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鷺非香]同體[全文完] .

30、有你一直陪在身邊

　　【93】

　　「這裡發生的事應該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林兮堅定道，「因為只有這樣所有的事情才能解釋清楚，我小時候會寫這個世界的文字，你能在以後的候選人的競選當中脫穎而出，畢竟現在的小無雙如果沒有誰來教會他這些東西，全靠自己摸索，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變得那麼出色，即便是你再聰明也很困難。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我小時候真的來過這個世界，像你說的那樣呆在你身邊，只是我們……都把這些記憶忘掉了。」

　　無雙沉默，他並不是想不到這些，只是，如果承認他們的記憶消失，那麼拿走他們記憶的人，必定只會是知道林兮存在的木書尊者一人。也就是說，木書尊者從那時開始便在他身上布下了他所不知道的局。這麼些年，「父親」對他，只是……利用。

　　無雙拳心握緊。場景倏地一轉，又是一個夜晚，小無雙如往常一般在石台上練武，可今夜木書尊者卻沒有出現，小無雙自己練了一會兒便站在石台上左右張望，神情有些不安。

　　忽然之間，小無雙身後落下一道黑影，小無雙連上一喜，一口脆生生的「木叔叔」剛喚出口，那黑影卻在他後頸上一打，小無雙身影一晃暈了過去。

　　這方的無雙心頭一緊，正要走過去，身邊林兮卻忽然一聲悶哼，無雙回頭：「怎麼了？」

　　「不知道。」林兮捂著心口微微彎下腰，「胸口突然……」話音未落，她身子倏地一軟，無雙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接住，林兮疼得渾身無力，汗如雨下。與此同時周圍場景倏地黑了下來，無雙連懷中的林兮也看不清楚，只能聽聞她疼痛的抽氣聲。

　　無雙眉頭緊皺，這裡找不到陣眼，找不到敵人，手裡還有一個不能拋下的包袱。當真是……絕境。

　　「忍一忍。」

　　沒有多餘安慰的話，只是這三個字卻帶著讓人心安的沉穩。胸口疼得像要裂開一樣的林兮點了點頭，她心裡忽然有股奇怪的信念，好像今天的境地就算比現在更讓人絕望，但只要無雙在，她就沒什麼好擔心的。腰上的手抱得那麼緊，林兮悄悄探手下去抓住了他的手腕。心中一安，連疼痛也消散了一點似的，原來……她已經那麼相信無雙了，幾乎沒有原則的相信他……

　　左手圈住林兮，無雙右手一揮，月鐮出現在他掌心，刀刃自身閃出了細微的光，在一片黑暗之中令人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坐以待斃不是無雙的風格，與其在此等死，不如拚一拚，強行破了這個陣法！

　　月鐮在身前一樹，蠻橫的法力澎湃而出，幻陣之中雖看起來無邊無垠，但實際卻必定有一個固定的範圍，他無法用腳步丈量出陣法的寬度，那麼便用法力將它撐破。

　　這是無奈之舉，對自身損耗極大，若只有他一人大可等等看施術者到底意欲何為，但林兮等不了那麼久。

　　週身法力不停溢出，林兮漸漸感覺四周的空氣仿似變得沉重了一般，讓她呼吸變得不舒暢。她害怕打擾了無雙，一聲不吭的忍著，突然之間，心口一陣撕裂的疼痛，林兮瞳孔緊縮，眼前一花，險些暈過去。

　　四周的景色一會兒明一會兒暗不停流轉，像混沌初開之前天地不分的模樣，林兮耳朵裡儘是吵雜，隱隱約約聽見了有人在說話，好像是從古老的留聲機裡面傳出來的聲音一般：「林兮？好名字。」

　　眼前有幻影像飄過，她看見一片慘白的醫院裡，身著白大褂的醫生給她餵了藥，他摸著她的頭說：「咱們兮兮很堅強，一點也不怕吃藥。」醫生的笑容溫柔得仿似三月的陽光，讓她癡癡的看傻了。

　　幻影不停的轉動，她看見媽媽在跟她說：「兮兮，你看，你病好了以後就可以和別的小朋友一起上學了，高興嗎？」

　　「高興……」她怯生生的回答，旁邊身著白大褂的醫生又摸了摸她的頭，她仰頭望他，只見醫生笑得十分溫柔。

　　醫生的笑容那麼熟悉，是……

　　木書尊者！

　　【94】

　　林兮猛的睜開眼，熟悉的天花板與吊燈映入眼眸，緊接著無雙的腦袋湊了過來，一雙漂亮的眼將她盯了好一會兒，而後伸手一探，摸著她頸項的動脈，呢喃道：「沒事了。」話末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氣，仿似終於安下心來一般。

　　林兮迷茫的坐起身來，環視一圈，嚇了一大跳：「你們……怎麼都在我家？」

　　毒靈一笑，語帶揶揄：「可不是被逼的麼，死神大人千里傳音威脅我們過來幫忙，哪敢不從，剛才還在發脾氣要打人呢，你要是再不醒，他便要篤定我給你下了毒，要將我殺了。這可冤枉。」林兮轉頭一看，無雙的月鐮果然握在手裡，見眾人都盯著他，無雙一聲冷哼，將月鐮收了，冷冷瞪了毒靈一眼，又轉過頭來罵林兮：「陣都破了你還不醒，待在裡面好玩麼？」

　　林兮這通罵挨得委屈，剛要張嘴反駁，寺焱卻沒好氣道：「行了吧！人都醒了！走了。」言罷，他翻出窗戶要往外跳。

　　「慢著。」無雙喚住他，「我不愛欠別人任何東西，這次得你們幫忙，以後我自會找機會還回來。」

　　「以後你不要再與我們掙那雙空之心就算是幫了我們大忙。」

　　毒靈這本是一句玩笑話，因為對無雙而言，放棄雙空之心便意味著他把能否回那邊世界的決定權交給了他們。別的都還好說，但對於本性中便帶有戒備的候選人而言，這實在是一個重大的決定。

　　不料無雙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好，以後若找到雙空之心，便讓它留在你們手裡。」見他答應得這麼乾脆，三人皆是一怔，毒靈道：「死神大人這話，我們記下了。」大風一卷，一行三人如來時那般轉眼便不見蹤影。

　　房間歸於沉寂，萬知不知被誰用小繩兒綁了起來像玩具一樣扔在書桌上，他倚著桌上的檯燈已經睡熟了。

　　林兮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不要雙空之心真的沒關係麼？」

　　無雙默了一會兒道：「我想，現在已經不是候選人競爭這麼簡單的問題了。」他腦子裡很是混亂，一些細碎的線索斷斷續續，就差那麼一根線把它們連起來，讓林兮陷入幻境，找魘魔做替死鬼，十幾年前他便與林兮相識，那段消失的記憶，還有……

　　「木書尊者，以前肯定來過這個世界。」林兮忽然說出了他心裡的話，她望著自己床頭櫃上的照片道，「小時候是個很溫柔的醫生治好了我的自閉症，我記得自己很喜歡那個醫生叔叔，但是卻怎麼也記不得他的模樣，剛才，好像看清楚了……雖然我沒清楚的看見過木書尊者的臉，但是那個笑容絕對錯不了。」

　　這個照片，裡面的人是爸爸媽媽和她，但還有拿相機為他們拍照的人，而那人便是那位醫生，或說木書尊者。

　　治好林兮的醫生，線索又多了一條。無雙垂眸深思，木書尊者來過這個世界是必然的，而且還直接造成了宗鏡族長的死亡，而後木書回到那個世界代理死神一族族長之務，稱宗鏡族長病逝……木書掌握了這麼多的權利，養育了他，現在又想殺了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怎麼……」外面沙發上的謝淑一聲呻吟慢慢轉醒，「這脖子怎麼這麼疼？」

　　一屋子的沉重被打破，林兮一聽，眼一瞪望向無雙，悄聲質問：「你打了我媽！」

　　無雙眉頭一蹙，丟了一句「早點睡」便翻窗跑了，幾近有點倉皇而逃的意味。

　　「兮兮？你怎麼樣了？」無雙翻出窗戶，聽見謝淑慢慢走進了林兮的屋子，母女倆交談的聲音傳來，無雙縱身一躍，逕直翻上樓頂。蘇西已躺在地上睡了一覺，聽見有人躍上屋頂，她雙眼一睜，眸色一片清亮，她翻身坐起望向無雙：「完了？」

　　「他到底要做什麼？」

　　蘇西自然知道他問的人是誰，她搖頭：「尊主的想法我也不能隨意窺探。」

　　無雙冷了神色：「他這是在干涉候選人競爭，即便是尊主也得問罪。」

　　蘇西點頭：「沒錯，但現在在位的是木書尊者。是他就不會。」只因在組織數百年的歷史中，從沒有哪一個尊主擁有木書這樣的高度集權。他的特權已遠遠超過了以前的許多尊主。

　　無雙臉色森冷，蘇西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道：「無雙，你動情了。尊主不會允許你動情。」

　　無雙一怔，隨即一聲冷笑，倒也不辯駁掩飾，逕直承認道：「動了又如何，這點情愛，你還怕我割捨不掉麼？我既應了你讀心一族的承諾，便不會反悔，你大可不必操這份閒心。你的事辦既已辦完便趕快回去，順帶帶句話給他，他要做什麼我不管，可我的命不是他想拿走就能拿走的。」

31、有你一直陪在身邊

　　【95】

　　第二天一大早謝淑便拎著行禮走了，她和林兮在樓下說了好一會兒話，最後才不捨的離開。林兮一直看著母親坐上出租車，然後慢慢開遠。她的身影未動，在樓頂望著她的那人便也沒動。

　　微風扶起男人的髮絲，一道淡漠的女聲閒閒道：「你會偷窺人真讓我感到意外。」

　　「我說過，你的意外太多了。」

　　蘇西倚著圍牆往下一望，看見林兮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像是在給自己鼓氣，她忽然心聲好奇：「無雙，喜歡是怎樣的感受？」

　　無雙瞥了她一眼：「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對她動了情麼？給我形容一下。」蘇西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好像在問什麼緊要的大事。無雙不想理她，躍上圍牆便要往下跳，可一隻白皙的手卻抓住了他身後長長的衣擺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架勢。無雙扭頭冷冷看她：

　　「這麼想知道的話，自己去體驗一下不就行了。」

　　「怎麼體驗？」

　　「去找個人喜歡。」

　　蘇西沉吟了一會兒：「好提議，既然如此，作為婚約者你便讓我來喜歡一下好了。」

　　無雙一笑，幾乎是用鼻孔在看她：「如果你真想這麼做，我也不反對。」

　　蘇西便立即放了手：「不，你還是去喜歡你的同體吧。」話音未落，無雙身影已經躍下。蘇西望著樓下並肩而立的兩人，伸手摸著自己的心口，淡淡的呢喃：「喜歡，憎惡，作為高位者必須割捨感情。」木書尊者的聲音仿似在她腦海裡傳出，這是她從小接受的教育，一切皆要順從事理，不可有私心，不可有感情，否則只會讓自己墮入深淵。

　　可是……如今「墮入深淵」的無雙，為什麼看起來倒比以前要快樂幾分？

　　「回去做飯了。」無雙拎了林兮的衣領往回拖，「折騰了這麼些日子該好好歇歇了。」

　　「哎？」林兮還有些怔神，「可是那些事情都不管了嗎？還有很多事情沒解決啊，雙空之心的，木書尊者的……」

　　「這些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耽誤之急是你要想辦法填飽我的肚子。」他轉頭看她，「我要吃那個酸酸甜甜的肉。」無雙這話瞬間間林兮從夢幻狀態抓到了現實中一樣。她點頭：「你說得對，我也有好幾天沒看書了！荒廢了這麼多天必須得好好抓起來！」

　　無雙嘴角一抽：「我只是說休息這一頓飯的時間，回頭咱們還是要去找雙空之心……」話未說完，林兮卻已經在扳著手指頭數她要念的參考書有哪幾本了。

　　這次謝淑來了之後，更是堅定了林兮要考研的決心，並且破開了她之前的迷惘，讓她有了考研一路走到黑的衝勁兒。之前被無雙的事弄亂了心神，但她清楚，她的人生是她的，那個世界的事過去之後一切都會回到原點，她還是必須過自己的生活……

　　過自己的生活？

　　想到這裡，林兮忽然有些呆怔，沒有無雙的生活。無雙回到那個世界之後，兩個世界的通道關閉，她會失去關於無雙的所有記憶，這段時間的記憶也不復存在，就像她失去了小時候那段記憶一樣，繼續過自己的生活，毫無違和感。只是……

　　她再也記不得這個人的容貌和他掌心的溫度，也不會記得，他拚命救過她多少次……

　　林兮頓下腳步，神情霎時染上了幾許害怕和迷茫。

　　「怎麼了？」

　　林兮抬頭，望向無雙，白天樓道裡沒開燈，光線不大好，陰影之中無雙的表情看不清楚，只能見他眼中帶著沉靜的光，林兮忽然一聲苦笑：「沒有……可能是因為這兩天太累了，讓我想得太多。」她說完這話本不打算繼續，但心裡的問題卻陰差陽錯的吐出唇邊，「無雙，你說，等以後你回到了那邊，你會不會忘了我？」

