹香,輕歎了口氣才繼續往前走。

其實一開始她對陸芹香的印象也是不怎麼樣的,以為又是一個想攀權附貴的,直到她慢慢發現,這個丫頭對王爺的用心不是一個貪圖富貴榮華的人想得出來的,還有她在待人處世方面,不說對她這個老婆子都恭恭敬敬的,對那些小丫頭也都和和氣氣的,有時候點心多做一些說是讓大家嘗嘗味道,其實是送給大家甜甜嘴,更不用說她從入府到現在沒有半點架子,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來,從沒有仗著王爺的寵信就指使人家做事。

看久了就知道她是個好姑娘,只是王爺他雖有心,但太后那關……

總之,只希望王爺能夠獲得幸福。

那個孩子實在寂寞太久了。

下午點心時間到了,遲遲沒等到人的鳳文熙正準備發火時,常總管身邊的一個小廝卻小跑著過來說有事稟報,他一聽就知道出了事。

當聽那小廝把話說完,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出去,冷著臉,一步步的往那個池塘走。

等他來到池塘邊,看到渾身濕淋淋的陸芹香就坐在岸邊,手裡還抱著個木盆,可憐兮兮的看著水面時,心中的怒火更是高漲到最高點。

但他還是先扶起她,握著她冰涼的小手,才忍不住低斥著,「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剛剛常嬤嬤不是說讓人去拿竹竿來撈了嗎?。」

陸芹香楞楞的看著他,有些委屈的回答,「沒事,剛剛我的……差點就流出去了,我等不及,只得自己先下水去撈,幸好這水,也不是太深,到我肩膀而已……」

什麼才到她的肩膀而已?!難道不知道這京城裡就算是沒有這池子深的水塘也常有淹死人的意外發生,也就她敢這樣大膽,沒人在旁邊還下水去撈衣服,都不怕衣服沒撈著,卻把命給丟了!

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鳳文熙強勢的拉著她往主屋走,就連她手裡揣得緊緊的木盆也扔到跟在一邊的婢女手裡。

「我的衣服……」

「常嬤嬤會處理的。」說著,他扔了個眼色給站在一邊的常嬤嬤,接著攔腰抱起她,不讓她繼續廢話。

陸芹香楞了下,隨即掙扎起來,小聲說著「放開我」,可他反而抱得更緊,還用冷眼瞪她,同時低聲附耳扔下一句恐嚇,她頓時嚇得不敢再動,被乖乖帶走。

常嬤嬤送走主子,轉頭一看滿園子呆若木雞的婆子婢女,馬上破口大罵,「你們這些人是都死了還是瞎了?沒見到陸姑娘全身濕淋淋的,就沒有半個人勸她回房先去換件衣服,還讓她坐在這裡吹冷風?!那撈衣服的動作還不快點,真要讓衣服給流了出去,你們可就都要倒大楣了!」

一干婆子婢女馬上恢復動作,心中全都暗罵著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也不知道是哪幾個賊丫頭,做出這等沒良心的事情,害得她們一群人在這裡忙,要是讓她們知道了,非要整死那些丫頭不可!

常嬤嬤自然明白這些人在想些什麼,嘴角緩緩的勾起一抹笑,決定等等就把這事是誰做的給洩漏出去,讓那幾個心思歹毒的丫頭吃點苦頭。

鳳文熙抱著陸芹香回了主屋,一邊指使人去煮薑湯,一邊吩咐人去她房裡拿衣服,一瞬間,大伙忙碌了起來,他自己則繼續抱著她到內室放上臥楊,又將自己床上的被子給抽起,蓋在她的身上。

「還冷嗎?」忙完之後,他才終於稍稍靜下心來問上這麼一句。

陸芹香搖了搖頭,低垂的小臉卻一片火紅,不管他說什麼就是不肯抬頭。

他……他剛剛怎麼可以那樣?就在所有人的面前把她攔腰抱起,讓她差點羞憤得想要一頭撞死,若不是他後來說「如果不這樣就直接用扛的把你扛回去」,她是怎樣都不會乖乖讓他用那種姿勢將她給帶回來的。