　　無雙一愣：「大概不會。」

　　林兮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那你千萬別忘了我，因為……我已經注定會記不得你了，如果你再忘了，那就真的沒有誰知道咱們認識過了。」

　　無雙垂眸看見拽著自己衣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他默了好一會兒，扭過頭道：「嗯，勉強答應你好了。」

　　「不准食言。」

　　「嘖，女人真煩。」

　　【96】

　　十一七天長假過完的第二天，林兮本想在家裡看會兒書先找回備考的狀態，但客廳電視的聲音一陣比一陣厲害，林兮實在無法忍耐，將書往包裡一塞，走到玄關便開始穿鞋，沙發上的無雙眨巴著眼看她：「你要去哪兒？」

　　「上自習。」林兮沒好氣的回答，「你自己在家裡看電視吧。」關門下樓，動作乾脆利落。可她剛走出樓道，一個黑色人影「唰」的從樓上跳了下來，逕直在她身前站定，無雙二話沒說一把將林兮的包搶過，率先往前走。

　　他動作太快，以至於等他走了好遠林兮才回過神來喊道：「你幹嘛？包還給我啊！」

　　「你不是要上自習麼？學校是往這邊走沒錯。」無雙語氣冷淡，可林兮卻驀地一臉紅：「怎、怎麼突然……」這麼體貼可不是無雙的風格。

　　「反正不管我怎麼說你還是要去上自習的吧。我懶得和你吵了，乾脆大度一點，陪你去好了。」無雙打了個哈欠，自顧自的在前面走，「包在我這兒，你也不敢趕我走。」

　　這傢伙……明明做的是一件體貼的事，為什麼從他嘴裡說出來總是那麼讓人感到憤怒呢！林兮暗自握拳，奈何又實在拿無雙沒辦法，只有氣鼓鼓的跟了上去：「你走慢點不行啊！」

　　蘇西在樓頂懶懶的往下望了一眼，身子有些無力的倚著圍欄，這個世界的白天真是讓人不習慣，不過……秋風涼涼的刮過，掠起她的髮絲，她眺望這個精鋼水泥的城市，心想，比起那邊來說，這邊還真是和平啊。原來沒有君王，沒有強權世界也可以很好的運轉啊……

　　考研自習室中寂靜如以往，林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衝無雙伸出了手，無雙會意，乖乖的將她的包給了她，隨即在旁邊坐下，低聲扔下一句：「吃飯叫我。」便趴在桌子上睡覺去了。

　　簡直……就像一個來陪女朋友上自習的紈褲子弟。

　　林兮一聲歎息，翻開參考書的這一瞬便立即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沉心看了進去。

　　微風拂進教室，窗外的銀杏葉子零星的飄落了幾片，林兮專注的看著參考書，偶爾思考出神還會用筆頭輕觸唇瓣，將唇擠出想讓人咬一口的形狀……

　　無雙耳根一熱，眼睛轉動瞥向別的方向。他沒真正的睡著，只是把手臂搭在頭上從手臂遮擋出來的黑暗中靜靜的窺探林兮。他自然不是故意窺探，只是在睜眼的一瞬不經意的看見了林兮認真的神色他便有些挪不開目光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林兮認真做事。她皺眉思考時，帶著幾分平時難得一見的執著勁兒，因為破開難題而驕傲微仰唇角，又顯出她比平時自信許多一面。

　　耳邊的頭髮滑落下來，林兮下意識的將它勾到耳朵後面，眼神卻沒離開書本，嘴裡唸唸有詞不知在回憶什麼公式還是破題思路。這個女人，原來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啊，讓他忍不住有些欣賞的神情……

　　「尊主不會允許你動情。」蘇西淡漠的嗓音在他腦海裡響起，無雙猛的一閉眼，有些煩躁的將腦袋轉了一個方向。他知道的，他怎麼會不知道，那個男人從小交他們的東西便是要捨棄感情，捨棄自我，變得像天上的神一樣無情無慾。

　　而他最後也必定會離開。

　　所以，不能再繼續看她了，不能再看到這個女人所不為人知的一面，不能在為她這一面而……傾倒。

　　【97】

　　「無雙，去吃飯吧。」

　　解完一個單元的題目，林兮心滿意足的合上參考書，果然學習還是在自習室最棒了，她輕輕喚了一聲無雙一聲，無雙便揉著眼睛坐起身來：「嗯，回去吧。」

　　「哎，等等，下午我還要待在自習室的。今天中午咱們就在外面吃吧。」

　　無雙臉色一沉剛要說不，可頓了一頓，他站起身淡淡的點了點頭便往外面走。他該漸漸把林兮放到陌生人的位置，而對於陌生人，他向來是不提任何要求的。

　　林兮心思還沉浸在方纔的題集裡面，並沒有意識到無雙有什麼不對。走出了自習室，無雙在前面領先半步，兩人一路沉默，林兮剛意識到氣氛好像有點奇怪的時候，忽然之間，斜裡猛的射|來一個亮黃色的物體，在林兮毫無防備的時候一擊從側面擊中她的鼻樑，林兮一聲悶哼，捂著鼻子垂了腦袋。

　　前面的無雙鼻子裡「啪嗒」滴下兩滴鮮血。他眼一瞇，回頭一望，林兮捂臉顫抖，不遠處一個拿著奇怪武器的人正奔了過來。無雙將鼻血一抹，剛踏上前一步，可衣擺卻被林兮死命拽住：「別動手！是誤傷。」

　　「啊，抱歉抱歉！都怪那個護欄破了個洞，學校一直沒有人來維護，今天不注意把球打出來了，同學你沒事吧？」手握網球拍的男孩一臉歉意的跑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滿臉殺氣鼻子流血的無雙，又看了一眼他背後捂著臉的女生，愣愣的撓了撓頭：「那個……這一球還打到了兩個？」這角度也不對吧……男孩憂心道，「都流鼻血啦，真是對不起，要不要送你們去校醫院？」

　　無雙瞥了身後的林兮一眼：「沒事？」

　　林兮從包裡拿出紙巾擦了擦：「沒事，就小流了一點血。走吧。」她抬頭望那男生，正想說讓他們以後小心一點，無雙卻道：「嘖，道歉就行了？」

　　男生一怔，頗為無辜道：「所以我說要不要送你們去校醫院……」

　　「他把你弄出血就算了，可我的血向來不能白流。」

　　哎……無雙，你這話聽起來感覺很奇怪啊。林兮嘴角抽搐的拽了拽他的衣袖：「沒必要較真啊，咱們去吃飯吧。」說著她便拉上了無雙的胳膊想將他拖走，繼續站在這裡，他要是心情一個不好把鐮刀拿出來那就不好玩了。

　　無雙眼神飄到網球場那邊，看見有另外的幾人在比賽，他一挑眉：「競技運動麼，正好，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和我玩玩。」

　　男生為難的撓頭：「可以是可以，但你真的沒事麼？」林兮拉他：「你都沒學過網球怎麼和人家比賽啊，走了！」

　　無雙手一轉，輕而易舉的掙脫了林兮的糾纏，他轉頭看她：「他說可以。」林兮揉了揉跳痛的太陽穴，無雙這種不顧規則的傢伙，如果打輸了會把鐮刀將網球和對手一起切了吧……她光是想到無雙將人虐殺的場景就不寒而慄，正想著要不要不管不顧的將無雙拖住，他卻一腳跨進了網球場，林兮無奈的走過去，這時背後忽然被人一拍，林兮回頭一看，登時愣住了：

　　「呃……季然。」

32、那些在一起的日子

　　【98】

　　季然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全然不見昨日的尷尬，他目光落在林兮的鼻子上時怔了一怔：「你這是怎麼了？」

　　「呃……不小心被網球砸中了。」林兮目光躍過季然，有些擔憂的往無雙那邊望去，只見那男生已經遞給了無雙一個球拍，在給他講解規則，林兮一聲長歎,收回目光時卻見季然背後背著一個大包，「你也來打網球？」季然的網球打得好林兮是知道的,他還代表他們學校參加比賽獲過獎。

　　季然赫然一笑：「嗯,來運動運動調劑一下心情。」

　　想到之前那一幕,林兮有些尷尬的撓頭,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在這種情況下安慰人,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唔，祝你幸福……」

　　季然一怔，忍俊不禁，拍著林兮的肩笑道：「沒看出來你還有點冷幽默細胞啊，多謝多謝。」

　　林兮望著他的笑臉忽然一個愣神，腦海之中仿似劃過了一個青年男子的笑容，那個男子對她說「兮兮，趕快好起來」，林兮眨了一下眼，知道剛才想起的那人便是以前裝作醫生給她看病的木書尊者。她恍然醒悟，難怪她會在見到季然的第一面就被這個人的笑容吸引，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和小時候她崇拜的人，這麼想像，那麼的溫文儒雅……

　　林兮這邊在看著男人發呆，無雙那邊已經把規則瞭解完了：「總之，把球打過去並且不要超過那些線就行了吧。」無雙握著網球揮了兩下，淡淡道：「這麼簡單的運動，你們也玩不好麼？」他語氣中的不屑讓男生臉色微微一僵。

　　「呃，既然這樣，你就先發球試試吧。」

　　無雙眼睛往左邊一瞟，正巧瞅見旁邊的男生發球，他有學有樣的將球往空中一拋，揮拍打下，網球如箭般彈射而出，逕直飛向另一頭的圍欄，撞破鐵絲網「篤」的打入後面的一棵大樹樹幹之中，網球摩擦著樹幹旋轉了許久，直在裡面轉出了一個半球深的洞才停了下來。無雙一挑眉：「原來如此，要控制力道確實有些講究。」他轉頭望那男生，「我大概會了，比賽吧，只打十球，完了我還要趕著去吃飯。」

　　那男生卻已經呆了，不只是他，連旁邊打球的人都圍了過來，眾人竊竊私語，男生怔怔的問他：「同學，你是……哪裡人？」

　　「重要嗎？」

　　男生嚥了口唾沫：「啊……那個我認輸行不行？」見無雙眼睛一瞇，男生驀地感覺脊樑一寒，可他看著那方樹幹中的網球，心中是一萬個不願意拿命來陪他玩，他左右一張望，倏地欣喜若狂的喊了起來：「學長！季然學長！」男生沖那方努力揮手。無雙回頭一看，只見那方男人的手搭在女人肩上，一個笑容燦爛，一個眉眼含羞，無雙額上的青筋便不由自主的跳了兩根起來。

　　他這是……在為誰討公道，那個女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算了，居然還和別人調情！簡直是……

　　聽見呼喊聲的季然與林兮回過神來。一接觸到無雙的眼神，林兮心裡直覺的升起不祥的預感，她忙道：「呃，那個，你吃飯了沒？聽說不吃飯就劇烈運動不太好。」

　　季然茫然的眨眼看她，但還是好脾氣的笑道：「我吃過了。」

　　「等等！嗯，那個剛吃過飯就運動也不太好……」林兮還要說話，那邊的男生已經等不了的奔了過來，「學長，救命啊，那個人要和我比賽，他一個球直接打穿樹幹了，那球速！我可不敢和他玩命。」

　　季然轉頭一看，笑道：「沒事，熟人。」他正要過去，林兮卻默默的拽了他一把：「那個……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別過去了。這四個字尚未出口，無雙便在那方冷冷一笑，那森森寒意直紮在林兮的手背上，林兮一個哆嗦，放了手。

　　季然不明所以，眨巴著眼悄聲問林兮：「你們吵架了？」

　　林兮只有乾笑。

　　【99】

　　看著季然脫掉外套做熱身運動，林兮走到正在研究球拍的無雙身邊，無雙瞥了她一眼，神色雖還是不鹹不淡的，但眼角卻頗為自得其滿的掃了一眼那邊孤身一人的季然，他淡淡對林兮道：「不用操心，這種比賽我一定贏得輕輕鬆鬆。」

　　「不……」林兮揉了揉額頭，「我是想說這場比賽你就意思意思輸掉好了，千萬別認真。」

　　無雙一愣，唇角往下一撇，眸色微冷。

　　「你想，季然好歹也打網球這麼多年了，如果輸給一個新手，這是多傷自尊的事情。」無雙眸光更冷，只聽了這一句便再聽不進後面的話了，林兮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而且，在這麼眾目睽睽之下你的力量也要收斂一點，像剛才那種球千萬別再打了，這太不科學了，如果被報道出去，那咱們……」

　　「嘖，吵死了。」無雙扭開頭望著季然，面無表情，「走開點。」

　　聽出他話中語氣不對，林兮呆了一會兒，正默然之際忽聽旁邊一聲輕喚：「無雙。」白色緊身風衣的蘇西一露面周圍響起陣陣口哨，蘇西目不斜視徑直走了過來。無雙一皺眉：「你找來幹什麼？」

　　蘇西張嘴要說話，無雙卻道：「先閃開，等我將這人虐殺了再說。」

　　「虐殺」二字太過驚悚，林兮一伸手要抓他卻在半路被蘇西攔住，蘇西面無表情的點頭：「好。」她白天身子雖然沒有力氣，但找準關節扣住林兮卻還是沒問題的。她一直將林兮拉到賽場邊，才道，「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規矩是怎樣，不過在那邊，任何契約關係中，總是強者說了算，現在這裡沒人能強過無雙，所以我聽他的，你既要做他的情婦也得聽他的。」