只是現在她還是覺得臉火辣辣的,一想到王府裡有多少人看到剛剛那一幕,她甚至想挖個洞將自己給埋起來。

鳳文熙剛剛本來是一肚子火的,一方面是因為她遇到那種事情,一方面是她如此的不會照顧自己,渾身濕答答的坐在那,甚至不知道先換件衣服。

但是當他吩咐好所有事情,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她身上時,卻看到她低垂著頭,又拉著被子,整個人把自己包裡得像個蠶繭一樣,那說不出的可愛讓他又忍俊不禁的軟了心。

這個讓他又愛又惱的姑娘啊!到底是用什麼招數,讓他這麼簡單的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心情起伏不定?

「把自己包得這麼緊,也不怕悶壞了?還不趕緊出來!」說著,他就想把她裹在身上的被子給扯下來,誰知道他的手都還沒拉到被子,陸芹香就已經把被子給拉了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哎喲,差點把我給悶死!」因為快沒氣的關係,她的雙頰都染上紅暈,額頭上也汗冉冉的。

「瞧你!真是個傻子!」說是這麼說,他還是溫柔的拿出自己的帕子小心而輕柔的替她擦著汗,甚至因為高度的關係,還特地彎著腰,一點一點的擦著。

她抬起頭,對上他專注凝視的眼眸,忽然發現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喉頭裡像是慣了什麼,心口有點委屈又有點酸澀。

等到他輕輕地歎氣,將她小心翼翼的摟進懷裡,雙手輕拍著她的背,低喃著傻丫頭時,她才赫然發覺自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正撲在他的懷裡哭泣。

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些什麼,或許是因這些日子的委屈,或許是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還要拒絕他,並逼著自己回鄉去履行婚約,嫁給那個她早已記憶模糊的未婚夫的酸澀。

大概就是因為知道兩個人之間不可能,所以她寧願繼續裝傻假裝不明白。

如果是別人,或許她還能存著一絲的希冀,但是曾經在太后身邊伺候好長一段時日的她,對於太后是什麼樣的性子怎會不瞭解,對於太后有多寵愛這個麼子,她還不明白嗎?

光憑她的出身,他們就沒有任何的可能。

「是哪裡不舒服嗎?怎麼哭成這樣?」他雙眸盛滿擔憂,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大哭起來。

第一次看她落淚,讓他在擔憂之餘也有一種暴虐的衝動。

「別哭了,你說,是誰讓你受了委屈,我讓人把那人帶到這裡,看你要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用棒?用鞭?只要能讓你出氣,怎麼樣都行!」

她哭得梨花帶雨,聽到他這麼說,更是淚如泉湧,甚至掄起粉拳打在他身上。

「就是你讓我受委屈了!是你……都是你……」

鳳文熙先是一楞,隨後沉默的接受了她發洩的行為,安靜的將她緊緊抱著,他明白,她今天的委屈都是因為他。

前些日子他請常嬤嬤出來坐鎮,雖然壓住大部分的人,卻沒注意到還是有些人有著不該有的妄念,以致於這些日子以來為了留下她而做出的那些刁難,讓那些人以為她是可以欺負的。

「是,都是我,但是這也都要怪你。」鳳文熙淡淡的承受了她的指責,然後又把這罪名給推回到她身上去。

她?為什麼是她?陸芹香馬上想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小臉上明顯出現憤怒和不解的神情。

「為什麼要怪我?我有什麼錯?」

鳳文熙淺淺一笑,明明是輕淡至極的微笑卻有種勾人心魄的魅力,讓她的心頓時狠狠的抽了一下。

他低下頭,雙眼瞅著她,一字一句的說:「當然是你的錯,你要是能爽快的承認你對我有意,那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不是嗎?所以,都是你的錯。」

末了他還不忘強調這句已經被他扭曲到不行的話。

她一臉呆滯,粉唇微張,腦子整個呈現無法思考的狀態。

是她的腦子真的不太好吧?否則他這樣顛倒是非的話,她怎麼會找不到話來反駁?