　　這兩人的話一個比一個嚇人，林兮有一種胸口一窒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我和無雙，真的……」林兮想要解釋，一扭頭看見蘇西洞察一切般的幽深眼眸，她忽然覺得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們……什麼也沒做過。」最後她還是說了一句實話。

　　蘇西點頭：「我知道。」

　　林兮深深長歎，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單獨和蘇西待在同一個地方。

　　「彭」的一聲，季然發球，比賽已經開始。

　　亮黃色的網球飛速躍過中網，落地、彈起，無雙腳步一動，側手一劃，儼然是一副拿著鐮刀要將網球切成兩半的姿勢，只聽「篤」的一聲脆響，網球撞上拍框，改了一個方向徑直衝林兮臉上砸來，這球速快得林兮幾乎還沒意識到球飛過來了，只見一隻芊芊素手在眼前伸開，「啪」的重響，網球落入蘇西掌心，她淡然的將球往旁邊一丟，道：「小心點，頭破腦穿會死人。」

　　四週一片嘩然。

　　林兮擔憂的想將蘇西的手拿來看看，接住那樣的球……真的沒事麼？

　　「沒事。」蘇西淡然回答。

　　林兮一呆：「呃……嗯，那就好。」

　　「嘖，算我失誤。」無雙看了看拍子，十分不習慣這樣的手感。第二球輪到他發，心裡默念著控制力度，一球打出，力道剛好，季然也穩穩的將這球接住，來回兩次，無雙都極好的控制了力道，可是這樣下去也無法分出勝負，他正琢磨之際，眼角餘光忽然瞟到場邊的林兮，她的目光隨著球而動，但是每當看見他擊球向季然之時她眼中的擔憂之色就算是瞎子也能看見了。

　　心緒驀地不穩，力道未控制住，網球飛速而去，季然想接這球，球拍觸到網球，一股巨大的力卻猛地衝上來，球拍為裂，只是網球落地彈起直衝面門而來，這拍子一擋，連著拍子一起打上了季然的臉。

　　他一聲悶哼，身型不穩，頓時捂著額頭摔倒在地，沒一會兒指縫間便滲出了血來。

　　周圍人大驚，林兮也顧不得其他急急忙忙衝上前去：「季然，你怎麼樣？去醫院！」

　　季然本還想說不，可腦門流血確實嚇人，他便被兩三人攙扶著去了醫院。林兮急得在他們身邊直轉，臨走之前她瞪了無雙一眼，神色中全是指責。

　　傷到這個男人，她就這麼心疼？她連累他受傷的時候，沒見她這麼著急。無雙心中情緒莫名波動，蘇西走來，涼涼道：「她挺在意那個男生。」

　　無雙沉默著不答話。

　　「你這樣做不對。」

　　無雙斜眼看蘇西：「你再說廢話我就撕了你的嘴。」

　　「好，我得回去了。」

33、那些在一起的日子

　　【100】

　　林兮扶著季然去了校醫院，包紮好傷口之後林兮一個勁兒的對季然道歉，季然說沒事卻還是捂著傷口苦笑：「林兮，你男朋友的力氣可真大，這麼快的球我還是第一次碰見，他不會是有什麼超能力吧。」

　　林兮唯有乾笑著打哈哈：「他，就是一身蠻力……」

　　「我這分明是被牽連的，你男朋友肯定是不知為什麼吃了醋，蓄意報復我呢。」季然放下手，苦笑歎息：「最近我還真是四處都討人嫌棄。」

　　林兮被他這一句「吃醋」鬧得耳根微紅，但聽了他後半句話眼眸，神色一急道：「你別這樣想！」察覺到自己語氣過激，林兮緩了緩，垂眸道，「那個，昨天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相信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吧，你那麼好，怎麼會招人嫌。」

　　這句誇獎中暗含著愛慕的話說出口，兩人皆是一怔，連門外正要推門進來的人影也是一頓。

　　林兮耳根微微一紅，可現在面對季然不知為何她卻沒有以前那麼緊張了，她撓頭道：「說實話，大學開始見到你我就覺得你人挺好的，又溫柔又開朗沒人會不喜歡你。我……也是。」

　　季然呆住，沒想到林兮會這麼坦然的說出這番話來，他一直以為這是個膽小的女生。

　　門外的門把手被狠狠的捏緊，黑色皮靴轉了個方向，逕直甩身離開。腳步一刻也沒停留，像是憤怒，又像是在逃離什麼猛獸。

　　「那個女生雖然我和她沒有多的接觸，但我知道能被你喜歡的人一定也很好，你們如果能坐下來好好談一下，解開誤會就沒事了。你不用因為這種事就對自己產生懷疑。」林兮一笑，「當然，這要建立在你是真的喜歡那女生的基礎上。」

　　最後一句玩笑話逗笑了林兮，他有些不好意的轉過頭：「謝謝安慰，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坦率的女生，我一直以為……」他沒說完，但林兮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兮點了點頭：「我確實性格很悶，但是這段時間……有人教會了我要勇敢。」

　　季然轉過眼，不經意間瞥見了林兮眼眸裡的溫柔，不用問也能猜到那人是誰了，季然一笑：「昨天看見你和他放孔明燈，很漂亮。」

　　林兮臉頰紅紅的點頭：「嗯。」

　　大學裡的暗戀以這樣的方式說出口讓林兮自己也沒有想到，告別了季然，林兮捂著心口，本以為心跳會劇烈得讓她無法控制，但沒想到卻是那般平靜。她這應該算是放下了一段感情了吧，為什麼？因為時間太長？因為知道沒有結果？還是因為……

　　移情別戀？

　　這個念頭讓林兮打了個寒顫，她甩了甩頭，一轉身便看見校醫院外的粗黃角樹下坐了一個男子，他單膝屈起，一隻手放在膝蓋上，另一隻腿隨意伸展。他坐在那兒，陽光傾瀉之中便如同一幅畫般美妙。

　　「噗通」心口一陣悸動。

　　咦……林兮慌張的挪開眼神，她捂著心口的手收緊，低聲呢喃：「奇怪……」

　　她怎麼好像……林兮再次抬起頭，目光飄向那方的無雙，卻見閉目小憩的他已經睜開了眼，一雙幽黑的眼眸仿似能將人的魂魄吸進去一樣，他淡淡的看林兮，道：「該吃飯了。」

　　【101】

　　林兮覺得氣氛有點奇怪。從今天下午開始無雙就沒和她說過話，直到晚上回了家，林兮做了糖醋排骨，無雙也沒有像往常那樣裝模作樣的說一句「比起別的，這個也不是太難吃」。林兮咬著筷子看他：「無雙。」幾乎是下意識的把這名字喚出口，林兮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無雙淡淡的望她，林兮頓了一會兒才道：「那個……蘇西呢？」

　　「回去了。」

　　林兮一呆：「怎麼這麼突然……」

　　「那邊又發生了小規模的暴亂，做為近王七族的負責人之一，她自然要回去。」

　　林兮點了點頭，沉默下來，房間裡沒人再說話。趴在桌上的萬知來回看了兩人一眼，嫌棄的一撇嘴繼續埋頭吃飯。無雙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眼神，一把將他擒住，瞇眼看他：「你好似對我有什麼意見？」萬知被一粒米飯噎住了喉，臉色漲得通紅，拚命的擠出「不敢」兩個字。無雙將他拎著扔到茶几上：「寵物，陪我玩玩。」萬知臉色鐵青，戰戰兢兢的站在茶几上被無雙的手指左邊一挑右邊一絆的逗玩。

　　林兮看得汗顏：「無雙，這好歹是條命……」

　　無雙斜眼一瞟，收了手，對萬知道：「找個地方藏好，別讓我看見你。但你最好別有跑出這屋子的念頭。」萬知立馬一溜煙的跑不見了身影。林兮一聲歎息還想說話，但見無雙一臉淡漠，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唯有沉默的收拾了碗筷，像平時那樣回房看書去了。

　　然而看著可愛的參考書，林兮卻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腦子裡全是今天樹下無雙的眼神，還有那時她的怦然心動，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林兮想，應該是那一瞬間的錯覺吧。不然，這事兒就不好辦了，他們明明是注定要分別的……

　　林兮苦惱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一聲長歎，出人意料的，她竟在燈光下看見了自己歎出的白氣，這才剛過完國慶，天氣已經這麼涼了嗎……林兮有點愣神，她摸了摸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剛想轉身去找見衣服來穿，還沒轉過頭便感到一股寒氣吹在頸項邊，讓她髮根微豎。

　　「雙空之心。」

　　冷漠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林兮渾身僵硬，半點不敢動。

　　寒光四射的刀刃靠得更近，林兮脖子上的雞皮疙瘩全都立了起來，她顫抖著答：「我沒有……」話音未落，鐮刀刀刃擦過耳邊落下，勾住了寒氣十足的利刃，兩把凶器離林兮不過毫釐，她嚇出了一頭冷汗，只聽無雙道：「蹲下。」他話一出口她毫不猶豫的抱頭蹲下，但那冰刃卻極快的往下一劃，在林兮的頸項割出了一條血痕，未傷及動脈，只流出了一點血珠。

　　無雙眸光一寒，只聽兵器相接「叮叮」兩聲，林兮已被人抱住腰攬在懷中。

　　那人在房間另一頭站定，銀白長髮上光華流轉讓林兮看得呆怔。白衣白髮，連皮膚也蒼白得透明，簡直就像是得了白化病的病人。可那樣的容貌即便是被雪冰封也依舊令人為之傾神。一個男人美成這樣，實在是讓人驚歎。也正因為這樣，他肩頭的鮮血滲出便顯得越發的觸目驚心：「死神果真名不虛傳。」

　　「冰魂。」無雙一瞇眼，輕蔑一笑，「中了毒靈的毒卻還敢來找我，真是愚蠢。」

　　冰魂冷笑：「是嗎……」他捻動手指的一瞬，林兮只覺一股寒氣自頸項處扎入血脈之中，她一顫，倏地渾身脫力，若不是無雙將她攬著，只怕林兮已經躺在了地上。

　　無雙微微一驚，垂眸一看，林兮唇色泛烏，她頸邊的細小傷口竟已凝出了冰渣，無雙恍然了悟，剛才這個傢伙拼著自己受傷也要將林兮割傷，原來是這樣的目的！無雙暗自咬牙，聲色卻一如既往的平淡：「你想如何？」

　　「交出雙空之心。」

　　無雙皺眉：「沒有。」

　　冰魂一笑：「沒有？挖出這個女人的心，那便是了。」

　　【102】

　　林兮的……心？

　　無雙大驚，放在林兮腰間的手慢慢收緊，如果說雙空之心就在林兮身體裡的話，那麼之前一切確實也可以解釋清楚了，為什麼在林兮情緒激動的時候他身上的力量會消失，那根本就不是被林兮奪走了，而是她……在那一瞬間斬斷了兩個世界的聯繫，力量得不到延續，所以不只是他他，縛靈，青風，寺焱，毒靈，都一樣，在那一瞬間被林兮「奪走」了力量，因為他們的力量都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但為什麼雙空之心會在林兮身上。

　　見無雙沉默，冰魂涼涼一笑：「無雙，你沒有選擇。」

　　「嘖，卑鄙。」無雙一聲咋舌，他明白現在的情況確實棘手，不交雙空之心，林兮會被血脈中的冰寒之氣凍死，若交出雙空之心……根本沒有交出去的可能！這與逼迫他自盡又有什麼兩樣。

　　無雙將林兮放到床上，握緊手中鐮刀：「既然如此，我便先殺了你再說。」

　　冰魂身形一隱化為一團團寒氣飛散而去：「我不需與你交戰，我只需要等待便可。」窗外風往屋中一吹，寒氣盡散，而冰魂早已不知所蹤。

　　可惡！無雙臉色沉凝，這樣的情況他哪敢扔下林兮追著冰魂而去，而若是不殺了冰魂，林兮體內的寒氣也無法解除，遲早會將她給活活凍死。除非林兮能再次阻斷兩界聯繫，但她這副德性，哪有那種能耐。

　　無雙一咬牙，跺腳輕喚：「萬知。」先前不知藏去哪兒的小兒瑟縮的從門外探了個頭進來。無雙道，「有沒有救她的辦法？」

　　「有。」萬知戰戰兢兢地道，「兩個法子，一是讓炎火大人來為其驅寒，二是找個人把寒氣引渡過去。第一個法子，我看同體大人撐不到那個時候，至於第二個法子，能引渡寒氣的人必須得強過冰魂大人，而且引渡的過程中兩人皆會痛苦至極，若其中有一人撐不住都可能出現問題，所以……」

　　他話沒說完，但無雙已經明瞭他的意思。

　　無雙略一沉吟，將房間窗戶和門都關上，把萬知用小繩綁了拎在林兮書桌上放著，而後取下黑晶石往門上一拍，結成結界，做完這一切他才走到林兮身邊，見她臉色已凍得烏青，渾身不停顫抖著，無雙將她抱起來道：「想活著麼？」