明明是他忽冷忽熱的態度讓她受了委屈、明明是他現在長得這麼好看,引起那麼多女人的覬覦,明明是他--

怎麼又都變成是她的錯了?

最重要的是,她說的委屈有很大的成分是因為兩人身份上的不相配,怎麼會變成他說的那種委屈?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他充滿說服力的凝視下,她似乎正準備要傻傻的開口認同了。

「承認吧!這都是你的錯,你還不乖乖的說要成為我的人,永遠陪在我身邊?」他的聲音像是妖魔的蠱惑,一次次的甜蜜誘哄著她。

陸芹香從小到大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就要順著他的話接下去。

「我……」腦子一片混亂,但那深遠的黑眸似乎有著難言的魔力,讓她的遲疑不過存在一會兒就馬上被打散。

鳳文熙愉悅的勾起嘴角,看著這個傻妞一步步的踏入他布下的陷阱,心中正得意著今天總算能逼她親口說出一句情話。

「是我的錯,我……」

她話還沒說完,一陣突兀的敲門聲響起,陸芹香終於發覺自己剛剛差點被誘拐,再次羞紅了臉,用被子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

鳳文熙在敲門聲乍響的時候,臉上就換成陰沉的神色,他緩緩的轉頭,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給我滾進來!」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竟敢來打斷他的好事!

一個看起來頗為面生的小廝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一進屋就感覺到一股微妙的氣氛還有王爺散發出的凍人寒氣。

「怎麼?這麼急急忙忙的敲門,現在卻連話都不會說嗎?看來你的手比你的嘴不安分多了,如果有需要的話,本王一點都不介意幫你處理掉那隻手!還是說是你的舌頭不靈光,連話都說不好?那本王也可以幫你拔了舌頭。」他泠冷的恐嚇著那個已經嚇到說不出話來的小廝。

那個小廝匍匐在地上,哀怨的想著,難怪常總管剛才聽到這消息時說自己不太舒服,讓他過來稟報,原來是因為王爺這麼恐怖啊!

只不過就是再怕,他也不敢就這樣一直縮著不說話,否則真讓王爺認為他的舌頭不靈光給拔了,他可沒辦法重裝一個靈光的!

「王爺,側門那有人找陸姑娘。」

「找我?」陸芹香偷偷的探出頭來,有點疑惑的微蹙眉。

她沒什麼親戚,還會有什麼人來找她?該不會是她那些好姊妹吧?!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一點都沒想到四人出宮時根本就不知道彼此何去何從,怎麼可能有人找上門來。

鳳文熙卻是有調查過一些事情的,聽到這話臉色更陰沉了,陰側側的問著,「喔?是誰?」

小廝抖了抖身子,只覺得房裡似乎比剛剛更冷了些,卻還是硬撐著把話給說完。「那人說……他是陸姑娘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這話讓陸芹香感覺到晴天霹靂般的震撼。

未婚夫?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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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1 07:32:22
第七章

大傻和二楞子從王府的側門被領進來後就一直處於恍惚的狀態,王府裡的一草一木、亭台樓閣讓他們看得眼花撩亂。

那高大華美的建築物,修整得像是仙宮一樣的花園,有假山有流水,還有隱藏其間的精緻亭子,一路走來,至少看見不下十個的丫鬟小廝,個個穿的衣裳比他那裡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都還要好。

二楞子自以為小聲的扭頭和身旁的人說話。「大傻哥,你那未婚妻看來還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就是這裡的下人們都要稱她一聲姑娘,你看看,光眼前這小丫頭發上的簪子就有好幾根呢!這還不是貼身伺候王爺的,你說,那要是伺候王爺的丫鬟穿著該有多華貴呀?!」

大傻緊張得猛搓手,想也沒想過自己竟有走在王府的一天,雖然領路的丫頭說這不過是府裡下人平常幹活時走的小路,而不是主子們會走的地方,但是那氣派的景像已是他們見都沒見過的了。

不對,不光沒見過,就是作夢都夢不到這樣的景象!