　　林兮只能發出貓一般的聲音：「我……還沒，考研。」

　　無雙便瞬間被她這話逗笑了，真是個一條路走到黑的脾性。不過，他居然會有些欣賞起這種脾性來了：「那就好好忍著。」

　　他一埋頭，溫熱的唇畔貼上了林兮結出冰霜的頸項傷口。林兮似是舒暢似是痛苦的一聲輕哼，無雙雙臂收緊，防止她掙扎，他用力一吸，有寒氣便從那細微的傷口出躥進了他的體內，像是吞嚥了無數根針一般扎得人生疼。

　　無雙忍不住皺了眉頭，但卻更緊的抱住了林兮，只因他知道林兮不能死在這裡，他也不能死在這裡。

　　書桌上的萬知卻看得出神，他沒想到死神居然會真的以身引渡寒氣，就算那是他的同體，但是他甚至都不願意浪費時間問一下引渡之後的後果！近王七族的人不應該都是最自私的嗎……

　　而且既然知道了林兮就是雙空之心，那何妨不現在就打開兩界通道，將林兮帶去那邊的世界，然後將她的心挖出來之後，斬斷兩界聯繫，彼時他們就不會再是同體，這個女人的死活自然和無雙沒了關係。

　　萬知愣了一愣，恍然間想起，剛才死神問的是「有沒有辦法救她？」而不是「有沒有辦法破了這個局。」萬知並不覺得死神會蠢得分不清這兩者的區別，或者說，他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把林兮當做棄子拋掉麼，明明已經是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了……死神為什麼……

　　萬知晃眼瞥見無雙放在林兮腰間的手被林兮抓住，無雙一反手便將她的手掌握住，用力的十指相扣。

　　他恍然大悟，這是……事情不太妙了呀。

34、那些在一起的日子

　　【103】

　　林兮感覺到自己的手腳漸漸回溫，但那些寒冷的刺痛卻一點不少的集中在她脖子上，令她更為難受，無雙本來溫熱的唇此時也宛如冰塊一樣凍人。

　　林兮迷迷糊糊的睜眼望著天花板，她努力想分散自己的思緒，腦海裡一會兒想想與無雙的初遇，一會兒想想他們經歷過的那些事情，縛靈、同凌、寺焱……原來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一起陪伴對方了那麼久。思緒紛擾，但腦海裡最後的畫面卻停頓在了今天中午她看見無雙睡在樹下的場景。

　　「無雙。」她輕細的呢喃出聲。俯身在她頸邊吸取寒氣男人沒有應聲，但林兮知道他聽見了，「今天你在生氣嗎？」

　　無雙沒有應聲也無法應聲，但卻用力一吸，以示回應，林兮一聲悶哼，歎道：「我怕你生氣……」無雙指尖一僵，仍舊沒有回答，只聽林兮幽幽道，「你要我做什麼，其實只要好好說，我不會拒絕的。」最後一絲寒氣被吸走，林兮渾身一鬆，那猶似寒冰的雙唇離開頸項，身體重歸溫暖讓她的大腦越發迷糊，她仿似隱隱約約聽見無雙問了一句「為什麼？」

　　林兮半點沒遲疑便答道：「因為是無雙……」她已經相信他到了連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地步。

　　言罷，林兮昏睡過去，獨留無雙蒼白著臉色坐在床邊愣神，直到身體裡的寒氣刺痛了他的心肺，他才恍然回神，捂著胸口走到書桌旁捏住了萬知：「把寺焱叫過來。」炎火一族是寒凝一族的天敵，且寺焱與冰魂兩人早有宿仇，叫寺焱來，不用他使計威脅，兩人自然而然便會打起來。

　　知道無雙現在身體極不好，但萬知仍是不敢輕舉妄動，他乖乖聽了話給寺焱傳音，但沒一會兒便苦著臉對無雙道：「死神大人，您那塊晶石結的結界太厲害了，我的聲音傳不出去啊。」

　　無雙的這塊晶石是木書尊者給的，它結的結界自然厲害，萬知的法力通不出去是理所當然的。無雙手心一緊，心道無法喚來寺焱便沒有人牽制冰魂，他若解開結界冰魂定會趁此機會乘虛而入，而他現在即便能與冰魂一鬥，也定保不住林兮，但若不解開結界便只有在此處乾耗……進退維谷，無雙遷怒於萬知：「嘖，沒算到你如此沒用……」

　　這一聲指責嚇壞了萬知，他著急著要替自己尋活路，但無雙卻一把將萬知扔開，捂著心口跪了下去，他臉色青紫，嘴唇泛烏，渾身冷得發抖，額角上卻疼出了層層冷汗，跪了好一會兒倏地身子一軟，暈倒在地。

　　萬知被綁，正巧被無雙扔在書桌的角落裡，撞得頭暈眼花，不省人事了。

　　時間被結界封鎖的房間中宛如死墓，寂靜無聲，

　　【104】

　　林兮再醒過來時房間依舊昏暗，就像永遠不會結束的黑夜，讓人心底惶惶。她坐起身來，一眼便看見了暈倒的無雙，登時嚇得什麼毛病都沒了，一蹭起來便跑到無雙身邊，指尖剛一觸到他的身體便縮了回來。

　　「好冰。」比冬天的雪更扎手的寒冷。她光是碰到就無法忍受了，那無雙得有多痛苦。林兮心尖一酸……這都怪她，就是因為她太沒用所有老是連累這麼強大的人受傷，每次都這麼狼狽……

　　怨不得無雙嫌棄她。

　　林兮心裡自責，但她明白這種時候她應該有比自責更重要的事情做。林兮利落的行動起來，她先打開了空調，將溫度調至最高，還好那個世界的晶石的結界無法封閉這個世界的能源傳輸。她又從櫃子裡翻出了電熱毯在床上鋪好，也將溫度開到最高。又把冰塊一樣的無雙拖到床上，用被子把他捂實，還把書桌上的仙人掌毫不留情的倒出花盆，空出小盆子來，放在床邊，把書桌上的參考書「唰唰」撕了幾頁下來塞在小盆裡，然後一把火點了起來。

　　她不知這樣能提高多少溫度，也不知道這樣能讓無雙好受多少，但她覺得只要能讓無雙好受一點點，那她就必須做。這種時候，參考書對她依然重要，因為這是夢想，但比起無雙，她覺得救他更加重要。

　　一頁一頁撕掉參考書，不知撕了多少本，也不知燒了多久，小花盆裡的灰燼已經裝滿，她便倒掉又繼續燒。只道書桌上的書都沒了，她左右無法，最後一咬牙，脫了外面那件衣服便鑽進了被窩。

　　電熱毯幾乎有些熱得發燙，但無雙的體溫還是很低，林兮整個人趴在他身上，被冷得哆嗦，她咬牙受著，嘴裡輕輕喚著：「無雙，你再不醒，我就得和你一起昏迷了，起來吧。」

　　無雙沒有反應，她便專心致志的偎著他，什麼也不想，不知過了多久，在林兮將睡未睡之際，無雙忽然一聲輕吟，她立即蹭起頭來看他：「無雙？」

　　「嗯……」他應了一聲，但卻沒睜眼。他身子一側，下意識一般將林兮抱住，讓她的胸緊貼著他的胸口，一個寒涼，一個溫熱，滾燙的電熱毯與厚重的棉被之間，他們幾乎貼近得沒有縫隙。

　　無雙無意識的在林兮頭頂蹭了蹭，將她抱得更緊，像是要揉進身子裡一樣：「好軟……」

　　林兮渾身一僵，覺得自己的胸確實被勒得慌，她霎時紅透了臉：「你不准想亂七八糟的東西！」

　　「溫暖。」無雙在她頭頂呢喃著，「我喜歡……」

　　林兮心頭狂跳：「喜、喜歡？」

　　「嗯，喜歡……你。」

　　最後一個字小聲得幾乎聽不見，但如此靠近無雙的林兮即便是只靠他胸腔的震動也能辨別他說的是什麼。林兮失神的睜著眼，臉紅得仿似要燒起來：「無……無雙？」

　　再沒言語從頭頂傳來，林兮無法印證她所聽到的話語。無雙放在背後的手沒有放鬆，林兮猶豫了很久也悄悄伸手去環住了他的腰，冰涼的身體有著極好的線條，肌肉的堅硬讓林兮忍不住遐想偏偏。這樣的姿勢讓她感覺他們就像一對甜蜜的夫婦，相偎而眠，互相依賴著對方，相信對方，也守護對方。

　　「無雙。」她輕喚他的名字，這兩個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她這裡代表的意義不再簡單，他已經變成了一種信念，或說一種法咒，只需念一下便能充滿能量，「無雙。」

　　「無雙，我也……」

　　不行，他已經有了婚約者。

　　林兮瞬間清醒，他終會回去，而以後與他相依相偎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叫林兮陌生女人。此念一起，宛如霜打百花，一瞬便讓奼紫嫣紅覆上掙脫不了的蒼白。

　　【105】

　　「好熱啊……」萬知一聲呢喃，慢慢轉醒，他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最終目光落在空調上，他琢磨了一會兒感歎道，「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他打了個哈欠，身上綁得死緊的繩子讓他瞬間想起自己身在何處，他目光一轉，看見床上鼓得高高的棉被，兩顆靠得極近的腦袋讓他一怔。萬知撇了撇嘴，有些心軟的提醒道，「光這樣不行。」

　　林兮一聽見他的聲音，立即蹭了起來：「那怎樣行？」

　　「這寒氣是入體的，只有讓死神大人從體內熱起來才行。」林兮一呆，忽然不純潔的想到了一種方法，萬知見她這般表情點了點頭，「嗯，一場性事會讓死神大人好很多，但最後不能讓他……唔，出來，不然效果就沒了。」

　　林兮傻傻的愣住，這是要她在無雙身上點火，然後還要控制火焰的大小，這樣高難度的活她哪會啊！

　　「現在只有這個辦法讓死神大人清醒一點了，然後再尋機解開結界，外面的寒凝大人也中了毒，不一定能鬥得過死神大人。只要解開結界，我就能通知炎火大人了，到時候再由他解了死神大人的寒氣，那就沒問題了。」萬知扭著腦袋面對牆壁，「反正我什麼都看不見，都靠同體大人了。」

　　林兮渾身僵硬，但看臉色蒼白泛紫的無雙，她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最終一咬牙，再次鑽進被窩裡，扒掉無雙的風衣，然後伸手摸進他的裡襯，無雙的皮膚涼得嚇人，林兮一個哆嗦，心一狠，指尖一探，猶豫了很久終於夾住了無雙胸前的兩顆凸起。

　　林兮緊張得不行，手指向鉗子一樣使勁兒一夾，無雙一聲痛苦的悶哼，林兮嚇得立即鬆了手：「對不起對不起！是重了嗎，我沒經驗，不好意思……」她連著道了一串歉，但無雙的臉色白中泛青了一瞬間之後又稍稍透出些許紅暈來，她愣了愣，然後臉色也跟著紅了。

　　再次伸手探入無雙的衣服之中，林兮的食指悄悄在無雙腹部戳了一下，見無雙沒什麼反應，她又大著膽子往下摸去，手掌貼在他的人魚線處，只要再往下一點點，摸到褲子裡……但是不行，她得控制火候……

　　林兮指尖輕輕在那處摩擦了幾下，聽無雙呼吸稍重。林兮深吸一口氣，中指探入無雙的褲子裡，但他皮帶系得太緊，林兮沒法再往下，只有在那處輕柔的撓動，喘息愈重，林兮的臉燙得快要炸掉，她另一隻手放在無雙胸膛，往旁邊一挪，便捻住了那顆珠子，輕輕轉動。無雙一聲悶哼，眼皮一動，倏地轉醒。

　　感受到身體各處的奇異觸感，他埋頭一看，林兮小小的腦袋埋在他胸前，還在專心的「工作」，他登時氣血上湧，下腹一緊，用僅有的理智一把推開林兮的頭，身上各處騷動暫停，他嘴裡呵出白氣，冷聲問：「你在做什麼？」

　　林兮見無雙醒了，心中一喜，但接著臉更熱的燒了起來：「那個……萬知說這樣你會好受一點……我沒別的意思……」

　　確實會好受很多！但是！

　　無雙一扭頭，箭一般的殺氣直直紮在萬知的後背上，萬知蜷著身子裝死，任由殺氣在背後無情的刺戳。

　　「你就這樣在這東西面前……做、做……」無雙竟一時沒有勇氣表達那個意思。他竟會像女人一樣扭扭捏捏的害羞！

　　他嘴裡的白氣呵在林兮臉上，林兮解釋道：「沒有在面前啊，我有好好的蓋著被子，他什麼都沒看見，而且我也……只是摸了摸，你看你現在不也好了嗎，這只是權宜之計！」

　　無雙臉色一垮，不得不承認他被「權宜之計」這四個字小小的刺激到了。他眼眸一冷，伸手拿開林兮還停在他身上的手：「我還沒有沒出息到要一個女人委屈身體來救我。哼，這點寒氣，還不至於要我的命。別小看人。」

　　「我沒有小看你，也沒有委屈自己，只是這是解決問題最快最好的辦法啊！你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鬧彆扭！」明明她一個女人都不計較和他蓋著一床棉被做害羞的幹活了，這個男人到底在介意些什麼！

　　無雙沉默了許久，倏地冷冷一笑：「好，好辦法，那你不如把問題給我解決得更徹底一點吧！」

　　話音未落，林兮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嘴唇被一個冰冷的唇瓣覆蓋，那條涼涼的舌頭挾帶著怒氣破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像強盜一般毫不客氣的掠奪她的呼吸。