大傻在心中暗暗的反駁自己剛剛的想法,然後又偷覷了一眼走在前頭的小丫頭,嚥了嚥口水,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緊張後才開口問著。

「這位姑娘,怎麼越走越裡頭了?我是要找我那未過門的媳婦陸芹香,這樣往裡走會不會衝撞了什麼貴人?」

這小丫頭平常收了陸芹香不少的好處,對於這兩個人的言行雖然有些一看不下去,但還是盡量和氣的回答他。

「陸姑娘怎麼會和我們一樣呢?她可是貼身伺候我們王爺三餐的,別說跟我們比了,她甚至比這府裡的大丫頭都還要被王爺看重。」小丫頭想想這樣的比喻還不是很貼切,又補充說明,「你們剛剛見到了常總管對吧?連常總管對陸姑娘也都客客氣氣的,我們算什麼!」

大傻和二楞子面面相覷,同時想起剛剛接待過他們兩個的威嚴老人。

「大傻哥,剛剛那個老頭不是這王府裡的總管嗎?連那樣的人都要對陸姑娘客客氣氣的,那……」二楞子一番話說得結結巴巴,腳都有點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

天啊!來之前還聽大傻哥說,他那未過門的媳婦小時候就是個實心眼的,現在就算大了八成也變不了多少,況且都二十好幾的老姑娘了,就算模樣長得好也沒人要了,一定讓他隨便哄哄就跟著回去,到時候不僅她身上的金銀財寶都是大傻哥的,還白得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如意算盤打得連他都想分一杯羹,但是現在看來,那姑娘可不是能輕易擺佈的啊!

大傻也傻眼了,一想到自己之前的狂妄言語,更是冷汗流個不停,兩個人被這麼一嚇,連四周的風景都沒心情欣賞了,只是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的跟在後頭去。

那小丫頭將人給領到屋裡就離開了,只留下兩個人站在偏廳裡,不安的等著他們要見的人。

等了好一會兒,他們遠遠的看到一個穿著杏色織花銀邊襦裙的女子匆匆忙忙的走進廳堂裡。

那女子頭上戴著一支鑲玉的祥雲金釵,兩邊又各插一支鑲了珍珠的梅花樣式紋金小響子,一朵粉嫩絹花,耳上一對鑲嵌寶石的銀耳墜,一身看起來簡單卻又帶著貴氣的打扮,從哪裡看都不像個廚娘,反而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閨閣千金。

當她一走進偏廳裡的時候,大傻和二楞子差點以為自個兒眼花了,二楞子還忍不住揉了揉眼,確定自己看到的是真人。

這就是大傻哥的未婚妻?這哪裡像是他們那個鄉下地方出來的姑娘,就是和縣太爺的千金相比都贏過太多。

那身段那容貌先不提,就是身上穿的那襲隱隱約約隨著陽光變幻顏色的襦裙,便不像是尋常人家穿得起的。

大傻最後一次見到陸芹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他不是很確定的喊著,「是香兒妹子嗎?」

陸芹香離開家鄉時,年紀小,加上這些年又都沒見過,一進來看到一高一矮的兩個人站在一起,當場也不知道哪一個才對,只能傻傻的看著他們,直到那個較高的

男人喊出這句話後,她才遲疑的抬起頭,「你是……」

「是我啊!你的大傻哥!我來替你贖身接你回去!」

鳳文熙就走在她後面不遠的地方,所以當他一踏進偏廳裡便聽見這句他最不愛聽的話,頓時重重的冷哼一聲,連看也不看那兩個差點嚇得跪在地上的男人,臉色陰沉的走到上位坐下。

見他都坐下了那個女人還傻傻的站在那裡,鳳文熙臉色更是難看不少,脾氣不佳的低聲命令,「還不過來本王這裡,難道是真傻了不成?」

陸芹香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麼瘋,不過還是乖乖的走近他些,與那兩個人拉開一點距離。

老實說,她不是很喜歡那兩人身上的味道。

她的鼻子本來就比一般人靈敏,加上以前在御膳房接受的訓練,對於氣味更是格外的敏銳,所以當他們身上傳來那種好幾日沒有梳洗的味道時,她聞了就渾身不舒服。

「下面的是什麼人?」鳳文熙明知故問。

大傻和二楞子沒想到還能見到王爺,嚇得連話都快說不出來,還是大傻想著他來贖自己的未婚妻沒有什麼不對,才硬著頭皮回答,「草民……草民叫王大傻,不對!草民是叫王浩然,只不過家裡人都喊我大傻」

二楞子見大傻哥都說了,也跟著報上名,「草民姓陳,陳二……」

鳳文熙揮手打斷他們結結巴巴又亂七八糟的介紹,沉著臉看著他們。「好了,本王不聽那些廢話!直接說吧,今兒個來是想做什麼?」

一聽這話,陸芹香丟了個埋怨的白眼給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剛剛來報訊的小廝不是說了?

鳳文熙可不管她丟的白眼,一徑冷冷的看著下面的兩個人,打著他自己的算盤。

根據他手下的回報,這兩人這幾日在京城裡亂轉,打聽著王府和她的消息,言談之間無不透露出找她是不安好心,本來他還考慮著把人直接弄走,後來又想,若不讓這傻女人明白她的未婚夫是什麼貨色,恐怕還會惦記著那個婚約。

只是一想到她到時候若被這兩個敗類給傷了心,他又有些不捨……

他還在思考怎麼處理這說來簡單又複雜的關係,下面那兩個人卻等不及的開口了。

王大傻粗聲粗氣的低頭說:「王爺,草民想替草民的未婚妻贖身。」

鳳文熙時冷的笑著,語氣平淡的反問,「喔?贖身?那你打算拿多少來贖人?」

陸芹香一聽也知道王大傻完全搞錯了,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被鳳文熙一個冷眼瞪過來而閉了嘴。

罷了罷了!反正這個誤會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頂多等等她再跟那兩個人說清楚就行了,她暗忖著,全然沒注意到鳳文熙眼底閃過幾抹精光,一看就是在盤算些什麼。

也幸好她沒瞧見,否則一定又要在心中腹誹--這個個性扭曲的主子不知道又要做什麼壞事了!

鳳文熙冷冷的盯著下頭的兩個人,盤算著該怎麼處理他們才好,也不能太快,否則人跑了而他的事情沒辦成,他說不定反而被那傻妞埋怨。

沒錯!不管怎樣,可不能讓他們今兒個就把話給說完,得把他們晾個一段時日才行,否則沒把他們逼急,他們就不會狗急跳牆,也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雖然剛剛被鳳文熙展現出來的氣勢給嚇了一跳,但見他並沒有像他們聽過的一些大官一樣,命人將他們拉出去痛打一頓,讓王大傻忽然放鬆許多,也稍稍敢說話了點。

「那個草民也不知道要拿多少銀兩……」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銀兩,頂多就只有幾枚銅板罷了,他本來是想讓陸芹香自贖己身的,可沒想到原本幾句話就能成的事情,卻多了這個王爺插手,頓時讓一件簡單的事情硬生生變得複雜不少。

「不知道?」他冷哼了聲,鄙夷的看著下面兩個又一臉惶恐的男人。「那就回去慢慢想,知道了再上門吧!送客!」

常總管行動迅速的出現在門口,帶著小廝衝到他們身邊,臉色平淡的說:「兩位,往這裡走。」

最後,直到王府側門砰的一聲關了起來,王大傻和二楞子還站在原地,良久才終於明白自己已經被人給送出門來。兩人面面相覷,心中同時冒出大大的疑問--他們今天除了見到人,好像什麼都沒做?!