　　冰涼的手探入衣服之中，粗魯的將她內衣拉下，一把附上了她的柔軟。

　　如果說這個強勢的吻還讓林兮意亂情迷，那這一下便是將她嚇壞了，她忙用雙手撐住無雙的胸膛要推開他，後背卻被無雙抱得死緊，讓她掙脫不得。

　　「唔！」唇齒交合之間，無雙半點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強勢得就像獅子咬住了一個盯了許久的目標，什麼也不能讓他鬆口。

　　他們是同體，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什麼季然什麼喜歡，最好都給他滾一邊去！思緒至此，無雙狠狠咬住林兮的嘴唇，用力吮吸像要把她吞進肚子裡：

　　「你怎麼就……不能乖一些。」

35、一個不落推翻重來

　　【106】

　　你怎麼就不能乖一些？

　　那長得醜是她的錯嗎！而且這種時候他居然還來嫌棄她的長相是不是太混賬了一些啊！

　　林兮登時怒了，她用力掙扎，但即便無雙身帶寒氣，林兮的力氣對他來說還是小得跟貓一樣。強硬反抗未果，林兮忽然一把揪住無雙的衣領，將他領口用力拽緊，反正都這樣了，他們乾脆誰也別呼吸好了！

　　無雙幾乎被這一下勒得窒息，他心中頭怒火中燒，倔脾氣上來，林兮捏得越緊他嘴上越是半點不松，放在柔軟上的手忽然一使力……

　　只聽林兮一聲悶哼，下意識的張嘴驚呼，她放鬆的這一瞬間，無雙的舌頭長驅直入，帶著屬於他的味道和強勢，剝奪了林兮所有反抗的權利。他的手不停的揉捏，仿似找到了什麼節奏，動作越發和諧。林兮的身體則像是被他觸到了某個敏感的開關，她渾身酥麻無力。只有在無雙離開她的唇畔向下侵略後，模模糊糊的呢喃：「無雙、無雙。」也不知道是在拒絕還是邀請。

　　憤怒的反抗與鎮壓漸漸平和，但他們依舊沒有放開對方，只剩下曖昧的纏綿。

　　意亂情迷之中林兮隱約明白，她方才撫摸無雙的理由，不單單只是純潔的為了幫他遏制寒氣，她其實……渴望觸碰無雙，也渴望被無雙觸碰。

　　她的思想全沒有她說的那樣正直和純潔！

　　被無雙擁抱著，親吻著，感受著他冰冷又炙熱的溫度，她心底有一股感情澎湃湧動，這是那麼赤裸裸的一種情緒，一直被她忽視和壓抑，今天終於找到借口……爆發了。

　　明知他有了婚姻契約者，明知他會回去，明知他們最後會分開，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和他……把事情辦完。無雙在她頸動脈處狠狠吮吸，像是要咬破她的皮膚，將她的血一飲而盡，林兮咬住唇悶哼，她緊緊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原來這麼的經不起挑逗。真是……

　　羞煞人也！

　　適時一聲撞擊的重響在房間裡響起，宛如晨鐘敲醒了兩人混沌的腦袋。

　　兩人喘息的聲音不停，無雙的手還放在林兮的胸上，但他卻不得不停止了動作，良久之後，林兮感到他鬆開了她的脖子，發出一聲於以往都不大一樣的歎息：

　　「嘖！」

　　林兮不敢輕舉妄動，像個木偶一樣躺著。房間沉默許久之後，無雙才慢慢從林兮胸上把手收回，他僵硬而緩慢的坐起身來，林兮見他一抹嘴，故作淡定的說：「這樣才能遏制寒氣，知道嗎？」

　　坦然得像他剛才所有的舉動都能用這個看似正直的理由解釋清楚一樣。

　　林兮嘴角動了動，卻沒有反駁，因為她覺得她的內心應該和無雙一樣的……卑鄙。

　　無雙動作利落的翻身下床，他一離開，林兮便立即用棉被將自己緊緊裹住，因為裡面的衣物已被無雙弄的亂七八糟，她想一想就知道定是一副連她自己都不忍直視的樣子。

　　腳步一落在地上，無雙眼眸一冷，神色凜然，仿似剛才所有的情緒都是他做夢時表現出來的一樣，右手一揮巨大的月鐮出現在掌心，左手食指一挑，黑色晶石眨眼便落入他的掌心，他一聲低喝：「萬知，叫寺焱。」

　　結界剛一打開，外面的森冷寒氣與楊工同時襲入，空調上的溫度徑直降了四五度。林兮埋頭縮在被子裡慌亂的整理自己的衣裳，只聽外面的冰魂笑道：「沒想到你竟肯以身為引。不過你以為你便能扛住這入體寒氣。」

　　對於近王七族的人候選人而言，最重要的使命便是保住自己，冰魂從來沒想過他竟會用這樣的辦法，直到今晨他一直未見結界破開，大膽一猜，心道不好，剛攻擊了結界，不料無雙竟主動出了來，看他這樣，冰魂只道今日斷不能再與他交手。死神如今寒氣入體，耗乾生命是遲早的事……

　　不容他想完，無雙咧嘴一笑：「想跑？」他身影一閃，躍出窗外，鐮刀上的寒光眨眼便移至他頸項，無雙如鬼魅一般的身影落在他身後，「晚了。」

　　【107】

　　兩人的身影仿似在半空中定格，冰魂瞳孔一縮，只聽「叮」的一聲，他一隻手臂化為堅硬的寒冰，堪堪架住無雙的鐮刀彎刃，另一隻手手掌一緊，一柄通體透明的冰劍出現在他手中，他往後一扎，動作極快，無雙卻閃得更快。

　　不過眨眼之間，無雙又落回林兮臥房之中。他一笑：「有點意思。」他與冰魂以前在組織中雖沒多少接觸，但隱約也聽過他出色的近身格鬥能力。在中了毒靈的毒之後尚有這樣的戰鬥力，不愧與他同為近王七族。

　　冰魂亦是一笑：「不愧是尊主看中的繼承者。」

　　此時林兮已穿好了衣服，從床上坐起，看見一裡一外兩個話帶相惜之意的男人，她道：「那個……既然大家談得來，不如坐下慢慢……」話音未落，冰魂眼眸一冷，手一揮，細小的冰刀入箭一般射進來。

　　無雙反身一把抱住林兮就地一滾，碎裂的窗玻璃稀里嘩啦的落了一地，木地板「篤篤」的扎進無數冰渣，被屋子裡的暖氣一吹不一會兒就融成了水，只留下一地坑坑窪窪的凹陷。

　　林兮被無雙護得好，半點也沒傷到，但她睜眼便看到自己屋裡的慘樣，登時臉色一白，倒抽一口冷氣，隨即怒髮衝冠，什麼也顧不上，指著冰魂便罵道：「你大爺的！今年年底檢房的時候房東要是殺了我！你拿命來賠啊混賬東西！」

　　林兮這模樣沒嚇到冰魂，倒將無雙驚了一驚。他側目望林兮，只見他對著冰魂怒目而視全然沒有搭理他。只手攬在林兮腰上，讓無雙竟有一瞬的想入非非。

　　「你活不了那麼久。」冰魂冷冷道，「不日我便要將你的心取走。」言罷，他週身白氣騰氣，眼瞅著便要消失。

　　林兮一門心思想要他賠錢，聽了他這話，心中怒氣更盛，一聲大喝：「給我站住！」

　　冰魂週身白氣一散，腳下一滑險些摔了下去，他身形一轉，扒住林兮窗戶的邊框，翻身一躍，跳進屋裡來。無雙手中的月鐮「彭」的一聲消失，他知道林兮又在不知不覺中將雙空之心的力量引出來了。

　　無雙咬牙，這個小氣的女人……原來對財物看得這麼重。

　　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林兮指著冰魂繼續道：「我的心又不是冥幣！你想拿走就拿走嗎！還有那什麼雙空之心，大家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一起用不行嗎！為什麼非要拽在自己手裡才安心！」

　　冰魂渾身脫力，他自嘲笑：「命運握在別人的手上，只有等死。像現在。」

　　林兮一怔，沉默了一會兒道：「為什麼非死不可？」林兮稍稍冷靜了下來，盯著冰魂質問，「為什麼一定要去搶奪，只有選擇暴力？你們明明……都算不上是壞人。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她看了一眼書桌角落的萬知，見他怔神的盯著地面，她繼續道，「一種制度如果讓人們只有在你死我活當中選擇，那這種制度就是錯的！是候選人這種制度讓你們一定要這樣做不可，它錯了，你們都這麼有本事，為什麼要去順從而不反抗，為什麼不改變它？」

　　房間沉默，無雙的氣息噴在她耳後。林兮有些忐忑，他們是在那個世界長大的人，候選人制度和尊主的地位崇高得對他們來說像是一種信仰，她要他們推翻自己的信仰，這首先就是對他們自身的一種「侮辱」，而很少有人能接受這樣的「侮辱」吧……

　　但沒一會兒，她恍然感覺到無雙點了點頭，然後輕聲道：「你說得沒錯。」林兮眼睛一亮，無雙這一句話便給了她莫大的鼓勵，她欣喜的回頭望他，只見無雙眸中的光芒是令她心動的堅定。

　　「你懂什麼。」蜷縮在角落的萬知忽然開口，聲色是從未有過的寒涼，「少天真了，什麼候選人制度，這不過是近王七族的利益。」

　　林兮一怔，見無雙眼眸微沉，她轉頭，聽萬知接著道：「你以為候選人制度能維繫下來是為什麼？將這個制度維繫下去最大的受益人又是誰？數百年來，尊位從未落出七族之外，所謂的候選人制度不過是七族之間的權力平衡罷了，別的部族都是犧牲品。現在讀心一族式微，所以想方設法的和死神一族拉關係，風與毒兩族大不如前，縛靈一族也漸漸衰敗，組織裡的權利只會越來越集中與死神，炎火和凝冰三族。你要他們自己斬斷自己的利益鏈條？」萬知冷笑，掃了無雙一眼，「而且，現在的尊主，他這些做法怕是根本就不想讓這屆有候選人去繼承他的尊位吧。俎上魚肉，那什麼去改變現狀。」

　　林兮沉默，忽覺身後微涼的身體離開，她轉頭，見無雙已經站了起來，斜眼盯著萬知：「既然這樣，那就全部推翻。」他道，「從尊主到制度還有近王七族，一個不落的全部推翻。」

36、一個不落推翻重來

　　【108】

　　黑石大殿之上，黑袍男子負手而立。

　　四離緩步走進殿中：「已經傳出去咯。」他倚著裡尊位最近的石柱，抱手站定，「你要大家聽的那些話。」

　　黑石大殿之外，組織之中，每個人身前的晶石皆透出了兩個立著的人影，一個是林兮，一個是無雙，一人說著錯的制度，一人說著全部推翻。殿外的侍衛驚訝的聽完這一番話，轉頭張望殿中的人，但一想到自己大逆不道的舉動，便又扭過頭垂了腦袋。組織之中所有人都沉默，但沉默之中卻有與平時不一樣的氣氛在流轉。

　　黑石大殿中木書尊者轉過身來望向四離：「很好。」他沒有戴巨大的黑帽，黑石大殿中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襯出他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該著手將那個世界的候選者都召回來了，不能讓他們再損失任何一人。」

　　四離撇嘴：「雙兒回來會直接與你動手的哦。」他彎唇一笑，「說不准他會殺了你，你辛辛苦苦布了這麼久的局換那樣一個結果，甘心嗎？」

　　木書尊者掩唇輕咳兩聲，道：「我就是要他殺我。大局之上，誰都是棋子，若要取勝，任何棋子都不能有感情。」

　　四離唇邊的笑微微一僵：「父親還真是殘忍。」他道，「可雙兒未必會照著你想的那樣去做。」四離和木書尊者都清楚，無雙看似冷情實則卻是他們之中最容易受感情影響的人。無雙平時對木書尊者沒有好臉色，可在心底卻是極崇拜他的，要他殺了自己的「父親」……

　　木書尊者也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道：「所以，我變了下計劃。」

　　「哎？什麼時候？」

　　「剛才。」木書尊者一笑，眼眸中卻冰冷一片，「是我打開的兩界通道，便由我來關閉。四離，接下來幾月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

　　四離一怔：「你要做什麼？」

　　「去那個世界，把林兮帶來，取出雙空之心。」

　　四離大驚：「可是雙兒……雙兒不會讓你那麼做。你這是要他恨你……」

　　「他若做不到無情，我便幫他帶走他的阻礙。」四離知道，木書尊者說的「阻礙」既是指無雙對林兮的感情，也是指無雙對他的敬仰之情。若木書尊者殺了林兮，於公於私，無雙都不會再對他手下留情。而木書尊者最希望的便是那樣。四離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聽木書尊者接著道，「我一手養大的這些孩子之中你最像我，所以，我讓你背負這些秘密。日後助無雙……」

　　「尊主。」黑石殿外傳來侍者稟報的聲音，打斷他們的談話，「六族長老求見。」

　　「呵，來得倒快。帶他們去偏殿。」木書尊者輕輕拍了拍四離的肩，「以後應付這些老傢伙，就靠你了。」

　　四離站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中默默握緊了拳頭：「我可不像你。」他一仰頭，望向殿中冰冷的尊位，倏地一笑，「我偶爾也會心軟不是……」

　　【109】

　　林兮靜靜望著無雙，她其實一直知道無雙長得帥氣，但這一刻還是不由自主的心口怦動，無雙是那個世界的人，從他嘴裡說出這樣的話讓林兮不得不認可他心靈的強大。將無雙望得癡迷的林兮並沒有注意到，在書桌的一個角落裡，四離送她的那塊白色晶石漸漸失去了光華。

　　「無雙！這都是什麼玩意兒！」窗口忽然衝進一個人影，看見一地的碎玻璃渣和亂七八糟的地板，來者一愣，隨即目光在屋子裡一掃，停在冰魂身上，「你這混蛋怎麼在這兒？」

　　冰魂眉頭一皺，再度凝聚起寒氣，週身溫度瞬間冷了下來。

　　寺焱見狀，笑出白白的牙齒，將拳頭一抱，火焰自掌心躥起：「好啊，我可憋屈了一些日子了，今天正好洩洩火。」

　　「住手！」林兮一聲大喝，「別在我家裡打了好嗎！」

　　「哎呀，這是在做什麼？開會麼？」一個女聲略帶戲謔從窗口外傳來。眾人抬頭一看，清風與毒靈相擁著落入屋中，小小的房間頓時擠滿了人，還活著的近王七族的候選人全都聚集於此。毒靈瞥了一眼角落的冰魂，眼神有些冷，顯然是對他上次中傷清風的事耿耿於懷，但她也並未多言，因為在他們之間任何時候動手廝殺都是合情合理的。她目光一轉，落在無雙身上，「死神大人剛才那番話可真是令我等吃驚。」

　　無雙眼一瞇：「你們聽到了？」

　　毒靈拿出掛在脖子上的晶石道：「寺焱接到萬知口信的時候，我們幾人的晶石就亮了。你們的對話，我們全已聽見。」就像尊主在給所有人傳達信息那樣。

　　無雙略一沉吟，開口道：「既然這樣，說說你們的選擇。推翻還是逃避？」

　　屋內的幾人均是一怔，寺焱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拳頭，冰魂眉頭緊蹙，清風與毒靈對視一眼，幾人都沒有說話。

　　林兮知道這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對從小信仰的一種推翻，下決定哪有那麼容易。只有無雙，果斷決絕，無論做什麼決定都這樣：「那……既然這樣，不如大家先坐下來談吧。」林兮小聲的道，「都到外面來，我做點東西給大家吃，一邊吃一邊談。」她想，飯桌上的氣氛總會和諧一點，不會動不動就殺了起來。

　　她的提議讓氛圍稍稍輕鬆了些許，無雙點頭：「也好，都先想想清楚。」言罷他率先走出了臥房，寺焱與毒靈二人跟著便也出去了，冰魂在獨自沉思了一會兒，終是跟了出去。

　　林兮長舒一口氣，看了這滿地狼藉，她又頭痛的揉了揉額頭，被欺負了還要把別人伺候著，她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林兮拉開冰箱，愣了一瞬，見飯桌上幾人已經做好，她脫下圍裙，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沒什麼吃的了，我還是先去一下超市。你們等等。」

　　桌邊上的幾人都在沉思自己的問題，沒人在意林兮這句話，直到關門的聲音傳來，無雙眼一抬，沒見林兮的身影，眉頭立時便皺了起來：「你們都等著。」留下這句話，他幾步邁到陽台上，一翻身便跳了下去，樓下隱隱傳來林兮的驚呼：「你好好走路不行啊！」

　　死神竟也沒反駁，好似被這樣埋怨已經成了習慣。

　　冰魂一聲冷笑：「受制於這麼弱小的傢伙……」

　　「我覺得挺好。」毒靈端起林兮為她泡的茶，輕抿一口，「死神的提議也挺好。是吧，青風？」

　　青風摸了摸她的頭：「我聽你的。」

　　【110】

　　林兮一邊向前走一邊埋頭數著錢包裡的錢，嘴裡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麼。忽然手臂一緊，無雙將她拽住，林兮抬頭一看，一根樹幹立在眼前，她險些便撞了上去。

　　「嘖，你的眼睛是用來當裝飾的嗎？」

　　面對無雙的諷刺，林兮表現得很坦然淡定，她繼續數自己的錢，下意識的呢喃著：「你不是在嗎。」

　　無雙一怔，腳步停頓：「我要是不在呢？」

　　林兮腳步也停了下來，她一轉頭略有些驚慌的尋找他的身影，待將他眼眸捕捉住，林兮心底一安，緊接著又是一股奇怪的窒悶感將她心口抓住，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過一月時間，她卻已經這麼依賴無雙了。要是無雙不在……無雙終究會不在了，她從一開始就很明白這個道理，不是嗎？

　　「那很好啊。」林兮拉扯出唇角的弧度，「我又可以專心考研，過著金錢充裕沒有生命危險的生活了。」她轉身繼續往前走，努力放輕鬆自己的語氣，像是在說明天要去哪裡玩，「也沒人嫌棄打擊我了，多好。」

　　「是嗎。」無雙語氣冷淡，抱著手跟在她後面走。看著林兮的背影，無雙卻覺得心情一點也不好。等他回去之後，這個蠢女人很快就會忘記一切，她會有新的生活，新的經歷，新的……感情。會被別人擁抱，親吻和……佔有。

　　掌心溫滑的觸感猶在，昨天晚上交錯的喘息仿似還在耳邊迴響。想到這些東西以後都會在另一個人的生命裡演出，無雙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喂，笨女人。」他沒好氣的叫出口，見林兮沒有回頭答理他，他竟一時有些按捺不住急躁的走上前，一把抓住林兮的肩，將她拉過來強迫她直視他的眼睛，道，「昨晚的事都還記得嗎？」

　　林兮臉刷的一紅：「你……問問問這個做什什麼，過去的不都過過過去了嗎！」

　　「不准過去。」指尖拉開林兮的領口，無雙在那個青紫的印記上狠狠一戳，「你得給我記得勞了，這裡是我留下的，第一個留下的。」

　　路人們皆注目而視，林兮臉紅得發紫，惱羞成怒般猛的拉過衣領吼道：「你突然發什麼神經！這些不都是權宜之計嗎！」

　　「是嗎？」無雙是在很認真的問林兮。然而林兮卻無法理智氣壯的說出「是」這個字，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有多麼的……齷齪。想到蘇西的面容，林兮臉色一白，倏地伸手推開無雙，垂頭道：「是啊……權宜之計。」

　　無雙指尖一蜷，仿似被針扎到了一般，他一轉身，向前走去，「緊張什麼，你還指望我對你有什麼圖謀麼。」他聲色冷淡，「只是想到快走了，能留個什麼東西讓你把這些事情記久一點。被人遺忘可是會讓傷害到我的自尊心的。」

　　是啊……無雙他快走了。他要回那個世界，做他應該做的事。

　　不會再回來了。

　　林兮垂下眼瞼，低低應道：「我會努力記得的。」

　　努力的把無雙記得更久，更久。

37、一個不落推翻重來

　　【111】

　　路過超市冰櫃，林兮順手拿了兩包速凍餃子，她往前面走了兩步，卻沒感到後面的人跟來，林兮轉頭一望，只見無雙拎著購物籃，倚牆捂胸，難受得弓起背。

　　林兮一驚，忙轉身回去，伸手一握住他的手腕，直凍得她打了個寒顫：好冰！林兮這才想起無雙身體裡的寒氣只是暫時壓制住了，卻還沒有消除。可他在這兒犯病……林兮左右一望，已經有人關注的往他們這邊望了過來，不能讓無雙再這兒倒下，他不能去醫院，林兮一個人也沒法扛著他回去。可是……可是在這種地方她怎麼去給他「緩解」一下啊！

　　廁所的箭頭指向驀地闖進林兮的眼中，她將無雙手裡的購物籃放到地上，然後扶著他便往衛生間那方走：「無雙，你撐一下啊。」

　　無雙眼前有些昏花，但還是跟著林兮的腳步慢慢挪去了廁所。幸好男廁所裡面沒有人，林兮將無雙放在馬桶上，然後關上廁所門，正猶豫著要親他哪兒才能讓他稍稍興奮起來時，無雙忽然抬手摀住林兮的嘴，將她推開一些距離：「不需要……」

　　林兮大急：「性命攸關的時候你就別逞強了行嗎！」

　　「和什麼時候……沒關係……」

　　林兮的每一次親密接觸都讓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崩潰，而這女人居然還說著那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像一場賭局的輸贏他無比在乎，但對方根本就只是抱著玩玩而已的心態。這樣的認知讓無雙覺得自己很……頹敗。

　　頭一次在一個人的面前敗的這麼徹底，不需要對方一刀一劍，他就兀自潰不成軍。

　　林兮哪裡知曉無雙的心思，她只看見了他烏青的唇和蒼白的臉色，她拿開無雙的手，氣道：「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反正現在你打不贏我，聽我的！」她抱住無雙的腦袋，一口咬在他嘴上。

　　情急之下的林兮哪知道什麼親吻的技巧，但只是簡單的唇齒相接無雙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燥熱起來。

　　無雙稍稍往後一仰，但卻忍不住伸出舌頭去舔舐林兮的唇，品嚐她的味道。

　　她就像毒藥，一次次接觸，一次次深入，她沒什麼好，但就是讓他無法拒絕，更別談戒掉。這樣的不受控制的自己真是讓他打心眼裡唾棄，但他拿這樣的自己，半點辦法也沒有……

　　他這是被命運坑了吧。

　　一手攬上林兮的腰，在親吻的空隙，呼吸交錯之間，他忽然啞聲問道：「真要你用身體來救我你會幹嗎？」林兮一怔，下意識的想掙脫他，無雙卻強勢的攬住她的腰沒有放手，「你會幹的吧。」不是問句而是陳述，「林兮，你是喜歡我吧。」

　　從無雙嘴裡聽到的這句話就是林兮最害怕被人察覺到的心思。她雙目一瞠，大力的推開無雙「咚」的一聲，後背撞在單薄的廁所門上，她震驚的望著無雙：「我……你胡、胡說什麼！」

　　無雙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她，仿似能望進她心裡似的，林兮膽怯的垂下眼瞼，緊握成拳的雙手放在身側輕輕顫抖：「我們不過是同體啊，我救你就是在救自己，我只是關心自己。」

　　無雙很快就會回去了，徹底從她的世界裡消失。林兮這樣想著，然後閉上了酸痛的眼睛：「你脾氣那麼臭，誰會喜歡你。」

　　「那就好。」無雙語氣冷淡。

　　林兮心口猛的一痛，抬頭望向無雙，對他來說，她的感情是一種負擔嗎，這麼不稀罕她的喜歡？

　　「別對我抱有什麼幻想。」無雙扭頭，在這狹小的地方不知望見了什麼，盯得雙目空洞發直，「就最後這麼點日子，忍忍就過了。」

　　和無雙在一起的日子雖然苦惱很多，但絕對不是難捱得要她忍耐著過！這些天就算難過，她也是……心甘情願的。怎麼能說得這麼難聽……林兮握緊拳頭，努力嚥下了心裡的話語，然後點了點頭：「嗯，還好就只有那麼幾天了……」

　　無雙閉上了眼，仿似在極力忍耐什麼情緒，而後張了張嘴，一句「回去吧」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忽覺耳邊瞬間寂靜下來，仿似空間被注入了凝重的水銀一般，讓人動彈不得。

　　「找到了。」

　　【112】

　　單薄的廁所門外傳來男子的聲音，「躲在這種地方幹壞事可不是好習慣。」溫和的語氣帶著淡淡的笑意，卻聽得無雙瞳孔緊縮，他下意識的伸手要拽林兮，想把她護在自己身後，可門忽然「彭」的被扯開，黑袍男子的手已經早一步放在了林兮的肩頭上。

　　那隻手收緊，轉而擒住林兮的咽喉，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林兮只覺頸間一痛，她眉頭一皺，雙眼竟昏花起來。

　　無雙的心脈仿似也被擒住了一般，他眉目一厲，聲如修羅：「放手！」殺氣宛如呼嘯的巨龍沖黑袍男子奔騰而去，帶著要撕碎一切的決心一般，令人膽顫。

　　黑帽被凌厲的殺氣吹動，帽簷下的唇微微勾起了一絲弧度，飛嘯而來的殺氣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轉了一個方向徑直撞上左側的牆壁上，力量強勁得震得地面也是抖動了一瞬，衛生間的瓷磚開裂，玻璃應聲而碎，稀里嘩啦的落了一地。