鳳文熙心中的算盤可沒打錯,王大傻和二楞子兩個人幾乎可以說是身無分文,要不是一路上還能夠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別說是一身破爛的到達京城,只怕在半路就餓死了。

只是一到城裡,身上的銅板也沒剩多少,兩人只能隨便找個破廟窩著,就是吃的也都是撿些野果,要不就是去討些人家不要的剩菜。

這種跟乞丐差不多的日子,讓他們從王府被趕出來不到三天就受不了了,馬上又找上門來,只是這次比上次更顯得落魄。

怕又碰上那個王爺來攪局,他們便沒托人帶他們進去,而是就等在側門外,請人去將陸芹香給帶來。

門房通報了之後就讓他們在外頭等著,只不過消息可沒直接傳到陸芹香那裡去,而是先進了常總管耳朵,再轉達鳳文熙知道,最後才傳給陸芹香。

陸芹香雖然對這個只能算是第二次見面的未婚夫沒有任何期待,但是人家都千里迢迢找到京城來了,她也不好避不見面。

再說了,他上次說要贖她的事,她可還沒跟他澄清,那就是她簽的是活契,哪裡需要什麼贖身呢!頂多就是最近被扣的月前要先還清而已。

「怎麼?又要去見你那家鄉來的未婚夫?」

帶著一些午睡後的慵懶,鳳文熙低柔魅惑的聲音突然響起,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種做錯事被抓到的心虛。

她的雙眼甚至不敢直騙他,輕輕的點了點頭。「說是有事……只是去見見,不會妨礙我做事的。」

沉默,一種讓人感到窒息和不安的沉默突然降臨,他沒有暴怒沒有挖苦和諷刺,就只是靜靜的不發一語,但她卻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定定的投注在她身上,讓她有種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時,他終於開了口。

「嗯,去吧!記得,可別輕易的允了什麼不該允的話,你要明白……沒有我的同意,你就還是文郡王府的人。」

他話中有話,半是警告半是提醒,只是對陸芹香來說,雖然覺得他這話有些怪怪的,但對於他話中的深意倒是一點都沒聽出來。

看她一臉傻樣,鳳文熙也知道剛剛那話八成是白講了,心中一歎,最後還是揮了揮手讓她出去了。

陸芹香走到側門時,王大傻兩人已經站得腿都要麻了,只是一見到她來,頓時都提起精神,也顧不得自己一身髒就想往她身前靠。

「陸家妹妹!」

聽到這莫名其妙的稱呼,陸芹香嘴角一陣抽搐,輕輕巧巧的往後退了兩步,拉聞和他的距離。

就是不為該守的規矩,她也沒辦法讓他靠得那麼近,他身上的味道實在是……

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地步了。

「呃……王大哥,還是先說說今兒個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吧?」不快點把話給說完,她覺得自己可能就要做出捂鼻的失禮舉動。

王大傻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聞,尷尬的笑了笑。「唉,還不是沒錢進客棧梳洗!這味是不好聞了點。」

沒錢?陸芹香輕皺了眉,發現有些不對勁。

眼前的人不是前兩天才說要拿錢贖她出府嗎?怎麼今天又說沒錢了?而且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應該是接近身無分文了吧?

王大傻還在想著該怎麼開口,一邊枯站大半天又餓又渴的二楞子忍不住的先說了。「我說大傻哥,不如就直接的說了吧!嫂子,我們自然是有心想替你贖身的,偏偏身上缺了點銀子,可嫂子你別說是從宮裡出來的,就是如今在這王府裡隨便撈,那銀子也是一把把的,應該可以把自己給贖出來吧?我們大傻哥千里迢迢的老家到這京城也算是有誠意了,你就趕緊拿出銀兩替自己贖身跟著我們回老家去,這不是你好大家好的事情?」

二楞子話說得簡單,但是陸芹香可不是沒見過半點世面的無知女子。

是!她是傻,但那是跟宮裡那些說一句話可以拐十個彎的人精比起來,不代表她是人家說個三兩句話就可以哄騙的小泵娘!