　　「這麼生氣？我可什麼都還沒做。」

　　林兮已全然昏厥過去，整個人無力的倚在黑袍人懷裡。無雙聲色更冷，「人還給我。」

　　兩句簡單的對話間，衛生間的燈泡已炸裂，連牆根也裂開了縫隙。

　　黑袍男子笑了笑：「不還。」就像是在逗弄小孩一般，「你以後便呆在這邊吧，雙空之心我帶回去了。在這邊好好過日子，雙兒，你是時候學會遠離父母獨自生活了。」

　　話音一落，男子的身影便如煙消散，似彎月寒光的刀刃劃破男子殘餘的影子，只割碎了飄散的空氣。

　　無雙握緊月鐮，咬破了嘴唇。

　　「哎呀……怎麼了啊，突然響得這麼厲害。」廁所外有保潔人員在嘀咕，有人探頭進來看，一名黑風衣的男子臉色冰冷的與他擦肩而過，週身仿似帶著寒氣一般凍得他寒毛微豎。他愣了愣，轉頭一看廁所裡的場景，立時便呆了：「乖乖，這是來過妖怪麼……」

　　行至無人的角落，無雙背後黑色雙翅一振，羽翼大開，只輕輕一扇，他便騰空而起，如箭一般徑直飛向林兮的屋子。

　　毒靈輕輕抿了一口茶，她放下茶杯，盯著冰魂：「我們的意見一致，你呢？」

　　冰魂冷冷一笑：「七族長老斷不會允許你們這樣做，而且，我的榮譽也不允許我背叛組織。」

　　毒靈放下茶杯：「那麼……」

　　「你背叛的不是組織，而是上位者。」一陣大風猛的灌進屋裡，無雙收了雙翅，已穩穩的立在眾人面前，「而且，你所獲的利益或許來自於競選者制度，但榮譽不是靠維護腐朽制度得來的。」

　　眾人見他隻身歸來，皆是一怔，寺焱嘴快，脫口道：「你護得緊的臭丫頭呢？」

　　「被木書尊者帶回去了。」

　　四人皆驚，毒靈站起身來不敢置信的問：「木書尊者？他來這邊的世界了？」

　　「我沒時間爭取你們的意見，也沒時間講清經過，現在事實便是木書尊者帶回了雙空之心，意欲關閉兩界通道將我們困在這邊。」無雙盯著他們因震驚而睜大的雙眼，字句清晰道，「願意跟我走的現在就回去，否則就永遠留在這邊。要與我作對的……」

　　他手中月鐮印出的寒光落在冰魂臉上，話未盡而意已達。

　　冰魂站起身來，聲色冷淡：「我與你回去，但並不是贊同你的做法，只是，木書尊者此舉已經違反了候選人競選制度。如果他真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我便會代表我族反抗尊主。」

　　無雙的目光掃過四離，他一皺眉，猛的抓了抓一頭耀眼的金髮：「啊！真是煩死了！這都什麼發展事態啊！」抱怨之後他一聲歎息，「都說了要推翻這種制度，不回去的話什麼都做不了吧！為了我族以後再沒有人會被逼著走上死路，我回去！」

　　青風一勾唇角，只望著毒靈：「我也回去。」他知道她的想法。

　　毒靈回望青風一眼，兩人相視一笑，幾人欲走，毒靈的餘光卻瞥見了從林兮房裡艱難滾出來的萬知，她手一揮，綁在萬知身上的繩應聲脫落，她道：「可我們回去了，別的候選人還在這裡，他們怎麼辦？」

　　無雙略一沉吟：「他們來這個世界的目的是我，既然我已經回去他們也沒必要留在這邊，如果有人抱著與你們之前同樣的心態想待在這個世界，那麼讓那種人回去也沒用，就讓他們安心生活就是。木書尊者關閉通道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即便是通道關閉也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想回去的人自然會在那個時候回去。」

　　「死……死神大人！」萬知邁著小腿吃力的跑到無雙腳邊，他仰頭望他，「帶……帶上我吧，我知道自己力量薄弱，可就像炎火大人說的那樣，我也不想以後我族再有人承受這樣的命運，我想……救救他們，也想救救自己。」

　　毒靈眼神一軟：「救人既救己嗎……」

　　幾人皆沒動，萬知心慌：「我……我在這個世界的能力受限，但回去之後一定會很有用的！」

　　「沒說不帶你。」無雙一隻手將他抓起來放在荷包裡，「既然跟來你就得做好死的準備。」

38、真相大白後的訣別

　　【113】

　　「堅強點，以後你遇見的事會比現在複雜很多，所以從現在開始學著慢慢堅強起來吧。」

　　胸口有溫熱的東西在跳動，她在一片朦朧之中仿似看見了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溫和的笑臉，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轉身離開，身後是父母千恩萬謝的聲音：「這段日子真是謝謝您了，多謝治好了我們的女兒，謝謝。」

　　然後從那天開始，她身上慢慢會出現莫名其妙的傷口，以前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太小自然而然忘掉了那些事情，原來……

　　「雙空之心……」

　　「醒了嗎？」

　　成熟溫和的男聲喚醒林兮的神智，她猛的睜開眼，眼前這人的面孔與夢中醫生的容貌重疊，林兮微微倒抽一口冷氣：「木書尊者！」她恍然記起之前的事情，左右一打量，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黑石床上，而且半點也動彈不得，她心中驚駭，「無雙呢？」

　　木書輕輕一笑：「別擔心，在雙兒找到這裡之前，你不會有事。」

　　「這是哪兒？」冷硬的石板讓林兮不大舒服，陌生的環境更增添了她心中的不安，「你到底想做什麼？」

　　木書靜靜的看了林兮一會兒，隨即坐在林兮床邊道：「這是組織裡面。」第一句話便將林兮嚇得一呆，她這是……到了另一個世界？她愣神之際木書接著道，「至於我想做的事，到時你自會知曉。這些天未免你身體與這世界不適應而出現意外，所以你必須得呆在結界裡面。我會讓四離來照顧你。」

　　四離居然和他站在同一陣線！林兮大驚，見木書起身要走，她忍不住脫口道：「為什麼要設計無雙，明明你以前對無雙就和父親一樣！無雙也是像崇拜父親一樣，真心敬仰著你……」

　　木書行至門口，稍稍偏過頭，逆光之中林兮似乎看見他唇角勾起了一抹了與平時微笑不同溫度弧度：「我一直都是他的父親。」

　　殿門闔上，只餘一室空寂，這個房間不大，只是四處皆是黑石砌成的牆壁，黑壓壓的一片讓人心悶。為什麼要把她抓來這個世界呢？如果要殺她要取走那什麼雙空之心，為什麼現在不動手？木書尊者到底在等什麼？

　　林兮深呼吸一口氣，只覺胸口仿似被石頭壓著一般呼吸不暢。大概是因為身處異世吧，就像無雙才來地球的時候白天也會打不起精神一樣……想到無雙，林兮不由自主的心血湧起。無雙他現在在做什麼？寒氣有驅除嗎？她被抓了，無雙會緊張嗎……

　　肯定會的吧。林兮想，因為他們雙生共命……可如果有一天他們的生死不再聯繫在一起，無雙還會管她麼？

　　這個想法讓林兮失神的一怔。因為無雙保護她保護得太過於理所當然，以至於她從來就沒想過他是不是真的想保護她。若沒有生命的牽扯，她在他的世界裡什麼都不是，或許根本就不會出現吧。就算遇見，無雙也一定不會把她放在眼裡。因為他們是差距那麼大的兩個人……

　　林兮只覺手心發冷，正茫然之際沉重的石門忽然「咯咯」的打開，一聲久違的輕快呼喚在林兮耳邊響起：「哎呀，嫂子好久不見。」

　　尋聲望去，四離輕快的走到床榻邊坐下，伸手便要去抓林兮的手，但還隔了一隻胳膊的距離，便見電光一閃，四離一聲痛呼，捂了爪子哀哀叫道：「這結界真厲害，父親為護你還真是下了血本呢。」

　　「四離。」林兮瞪大眼望他，「你真的和木書尊者……」

　　「可別用看叛徒的眼神望我，我可是好人啊。」四離一笑，「大好人。」

　　林兮皺眉看他，四離與她對視了半晌，倏地一聲歎息：「好吧，告訴你，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114】

　　「好了，這樣暫時寒氣不會發作。」寺焱鬆開無雙的手嫌棄道：「這麼點寒氣都抵禦不了，真是沒用。」

　　無雙一挑眉，瞇眼看他，寺焱一扭頭，走向青風毒靈那方，道：「那麼我們先回家族裡去了，長老那方我會盡力去說服的，不行的話我們再去黑石殿和你會合。」

　　三人走後，無雙冷眼望身後的冰魂：「你呢？」

　　「我說過了，候選人制度不能改，今次回組織只是為了確認木書尊者插手候選人競爭一事。若他當真逾矩，我族斷不會坐視不理。」

　　無雙掃了他一眼，轉身便走：「萬知，林兮具體在哪兒？」萬知從他荷包裡跳出，躍上他的肩頭道：「黑石殿上有結界，我探不到，但隱約知道尊主將同體大人藏在了黑石殿的東南方向。」

　　「知道這個便足夠了。」

　　沉默的行了一段路，萬知忽然面色漲紅興奮的盯著無雙的側臉道：「死神大人，這次，這次若是要一舉推翻候選人制度或許並不是不可能的，就算沒有近王七族的力量，這個制度也留存不了多久了！」

　　無雙腳步一頓，冰魂眉目森冷：「胡說八道！」

　　「絕不是胡說！」萬知竟膽大的搶了冰魂的話道，「在那個世界沒有感覺，但回來之後這個世界的信息慢慢都湧進腦海裡了！組織中兩百個家族，除卻近王七族外，每個家族中基本上都有大批族人在抗議候選人制度。並且，在我們在異界的時候，已經爆發了大大小小不少暴亂，但都被七族鎮壓吞併，可民怨愈大。只是一直沒有人統領散落的族人。若乘此機會，死神大人振臂一呼，要想推翻這個制度的人必定都跟隨其後。」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冰魂神色森冷，週身寒氣溢出仿似要將萬知活活凍死一般，「近王七族豈會被螻蟻小族打敗，你竟還要這個被七族培養出來的人來毀滅七族，破壞組織的秩序。開什麼玩笑！」

　　萬知被冰魂的殺氣駭住，瑟縮著不敢開口，無雙卻將他往掌心一握，放進口袋裡面，回頭淡淡掃了冰魂一眼道：「嘖，我現在看不慣極了你這樣的『近王七族』的人的嘴臉，所以，毀了它們也不錯。」無雙輕輕勾唇，「至於破壞秩序，我最愛幹這事。」

　　「破壞組織的秩序？」石床之上，林兮睜大了眼奇怪的問，「可木書尊者，他不是尊主嗎？身在最高位，享有最高的權利，他還有什麼不滿要破壞現在的秩序？」

　　「當然有不滿。」四離一笑，「就像雙兒一樣。不滿這候選人制度的殘酷和不合理。」

　　林兮一怔：「和無雙一樣？他……想推翻這個制度麼？可他明明……」想殺了無雙。話未說完林兮便想到，若木書尊者真的想殺了無雙，那他事到如今做的那些事未免也太沒有一個上位者殺伐決斷的霸氣了吧。

　　他就像是在佈一個綿長的局，引著他們在走。

　　四離見林兮沉默，他倏爾一笑道：「父親當年手刃摯愛登上了尊主之位。你或許不知道，通過這種方式活到最後的人心裡會承受多大的壓力。我雖然也沒體驗過那樣的心情，但幼時被選為族長時，在籠子裡血腥的廝殺可是讓我現在也記得清清楚楚，那種渾身粘滿鮮血的稠膩和怎麼也揮散不去的腥氣……」

　　四離素來笑呵呵的臉色一肅，可這森冷的殺氣轉瞬即逝，快得就像是林兮看錯了一般。

　　「無雙之前有和你說過麼，每一屆尊主登上尊主之位後他得到了另一種能力，但就像上天的恩賜一樣，沒人會知道尊主到底會得到什麼樣的能力。」

　　林兮點頭：「無雙說，木書尊者會血煞術，能殺人於千里之外。」想到之前死在她面前的魘魔，林兮一時有些感慨。

　　四離卻搖頭道：「父親得到的並非什麼血煞術。死神一族，但凡手刃至親至愛，對生命徹底絕望或說徹底頓悟之後都能習得血煞術。但死神一族數百年來能習得此術的人寥寥無幾。當父親登上尊位之時，他既學會了血煞術，又得到了新的能力。只是，他用血煞術遮住的世人的耳目，隱瞞了他真正的能力。」

　　木書尊者真正的能力？

　　林兮壓抑的望著四離，聽他清晰道：「預知。」

　　【115】

　　看著林兮驚訝到誇張的表情，四離笑道：「當然，又不是神明，未來發生的事他也只能隱約看到大概。而且父親說，他這輩子就只看見一件事。」

　　「什麼？」

　　「雙兒會登上尊主之位。」林兮愕然，四離唇邊笑容更深，「他說初見無雙只是隱隱覺得這孩子與人不同，但多接觸幾次之後，他看見了雙兒的未來，坐在黑石大殿那把孤寂椅子上的王者。」