她拉下臉,看著眼前神情寫著彷彿就應該如此的兩個人,壓著怒氣問:「這安排說得挺順的,是打從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吧?」

王大傻對她的質疑沒有感覺到半分的不對勁,只覺得她毛病多,一點也不乾脆。

「二楞子說話是直了點,但也是我的意思,」王大傻橫眉看著她,「你橫豎也是我王家的人了,別說這點銀子,就是以後那些銀子也都是我的,先拿出來用用有什麼關係,你可要明白,如果我們兩個沒有指腹為婚,你這大齡宮女就是有錢贖身,也只能一個人孤老到死。」

二楞子聽完還在旁邊幫腔,「就是!大傻哥是好心,你可別以為自己可以拿喬了!」

陸芹香氣得全身發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厚顏無恥。

這兩個人想靠她吃穿不說,還說得她應該為他們這種行為而感激涕零?

是!大齡宮女是難嫁,但她也不必委屈自己受這種氣!

「那好,我也不是非嫁人不可,你們就省點銀子和工夫,不用來替我贖身了,那婚約也算了吧!」她寧可一個人老死,也不會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受罪。

王大傻一聽這話就慌了,想到老家那裡還欠了一屁股債,就指望拿這女人的銀子還,又看她身上穿的綾羅綢鍛還有戴著的首飾,頓時就口不擇言起來。

「算了?怎麼能算了!我明白了,你是貪圖這王府的富貴,瞧不起我們鄉下人了是吧?這也難怪,在這府裡就是一個廚娘都能穿金戴銀的,伺候的還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是個懂得替自己打算的人都知道要怎麼選了!」王大傻大聲的喊著,一雙眼惡狠狠的睨著她,「走吧!二愣子。是咱們太天真!指腹為婚算什麼,枉費我還等她等了十來年,等到一個大齡宮女,人家卻不屑咱們這種沒錢又沒勢的莊稼漢,寧可悔婚去給人做小的!」

哼!要耍狠是吧!他現在是丟了臉了,也不怕再把面子放在地上踩兩下,反正他得不到想要的,她也別想好過!

二楞子也是個混市井的地痞,對做這種惡事早已駕輕就熟,連眼神都不需要和王大傻對一下就跟著嚷嚷,「大傻哥,你怎麼就遇到這樣一個沒良心的女人!枉費你幾乎耗盡了家財才從老家奔波到這京城裡,誰知道這人是見著了,卻已巴上有錢的靠山,我真替你不值啊!」

兩個人宛如唱戲似的句句帶著控訴,別說王府裡靠得近一點的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就連路人都往這瞧來,頓時落在陸芹香身上的眼光刺得好比幾十根大蠟燭在照一樣,而且那眼神裡大都帶著懷疑和鄙夷。

陸芹香不只氣得發抖了,連整張臉都被氣得發白,甚至不敢去看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突然她想起以前還在當小爆女時,她們常常都會被成群的宮女或者是一些老嬤嬤欺負,那時候清秋總是重複著一句話--

忍!雖說忍字頭上一把刀,但遇到該忍的時候,就是一百把刀也要忍!

一想到這裡,她深吸幾口氣,抖著手,將身上的錢袋給扯了下來,掏出一塊銀子丟了過去。

她冷冷的看著他們說道:「這塊銀子夠堵住你們的嘴了吧!現在給我滾!」

一時間她也沒什麼好辦法,畢竟在這之前她還真沒有遇過這種不要臉的人。

忽然,她有點想念以前還是宮女的時候,那時有清秋在,她幾乎都不用動什麼腦子,只要專心在廚藝上就行了。

王大傻飛快的把那塊銀子給撿了起來,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揮了揮手,一邊的二楞子也直盯著他手裡的銀子不放。

「嘿嘿,謝謝陸家妹妹了。我們這就滾,這就滾!」至於什麼時候再來就得看這銀子能夠花到什麼時候了!

他那無賴的嘴臉讓她忍不住再度低喝,「滾!」

直到那兩人消失在眼前,她在風中佇立了半咽,眼眶微紅,隨即挺直背脊,面不改色的回頭走進內院去。

一路上不管遇到什麼目光,她都當不在意,只有掌中幾乎拈進肉裡的指甲能說明她現在憤怒激動的情緒。

她不會就這樣認輸的!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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