　　孤寂王者……

　　林兮沒見過黑石大殿，也不知道那把椅子到底有多孤獨，但她光聽到四離這樣的描述，心裡便隱隱抽疼起來，那樣的無雙，她再也觸碰不到親吻不了。

　　原來命運一早就是這樣注定的啊。

　　林兮心裡婉轉的心思四離當然不知道，他繼續道：「知道雙兒會接任下一任尊主，又在無意間發現了雙兒有能聯通兩個世界的能力……」

　　「等一下！」林兮打斷他的話，「無雙能聯通兩個世界？」可是雙空之心不是在她身體裡麼？

　　「沒錯，父親煉化了雙兒的能力，結成晶石，這便是雙空之心。後來的事情，你應該隱約知道些吧。」四離道，「父親運用雙空之心的能力去了另一個世界，照父親的說法，他一開始只是去試試能不能在那個世界看見逝去的故人，但沒想到他卻看到了一個讓人吃驚的世界。還有最重要的制度。一種和平更迭權利的制度。父親想要借鑒這樣的制度，但當他將這個想法告訴近王七族的族長之後，卻受到了莫大的阻撓。」

　　南方森林山頭上的那塊晶石中的畫面突然在林兮腦海裡閃過。即便是死神一族的族長宗鏡也不願接受這樣的改變，其他幾族的抵制應該更為激烈吧。

　　「一籌莫展之際，父親遇見了你。」

　　「我？」

　　「嗯，他想讓更多的人看見另一個世界的和平，先從內部開始抵制競選人制度。但他受到七族族長的阻撓，前任死神一族的族長宗鏡更是強行追去了那個世界，意圖毀滅雙空之心。但最後卻輸給了父親，父親也因此受了重傷，至今仍舊體弱。當時他再無能力打開時空縫隙讓更多人看到那個世界的制度。他唯有等，可卻沒有時間，其餘幾族族長緊逼，死神一族失去族長而混亂不已，他不敢把雙空之心帶回組織。所以便把它藏了起來。」四離手指隔得遠遠的指了指林兮的心口，

　　「知道你是雙兒的同體之後，父親便把雙空之心藏在了這裡。但雙空之心藏在你身體裡之後卻發生變化，或許是因為呆在不同的世界的原因吧，它把你和雙兒的身體聯繫起來。而後他回到組織，代理死神族長一職，選取無雙做候選人，又培養我來做他的助手。十餘年時間，挑動組織內部反對候選人制度的聲音。等到這次候選人之爭開始，他便放出有另一個世界存在的言論，協眾人之力再次打開異世通道，利用候選人制度的透明性讓大家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模樣。」

　　「他做到了。」林兮失神呢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小時候之所以會自閉症，後來變成會莫名其妙的受傷原來原因在這裡！她和無雙會聯繫在一起根本就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無雙，只是有人把本屬於無雙的東西放在了她的身體裡。

　　那麼，如果拿走那個東西，還給無雙，他們之間又會怎樣？

39、真相大白後的訣別

　　【116】

　　「所以，木書尊者要從我這裡把無雙的東西拿回去了嗎？」林兮輕輕的問，「如果僅是單純的還給無雙，現在就可以把那什麼雙空之心取走了吧，他還在等什麼？」

　　聽林兮問這個問題，四離適時沉默了一會兒，似在思考到底應不應該把話全部講完。最終他一聲歎息，仿似極為無奈道：「所以說老頭子看人的眼光真不怎樣，我始終還是個心軟的好男人。」他一笑，眼帶苦澀，「他想讓無雙親眼見證你的死亡，然後讓無雙殺了他。」

　　林兮震驚：「他……瘋了麼？」

　　「或許早就瘋了吧。」四離指尖欲觸碰林兮的手，但越是離得近結界抗拒得越發厲害，最後連林兮也感覺到了疼痛，四離才不得不收回手，而他手上的皮膚已被灼成一片紅腫，「當初父親提出制度改革，被七族所阻，最後宗鏡族長甚至傷他根基，這些年他與其餘幾族長老明爭暗鬥，更是費了數不盡的心力，他的身體怕是早已被掏空了。一番大好事業卻被生生耽擱到現在才勉力實行，父親心中怎能不恨。他恨極了其餘幾族長老的自私，從而認定但凡要做上位者的人，必定不能擁有太多私情，因為那樣不管做什麼決斷必會受私情影響他自小也是如此教育我和無雙的，說來，蘇西應當算是他教育得最為成功的例子。你見過她了吧，無雙的未婚妻。」

　　林兮點了點頭：「他們……」林兮斟酌了一番，隨即苦笑，「說實話，不大像情侶，但是，對無雙來說，如果他以後真的會繼承尊位的話，那樣的妻子應該只與他最般配的。」

　　四離點頭，「沒錯，父親自幼培養蘇西也是這樣的目的。甚至是我。一個謀士，一個妻子，他是把雙兒所有的路都鋪好了。」

　　林兮垂了眼眸。四離倏地俏皮一笑：「可是雙兒卻沒法像父親想像的那樣無心無情。這些年一路走來，他雖然雙手沾滿血腥，但脾性卻從未變過。你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他本來的那塊黑晶石因為救人而碎了嗎？他救的不是什麼大人物，只是一個給過他饅頭吃的小屁孩。雙兒看似我們之中最冷漠的一人，但卻是我們之中最憎惡分明的人，對人對事，從不掩飾喜惡。直到……

　　「你。」

　　林兮愕然，四離笑得極為開心：「沒錯，就是你。明明在意，還偏偏給自己拉扯一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明明喜歡，還嘴硬得死活不承認。」

　　「無雙……喜歡我嗎？」

　　「不然呢，你以為他這樣火急火燎的趕回來是為了和父親促膝長談麼？」

　　無雙喜歡她？林兮不由想到被捉之前的那一幕，無雙逼問她是否喜歡他，如果她當時勇敢的回答「是」無雙會做什麼表情，他會……因為欣喜而臉紅麼？光是想一想無雙的表情，林兮便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如果再有機會見面的話，她還是把自己的心情說給無雙聽吧。

　　這份心意，就算日後迫不得已的忘記，但至少他們兩人有一瞬間都坦誠的面對過。

　　「所以！」四離的聲音一冷，拉回了林兮的思緒，「你必須死。作為最能左右他感情的存在，你必須死。」四離聲音冰涼，「而木書尊者，作為舊勢力的象徵，必須由新的領袖來打敗。他謀劃了一切，等著別人將他從那個位置上趕下來。也等著一個無牽無掛的絕情統治者上位，開闢新的篇章。」

　　【117】

　　「這……不對吧。」林兮望著四離道，「這樣做根本就與他的目的本末倒置了！」

　　四離一挑眉：「哪裡不對？」

　　「他要建立的是一種制度，而不是給大家再造一個君王出來吧。當權力集中在一個人的手上時，才會去約束那個人去克制，去放棄自我，去變成裁決的冷血機器。但這根本就不是人該做的事！他以為讓人無心無情就可以完全公正公平了嗎？怎麼可能！」

　　「在我看來無雙和我都一樣，會鬧小脾氣，會難過，悲傷，會因為別人的誇獎而高興，會因被小看而憤怒。這些情緒怎麼會是錯的事！生而為人又怎麼可能沒有感情！確實……人會自私，懦弱，會因未知而恐懼，因失敗而迷茫對，但是……正是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人才更懂得珍惜。因為恐懼死亡所以才更努力的生活。這些情緒，為什麼會是錯的！木書尊者要的只是規規矩矩的制度，而不是冰冰冷冷的人！他根本就想錯了！」

　　林兮掙扎著要坐起身來：「不行！」但結界令她半點也無法動彈，「四離，你得幫我！」她道，「事情進展到現在木書尊者的目的早已達成了一大半，大家根本不必要選擇那麼慘烈的結局！為什麼一定要那麼死心眼呢！」林兮心緒極大的波動，她週身的結界發出「咯咯」的聲音，仿似在勉力支撐著。

　　四離訝異的瞪大了眼，心中愕然：連他都觸碰不得的結界，竟然……在害怕林兮？

　　「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無雙明明也不用絕情，我也沒必要做無辜的殉葬品！因為自己的夢想而罔顧他人的生命，我才不要因為這種混賬理由而死！」林兮大叫，「而且，他知道現在離考研只有七十多天的時間了嗎！我怎麼能死在這裡！」

　　只聽「喀拉」一聲輕響，無形的結界倏地泛白，從中裂開一道縫隙，像一層玻璃罩一般將林兮罩在裡面。四離神色訝異了一瞬：「雙空之心……」四離摸著下巴沉吟了半晌：「這樣說不准還真行……黑石大殿那邊應該也快了吧。」他像下定什麼決心一般直視林兮的雙眼，「既然這樣，咱們就合作一下吧。」

　　四離彎眼笑了起來：「就當是惡作劇一番。」

　　夜幕降臨，黑石大殿之中點起了簇簇明亮火光，威嚴的尊位佇立在大殿盡頭，黑袍男子立於尊位之前，仰頭望著尊位後面的黑石牆壁，一輪輪金光代表著曾經逝去的組織統治者。他抬起手，在虛空中一圈，隨即牆壁上又出現了一輪金光。

　　他死去之後約莫就該在這個位置吧。木書如此想著，隨即手一揮，又抹去了那光芒。他和之前的人不一樣，他約莫是不會有位置的吧，把一切都歸於虛無，讓歲月掩蓋掉木書尊者這個名字。

　　「尊主。」殿外傳來侍者的聲音，「無雙大人回來了，正在殿外求見。」

　　木書頭稍稍一偏，唇角淺淺的勾起了一個弧度，他低聲呢喃：「來得倒快。」沉默了一會兒，他倏地一聲歎息，「讓他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話音未落，忽然傳來侍衛慌張的呼喚：

　　「無雙大人！等等……」

　　伴隨著大殿莊嚴的大門轟然坍塌的聲音，塵埃落定之後木書尊者慢慢轉過身，看見了一臉冷色的無雙，目光在他身上凝了好一會兒才轉在他身後的冰魂身上，木書笑道：「競爭者還在你身邊，雙兒你這時回來是要做什麼？」

　　【118】

　　「廢話少說。」無雙手一揮，月鐮閃著浸人的寒光出現在他手心，刀刃一轉，寒光印上木書的眼，「林兮呢？」

　　不問陰謀，不談企圖，見到他的第一面最關心的居然是那個女人嗎。木書唇邊笑意更深，眼中的溫度卻冷了下來，「雙兒倒是在意極了這個女人。」

　　眉頭一蹙，無雙邁步走向木書：「她既是我，你擅自將我的同體擒回，我哪能不管。」

　　「而且雙空之心在此女身上。」冰魂跟隨無雙而上，質問木書道，「尊者將這樣的人強行帶走，不得不讓我等心存疑慮，還望尊者給一個解答。」

　　木書笑容溫和：「你想要怎樣的解答？」

　　冰魂臉色冷凝：「尊主插手這次候選人競爭，是否有何不可告人的圖謀？或說，尊主你是否有了不該有的私心？」

　　「私心……」木書笑容更加溫和，他話語清晰道，「是啊，我確有私心，那又如何。」

　　殿外的侍衛湧進大殿，他們來自各個家族，每個人曾經都是家族裡的姣姣者，因為侍奉尊主是極為尊榮的一件事，他們曾也都以此為傲。現在恍聽木書如此一說一時都有些怔然。

　　「這椅子，坐了太久，我開始捨不得了。」

　　眾人嘩然，但聽木書笑道，「我本打算在等等，不過既然雙兒來得那麼快，那麼，那個小姑娘的心，便不能再留了。」言罷，他週身黑霧騰起，待大家反應過來時，木書尊者已不見了蹤影。

　　冰魂咬牙暗恨之際，無雙身影一掠，毫不猶豫的往一個方向追去。冰魂暗自一琢磨，忽然高聲道：「木書尊者有違候選人競選制度，速將此事通知六族長老，對其進行聲討。」冰魂身形一動，欲追無雙而去，但體內殘留的毒素在這幾日的勞累奔波之中早已按捺不住，他臉色蒼白的摔坐在大殿之上，狠狠的一錘地：「可惡！我族之光輝……」

　　石門開啟，林兮仍舊睡於石床之上，結界好好的覆與她週身，她雙目緊閉似在熟睡。木書手一揮，結界隨即消失不見，他一手掐上林兮的脖子，一手在虛空中一抓，一把鋒利的匕首出現在掌心。

　　外面的腳步聲漸近，木書算準時間揮刀直插林兮心房。

　　「住手！」

　　「慢著！」

　　兩聲大喝分別出自無雙與林兮的嘴裡。無雙詫異的望著突然睜眼的林兮，而林兮只盯著自己身前的武器，嚇得只喘粗氣：「差……差點就沒法考研了……」

　　木書尊者的匕首離林兮的心房只有一寸的距離，匕首尖端被一把彎月鐮刀擋住，但鐮刀的主人卻不是無雙，而是從房頂翻下來的四離。四離歉然一笑：「父親，對不住，我叛變了。」

　　木書臉色一冷，二話沒說，匕首角度一轉，格開四離的鐮刀，另一隻手化指為刃，直掏林兮心窩，眼瞅著便要將她的心挖出來。另一把鐮刀陡然插|入。

　　林兮只覺肩頭一痛，一雙毫不顧忌會不會抓痛她的鐵臂將她拽著往後面一扔，林兮便像被嫌棄的廢紙團一般徑直被扔去了牆角，她後背狠狠撞在牆壁上，狼狽的摔在地上，疼得半天也爬不起身：「無……無雙你這混蛋……」

　　林兮掙扎著抬起頭，一見那方三人刀光劍影的陣勢立即什麼怨恨都沒了。她縮著身子在牆角蹭起身來，喊道：「不要打了！有話好好說！不要打了！」